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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殤·全本,1

小说:約稿合集約稿合集 2025-08-20 21:30 5hhhhh 5200 ℃

家亡·新生

  元壽十五年。四月,漢國,演武場。

  「啪!啪!」

  「駕!駕!駕!」

  一聲聲清脆的馬鞭聲在偌大平坦的跑馬場上不斷回蕩。馬場内,一個身穿青色長裙,外披鬥篷,頭盤墮馬髻的曼妙身影,正騎著一匹外域番邦進貢的汗血良駒縱情馳騁。胯下寶馬青灰肥大的蹄足所過之處,皆卷起了一片細碎的砂礫和塵土。

  她叫劉穆,當朝五公主。

  馬場周圍,數百名羽林軍嚴陣以待。他們五步一人,身披鐵甲,手執長槍,將整個跑馬場圍了個嚴嚴實實。而本應在今日訓練騎術的軍伍們卻只能牽著各自的戰馬,在離馬場相隔不到兩丈左右的高處空地上傻呆呆地站著,無奈地看著這場鬧劇。

  「他奶奶的!這女娃怎麽又來了?這次我一定要上奏,我要狠狠地參她一本!」

  站在隊伍最前方的身長八尺,虎背熊腰,滿面虬髯,頭戴鐵盔,身穿戎鎧的練兵將軍馬戍騎在自己那匹覆了甲的戰馬上遠遠觀瞧,氣得破口大罵。身旁的士兵們看著將軍那張黝黑的臉龐擠成一個苦瓜,好似天空翻滾的烏雲馬上就要落雷一般。全都戰戰兢兢地不敢說話,生怕成為他泄憤的出氣筒。

  「歇歇吧,馬將軍。人家可是五公主啊!這天底下哪有臣子彈劾公主的道理?再說你鬥大的字不識一個,扁擔倒了都不知道是個『一』字,別說是寫奏章了,怕是這毛筆剛拿在手,稍一用力便會一截兩段了吧!」

  「誰他娘的在搭話?給老子滾出來!他娘的活膩歪了?」

  正在氣頭上的馬戍忽然聽到身後的軍伍中響起了一聲不合時宜的尖細言語。那股幸災樂禍的輕佻口吻讓他心中的怒火瞬間高了好幾丈。他憤然轉身,瞪著一雙銅鈴般大的虎目急切地尋找著聲音的來源。卻發現身後不知何時早已站定了一位身穿紺青色官服的白須老者。盯著眼前的面容如夜叉般可怖的馬戍,老者非但不怵,反倒是右手背在身後,伸出左手的大拇指、食指和中指輕輕地捋著自己下巴上灰白的山羊胡子,笑瞇瞇地看著他。

  「馬將軍,按照您的吩咐,老臣我乖乖地『滾』出來了。」

  「哈哈!他娘的!我還當是誰竟然如此大膽,想不到你這個『太子太傅』曹老鬼啊!怎麽的?幾日不見,朝上那群酸儒們拿腔拿調的口氣倒全讓你學去了!」 馬戍見狀先是一楞,隨即立馬哈哈大笑了起來。

  「休要耍嘴。馬老六,聽你的口氣好像是對五公主平白無故地占地跑馬很不滿嘛!您大可放心,本侍郎粗通文墨,這就回府替您書寫奏章一封,待到明日上朝呈於聖上。『驃騎將軍』你就盡管放寬心,在府中『靜候』公主被罰的好消息吧!」

  馬戍與「曹老鬼」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地「交鋒」了幾回合後。都沒占到便宜的二人四目相對,沈默了幾秒,突然又不約而同地爆發出陣陣爽朗的大笑。一些剛入伍的新卒看著眼前的將軍和侍郎,全都跟丈二的和尚似的摸不著頭腦。心想這兩人莫不是瘋了?居然敢拿著「太子太傅」和「驃騎將軍」的名頭互開玩笑?而馬戍身邊的老卒們卻對這種互相調侃的場面感到習以為常,表現得漠不關心。

  「好了好了,老鬼。當初咱們這幫兄弟裏就你讀了點書。我也說不過你。既然你在這兒,算兄弟求你。你去勸勸五公主叫她不要再跑了。你畢竟是聖上欽點的先生,有句話怎麽說來著:教不嚴,師之惰。她是公主不假,可你作為老師這點管教的權力應該還是有的吧?前段時日,咱好不容易趕跑了匈奴,本打算抓緊時間練練騎兵,爭取下次一口氣直沖進大漠深處,殺他個片甲不留,絕根滅種!可現在呢?乖乖,五公主這丫頭都溜了將近四個時辰,耽誤我練兵不說,我是真心看不了她如此糟蹋胯下的那匹寶馬啊!還有我聽旁人傳閑,說自從你教了五公主,就沒讓她老老實實地在宮裏待上過一天!難道你就不怕被那幫酸腐老儒抓住把柄,圍舉攻訐?」

  短暫笑聲過後,馬戍的臉又變回了那副苦瓜樣。他壓低聲音,懇求著曹老鬼——侍郎曹靖幫幫自己。曹靖看著眼前曾經一起在戰場上躲過槍流過血的舍命弟兄,點了點頭。伸出他背在身後不見了小指的右手,二手齊力摘下了頭上的官帽。滿頭的白發不禁讓馬戍大吃一驚。

  「老鬼,我記得你還不到五十歲啊,怎麽就老成這樣了?」

  「老六,你當真覺得朝廷的官有那麽好當?如果不是那次受傷讓我再也拿不起刀刃,說不定你我兄弟二人如今還能一起上陣殺敵。聖上憐憫咱當初舍命相救,讓粗識幾個大字的咱任了個閑散的侍郎。落得清閑,也能混個溫飽。可誰又能想到他就突然讓咱去給公主當先生了呢?且不說我這芝麻大小的官和『公主』八竿子打不著,古往今來哪有男人去教公主的道理?唉,與其在宮中整日頂著個『曹主傅』的名號遭人恥笑,我倒真希望那幫酸儒趕快上奏彈劾我,讓陛下收回成命。」

  曹靖抱著手中的官帽若有所思,隨即擡起頭眺望著遠處單薄寂寥的跑馬場內的那抹跳動的青綠慢悠悠地說道:

  「聖上龍生九子,唯獨五公主一個女兒。當年生在軍營裏的她是你我從小看著長起來的。這丫頭打小就野,不喜歡琴棋書畫、刺繡女紅。整日裏纏著你我二人教她騎術刀法,咱們兄弟雖然傾囊相授,奈何五公主的天賦實在有限,這麽多年也就只學了個皮毛……光陰似箭啊!老六,一眨眼公主今年都快二十歲了,咱們都老了呀……哦對了,差點忘了。過段時間太上皇過壽,這是聖上派人給你我送來的請帖,到時候咱們兄弟可要一醉方休,不醉不歸啊!」

  說完,曹靖從懷中掏出了一封紅色的賀帖,連同手裏的官帽一並遞到了馬戍手中。整了整官服,回身對一旁牽馬的新卒說了句「借我一用」後,便一把搶過他手中的韁繩,隨即翻身上馬。戰馬認主,自然不會允許他人隨意上背,當即尥開四蹄奮力翻騰試圖將曹靖摔下。然而,馬背上的曹靖僅僅用力扽了兩下韁繩,原本暴躁的戰馬居然平靜了下來,甚至還掃起了尾巴。

  「真聽話。夥計,走吧。」

  隨即曹靖雙腿一夾馬腹,得到指令的戰馬打了一通洪亮的響鼻以示回應。就這樣一人一馬從隊伍中一躍而起,直直沖過馬場外側的羽林軍間的空隙,來到了他們身後的圓木柵欄處。看著眼前高度與戰馬幾乎持平的粗木柵欄,曹靖沒有猶豫,借著戰馬下坡奔跑的速度和沖力估算好距離,雙腿再次夾緊馬腹,一抖絲韁,戰馬的後蹄猛地發力,「蹭!」的一下猶如旱地拔蔥般高高躍起,輕松地跳過圍欄,追起了五公主劉穆。

  緩坡上的一眾軍伍瞪大雙眼,皆被侍郎曹靖的馭馬之術給震驚地說不出話來。尤其是剛才那名新卒,他清楚知曉那匹戰馬的性子烈得很,自己馴了差不多兩個月才勉強讓它認主,而那名與將軍交談甚歡的小小侍郎竟然只用了三息不到就如此輕易地馴服了此等烈馬,不禁讓人嘖嘖稱奇。

