“家里的狗昨天晚上被人打掉了。”奶奶说。

“难怪昨天晚上有听到狗叫……”婶婶说。

爷爷念着什么，骂的很难听。

大黄没了。被偷狗的打死了。我们家的大黄是附近长得最大的狗，很聪明也很会看门。大黄死了。被偷狗的打掉了。

我没出门。不想出门了。

从此以后，除开去学校，我再也没有出过门。

放假以后也是这样。

是不是大家都讨厌我呢？所以才一个个离开了。妈妈也是，爸爸也是，现在大黄也走了。可能是我真的很晦气吧。

年前，爸爸回来了。还接了一个我认识的阿姨来家里，是菜市场里做豆腐的阿姨。爸爸经常去她家买豆腐。我还一直以为爸爸很喜欢吃豆腐。阿姨笑起来很漂亮，但是不会对我笑，只会在爸爸面前对着爷爷奶奶笑。

然后我才知道，原来家里人一直不太喜欢妈妈。就像在我上学之前，爷爷奶奶不太喜欢我一样。可能是因为讨厌妈妈，也可能是因为我太像女孩。但是在我上学之后，就不讨厌了，因为人人都夸我会读书，带着我出门总是很有面子。不过这也是在妈妈离开之前的事情了。现在大家只会说我晦气，说女孩像的男孩子不好什么的。

我才知道会读书也没什么用，因为人们总有讨厌你的理由。

我不喜欢和阿姨睡一个房间，所以就和爷爷一起睡到楼上去了。爷爷身上有很大的烟味，他现在可能还是挺喜欢我的吧，虽然我像女孩，但是我至少还是他唯一的孙子。他会搂着我睡，我以前很讨厌的烟味，慢慢的也变得喜欢起来了。

很快就过年了，没人让我叫过阿姨妈妈，我也不想叫。我知道她不喜欢我，所以我干脆不和她打交道，就当我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好了。

很快就到了除夕。往年的除夕总是要聚在一起看春晚包饺子，大家总是说吃到有硬币的饺子一年都会有好运。但是那个包在饺子里的硬币我到现在也没花出去，也不知道好运到底是不是给我了。

今年我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不想进去。

昨天下了雪，天气有点冷，我穿的很厚。妈妈买给我的围巾有点长，可以围两圈，就不冷了。晚上的天气很好，可以看到天上的星星。

电视间里很热闹，大家在吃着刚煮好的饺子，其实大家肯定知道我不在房间里的。只是没人说。我也不打算进去，我不喜欢吃饺子，硬币饺子只是个哄小孩的玩笑话而已。不知道那个骗人的硬币今年会到谁手上，反正我不要了。这个倒霉硬币谁爱要谁要。

想着，有点讨厌起手上这个硬币了。抡圆了手臂一扔，飞出去好远。但是我马上就后悔了，这个硬币去年是妈妈包进去的。马上顺着飞出去的方向跑过去找，但是天黑了，我也没有手电筒，今天的月亮也不亮。怎么也找不到。

看来晦气的是我，不是硬币……

回到凳子上抬头看天，有颗流星很快的划过了天空。很亮的一条线一样，然后就消失了。我都没来得及许愿。虽然我也不知道要许什么愿，但是有总比没有好。可惜我错过了它，真晦气。

流星是不是就是掉下来的星星呢，如果是，那为什么向它许愿会灵呢？所以应该不是的。只是不知道天上的星星会不会真的掉下来，如果星星真的掉下来，会不会摔碎在地上呢。碎成一片片的，说不定我什么时候也能见到一片星星的碎片，它肯定会很漂亮。

第二天去拜年的时候，也叫我去了。只是大家都把我落在后面，可能以后阿姨和我爸有了小弟弟，就不会叫我一起了吧。看得出来大家都不太乐意让我进门，所以我也只是站在门口拜了个年就走。差不多都走了一遭，回家之后，想起来我还没去找哥哥。拜年还是要去的，就算会被讨厌。

穿过林子，想着会被讨厌，但却一点也不害怕。无论如何我都要去找他，说不定他还愿意做我哥哥呢？走过经常来的石桥，桥下的水还在流着，桥边的积雪化的差不多了。循着很熟悉的路一路走过去，门却没有开。这里原来不是哥哥的老家。

