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官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也忘了自己的名字——他好像是有一个名字，但是回想不起来——况且身边的环境如此自然，不需要他记起来自己的名字。

自己现在……好像是一名学生？

不知怎么地，他很快接受了这个设定，而且也脑补了这前后的很多事情；他没有觉得这其中有任何一点奇怪的地方，自己与周遭的一切浑然天成，就好像现实一样。

这是梦境中经常发生的事情。

然而，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

——

2月15日，早晨的上课时间，教室里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落座。毕竟这是门选修，昨天是情人节，没来的人里面有一部分应该是这个点还没有起床也赶不回来。

指挥官坐在前排的位置，这么做倒不是因为他有多么好学，只是因为他有点近视——假如离得太远的话就看不清幕布和黑板了。

他将摊开的笔记本又压了压，把笔捏在右手中。指头总觉得有些不适，看着自己呼出的白气，原来是因为气温的缘故。感觉到冷，他搓了搓手指。

零落的几人散发的热量并不能让空旷的教室温暖起来，走廊上的冷风从门口的方向不断地涌进来，吹得人瑟瑟发抖。

指挥官只觉得身体散发的热量完全不够抵御外部的冷空气。

自己的手指还是有些不太灵活，他向手上哈了一口气，搓了几下，但这也只是稍稍缓解了血流不畅的情况，寒风带来的不适还是没有减少。

把外套拉链拉上吧，指挥官想着，然后他发现拉锁有些不太好用，不仅拉起来磕磕绊绊，拉过部分的拉链又敞开了。

现在的话好像已经来不及回去更换衣服了，但是这样一直敞着前襟的话会很冷的，指挥官试图把散开的衣襟束起来，但随着身体活动，不经意间它就又一次散开了。

“啪！”一个笔记本被轻轻放在指挥官旁边的桌子上，接着，“咔啦啦——”指挥官旁边的座位被压下来，一股温暖芳香的气息向指挥官弥散过来。

“指挥官，早上好。”女孩取下自己的大檐帽放好，然后理了一下一头白色的长发。

“企业？”正在低头和拉链较劲的指挥官突然发现身旁多了一个带着熟悉气味的人，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没课。”企业一边把外套拢了拢，一边对指挥官说，“另外，你忘带东西了。”企业翻开笔记本，拿出了夹着的一张纸，“你要提问的备忘录。”

“咦？”指挥官手里的动作停下来，他接过纸，这张纸是几天前实验时顺手记下的，昨晚又忙活到昏头忘了把它放进书包里了，“谢谢你，企业。”把纸放好，指挥官又开始试图把拉链拉起来。

“指挥官你的手放在裤裆上干什么呢。”企业看着指挥官的动作，轻笑道。

指挥官满头黑线：“我明明是在拉外套的拉链，不要把我说得那么猥琐好吗。”

“原来是这样，”企业掩嘴笑着，“呼，这都做不好，真是个小笨蛋呢……”

“让我看看，”企业扳过指挥官的身体，捏住拉锁稍稍拉了一下，卡住了没有动，她重新拉了几下拉锁，它终于动起来了，然而划过的拉链却没有合上。

“现在谁是笨蛋呀？”指挥官没好气地说。

“看起来是拉锁有些变形了。”企业分析了一下情况。

“坏得可真是时候啊。”指挥官有些懊丧，感觉到又吹来一阵寒风，他不禁拢了拢衣襟。

“现在没时间更换或者修，所以只能凑合一下了。”企业细心地把拉锁回退到起点，用手捏住拉锁的尾部调整着自己的力道，她将已经形变的拉头硬压回原来的形状，随后捏住拉头慢慢地把整条拉链拉了起来。

“所以说，指挥官是笨蛋。”完成这一切，企业得意地笑着。

指挥官嘴上没讨到便宜，只好摆出不开心的表情。

他还没来得及想太多，一阵寒风吹得他又不得不抬起手搓了起来。

“来，”企业见指挥官搓手的样子，便伸出双手把他的手握住，“这样是不是暖和一些了？”