  「將軍,這位曹侍郎到底是什麽來頭?」新卒思來想去,實在難解心中困惑,只能去問一旁的將軍馬戍。

  「還得是你啊,曹老鬼。這手馭馬之術放眼整個漢國無人能出其右!只可惜,教了五公主這樣的廢材,這麽好的把式後繼無人了呀……」

  馬戍沒有理會新卒,他坐立於戰馬之上喃喃自語。眼神則一直緊緊地盯著跑馬場上的曹靖,從未離開。而進到了馬場的曹靖此時正俯身驅馬不停加速,很快便追上了五公主劉穆胯下的良駒。待到兩馬持平,曹靖突然撒開手中的韁繩,左腳踩住鞍橋瞬間發力,整個人就這樣騰空而起,向左側翻了個跟頭穩穩坐在了劉穆的身後。接著他奪過五公主劉穆手中的韁繩,用力一扽,胯下的那匹早已累得精疲力竭的寶馬似乎如釋重負一般,停下了奔跑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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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日落西垂。四名年輕力壯的太監肩頭擔著一頂華蓋輦轎,裏面坐著的正是剛被侍郎曹靖勒令回宮的五公主劉穆。她在轎子裏止不住地亂動,身下的太監們因肩上的震動而腳步發虛,但無人敢言語。他們都默默地拼了命地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穩住轎子,任由五公主胡鬧。他們知道,養尊處優的五公主生性刁蠻,身邊的宮娥太監也換了一批又一批。在旁人看來,那些被趕出五公主寢宮的宮女太監並沒有犯什麽難以寬恕的錯誤。而對於他們的主子五公主劉穆來說,她看不順眼就是他們犯下的最大錯誤。

  「哎呦呦!公主大人,您高擡貴手饒了小的吧。」

  「饒了你?你們這幫吃裏扒外的奴才簡直就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坐在轎子裏的劉穆越想越氣,她猛地從轎子的側窗伸出左手,一把揪住了跟在轎子旁邊,衣著與擡轎太監們完全不同,手拿拂塵的老總管的耳朵。拽得他哇哇只叫。

  「我問你,為什麽剛才曹伯伯攔我坐騎的時候你為何不出手阻攔?本公主都還沒騎過癮呢!單憑這一條,就定不能饒你!」

  擡轎太監們的腳步絲毫沒有放緩。劉穆的整個身子舒舒服服地靠在轎子裏精心布置的軟座上,右手托腮,左手仍揪著老太監通紅的耳朵不放。雖然這會兒她揪耳朵的力道已經小了很多,但老總管卻根本不敢掙脫。他費力地彎腰低頭,好讓自己的身體和擡起的轎子一平,盡顯低微謙卑之態。腳上也不閑著,不斷倒騰著小碎步好讓自己肥胖的身軀能跟上擡轎太監們的速度。

  「公主息怒,非是小的不願出面阻止,實在是打不過曹大人啊!就他那套行雲流水般的馭馬之術少說也得有十年的武功傍身。再說曹大人也是為了您的安全著想。您萬一要是出了什麽事情,小的們可擔待不起啊。」

  「哼!算你這老家夥識相。當初曹伯伯和我爹爹一起征戰沙場的時候,你還在服侍上一朝的昏君呢!」劉穆冷哼一聲,放開了揪著老太監的手。抱著肩膀,嘟起嘴一臉驕傲地說。

  「是是是,曹大人文武雙全,真是吾輩楷模啊。」

  跑馬場離著皇宮很遠。擡著劉穆的轎子足足走了一個多時辰才回到了內院。

  「狗奴才!停個轎子都不會!等會兒通通給我滾蛋!」 忽然,移動著的轎子毫無征兆地停了下來。打攪了轎子裏劉穆的好夢。她氣沖沖地掀開轎簾,卻瞧見宮門前的角落裏孤零零地站著一個眼生的太監。手裏好像還拿著什麽東西。

  「去,把他叫來。鬼鬼祟祟的。」劉穆落了轎簾,對站在側窗的老總管吩咐道。

  「唉!」

  老總管得了令,急忙邁動身下的兩條胖腿緊緊地倒騰。快走到正倚墻打著瞌睡的小太監面前,沖臉擡手就是結結實實的一巴掌。

  「啊?」

  睡著了的小太監被這一巴掌打得一下子清醒了過來。他一臉迷茫地看著面前的老太監,捂著火辣辣的臉蛋,大腦一片空白。

  見小太監醒了,老太監也不廢話,一把揪住他肥大的後衣領,將他一路拖拽到了劉穆的轎子前。

  「五公主,人我帶過來了。」

  老太監諂媚地伸手掀開轎簾,但裏面的劉穆卻沒有探頭。她隔著半個轎簾冷冷地看著被拖過來跪倒在地的小太監,向一旁扶簾的老總管滿意地點了點頭。

  「手裏拿的什麽?來我穆煥閣做什麽?」劉穆斜著眼睛,半張朱唇,冷漠地問道。

  挨了打的小太監戰戰兢兢地望向眼前紅帷金邊的轎子,這才意識到裏面坐著的正是穆煥閣的五公主。當即納頭便拜,周身抖若篩糠,哆嗦著把手裏的東西舉過頭頂,結結巴巴地回道:

  「是......是......是聖......聖上叫我給,給五公主您......送來的賀帖。」

  「賀帖?」劉穆遲疑了下。她實在想不出近來有什麽日子值得慶祝。

  劉穆久不回話,老總管有些慌張。他急忙搶過小太監手中的賀帖,撩袍跪倒,顫抖著舉起雙手,將賀帖遞進了轎子。

  「公主,新來的太監不懂事,老奴替您把賀帖拿來了。」

  老太監的話打斷了劉穆的思緒。她伸出一只帶著手套的玉手,大拇指、食指、中指三指輕輕地掐住賀帖的一角,接了過來。

  打開賀帖,借著側窗透進來的陽光端詳了一會兒,劉穆的嘴角慢慢浮現出了笑意:

  「哈哈,剛才還在想近來又有什麽喜事,原來是皇爺爺的壽辰快到了。此等大事我居然給忘了,真是罪過罪過!」

  「公主大人每日用功學習,老奴鬥膽揣測,太上皇他老人家若是得知您是因讀書刻苦而不小心忘記了他的壽辰,想來是不會在意的。」見五公主高興了,一旁的老太監趕忙趁熱打鐵,溜須拍馬道。

  「你,是新來的?」劉穆收了賀帖,完全掀起轎簾站起身,看著身下跪倒的小太監問道。

  「是。剛入宮不到兩月。」小太監有些害怕,小心翼翼地說。

  「不到兩月?你倒是有些好手段,父皇居然也敢讓剛入宮的你跑腿。」

  「運……運氣好罷了。」

  「什麽!你居然如此輕視父皇的賞識?該當何罪?」

  劉穆撇著眼,居高臨下地瞧著眼前這個怯生生的小太監,頓時玩心大起。她佯裝生氣地大聲訓斥,可把轎子前俯身跪倒的小太監給嚇了一跳。立馬將身子壓到更低,想要和身下的青磚融為一體。

  「你,叫什麽名字?」劉穆問。

  「本家姓齊。也沒個大名兒,入了宮都管小的叫小齊子。」

  「等了多久了?」

  「回五公主的話,小的兩個時辰前就到了。負責通稟的太監說您不在,小的初來乍到也不敢亂走,便在宮門下站了兩個時辰,等著公主您回來。」

  望著小齊子趴低了身子的嬌小後背,劉穆的臉上露出了陰險的笑容。

  「小齊子是吧?過來。」

  「公主,您叫我來……」

  「讓你站起來了嗎?趴下!」劉穆冷冷地喝道。

  站起身邁著碎步來到轎子跟前的小齊子身子一顫,很順從地趴在了地上。

  看著小齊子已經跪地趴好,劉穆隨即伸出她穿著繡花鞋的玉足,一腳便踏了上去。

  「啊~」

  小齊子突然冷不丁地叫出了聲。他嬌小的身軀感受到了一股向下的巨大壓力,稚嫩的手肘和膝蓋硬生生地硌在身下崎嶇不平的青石板路上,而踩著小齊子後背的劉穆假裝沒有聽到,於她而言,這個踩在她鞋底之下的小太監如同一只可憐的小貓,他的死活只在自己的一念之間。

  「今年多大了?」

  小齊子強忍著疼痛,低聲說道:

  「回公主的話,小人今年十七歲了。」

  「十七歲?你為何長得這般嬌小?」劉穆對小太監的回答很是驚訝。

  「小人......小人的家鄉常年受災,親人朋友都死光了。本來我的歲數已經不適合再進宮當太監了。可也就是得益於小人發育不良生的嬌小,這才有幸進宮得以活命。」小齊子微微擡起頭,頭上的帽子便碰到了劉穆的後小腿。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劉穆將雙足全部踩在了他的身上,仿佛要將他的背脊生生踩斷。

  「你是哪裏人?」

  「回公主的話,小人是南楚人。」

  「南楚?不應該啊......」

  劉穆聽後眉頭微皺。她想起自己前段時間去過南楚。此地雖然偏遠,但民風淳樸。而且當地官員盛情招待自己的時候,她看到官員們和他們身邊帶來的百姓們個個身強體壯,哪裏像小齊子這般弱不禁風,哪裏像是鬧了災的樣子?