很不开心，转头回家。林子里的雪比较厚，搞得林子里比外面要冷。

我讨厌冬天。

之后的日子还是一成不变，在家没人管我，在学校被欺负，一直一个人过着，家里也再没有买狗了。

阿姨的肚子越来越大，我才知道阿姨早就怀孕了，很早就怀孕了，比妈妈离开我身边还早。那个小孩看样子应该是我爸爸的，不然也不会有之后的一些事情了。

讨厌的东西会慢慢习惯，然后变得不那么讨厌。就像我慢慢不那么讨厌这样的日子，阿姨也慢慢不那么讨厌多余的我。但也只是不那么讨厌而已，大概只是从把我当空气进步到了把我当个人吧。我猜应该是因为她肚子里的不知道是弟弟妹妹越来越大了，她不方便做很多事了，需要一个人来充当劳力。本来是空气的我就很合适了。但是家里人已经不怎么逼我做事了，除了她。所以我实在懒得做的时候，就根本不管她。反正没人要求我喜欢她，我也确实不喜欢她。和她比起来，我才是那个外人。所以我怎么做，也是没人管的。毕竟爸爸时常不在家，谁也不会打我。

一成不变的日子在某一天出现了一点点不同。很意外的，有人等我放学了。是同村的一个人。我听说过他，以前家里人叫我不要和他来往，说他不学好。但是他其实挺好的一个人，只是不擅长读书吧。他体格很好，背着我都能跑很快。他让我叫他成哥。他每天放学都来等我，然后带我去玩。各种地方，我去过的，没去过的，都去了。然后骑着他的自行车送我回家。他骑车很快，坐在后座搂着他的腰的时候被风吹得很舒服。

我的头发也慢慢留起来了，很久没去剪过，因为没人管我。反正怎么都不会讨人喜欢，还不如继续留头发。我的皮筋还是妈妈给买的。

我又开始扎头发。成哥说我这样很可爱，看起来就像是个小姑娘。他说他的几个兄弟看我坐在他后座上还以为他找女朋友了。我没见过他的兄弟们，他说他们都已经出去做事了。我注意到成哥说我被当作是他女朋友的时候笑得很开心，可能他是真的在喜欢我也说不定。只是他没说过。从来没有。

这天下午放学的时候有点饿，因为今天阿姨生孩子了，全家人都去县城里的医院里了，没人煮饭，我想做点东西自己吃，但是架火太麻烦，大锅炒菜我不会。最后只是翻了一点点零食出来。吃不饱。

坐在成哥的后座上肚子一直在咕咕叫。

“饿了？”

“有点……”有点不好意思。

成哥笑了几声，什么也没说，载我到一个小饭馆门口停下来了：“走吧，带你吃饭。”

“不好吧……我没钱还你。”“我什么时候要你还过，我兄弟的店，走吧。”成哥揽着我的肩膀往店里走。

“老枫，来几个好菜，做你拿手的。”成哥一进门就吆喝。厨房里的店老板走出来，看见成哥带着我，笑了起来：“哟？哪找来的小姑娘？怪可爱的。”成哥笑着：“瞎扯，人家男伢子。”

“哎哟，怪我没看清。这男伢子长得清秀得，跟个女孩子似的。”

我有点害羞地往成哥怀里躲了一下，老板看我这样笑了起来：“哈哈，还害羞了，你们坐，我去炒菜去。”

成哥应了一声带我坐下。

“怎么今天饿了？在家里没吃饱吗？他们不给你饭吃？”成哥接连抛出来三个问题。

“没呢，今天我家阿姨生孩子了，他们全都去医院了，没给我留饭。”

“难怪，我带你吃晚饭吧，反正你回去也没饭吃，他们今晚回来吗？”

“应该不回，都去县城里了，没那么快回来。”

成哥笑起来：“那今天不急着回去，在这里吃饱再送你回去。”