在公开场合被这样对待，指挥官的脸唰一下子红了，“暖和……多了。”

恰好此时，上课铃响了。

企业在上课时是很认真的，指挥官几次悄悄暼向企业，都只能看到她认真听讲、奋笔疾书的侧脸。

自己这样心猿意马可不行，指挥官决定专心致志，“我也得加把劲了呢”，他想着。

但是……还是好冷……

认真起来的指挥官又感觉到了寒风对自己的打扰，今天真应该穿件厚外套出门的，早上也许应该先看一下天气预报，那样就会对这天气有所准备了。

“咚”一声轻响。

原来是企业趁着老师书写板书的一段空隙去把教室门闭上了。

这让受到寒风折磨被冻得头有些疼的指挥官舒适了不少。

……

“明明只是关门这么简单的事，指挥官却一直没有自己去呢，如果你平常也是这样的话，真是让人放心不下。”休息的时候，企业对指挥官说道。

“原来企业刚才一直在意着我的情况吗？”

“很难不注意到——而且不要岔开话题，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我觉得不好意思……上课中间从座位上起来的话感觉会被其他人注视……”

“这种事情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哦，”企业说，“被冻得瑟瑟发抖以至于身体受到影响的话，就应该去把门关上，进一步说，天气这么冷，想把门关上的不只是你一个人，你只会收获到感谢。”

“好了，”企业捉住指挥官的手，“暖和一些了吧。”

“谢谢你，企业。”感受着从手上和心底里传来的暖意，指挥官由衷地说道，握紧了企业的手。

“别那么肉麻，会让我不好意思的。”企业侧过脸，可是手却没有松开。

——

3月15日，上午某节课的课间。

“嘶——！”指挥官提着提手将水杯放在桌子上，用手触碰瓶身感受了一下温度——好烫！

天气已经逐渐变热了，但是由于还没正式使用夏季作息标准，指挥官在饮水间只能接到开水。瓶身的滚烫令人不敢触碰还只是小事，想到这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喝到嘴里缓解自己的干渴，简直令人焦躁。

“怎么了？”旁边的女孩发问。

“企业？！”指挥官才发现她。

“‘我怎么来了’是吗？因为闲着无聊就过来看看——指挥官怎么在和一个水杯较劲？”

“因为它很烫。”指挥官弹了一下水杯。

“这样啊……”企业拿起水杯。

“小心烫！”指挥官吓了一跳。

“别把舰娘的身体想得和人类一样。”企业拿着滚烫的水杯微笑着。

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紧握的水杯，像是在应对一件重要的工作一样。指挥官好奇地看着企业，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在企业的注视下，她手中的杯子逐渐蒙上了一层雾气，这层雾气消退之后，指挥官注意到水中居然已经开始出现固态的条纹。

“好了，可以喝了。”企业将杯子递给指挥官。

微微结冰的水杯让指挥官有些吃惊，“好神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平常在海上的时候帮姐妹们做冰淇淋的小技巧，白鹰的航空母舰都会这招；好了，指挥官不要像个好奇宝宝一样了。”企业故作平静，但她脸上的红晕还是出卖了她的心情。

——

4月16日，图书馆。

指挥官找到一个光线不错的桌子，正准备坐下。

“等一下。”

他被身旁的人拉住了。

“怎么了？”指挥官有些疑惑。

“注意一下卫生啊……”企业无奈地说。

“啊？这有什么好注意的吗？”指挥官不是很能理解。

企业从口袋里抽出了一张纸，随便从桌子上擦了一下，她好像隔着纸巾捏住了什么东西，随后举起来向指挥官展示。

“你这个眼神啊……”企业有些无奈，指挥官仔细看向她的手，发现她拿着的纸巾上有好几根头发。

“之前的同学还真是刻苦啊。”指挥官看着纸巾上的头发感叹道。

“重点不是这个吧……”企业把纸巾团起来，“还有桌子上这股咖啡渍的味道，你真是一点都不讲究啊。”