  「哢吧——」

  忽然,劉穆猛地覺得腳下一空,毫無準備的她差點摔倒。剛想發怒,卻發現身下的小齊子整個人趴在了地上。

  「狗奴才!你是想摔死我嗎?」劉穆生氣地呵斥道。

  「……」

  然而,地上的小齊子早已力盡昏了過去,根本聽不到她的訓話。

  「呵,活不長的狗東西。」

  身下的小太監沒了動靜,劉穆也並不在意。她看著地上昏死過去的小齊子,冷笑了一聲,沒有絲毫的同情。她覺得這就是奴才的本分,他們天生就是為她服務的,不管自己怎樣對待他們,他們都不能有半句怨言。她面無表情地從小齊子瘦弱的後背上邁了下來,伸出手示意老太監過來扶她。老太監頓時心領神會,麻利地站起身,恭敬地攙住了劉穆的手。

  「公主您別生氣,等下我就把這條死狗拖走,省得他躺在這兒礙您的眼。」

  「呵,他是死狗,那你是什麽?」

  「公主您真會開玩笑,老奴我呀,是公主養的哈巴狗啊,汪汪~」

  

  ……

  夜半時分,趴在穆煥閣門外的小齊子終於在身下青石板冰冷潮濕的刺激下蘇醒了過來。他費力地站起身,嘴裏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被踩過的後背依舊隱隱作痛。他環顧四周,發現自己還在寢宮外面。他站直身子,右手捂著有些發悶的胸口,慢慢地朝穆煥閣外圍的宮墻走去。到了跟前,小齊子背靠墻面,朱紅的宮墻上布滿了露氣凝結成的水珠,盡數染濕了他後背單薄的太監服。但他毫不在意,有了踏實依靠的後背傳達出安心的信號,小齊子閉上眼,原本緊張繃直的身體和神經也在這一瞬間松弛了下來。約摸著過了一刻左右,徹底恢復體力的小齊子睜開雙眼,擡起頭望著滿天璀璨的星河,他的眼睛被那顆最明最亮的北鬥星吸引住了。看著那顆指引方向,號令群星的星鬥,小齊子的心裏默默許下了一個誓言。

  「五公主劉穆是吧,我記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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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煥閣。是五公主劉穆的寢宮。

  也是她重新取的名字。

  畢竟,在未搬進來之前,這裏還只是一處無名的冷宮。

  在老太監的攙扶下,劉穆邁步款款走進了眼前掛著滾金燙字,上書「穆煥閣」三個硬楷大字的匾額的朱紅大門。她擡起頭,看了眼匾額,不由得深深地嘆了口氣。細細算來,自己被迫遷居到此已有兩年光景。她始終忘不掉父皇做出這個決定時的嚴肅神情。她不明白自己哪裏得罪了父皇,也不知道為什麽一向和藹可親的父皇竟突然變得如此冷漠決絕,將她從那華麗的安樂窩中剝離,扔進這棟清冷的宮殿。

  想到這裏,劉穆臉色一沈,甩開了老太監攙扶的手,摘了手套丟給他。整了整身上的衣物和裙擺,頭也不回地邁步走進了宮殿。她的腳步在空蕩蕩的回廊中回蕩,每一步都像是在空寂的湖面上泛起漣漪。

  「公主,公主……」

  劉穆剛踏入寢宮,耳邊便傳來了一陣微弱而顫抖的聲音。

  「公主,您可回來了,奴婢都快擔心死了。」劉穆循聲望去,一名年老體胖的宮女正氣喘籲地朝她跑來,急忙跪倒,眼神中充滿了焦慮和敬畏。

  「起來吧。」

  劉穆認得她,她叫翠玉。在她搬來此地之前,翠玉就已經守著這棟冷宮將近二十年。

  「怎麽了?」

  「公主。」翠玉恭敬地回答道,「今日您剛出門王近衛就來了,奴婢說您不在,他便進了您的閨房等著,已經等了足足兩個時辰。」

  「什麽?王近衛來了?」

  聽到「王近衛」三個字,劉穆原本無神的眸子瞬間亮了起來。臉上也久違地露出了淡淡的微笑,說話的聲音也高了幾分,急切地問道:

  「你說他在我的閨房等著?那他說沒說找我有什麽事?」

  「這個……王近衛倒是沒說,他只說想見公主。」

  翠玉的回答並不能讓劉穆滿意,她低下頭沈吟片刻,慢慢說道:

  「你先退下吧。」

  「是,公主。」

  翠玉淺施一禮,轉身做事去了。翠玉走後,劉穆調整好精神,面帶微笑地徑直朝著自己的閨房走去。

  然而,當劉穆滿懷期待地打開閨房的檀香木門,小小的房間裏卻空蕩蕩的。她焦急地跑進房間,四下環顧著每一個角落,卻完全不見「王近衛」的身影。唯獨房間正中的圓桌上的茶杯中殘存著的半杯溫熱的茶湯,證明著自己的閨房有人來過。

  「劉穆啊劉穆!你怎麽就非得今天出去跑馬?害人家王近衛空等了兩個時辰!這下好了,人家回去了!你再也見不到他了!」

  不見王近衛人影的劉穆渾身無力地癱坐在圓凳上,心裏暗暗地叫悔。自從搬來這裏之後,宮中的人似乎紛紛都自發地和她斷了聯系。她每日裏只能隔著窗戶往外看,生活孤寂而無聊。父皇派來的侍郎曹靖於心不忍,便帶著她出門玩耍透氣。可誰知卻又錯過了與自己心愛之人見面的機會。想到這,劉穆的眼淚如斷線的柱子似的止不住地流了下來。那份錯過了自己心愛之人的痛苦在她的心中無限放大。她本以為被貶到冷宮的自己已經能夠應對任何情況了,可直到現在她才明白自己還是那般的無力和脆弱。

  「咻——咻——」

  「唰——唰——」

  忽然,一陣清晰有力的耍劍聲音傳進了劉穆的耳中。她像是被刺中了神經一般猛地擡頭,眼中噙滿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摔碎在身下的紅木圓桌上,濺起了一片水花。耳邊熟悉而又陌生的劍舞聲,像是一道明亮的曙光,刺破了此刻她內心的陰郁和孤獨。

是誰?到底是誰?