“谢谢。”我有点不好意思。

没等多久，枫哥端了菜上来，味道很好，还有好几道是我没吃过的。枫哥也一起坐着吃起来。他们聊起来很多他们以前的事，是我没从成哥那边听过的事情。有时候成哥会很不好意思的打断枫哥说话，一看就知道是讲到了什么很秘密的事情。

“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个女孩，还想着老成几时找到女朋友了，就是矮了点。哈哈。”枫哥喝了点酒，看起来是开始说胡话了。

“我要是有女朋友就好了，这小子长得是可爱，但人家怎么说都是个男伢子，年纪也还小，做我老弟还差不多。”成哥应他说，顺手摸着我的头发。

“吃饱了没？走吧，我送你回家。”成哥问我。

“嗯，饱了，”我对枫哥说：“谢谢枫哥，菜很好吃。”

“谢啥？”趴在桌子上的枫哥说：“我跟你成哥是兄弟。再说，你不也管我叫哥吗？哈哈。快回吧，路上小心。”

坐在成哥后座上吹着风，吃的很饱，很舒服。到家的时候，果然没人，觉得有点冷清了。不自觉回头看了一眼成哥，他看到我的眼神，开口问我：“怎么？一个人害怕？”

“有点。”

“那走吧，我带你去我家，明早一早送你回来。”

“没关系吗？”“没事，我一个人住老房子，家里没人。”“嗯，好吧。”于是又上车，一路吹风到一个老房子门口。成哥停好车，随便洗刷一下就来房间里了。他也喝了点酒，似乎也有点醉的样子，看着我：“明子，你长得是真的乖，可惜你是个男孩子，不然我肯定追你。”成哥笑起来。不帅，但是我却有点点喜欢。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喜欢成哥，我是男孩，本来应该喜欢女孩，就像爸爸和阿姨一样。但是我却觉得成哥很好，要是我是女孩肯定愿意和他过日子。

“明子，做我老婆好不好？我会对你好的。”

“成哥，我是男的。不是女孩。”

“嘿嘿，”成哥摸着我的脸：“真可爱。”随后就向我凑过来，像是要亲我，我没想躲。本来也不讨厌。

被亲到嘴唇上的感觉稍微有点不一样，但是也说不出哪不一样。

成哥把我抱倒在床上，双手搂着我的腰在我背后开始到处摸，茧子划得有点痒。明明喝醉了酒，但是脱我衣服却很利索，乱摸的双手很快就开始往裤子里钻，然后就顺带把松紧带的裤子带下来。虽然很害羞，但是被成哥摸着那个地方确实有点点舒服。

屁股上有什么东西想要往里顶进去，有点痛。

“成哥，别，会痛。”成哥没有回答。

“成哥，别这样，好痛的。不要往我屁股里弄东西……”成哥没有回答。

“成哥，不要，我好痛。”成哥没有回答。

“啊！痛，好痛！别进来，不要！”

成哥没有回答。

……

第二天我是一个人回家的。成哥，他没有送我回去，自行车也没有在。

我第一次上学迟到，是走过去的。屁股可能还在流血吧，反正很痛。但是没人管我。

晚上回到家，内裤上面有血，看起来像女孩子的月经一样。搞不好，在别人眼里我就是个女孩也说不定。是可以被拐走到床上强奸的，没有力气的女孩子。

之后成哥还是来找过我，他还是对我很好，除了在床上。我知道那天晚上他是装醉，我却奈何不了他。反正除了他也没人陪我，痛就痛吧。

我觉得自己脏了，可能我本来也不是很干净吧。自从我开始觉得自己想要淹死在河里的时候，我可能就已经不那么干净了。

六年级的最后一个学期结束了。我小学毕业了。我还是没长高，还是一米四，留着长发，远远看着就像是个小女孩。

小弟弟已经几个月了，二叔说他没我小时候可爱，长得更像我爸。可能他长大以后会比我像个男孩吧，长的阳刚一点，身体强壮一点，不像我这么弱小，会喜欢女孩子，而不是像我一样被比我大的男人压在床上干。

夏天，很热，很讨厌的太阳。我又走到以前经常去的石桥下面。

这次是一个人，没有小胜陪我，也没有哥哥。

哥哥。

他还说过会陪我的。

骗子。

“小明？”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哥……”回头看了一眼。

“怎么？一个人来玩，小胜没陪你来吗？”他问我：“你心情不好吗……”