“唔……怎么办呢？”指挥官摸了摸口袋和书包，他平常出门的时候几乎不带任何额外的东西，所以也没找到趁手的工具。

“我来吧。”企业又拿出一包湿巾，先是将前面的隔板擦干净，空气中咖啡气味随着碰到水而突然变浓，然后迅速随着被清理掉的咖啡渍一起散失不见，接着，企业又用湿巾将桌子擦了一遍，并且隔着湿巾捻起了桌子上到处散落的头发。

“好了，坐下看书吧，这些垃圾之后顺路丢掉就好。”

——

4月20日，操场。

“呼——”指挥官终于走到休息椅的旁边，脱力般地坐了下去。

这都是为了锻炼……他捏了捏发酸的腿部肌肉，才终于有心思把手机掏出来研究一下自己的配速和心率。

“给。”一瓶矿物质饮料突然从旁边递到了面前，这可真是帮了口渴的指挥官大忙。

“谢谢你，企业。”指挥官接过水，向旁边的白发少女道谢。

“今天的情况不错呀。”女孩帮指挥官擦完汗，拿走指挥官的手机，研究着上面的数据，“……比上一次我看到的有进步。”

“这个数据还是不够好，我原本以为今天能……”

“你的锻炼只是为了身体健康而已。”企业直视着指挥官说，“攀比数据是没有意义的。”

——

4月27日，酒吧。

指挥官对这个场合非常陌生，今天到这里也是和朋友一起受人之约。

他好奇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看着被灯光照亮的舞台，看着昏暗的四周，此时的自己只是想要搞明白，喜欢这里的人究竟喜欢的是这里的什么。

酒很快端上来了，指挥官对酒这类东西并没有非常熟悉的认识，他只是能从瓶子和颜色看出来这是西洋酒。服务员开始了娴熟的调酒动作。

指挥官对于高度酒的印象就是难以入口，喝下去还会反胃，在嘴里含得越久越想吐出来。有时候他真搞不懂M16A1是怎么会抱着杰克丹尼的瓶子爱不释手的，也许她今天在的话会对面前的酒说出很多他闻所未闻的东西来，不过今天的场合她们全都不在就是了。

毕竟今天出现在这里是应人之邀接风洗尘、安慰一位失意的同伴。

指挥官做好了酒液入口从前刺激到后的准备……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入口的液体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的苦辣，浓重的香料味道和来自饮料中糖分的甜味一起稀释掉了酒精糟糕的口感，以至于在把这杯高浓度的酒精饮料喝下去之后居然没有产生任何不适感。不如说，它香甜的味道让人产生了一饮而尽的冲动。

……

好像喝得七荤八素了。

夜间十点钟，随着酒吧里舞台音乐的奏响，指挥官感觉自己整个人震了起来，很快他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错觉，这里的音响被刻意调到了让座位都开始振动起来的响度。

还真是吵呢……

“举杯！致操蛋的过去！”友人们举起杯子。

指挥官随着音乐的节奏主动摆动着身体，似乎这样迎合震人耳膜的音乐也不错，作曲的人对于节拍有很好的把握，这样的节拍和变化刻意地调动着听众的情绪，既然现在置身其中，为什么不享受一下呢。

“举杯！”

随着音乐的节律，指挥官逐渐忘记了所有的烦恼。

在酒精与乐曲的麻痹下，他感觉到仿佛所有伟大的理想都可以在眨眼间实现，仿佛自己不再是茫茫蝼蚁的一员——如果那股头晕的感觉不存在的话——可是头晕又有什么关系呢，那都是不需要考虑的。

“让我们举杯！”指挥官首次主动举起了杯子，“致今晚！”

“致今晚！”

失意的人此时此刻不再失意，陶醉在酒乡是不会失意的。

举杯！致乐队的演出！

忽然有什么东西在口袋里振动。

是什么啊。

指挥官从口袋中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原来是有人在给自己打电话。

指挥官聚集起了最后的理智，走到了外面。

脚踩在路边的石头上，冷风一吹，他打了个寒颤，稍稍有点清醒，但很快那种梦境版的感觉就席卷而来。

冷风会让醉酒的人暂时清醒，但是也会让他们更加地沉醉。

“喂？”