  她來不及擦幹臉上的淚水,忙不叠地從閨房內跑出,在面前的布滿假山綠植的花園裏尋找著聲音的來源。終於,在一處隱秘在假山和尚未抽出新芽的禿樹林中的空地上,一個壯碩瀟灑的身影在午後熱烈的陽光中顯得格外挺拔。躲在假山後面的劉穆心跳開始加速,那份久違的溫暖也正在心底悄然蔓延。

  是王煥,王近衛。那個讓她思念到心痛的人。

  此刻的王煥正全神貫註地揮舞著手中的寶劍,每一招每一式都充滿了力量和自信。他的劍法淩厲精妙,如同流星劃過夜空,帶走了劉穆的眼淚,也帶走了她所有的悲傷。

  他身著一襲青藍長袍,衣袂輕揚,身後的長發簡單地束起,用一根木頭簪子固定。手中的寶劍閃耀著冷冽的光芒,仿佛汲取了日光所有的精華,劍尖隨著他的動作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弧線。劍法靈動而多變,如同林中獵豹的攻擊,犀利迅速。

  躲在假山後面的劉穆專心看著王煥舞劍,內心卻充滿了猶豫:她想要上前和王煥打招呼,但又怕自己的突然出現會打擾到他;不上前吧,苦等了兩個時辰的他卻又沒走,分明還是在等自己回來。

  片刻的掙紮過後,終於,劉穆深吸了一口氣, 走出假山,胡亂地摸了摸臉上的淚痕,強壓著內心的激動,故作鎮定地說道:

  「王近衛真是好雅興啊,來了我穆煥閣也不說去屋裏坐坐?」

  剛哭完的劉穆聲音還是有些發顫,但卻足以停下王煥的動作。聽到劉穆的聲音,他利落地收了寶劍,然後緩緩轉身,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禮,臉上卻無有半分的激動和喜悅:

  「五公主,您近來可好?」

  「啊!你個沒良心的!這麽長時間沒見你就一句『近來可好』?哼!人家不理你了!」

  沒有久別重逢的激動和喜悅,王煥冷漠的態度澆滅了劉穆的熱情。發完一通脾氣的她轉身就要離開。

  然而,就在她準備邁步離開之時,一只強壯有力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她驚訝地看向那只手的主人,是王煥。接著,她感到自己的身體被猛地向後一拉,身下的裙擺猶如盛開的花朵般旋轉散開,王煥的身體則向前撲來,兩人的距離瞬間拉近,最後她在王煥的手臂的「邀請」下順理成章地躺進了他的懷裏。

  劉穆感到自己的心臟瞬間加速跳動,她驚慌地睜大眼睛,看著王煥越來越近的臉龐。這個距離是如此的近,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在自己的臉上輕輕拂過。

  「我...」王煥開口道,他的聲音略顯沙啞,「我不是故意要這樣的。」

  劉穆沒有說話,只是睜大眼睛看著他。

  「我……我……」

  王煥的臉頰開始變得通紅,本就不善言辭的他此刻更是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

  而躺在王煥臂彎裏的劉穆同樣期待著眼前這個男人的回答。他和自己從小一起在軍營裏長大,他比自己虛長幾歲,因為做事穩重可靠,所以後來被父皇賞識,再加上自己的「推波助瀾」,讓年僅二十三歲的他當上了皇宮近衛中的一員。而且又是在自己的運作下,在還未搬到穆煥閣的時候他就被自己選為了貼身近衛。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隨著年齡的不斷增長,心智也開始逐漸成熟。劉穆開始對這個貼身近衛漸生情愫。然而那時的王煥卻好似榆木疙瘩一般生硬木訥,油鹽不進。無論之前自己怎麽暗示,他總是一本正經地板著臉,毫無風趣可言。如今他這副反常表現也讓劉穆隱隱察覺到,他或許開竅了。

  王煥頓了頓,低頭看著懷中的劉穆,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而劉穆的眼睛緊盯著面前的王煥,他的呼吸在她的臉上輕輕拂過,他的心跳聲在她的耳邊回蕩。這個距離,這個感覺,熟悉而陌生。

  「穆,穆兒……我,我喜歡你……」

  王煥的聲音有些顫抖。他緊緊地握著劉穆的手,仿佛要將自己的心意傳遞給她。劉穆被這聲突如其來的「穆兒」弄得大腦有些宕機,她眨巴著一雙大眼睛,看著王煥一臉堅定的傻樣,「撲哧」笑出了聲。可是笑著笑著,一行清淚沒來由的、不受控製地從她的眼角裏溢出,涓涓流下。看到劉穆流淚,王煥一把將她緊緊地擁入懷中,仿佛他已經知曉了劉穆的心意,久久不願放開。

  「呵,一個小小的近衛居然還敢勾搭本公主。這要是被我父皇知道了只怕你小命不保!」劉穆掙開了王煥的懷抱,故作嬌嗔地說。

  「怎麽?你討厭我嗎?」王煥問道。

  「討厭,真的是討厭死了!先是來拜訪本公主的你擅闖閨房,還不老老實實地等本公主回來治你的罪,跑到此等僻靜之所舞刀弄劍,要是被旁人知曉還不得以為你要刺殺本公主!還有你都抱了我了,居然連怎麽表白都沒想好!還有……」

  「啵——」

  還沒等劉穆把王煥的「款款大罪」羅列完全,這意料之外的一吻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朱唇。剎那間,劉穆嬌嫩的臉蛋瞬間羞紅成了蘋果,她用力推著王煥,怎奈何他卻紋絲不動。

  「你……你……混蛋!你居然敢親我!唔……。」

  這一刻的劉穆心如鹿撞,待到她反省過來,剛要破口大罵,卻被王煥搶了先。

  「這下好了,我的公主大人。在下這就去向皇帝請罪,希望能留我個全屍。只是可惜呀……」

  「可惜什麽?」劉穆氣的酥胸起伏,嘟著嘴巴問道。

  「可惜這 『穆煥閣』此後就沒有男主人咯!」

  說罷王煥撒開手,整了整長袍,手扶佩劍頭也不回地朝宮殿大門走去。

  「你……你……。」

  劉穆一時語塞。穆煥閣,這「穆」字當然就是五公主劉穆了。那麽「煥」呢?看著王煥離去的背影,她的腦海裏頓時浮現出許多反駁辱罵他的話,但是仔細一想每一種似乎又都太溫柔了。現在的她急需一種更刻薄,更惡毒的言辭來羞辱這個擅自揣測她心思的狂妄的混蛋,平息心中的怒火。

  然而,在她還沒有想出更惡毒的話之前,王煥卻早就走到了宮殿大門。隨著「吱呀——」一聲大門聲響,劉穆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王煥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穆煥閣。

  「王煥!你個混蛋!你是世界上最壞最壞的混蛋!!!」

  一股怒意從劉穆心底直冒上來。她忍不住大吼一聲,眼中的淚水再次盈滿。她恨王煥居然真的就這麽走了,也恨自己明明知道他是個死腦筋卻不攔著他。劉穆本來覺得自從搬到這穆煥閣後,自己已經變得可以堅強得面對一切了,但是今天她才發現自己還是太天真了。她眺望著那扇朱紅色的大門,終於內心的悲苦沖散了憤怒的情緒,一想到不多時自己就會聽到王煥的死訊,她頓時覺得渾身酥軟,整個人蹲在地上放聲大哭,眼淚再也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如同鬼魅一般從劉穆的身後傳來:

  「哎呦喲,我的公主大人,您這是怎麽啦?都快二十歲的人了怎麽還和小孩子似的哭鼻子呢?」

  劉穆被身後傳來的聲音給被嚇了一跳,立刻止住了哭聲,回頭一看,卻瞧見王煥正笑瞇瞇地看著她這副丟臉模樣。

  「你還有臉回來!你不是說走就走嗎?你為什麽還要回來?」

  劉穆一看身後之人是王煥,心中的怒火霎時間又騰地升起,她站起身,幾乎是吼著沖進了王煥的懷裏,揮舞著拳頭瘋狂地敲打著王煥壯實的胸膛。

  而王煥卻只是笑,任由劉穆的粉拳在自己身上發泄,他擡起手,再次將劉穆抱進了懷中。被摟在懷裏的劉穆絲毫沒有停下手裏的動作,依舊自顧自地捶打著王煥的前胸。

  「看來公主大人還在生在下的氣啊,既如此,那在下就不多叨擾了。告辭。」

  說罷,王煥又一次放開了懷裏掙紮的劉穆,轉身離去。只不過這次劉穆卻從身後一把抱住了王煥,再次淚崩:

  「你不要走!不要走嘛!我不要你去找父皇請罪,我不要你走嘛!」

  王煥回過頭,看著劉穆又哭又鬧的模樣,只覺得心疼不已。他轉過身,用食指輕輕擡起哭成了大花臉的劉穆的嬌小稚嫩的下巴,盯著那雙哭的通紅,淚眼婆娑的雙眼,緩緩開口道:

  「那公主大人您這算是接受了在下的心意了嗎?」

  「嗯……」

  停止哭泣的劉穆伸手抹了把眼淚,像只小貓似的對著王煥點點頭。

  王煥心中一暖,湧起一股深深的感動。他微微低下頭,用額頭輕輕碰了碰劉穆的額頭,溫柔地說:

  「愛哭鬼,哭花了臉就不好看了。你放心,無論何時何,我都會在你身邊。」

  劉穆聽了,眼眶裏又泛起了淚光,但這次卻是感動的淚水。她咬了咬下唇,點了點頭,然後突然間主動撲進了王煥的懷裏,用雙手緊緊地抱住了他。

  忽然,一張毫不起眼的紙片從王煥的衣襟裏掉了出來,落在沙地上。太陽光一照,白花花地惹眼。

  「誒?煥哥哥,這是什麽?」

  劉穆註意到了地上的紙片,撒開抱住王煥的手俯身去拿。而此時的王煥卻是滿臉的驚恐,他急忙低頭去拾,可惜被劉穆搶先了一步。

  致王煥:

  王煥小兒,老夫早已知曉你對五公主暗生情愫。想你二人在軍營時便已相識,五公主搬離皇宮之前你二人亦是形影不離。今老夫願助你一臂之力,特將五公主的性情喜惡盡數告知於你,望你能好好把握機會,一舉成功。

                                            曹靖 敬啟

  「王!煥!」

  看完紙條的劉穆瞬間暴怒,什麽你儂我儂的曖昧情緒瞬間一掃而光。她大聲叫住了試圖逃跑的王煥,而被抓包的王煥聽到劉穆憤怒的喊叫,嚇得立馬跪倒在地,額頭「砰砰」地直磕地上的沙粒,完全沒有了剛才舞劍和調戲劉穆的瀟灑和從容。

  「好你個王煥,本公主還以為你這個榆木腦袋開了竅,原來是背後有高人指點啊!把我哭過的眼淚還來啊混蛋!」

  「穆兒,我知錯了。但是我愛你的心天地可鑒,絲毫不敢欺騙你啊!」

  王煥還在止不住地磕頭請求恕罪,劉穆這邊也就只生氣了一陣。她從小和王煥一起長大,自然知道他的脾氣秉性。想來這次求助曹大人也是真的想向自己表達愛意。劉穆看著叩頭如雞啄碎米般的王煥,嘆了口氣,示意他擡起頭來。

  「算了,料你也不敢騙我。站起來,咱們倆比試比試。」

  劉穆看著擡起腦袋,一腦門沙子的王煥,忍不住被他那副傻樣逗得笑出了聲。她撇下王煥,回到閨房取來一柄短刀,握在手中來到王煥面前。她伸出刀來指著王煥的鼻子,示意他拔劍和她比試。

  「公主大人,您這是何意?」王煥不解。

  「何意?當然是讓你和我比試刀劍功夫。你若勝了我,我便原諒你。若是輸了,你就得滿足我一個願望。」

  「比試?還是算了吧公主,在下的這身武藝,只怕會傷到你。」王煥撓了撓頭,有些無奈地說道。

  「呵!胡吹大氣!我看你就是怕和我比試輸了沒面子。好,你若不與我比試,那我就去找別人。我可不想日後嫁一個武藝低微的夫君。」劉穆嘟起嘴,故意說道。

  王煥聽到「夫君」二字,臉色一紅,他知道劉穆是故意拿話激他。他只得應戰,好在自己對公主的刀法了如指掌,都只是些三腳貓的功夫,自己勝算很大。

  想到此,王煥從身後抽出長劍,與劉穆的短刀對擊。

  兩人隨即交手,一柄長劍與一柄短刀上下翻飛。雖然劉穆的刀法不怎麽樣,但她的身法靈活,速度極快。王煥想要勝她,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片刻之後,劉穆已是香汗淋淋。王煥卻面不改色,依舊是嘻嘻哈哈地與她見招拆招。

  「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劉穆心中暗道。她知道自己的武功不如王煥,這樣下去他贏了自己也只是時間問題。

  突然間,劉穆身形一變,原本靈活的身法變得緩慢下來。她故意賣了個破綻,引誘王煥攻向自己。

  王煥見狀,心中大喜。剛才他就看見劉穆早已是香汗淋漓,估摸著時候她的體力也差不多該消耗完了。大意的王煥哪知道這是她故意賣出的破綻?他以為自己已經穩操勝券,便使出全力,向劉穆攻去。

  然而就在王煥全力進攻的時候,劉穆突然間身形一閃,從他身邊掠過。她手中的短刀已經刺向了他的背後。

  「看招!」劉穆嬌喝一聲。

  王煥只覺得背後一寒,他憑借著身體的本能躲閃著從背後襲來的殺氣,身體也失去了平衡,跌倒在地。待到他回過神來,卻瞧見劉穆正笑盈盈地看著他,一把短刀閃爍著冷冽的寒光。

  「你,你贏了……」王煥看了眼自己左肩處被刀劃破的缺口,臉色蒼白地說道。

  「我說了,你要是輸了就得滿足我一個願望。」劉穆嬌笑道。

  「說吧,什麽願望?」王煥無奈地問道。

  劉穆沒說話,一臉壞笑地伸手拽地上的王煥起身。可王煥剛站直身子,劉穆卻將自己抓著的王煥的手徑直放到了自己尚未豐滿的乳房之上。感受到手心處有一股柔軟的異樣感覺,王煥拿眼觀瞧,瞬間嚇出了一身冷汗,嘴裏也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穆兒,你你你你……你這是幹什麽?」

  「怎麽?有膽子出言調戲本公主,沒膽子占本公主的身子?慫貨!」

  劉穆緊緊抓著王煥的手不肯放開,她握住他的手腕,讓他的手掌順著自己的身體一點一點地向下遊走。此時的王煥早已羞紅了臉,將頭用力地向一邊扭去。劉穆看著眼前的王煥一副小兒郎的嬌羞模樣只覺得好笑,緊接著她的手猛地發力,直接「一步到位」,將王煥的手放在了自己的下陰。

  「王煥哥哥,再有九個月我就滿二十歲了。而且皇爺爺的壽辰也快到了,那時我會在生日宴上求父皇將你招為駙馬。是時候咱們的婚禮可要辦的熱熱鬧鬧的呀!」

  聽到劉穆說了「婚禮」二字的王煥大腦一片空白。他輕笑了一聲,還不等劉穆說完,一把掙開了她的手,順勢將她攔腰抱起,朝著她的閨房走去。劉穆被王煥的動作嚇了一跳,剛要開口詢問,就被王煥用手指輕輕按住了雙唇。

  「公主莫要說話,一切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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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初八日夜,太上皇壽辰。

  望著眼前這棟熟悉無比的宮殿,已有兩載未踏入此地的五公主劉穆,如今的內心卻平添了幾分厭惡和陌生。

  「五公主,我們到了。」

  一輛只有在參加重大節日慶典才會乘坐的雕刻著精美的花紋和圖案,裝飾各種金銀珠寶和玉石的寶馬香車停在宮門。沒有騎士護衛,沒有宮女隨從,只有近衛王煥戴盔佩甲,從馬車的駕駛位置上跳下,伸手撩開名貴絲綢做的轎簾,臂膀上甲葉響動,輕聲呼喚著五公主。

  「真不愧是寶馬良駒。這麽快就到了。」

  馬車裏閉目養神的劉穆意猶未盡地打了個淺淺的哈欠,睜開雙眼,微微頷首,在王煥的攙扶下緩緩下了馬車。

  劉穆擡頭看去,大殿門口,明晃晃的燈火通明,將宮門和走道的每一寸土地都照耀的金光閃閃。

  然而宮殿門口的羽林衛卻攔住了二人的去路。侍衛緊盯著劉穆和一旁滿身覆甲的王煥,手中的長戟擡起交叉,做出阻攔的動作。

  「王煥,你先退下。」劉穆淡淡地說道。

  王煥一楞,隨後雙腳並攏,身體微微前傾,右手握拳捶在自己胸口,一禮之後,緩緩後退,直至十步之外才停下,雙手握拳放在腰間。

  「我乃是五公主劉穆,這位是我的近衛。今日太上皇壽辰,我等請來赴宴,不知二位將軍何故阻攔?」

  「你自知今日乃是太上皇壽辰,為何不見賀帖?」侍衛聲音冰冷地回答道。

  「原來是個只認死理的木頭。」劉穆心裏暗罵道。她伸出右手,身後的王煥立馬心領神會,急忙從懷中掏出紅色賀帖,放在了劉穆的手上。

  「嗯,確有賀帖。請恕在下失敬,請入殿。」

  侍衛們擡起長戟,劉穆跨過門檻,朝著宮殿走去。身後的王煥緊緊跟隨,卻不料再次被侍衛的長戟攔在了門外。

  「他是我的貼身近衛,而且我還有賀帖,為何不給他放行?」劉穆有些生氣。

  「恕末將難以從命。赴宴之人不可覆甲佩刀,這是聖上今日立下的規矩,還望公主通融。」侍衛的回答依舊冰冷生硬。

  「算了,五公主。時候也不早了,莫要讓陛下等的急了。您且先行赴宴,容在下換身衣服再來。」

  說罷王煥便轉身離去。劉穆依依不舍地看著他壯碩高大的身影逐漸隱於兩側的宮墻之中,她沒有吭聲,戀戀不舍地轉回身,拍了拍雙手,將寬大的衣袖微微掀起,在夜風中微微飄動。接著緩步朝著舉行宴會的宮殿走去。