“你来找我干嘛，别来找我，我晦气，我脏，你走开。”

“发生什么了？”他走到我身边：“和哥哥说说好不好？”

“你不知道？”我反问他：“这村里谁不知道我没了妈又没爹要？哪个混混不知道我很容易就能拐上床？发生了什么，你不知道？”

他语塞。

“你知道也没用，反正这和你没关系，是我的事。你走吧，别沾了我的晦气，影响你做医生。”

“这……怎么和我没关系……你是我弟弟啊……”

“我是你弟弟……他们对我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你在哪里？”我这种时候却发起疯来：“我是你弟弟，你又能做什么？你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没有做。弟弟，可笑死了。他们在上我之前也叫我弟弟。”

“你不也是和他们一样的人吗……你和他们有一样的眼睛。”

“我……你要相信我，我和他们不一样的……我对你不只是那种想法……”

“切……”我没再看他：“你走吧，别管我了，我晦气，我脏，不值得你浪费时间。你要是想上我，那就带我走吧，你的话，随便你做。”

“你……别这样，我心疼……”他挤出这几个字来。

“这样怎么了？反正我都习惯了。跟他们上床他们就会对我好。这有什么不好。至少私底下我是不缺钱了。”

他伸手抱住我，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我的哥哥，说要做我哥哥的人，我最开始的哥哥。我早知道他其实对我也有欲望，也早知道我一长大他就不那么喜欢我了。我其实都无所谓，至少我是真的喜欢他的，一直都很喜欢，只是这一年……

我已经不是那个小孩了。大概唯一不变的，就是淹死在河里的愿望吧。

是啊……我至少还能淹死在河里……

“哥，带我去你家。”

“怎么了？累了吗？”

“嗯。我有点困。”

他背起我，我才想起来为什么当年会喜欢坐在成哥的后座上。

到了熟悉的床上，哥哥打算关门出去，我拦住他：“别走，陪我。”

“好，我不走，陪你。”

他坐到床边，摸着我的头发，不知不觉，我睡着了，在熟悉的气味里。

醒来之后，哥哥还是坐在床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扯了扯他的衣角，他回头看我，我顺势爬起身凑到他脸上亲了他一口。

“虽然不是初吻了，但是还是让你亲一下。”我抬头看着他，散落的头发有点挡着眼睛：“嘿嘿，要不要，和我玩。”

“你，别这样，不要开这种玩笑。”他面露难色。看起来有点难过，但是我能看出来他不是没想过。

“我没开玩笑的，我想和你玩，很想。”我拉过他的手往我下面放：“你摸嘛，我早就有反应了，很舒服的，陪我玩，好不好？”我开始脱起衣服，也帮他解开了皮带扣。

“你……”

“我要玩嘛……”

……

这大概是，我最自愿的一次吧，我也发现了，自愿起来，其实还是很舒服的。说不出来的舒服。被摸很舒服，被干也很舒服，怎么都很舒服，舒服的有点莫名其妙。

等体力恢复了点，我和哥哥告别，一个人回家了，没让哥哥送我。

我不欠他的了，我也很满意，很舒服，他应该也挺舒服的吧。

真好。

这下总算能安心的去河里了。

毕竟，我上辈子是条鱼嘛。

想起来以前说过的很傻的笑话，在这种最后关头却笑起来了。

我走进石桥下的河里，顺着河越走越远，直到滑了一跤，整个人沉到了水里。

河水很凉，灌到鼻子里有种火辣辣的疼，不舒服，但是我不想挣扎。吐出的泡泡越来越多，整个胸口都开始疼，被呛得咳了几下，灌进去了更多的水。我的肺里应该已经全是水了吧，因为真的好痛。

慢慢的，开始不痛了，眼前的东西变得看不清，只有一点模模糊糊的光亮。耳朵里也全是水，听不清声音。

全身都轻飘飘的，一点都不累。

也许这样的河底才是属于我的家吧。

也许我一直都是那条与众不同的没人要的鱼。

也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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