“我想你了。”

“咦？我下午才出门，几个小时不见而已……”指挥官感觉有点奇怪。

没等他说完，电话挂断了。

指挥官这才发现手机上有一些之前的未读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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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3 指挥官为什么会对那些事情奉献热情呢，难道是我们做得不够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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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5 指挥官，请回到我们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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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5 我们很思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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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粘人啊，企业。

指挥官嘴角勾起一点笑意。

“指挥官。”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指挥官惊讶地扭过头，“企业，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因为指挥官在这里所以就找到了，”夜色下的白发少女慢慢走过来，“而且我不放心，因为……”白发少女走到了一片树影下。

“指挥官，您怎么醉成了这样？”这是另一个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指挥官奇怪道，“416？你也在吗？”

“指挥官，我就是416。”白发女孩凑近，“4月16日那天，是我陪你去的图书馆，你忘记了吗？”

自己怎么会把416看成企业呢？她们两个的外貌、穿着和行走的姿态是完全不一样的，指挥官突然感觉到奇怪。

而且自己把之前的事情也记错了吗。可是416说的对啊，416日那天，自己是和416一直在一起来着。

但是好奇怪啊，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啊……是哪里不对劲呢？

“指挥官，要喝点热红茶解酒吗？”

“贝法？”指挥官难以置信。

靠近的女人一头白色的长发，身穿女仆连衣长裙，戴着白丝手套的双手握在小腹前，她迈着端庄而优雅的步子，是贝尔法斯特。

一定是自己醉得太严重了，先是把她认成企业，又认成416，原来她是贝法吗？也许吧，自己需要醒酒了。

“长官，您喝得太多了，让我带您去休息吧。”穿着女仆裙的少女走近了，是她，自己怎么会把金黄色的头发看成白色呢。

是G36，并不是贝法啊。

“亲爱的，你现在的样子真是让人心疼呢。”

她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红棕色，注意到这点时，竟然发现她的脸庞与衣着也变了，春……春田，你怎么在这里，贝法呢？

她静静地站着，温柔地注视着指挥官。

不……等等……我明明记得是企业发给我的消息、打给我的电话。

指挥官匆忙地掏出手机，查看着自己的手机。

最近的通话记录是空的？

“等一下！”不知道这句话是对谁说的，指挥官忙乱中打开短信应用。

最近的短信……最近的短信……发件人……发件人！发件人！！！

最近几封短信的发件人的号码……

……是自己的电话号码。

什么？

指挥官抬起头。

面前哪有什么少女。

面前是空荡荡的街道，路灯昏暗地照着下面的路，晚春的夜风吹着的只有自己一个人而已。

企业呢，416呢，贝法呢，G36呢，春田呢？

“喂！该回去了！”朋友从酒吧的门里出来，在身后呼唤着自己的名字，“你酒量不好，喝成这样怎么不说一声就一个人出来啊！”

在二十度的夜风中，暗淡路灯下的他颤抖着忽然明白了什么。

我记错了，这是梦。

她们从来没有在自己身边出现过。

因为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因为它如此真实，真实到并不存在人形，也不存在舰娘。

那是名为“现实”的东西。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周遭开始滋生出实体的名为痛苦的情绪。

突然间，时空凝结，眼前的景象支离破碎，他感觉到天旋地转，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然后就这样无尽的坠落下去。

——————

自己是谁？这里是哪，这种好像在观看电影一样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立春呼叫中秋，立春呼叫中秋，在预定监测方向6-23-17探测到敌军探测器，完毕。”这是某种通讯器里传来的少女声音。

“指挥官，有通讯。”这是一个更近处女人的声音，不知为什么听到这女人的声音自己就会产生安心的感觉。

“指挥官收到，立春请保持距离隐藏身形继续观察，不要主动交战，完毕。”这像是自己的声音。

“立春收到。”通讯器中的少女回复道。

“指挥官收到，out。”， 为什么这么熟练地说出这句话，以及为什么又按下了这个按钮，我还要呼叫什么人吗……接连着不知为什么就说出了另一句话，“指挥官呼叫融雪小队，你们那边的情况如何？”