  太上皇一年一度的壽辰,對於整個皇宮內院來說,無疑是一個重大的日子。

  劉穆穿過甬道,走過九曲長廊。一番蜿蜒曲折之後才到了壽宴所在的大殿。大殿外圍掛滿了明晃晃的宮燈,照得整個大殿燈火通明。殿內彩繪的雕梁和墻壁上掛滿了壽桃和壽幛,點綴著明亮的珍珠和寶石。宴會場地中央,長案整齊排列,案上鋪著鮮紅的錦緞,擺放著精美的肴饌和酒樽。侍從們手持托盤,穿梭在賓客之間,為來賓們送上各種美食。

  然而,當劉穆踏入大殿的那一刻,所有的聲音都停止了。

  她敏銳地察覺到了眾人的目光。那些皇子、各宮的嬪妃、朝堂上的官員都在偷偷打量著她。劉穆微微皺眉,強裝鎮定地繼續朝前面走去。她試圖去忽略這些目光,但心中明白這是她必須面對的。畢竟一位已經有兩年都沒有正式露面的公主突然在這麽重大的場合現身,很難不引起在座眾人的好奇和猜測。

  大殿的中央,皇位之上,太上皇靜靜地坐在那裏。他的臉龐上刻著歲月的痕跡,雙眸中透露出深邃的光芒。而在其身邊坐著的則是如今漢國的天子劉刎。一身明黃色的龍袍,頭戴金冠,雖已年過四旬,但渾身依舊散發著一股威嚴的氣勢。

  劉穆邁著方步款款走到大殿中央,恭恭敬敬向太上皇行禮:

  「兒臣祝皇爺爺壽比南山,福如東海。」

  「哈哈哈!免禮,免禮!」

  皇位上的太上皇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個慈祥的微笑,他點點頭,示意劉穆起身。

  「想不到穆兒兩年未見,竟變得如此知書達理。曹侍郎,你這個 『主傅』做的還是蠻稱職的嘛!」

  坐在一旁的天子劉刎滿心歡喜地看著眼前的女兒劉穆。他故意提高聲音稱贊侍郎曹靖的功勞,而這份意料之外的贊揚卻把坐在馬戍身旁,正專心致誌啃著燒雞的曹靖給嚇了一跳。他放下手裏吃了一半的燒雞,剛想起身謝恩,發現自己嘴裏還有食物,便伸出手用力捶打著自己胸口,試圖將雞肉咽下。然而,幾下猛烈的敲擊反倒是讓他嘴裏的雞肉硬生生地噎在了喉嚨裏。隨後,整個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眼白直翻。

  幸好身旁的馬戍一把將他提起,伸出右手一掌拍在了他的後背,這才將成塊的雞肉吐出。吐出雞肉的曹靖喘著粗氣,急忙起身跪倒拜謝皇恩。

  「都……都是臣……臣……應該做的……謝,謝聖……聖上……擡,擡愛……咳咳……」

  看著曹靖的狼狽模樣,赴宴眾人的註意力紛紛轉移到這個能坐在上位的小小侍郎身上,都被逗得哈哈大笑,沒有人再去關註五公主劉穆。這時,整個大殿不再像之前那樣壓抑,恢復了熱鬧和歡快的氣氛。

  站在大殿中央的劉穆心中暗自慶幸,幸好曹伯伯為她解圍,要不然她真不知道自己還要在眾人註視得讓人發毛的眼神下待上多久。此時的劉穆剛想施禮謝恩,卻發現父皇正用一種很復雜的眼神看著自己。這讓她心裏不禁有些發慌,趕緊草草謝恩,回身落座,不敢再和他對視。

  壽宴繼續。

  不久,絲竹樂聲響起,宴會的高潮即將來臨。吃飽了的劉穆拍了拍裙擺下滾圓的小腹,一臉慵懶地側目看向舞臺。只見一隊舞者正躍躍欲試,準備獻上精彩的舞蹈。她們身著華麗的舞衣,戴著璀璨的珠寶,臉上洋溢著自信的微笑。

  很快一舞作罷。舞者們依次行禮謝恩後離場。這時,一道身影擋住了劉穆的視線,緊接著一個溫柔而嬌嫩的聲音響起,聽得劉穆渾身打顫。她擡頭一看,只見一位身著白袍的俊美少年站在她面前,手裏端著兩爵酒。他的身姿優雅,一雙丹鳳眼盡顯狡黠柔情。

  是七皇子劉桀。

  劉穆心中一緊。她素有耳聞七皇子名聲不好,而且生性最淫。尤喜寵幸上了年紀的宮娥才女。她看著七皇子遞過來的酒和他如同女人般嬌滴欲露的臉龐,不由得一陣惡心反胃。但是礙於太上皇的壽辰,劉穆猶豫著接過酒爵,微微頷首道:

  「七皇子。」

  「皇姐何必如此客氣?你我二人雖然只見過一面,卻也不算陌生。」

  七皇子劉桀的嘴角勾起一絲微笑,那笑容帶著一絲詭異的深意。他將手中的酒水一飲而盡,將酒爵放在劉穆面前的桌子上,隨後拍了拍手。一名宮女的手中捧著一個木製漆器托盤,上面盛放著一套華麗的舞裙。

  劉穆見狀心生警惕,卻也只能強自鎮定。面對這位七皇子,她感到了一種無法言喻的壓迫感。那雙深邃的眼眸似乎能看穿她的內心,讓她無所遁形。她深吸一口氣,試圖平靜自己的心緒。

  這時,絲竹樂聲再次響起,劉桀示意宮女走到劉穆身前,低頭獻上了托盤中的舞裙,自己則走到大殿中央,向太上皇行禮,高聲說道:

  「皇爺爺,兒臣聽聞五皇姐自幼修習武藝馬術,平日裏皇姐深居簡出,難有機會欣賞。今日您老壽辰,不如請五皇姐舞上一段劍法為皇爺爺您助助興可好?」

  話音剛落,大殿中的眾人紛紛轉頭看向高臺之上的太上皇。而太上皇雙眼微閉,輕輕地點了點頭。

  「既如此,那就勞煩皇姐更衣,我等也好一睹皇姐風采!」

  得到太上皇許可的劉桀轉回身向劉穆深施一禮,回身落座。劉穆倒是神色如常,舞劍對於她來說算不上有多難。但她卻想不明白這個素來與她交集甚少的七皇子為何會提出這種要求?劉穆也沒多想,看著面前的舞裙,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隨即一把拿在手中,出列向太上皇行禮說道:

  「皇爺爺,容許兒臣出殿更衣備劍後,為您舞劍祝壽。」

  太上皇微微點頭,揮手示意劉穆退下。劉穆行禮之後,剛要轉身,卻又被劉桀攔了下來。

  「皇姐,自古有道是美酒配佳人。請先飲罷杯中酒,再去更衣不遲。」

  說完,劉桀將遞到劉穆桌上未喝的那爵酒再次遞到了她的面前。劉穆微微一楞,但隨後便毫不客氣地接過酒杯,一飲而盡。此時的大殿中,氣氛似乎有些微妙。劉桀和劉穆的這一舉動,無疑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對他們產生了興趣。