“这是融雪小队的幸运之森号在汇报，幽龙流影号在针对遗迹进行尝试性接触，我舰正在记录遗迹附近的空间规律，崇阿晹谷号正在遗迹外部警戒，没有异常情况，完毕。”通讯器里传来了又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应该提醒她们刚才的情况……“舰队的6-23-17方向开始发现敌军释放的探测器，我们的隐蔽行动持续不了多久了，注意警戒，完毕。”

“幸运之森号收到，完毕。”

“指挥官收到，out。”

就这样，像是回想起了尘封的往事，又好像看到了某种预言。

平凡的打工人……它们来了……仓促应征……参与试验性部队……崭露头角……断片闪现着，每当指挥官想要捕捉断片中的细节的时候，脑海中就只剩下了茫然。

“既然你特别能忍受孤独，或者说‘享受寂寞’与‘乐在其中’，那么，不妨加入我的部队，向我展示一下你在单独行动方面的能耐。”她说。

随着种种异样感迅速消退，好像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执行任务。

——

结束了与融雪小队的通话，指挥官看着眼前的星图皱起了眉头。

星图上的绿点是融雪小队，由幸运之森号、幽龙流影号与崇阿晹谷号三艘专用AI科考船组成，她们正在星图上标记为黄色问号的遗迹附近进行紧急科研探查工作。

而此时这附近其他归属于自己这舰队司令直接指挥的火力极强、装甲极硬的“科研舰队”，真正的职责只有一个——保护融雪小队的探索工作。

包括自己这艘旗舰在内的警卫舰队并没有直接布置在融雪小队的位置，一方面是为了在战前预估的接敌方向上提前拦住可能出现的敌人，另一方面的原因也是主要的原因——遗迹附近的物理性质不仅会杀伤生命体，还会严重影响通讯信号，所以只有融雪小队这几艘科考船因为某些原因能够接近它并确保自己不失联。

然而此时，刚刚汇报中出现的这些探测器，并没有从预估的方向出现，而是从另一个未曾设想过的方向出现了。

本次战役中，地球太空舰队司令部所属的全部舰队抛弃了以往的风格而是选择倾巢主动出击，就是为了在所有方向拖住未知敌人的势力，趁它们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前完成对这个不久前新发现遗迹的探索发掘工作。

如此完善的安排之下，怎么会出现这些计划之外的敌军探测器呢。

有可能是从附近的战场上无意释放出来的吗？

“中秋，帮我分析一下放出探测器的敌舰队可能存在的方向。”指挥官回想了半天战前记忆过的这片区域的星图，还是想不通这些探测器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他一边打开操作面板上的星图，一边下令。

中秋是中秋号战列舰的舰载AI，负责战舰的操纵、离港期间维护、辅助指挥和情报分析。

“根据战前推演，距离此处较近的几个敌军据点都是小型的，而且它们都已经被分配了恰到好处的兵力进行拔除。除非整片战场上都出现了预估之外的情况，否则按照之前的安排，此时它们应该已经被歼灭了，不应当有能力放出探测器；此外，如果认为这是从最近战场放出的探测器，那么根据这些探测器的轨迹，这条路径并非能源耗费最优的，所以这种可能性也比较小。”

“所以说它们可能是从其他战场来的？有点想知道最近的几个战场都怎么样了。”

为了保持行动的隐蔽性，出发的时候，司令部就已经命令整个科研舰队在战役开始后禁止主动发起广播式的长程通讯，司令部甚至要求除非已经发生交火，否则不允许任何舰船升起主动类别的敌我识别讯号。其他舰队也根本不知道科考舰队的存在，通讯静默将会持续到行动宣布结束为止，只有融雪小队有宣布行动结束广播讯息所需的私钥。

所以此时指挥官无法主动获取外界的任何信息，只能从散发过来的通讯流碎片中截取信息——然而根据分析，散溢出这些讯息的战场距离这里很远，附近的几处预定战场一直静悄悄的。

“不过根据星图数据库，这附近倒是有几个不足以给大型舰队补给的小型恒星系，如果那样分析的话……它们的规模应当很小，每个这种规模的恒星系可供补给的舰队规模大概会是几艘到十几艘船的样子，如果认为它们是舰队赶路时放出的侦测器……那么它们有可能从这几个方向靠近，能供给他们补给的最近恒星系分布在这些方向。”中秋在星图上标记了几个位置。

“还有另一种猜想，它们也可能是大型舰队行军时放出的全向探测的一部分，那么敌舰队可能的来源就会比较复杂，不过不用担心……”

“……因为那种规模的舰队不是我们能够料理的。”中秋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清明舰呼叫指挥官！我舰遭到突然袭击，敌舰突然出现在攻击距离，并且已经直接向我开火，本舰已经进入交火状态。”

“清明号？”指挥官一边回忆着，一边查看星图，一边回忆自己之前的布置，“3-19-16……已经这么接近了？”

清明号是被安排在靠近遗迹位置负责内外间层警卫的航母，她所在位置靠近立春的防区，清明号的外层还有一层立夏、立秋、立冬分别率领的舰队组成的保护圈，敌人是怎样悄无声息地绕过外部的布防接近清明号的？

“清明舰，敌方舰队规模如何？完毕。”

“我舰火控系统锁定到三艘未知型号敌舰，完毕。”

三艘船，这么近的距离，完全悄无声息，怎么可能。

“清明舰保持还击，把敌人从高价值目标附近引开，升起识别讯号，我将为你调派援军，完毕。”

“清明舰收到，完毕。”

“指挥官呼叫春分号，准备接手立春号原本的监视工作，完毕。”

“指挥官呼叫立春号，将战场监视工作交给春分号，并立刻安排战术支援清明舰的战斗，力争歼灭敌人，注意及时回传战场情报，完毕。”

“立春收到。”

“春分收到。”

指挥官看着星图上的清明号，扫视着离她最近的的几个陨石带小行星带区域，敌人可能是借着那里复杂的环境遮蔽自己的行动的，是否要对那个方向放出主动型探测器进行搜索呢。如果放，则会由于探测器的运行半径数据暴露己方位置，如果不放，就拿不到那边的情况。

正当他准备下令释放探测器时，舰桥内警铃大作，警报灯亮起。

“指挥官，攻击距离内发现敌舰，请坐在座位上系好安全带，我接下来可能会突然机动执行规避动作。”中秋镇静的声音响起。

“数量？”

“两艘，无法识别型号，已将视频流抄送至操作面板。”

指挥官一边坐下，看着面前屏幕上用两个窗口显示的正在接近的敌舰，敌舰实际距离很远，图像是经过放大处理的，有些模糊，不过不难看出它们这种眼熟的外观风格正是敌军的风格，但是自己无法辨识出这种战舰的型号。

“中秋，解除开火限制！还有，调集附近的直属警卫舰队过来支援。”

“中秋了解。”中秋沉着地应答道。

两艘敌舰？看起来还是主力舰？

“指挥官呼叫清明舰，你舰是否仍然与之前的三艘敌舰处于交战状态，完毕。”

“清明舰仍然在交战，敌舰三艘没有离开，本舰已经多处受损，机能下降，但不致命，完毕。”

“指挥官收到，out。”

不是之前的敌舰移动到这里的，这是又来两艘？而且还是以悄无声息的方式出现？

是幽灵船吗？当然不是，那只有一种解释了，对方使用了某种雷达隐形的手段，而且这种手段从未在地球太空舰队司令部所属部队面前使用过。

指挥官在星图上给清明号战列舰与中秋号战列舰之间画了一条线将二者连接起来，然后将线段向外面延长到立秋与立夏的防区，挑选了一段长度以线为长轴画了一个椭圆，随后他操作了几下面板，这个椭圆形根据周围星区的引力场与星际尘埃的分布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化。