  劉穆飲下那杯酒後,臉頰微微有些泛紅。不過,她並未在意這些細節。轉身離開了壽宴現場。

  片刻後,管弦絲竹之聲再次響起,只不過這次的樂曲卻變得更加激昂。身著紅色舞裙的劉穆出現在了大殿中。她的手中握著一把長約七尺的寶劍,劍身在燈光下閃爍著寒光。

  見到劉穆出現,大殿中的嘈雜聲漸漸平息下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等待著她的表演。

  劉穆深吸一口氣,然後閉上眼睛。當她再次睜開眼時,忽然猛地提劍向空中一揮,一道劍氣瞬間劃破了空氣。緊接著,劉穆的身形便如同獵豹一般沖向殿中的空地。

  劍法在她手中展現得淋漓盡致,每一劍都帶著強烈的攻擊性。而她的身形則在劍法中穿梭自如,如同舞蹈一般美妙絕倫。

  隨著絲竹樂聲愈發激昂,劉穆緊握長劍,身姿靈活多變,舞劍的動作千變萬化,令人目不暇接。

  突然,正舞到高潮的劉穆眼前一黑,劇烈的疼痛瞬間席卷了她的腦海。難以忍受的劉穆被迫停止了舞劍的步伐,卻又不小心踩住了身下的艷紅裙擺。瞬間,她的腳下失去了支點,整個人暈暈乎乎地不知倒向了何處。等到她重新站穩腳跟時,整個宮殿卻是死一般的寂靜。連伴奏的管弦絲竹也都靜止了下來。

  「殺人了!殺人了!」

  劉穆的耳邊突然響起宮女們驚恐的尖叫聲,她心中一驚。緊接著,一波又一波的驚恐聲浪如同被點燃的幹柴般響徹整個大殿。

  劉穆瞪大了眼睛,環顧四周。只見那些原本坐在座位上的宮廷貴人,全都驚恐地站起身來,面無血色。而她的長劍,已經深深地刺入了自己身旁的死屍的胸膛——那正是大皇子劉縉。

  劉穆驚恐地盯著身下大皇子的屍體,眼神變得空洞,身體癱軟無力,直直地跪倒在地。她想尖叫,卻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聲音;她想逃離這個恐怖的現場,但雙腿卻像被釘住一般無法動彈。

  她擡頭望向高臺,試圖解釋自己並非有意對大哥下手。然而當她看見皇爺爺和父皇面色鐵青、眼中充滿了怒火和失望時,劉穆低下了頭,她知道已經沒有回旋的余地了。

  「禦醫!快叫禦醫!」

  劉穆的耳邊傳來父皇劉刎急迫的呼喊,而這時,殿外跑進來了一位年輕的太監。他慌忙跪倒,嘴裏不停地喘著粗氣,捂著胸口,一字一句費力地說著:

  「皇……皇上!殿……殿外好,好多軍隊!兵……兵變!兵變啦!」

  「咣當!」

  大殿的門被關上了!

  一瞬間整個大殿亂成了一團!

  「來人!快來人!護駕!快護駕!」

  天子劉刎緊緊護住身後的父皇,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堅定和決然。他深深呼吸一口氣,向身邊的護衛們大聲命令道:

  「保護太上皇!」

  然而,宮殿中的護衛們卻像被附身一樣,他們不僅沒有向劉刎靠攏,反而將手中的戰刀揮向了其他的皇子嬪妃。鮮血飛濺,人頭落地,這場屠殺仿佛是噩夢一般,只一瞬間,整個大殿變得斷壁殘垣,一片狼藉。鮮血染紅了華麗的宮殿,屍體遍布各處。哭聲、尖叫聲、混亂的腳步聲交織在一起,充斥著每一個角落。

  忽然,又一聲淒慘的嚎叫在混亂的大殿中響起,劉穆豁然擡頭,只見那傳出嚎叫的,卻是自己的皇爺爺劉璋!一把鋒利的長劍猶如鬼魅一般刺穿了他的胸膛,口中噴出的鮮血染紅了他下頦花白的胡須。而攥著那柄長劍的,卻是看起來弱不經風的劉桀!

  劉桀抽出染血的長劍,一腳將太上皇的死屍踹下了臺階。他握著長劍,冷冷地掃視著殿內的屍體。隨後那股目光落到了劉刎驚恐的臉上。那種冷漠和疏離,讓劉刎感到心驚膽寒。

  「父皇。大哥們都死了,這下皇位應該傳給我了吧?」

  「逆子!你為什麽……!」

  忽然,一道冷光閃過,劉刎感到胸前一陣劇痛。他低頭望去,只見自己的胸口已被長劍刺穿,鮮血正不斷地從傷口處流出。他擡起頭,看到劉桀臉上洋溢著得意的笑容。隨著眼前的景象漸漸模糊,他的身體無力地倒了下去。

  「老東西,我可不想聽你廢話。我只是通知你,這皇位現在是我的了。」

  劉桀拔出長劍,鮮血滴落在地面上。接著他轉身坐上了沾滿鮮血的皇位,目光掃過滿地如同戰利品一般的屍體,洋洋得意。

  忽然,他看到了癱坐在大殿之上、早已嚇得說不出話來,只是不停地撫摸著身邊大哥和皇爺爺屍體的劉穆。她的眼神空洞,滿臉驚恐,身上的紅色舞裙與滿地的鮮血屍骸相得益彰。劉桀冷哼了一聲,說道:

  「哎呀,瞧我這記性!倒是忘了還有個助我『一臂之力』的皇姐在呢!算了,朕今天高興,就賞你留個全屍吧!」

  劉桀說完,揮了揮手,身旁的護衛立馬抽出了沾滿鮮血的戰刀,走到了劉穆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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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兒……醒醒……快醒醒……」

  一只滿是雨水、冰冷而粗糙的手不停地輕拍著昏迷過去的劉穆的臉龐。從那人沙啞的聲音中不難聽出他滿心的擔憂和急切。

  劉穆的意識在黑暗中漂浮,她感到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個深沈的夢境,四周充滿了混沌和混亂。死去的皇爺爺、父皇、大哥和親人們的死前絕望的呼喊和屍體的慘狀在她的淺薄的意識中「你方唱罷我登場」,而那如同夢魘般的呼喚聲又不斷在耳邊回蕩,如同鬼魅般糾纏不休。

  那只滿是雨水、冰冷而粗糙的手,就像是從地獄深處伸出來的冰冷魔爪,不停地輕拍著她的臉龐,一次又一次,仿佛要用這種痛苦的方式喚醒她。

  「穆兒……醒醒……快醒醒……」

  那聲音又一次在她的耳邊響起,如同在黑夜中獨自漂泊的幽靈,在無盡的寒冷和孤寂中呼喚她。劉穆的意識在黑暗中掙紮,那是一種本能的力量,她在試圖擺脫那股束縛她的力量,但她的身體卻像被無形的鎖鏈緊緊鎖住,無法動彈。

  此時的劉穆感覺自己仿佛在一片漆黑的海洋中漂泊,四周是無盡的黑暗和冷漠。她試圖尋找一絲光明,但迎接她的只有更深的黑暗。她的心中充滿了無盡的恐懼和無助,那些曾經熟悉的面孔一個個在她的腦海中浮現:皇爺爺、父皇、大哥……,他們的笑容、淚水、憤怒、恐懼,所有的情感都在這一刻匯聚在了一起,形成一股無法抵擋的洪流,沖擊著她的心靈。

  那只冰冷而粗糙的手,再一次撫過劉穆的臉龐,那種冷酷而堅定的力量,如同黑夜中的閃電,照亮了她的心靈。突然間,她感到自己的靈魂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拉扯著,那是她生存的欲望,那是她對生命的執著。

  她的眼睛緩緩地睜開,眼前的黑暗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被月光照耀著的朦朧的光明。而在這片光亮中,她也終於看到了那人的臉龐——是王煥。身穿鎧甲,滿面泥濘血漬的王煥。

  「你終於醒了……」

  王煥早已哭到沙啞的聲音中充滿了無盡的欣慰和激動。

  「我以為……我以為我要失去你了……」

  虛弱的劉穆看著王煥,眼中充滿了空洞和迷茫。她試圖開口說話,但喉嚨中卻只發出了一聲虛弱的呻吟。

  王煥立刻端起旁邊準備好的水袋,將水緩慢地倒入劉穆幹燥到開裂的嘴唇中。他細心地拭去劉穆臉上的雨水,輕撫著她的頭發,溫柔而擔憂地說:

  「穆兒,沒事了,已經沒事了。你先別說話,你需要休息。我在這裏,沒事的。」

  劉穆看著王煥,昏昏沈沈的腦袋裏恢復了一絲清醒的意識。她開始回憶起自己昏倒前的一切:自己失手殺死大皇子、七皇子兵變殺了皇爺爺和父皇……

  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悲痛和憤怒,但很快這股情感便具化成了流不盡的淚水和剛要哭出聲就連忙被王煥捂住嘴巴的無聲哽咽。