是这样吗？他看着星图沉思了起来，准备呼叫其中的舰队开始提高搜索等级，不过这意味着增大己方潜伏状态舰船暴露的风险。

“端午舰呼叫指挥官，我舰正在与突然出现的两艘敌舰交火，完毕。”

“指挥官收到，请端午舰升起敌我识别讯号，我正在安排增援，完毕。”

端午号战列舰？指挥官打开星图定位端午舰的防区位置，清明、中秋、端午隐约构成了一条直线，这条直线距离发掘现场比较远，这是敌军行进的方向吗，还是说形成这条线只是巧合，敌人的规模不止于此。

“指挥官呼叫立夏号，分出一支船队支援端午舰，其余留守舰船提高舰队搜索等级，进入主动警戒状态，随时准备开火，完毕。”

“指挥官呼叫冬至、寒食，率领你部向高价值目标附近收缩防御，提高警戒等级开始备战，完毕。”

”指挥官呼叫立冬，率领你部向高价值目标附近收缩防御，完毕。”

刚刚接收到她们回复的确认，中秋号就开始了大幅加速机动。所幸指挥官被安全带绑在座椅上，并没有被甩飞出去。

比起在座椅上晃得想吐，此刻的他更关心的是，这些莫名其妙出现的敌人的规模与目的。

本次战役的保密安排已经做到了极致，理论上讲敌人不可能知道这里正在进行发掘作业，也许他们只是路过此地的战舰。

立春舰队遇到了三艘敌舰，立夏舰队遇到了两艘敌舰，自己遇到了两艘敌舰，加起来的这七艘船是敌人的全部了。

中秋正在指挥一部分舰船主动开火迫使敌舰进行规避，另一部分仍暂处在静默状态的舰船包抄敌舰的后侧方。几次规避之后，已经挣脱敌舰的包围的中秋号获得了巡航加速的条件，正在加速航向赶来支援并进行掩护射击的警卫舰队，预计双方很快就会会和。

指挥官打开之前中秋给自己参考的星图标记，回忆着这几处恒星系的情况，如果敌人只是小规模路过的舰队，那么应当重点排查这几处可供补给的恒星系。

“指挥官呼叫春分，立刻向资料所示几个方向的每个恒星系发射携带勘测仪器与中继通讯设备的主动探测器，若发现异像立刻汇报，完毕。”

春分回复之后，指挥官还是觉得不对劲，因为之前并没有从星系延伸出去的方向的预定战场收到剧烈的交战通讯信号。

“指挥官，我已经重创了敌舰。”中秋开口，“所有敌舰已经失去开火能力，其中一艘敌舰已经失去了机动能力，这些船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攻击或者防御力，只有隐形方面的能力超出估计。”

“做得好，中秋。”指挥官赞许道，“你的指挥能力还是一样出色。”

“谢谢夸奖。”脱离战斗状态之后，中秋稍微轻松了一些，“我准备安排一些船对那艘失去机动能力的敌舰进行跳帮。”

“小心敌人的那些电子战诡计。”

“我会注意的。”

目前外层已经进入交战的舰船都提高了扫描等级，像是是主动发射出各种频率、各种方向的探测波，还有释放出探测器和中继通讯设备，之前不使用是为了防止暴露位置，但现在都无所谓了。

指挥官这里获取到的实时资讯就好像掀开了战争迷雾一样宽广详细了许多，由于激烈的战斗中会发生各种各样的干扰，这些”战争迷雾“的边缘在快速地变化着。

指挥官观看着全局的战斗，仿佛在鸟瞰整个战场。对于具体的战术指令，下面的舰载AI们会做得更好，他只需要根据自己之前对这片星域的了解和即时形势，找出己方薄弱点与突破点，预先安排各个战斗区域的力量分配，并且根据自己的判断提前在关键点位作出布置。

虽然根据现状来分析是一支静默行军的敌军舰队不知怎么闯入了自己的防区，但是高价值目标这么近，自己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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