  「小點聲,附近有人。你先好好恢復體力,我出去打探打探情況。」

  說罷,王煥將懷中的劉穆輕輕放躺在身下用衣服鋪好的一片柔軟之地上後,撥開眼前的雜草枯枝,眼望四周確認安全後,一個靈巧的翻身悄無聲息平穩落地,兩息不到王煥便消失在了夜色當中。

  而此時,躺下的劉穆才看清自己周遭的環境:這是一個極其隱蔽的山洞。洞外連綿不斷的大雨讓洞內變得潮濕無比,在雜草掩映下只能看到洞口透出的一絲經由雨水折射進來的光亮。劉穆微微挪動身體,發現身下的紅色舞裙已經被雨水浸透,變成了血一般的顏色,黏糊糊的緊貼著皮膚,讓她十分不舒服。劉穆無聲地嘆了口氣,山洞中的冷風吹過她被雨水打濕的頭發讓本就昏沈的腦袋變得更加疼痛起來。

  「啊嘶——頭好痛,這樣下去會得風寒的……」劉穆小聲說道。

  這時,洞口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

  「煥哥哥!你回來了?」

  劉穆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喜色,努力將身體挪到洞口,看到的卻是一個身穿黑色甲胄的士兵揮刀斬斷了擋在他面前的雜草枯枝。緊接著他一個閃身進入洞內,雨水順著他的鎧甲滴落,浸濕了身下的地面。

  「不是煥哥哥!」

  劉穆一臉驚恐地捂住嘴巴,她最先想到的事七皇子派來追殺她的護衛。她躲在洞口的陰影處,一點聲音都不敢出,生怕被眼前的士兵發現。

  「哎呦!」

  進入到山洞中的士兵似乎踩到了什麽,腳滑了一下。他穩住身子,從懷中掏出一根火折子,「唰——」的一下點燃,整個山洞頓時亮了起來。他警惕地拿火折子照了下自己身下,是一片血紅色的裙擺,而那名士兵也順著裙擺的痕跡終於發現了緊靠石壁蜷縮成一團,滿面驚恐的劉穆。

  「嘿!這兒有個女人!」

  士兵楞了一下,隨後看向劉穆的眼神多了幾分猥褻和貪婪。

  劉穆心中暗叫不好,正欲爬起身逃走,卻被士兵快速攔腰抱住,捂住了嘴巴。

  「小美人,可真是讓哥哥我找的好苦啊。」士兵用粗糙的大手在劉穆的身上亂摸,貪婪地盯著她緊貼著皮膚的紅色舞裙。

  劉穆又驚又怒,奈何身體虛弱動彈不得。

  「你,你要幹什麽?我……我可告訴你!我是皇族的人,敢對我動手動腳,小心你的腦袋!」

  然而士兵非但沒有松手,反而更加用力地抱緊了她:

  「皇族的女人?噢——我知道了,你就是那個被反水的護衛救走的紅裙公主吧?哈哈哈!我的運氣可太好了!把你帶回去領賞,大爺我下半輩子的榮華富貴就不愁了!」

  「但是在帶你回去之前……小美人,先好好讓大爺舒服舒服吧!」

  士兵說著一臉淫笑著撕開了劉穆的舞裙,瞬間春光乍泄。劉穆瞪大了眼睛,驚恐地望著士兵。她想尖叫,卻被士兵順手塞來的破布團死死堵住了嘴,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她的手腳被舞裙撕扯下來的紅布綁住,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士兵麻利熟練地解開自己貼身的袴褲,貪婪地伸出雙手,撲向了她小巧玲瓏的酥胸。

  「唔!唔!唔!」

  (不——不要!你這個畜生!你會遭報應的!)

  劉穆含淚大叫,聲音卻被破布堵住,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在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黑色身影瞬間從洞外沖出。只聽一聲悶響「撲通」,光著身的士兵哼都沒哼就倒在了赤裸的劉穆面前。

  「穆兒!我來晚了。這畜生沒對你怎麽樣吧?」

  王煥右手握著把帶血的單刀,用力刺入身下士兵的屍體中。看到眼前如此狼狽的劉穆,急忙上前松綁,取下她嘴裏的破布,並脫下自己的鎧甲披在了她身上。

  「煥哥哥,你終於……終於……哇!!」

  劉穆眼神失焦地盯著王煥。她的臉色蒼白,身體無力地倚著墻壁。用手掩蓋撫摸著被士兵粗暴虐待過的酥胸。內心的痛苦和怨恨如潮水般湧上心頭,她看著王煥焦慮而溫柔的表情,淚水終於忍不住滑落下來,「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穆兒,對不起,對不起……」

  難過的王煥眼中閃過一絲自責和憤怒。他用力地將劉穆抱在懷中,他赤裸的上身感受著披著劉穆身上的鎧甲和她纖纖玉手的冰冷。

  「煥哥哥,我……我不是公主嗎……為什麽……為什麽他居然敢這麽對我?」

  劉穆的嗓子已經沙啞得幾乎無法發聲,她的眼神中充滿了無盡的悲傷和恐懼。看著眼前的那具士兵屍體,王煥的心裏一陣揪痛。

  「煥哥哥……這裏太危險了……回家……對!我們回家!回穆煥閣!我要回家……哇——我要回家啊!……」

  忽然,王煥懷中受刺激的劉穆發起了瘋病。她拼命地掙紮著,哭喊著,仿佛要將所有的悲傷和恐懼都釋放出來。

  王煥見狀心如刀絞。他只能緊緊地抱住劉穆,任由她的淚水浸濕他的胸膛。

  「回家……回家……家裏還有皇爺爺、父皇、大哥他們等著我呢……對了,煥哥哥。今天是皇爺爺壽辰……我,我還要和他說將你招為駙馬呢……」

  「穆兒,你好好休息。不要再說了……」

  「對……對……招駙馬……煥哥哥,這下我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在一起了……煥哥哥,你還在這楞著做什麽?咱們快……」

  「夠了!!」

  啪!

  一聲清脆無比的嘴巴聲響徹山洞。悲傷的王煥懸著扇了劉穆一巴掌的右臂,遲遲不肯放下。劉穆的瘋病似乎被打回了原形,她的臉頰上火辣辣的痛苦和王煥的怒喝聲讓她發楞,哭聲也漸漸停止,眼神恢復了些許清明。

  「穆兒,醒醒吧!太上皇死了!天子死了!大皇子和其他人都死了!七皇子奪了皇位現在要殺你!穆煥閣我們回不去了!永遠回不去了!」

  王煥伸手抓住劉穆嬌嫩的雙臂用力地搖晃。劉穆被王煥的吼聲震得清醒了許多,她的眼神呆滯,空洞地看著王煥,嘴唇不停地抖動:

  「對,對啊……皇爺爺死了……父皇死了……大家都死了……死了……我,我沒有家了……我沒有家了……哇!我沒有家了啊!」

  劉穆突然放聲大哭,眼淚如斷線的珠子般滾落。她掙脫王煥雙臂的束縛,伸出手胡亂地拍打著他的胸膛。王煥眼中閃爍著復雜的情緒,他伸出雙臂輕輕地抱住她,任由她的掙紮和捶打,只希望這樣能讓她好受一點。

  山洞外的雨,停了。

  哭鬧的劉穆也累了。她停止了哭泣,無力地靠在王煥的懷中,眼神空洞地望向山洞外的一片漆黑的景象。

  呼——

  唰——

  倒地士兵懷裏的火折子再次亮了起來。是王煥燃起的。火折子充滿熱量的橘黃色火焰在黑暗潮濕的山洞中顯得格外明亮,映照著劉穆被山洞中滲下的雨水和眼淚哭花了妝容的臉龐。

  外面沒有動靜了。看來就只有這一個人摸到了這裏。我們暫時安全了。王煥安慰著劉穆,一腳將身下士兵的屍體踢到山洞外的樹林中。

  「我們再往裏走一走吧。這裏離洞口太近,剛下過雨,睡在這裏會染上風寒的。」

  王煥說罷扶起驚魂未定的劉穆,朝著山洞裏面走去。山洞很深,他們又往裏走了很長一段距離。終於眼尖的王煥找到一個相對幹燥的角落,他在地上鋪了些雜草,輕輕扶劉穆坐好後,便開始撿拾起了地上散落的細小樹枝,用火折子引燃,點起了一個小小的火堆。

  「火還是有點小啊……但是應該足夠燃上一個晚上了吧。穆兒你坐近一點,把身上的水烤幹一點,可不要生病了。」

  王煥對著燃起微弱火焰的小小火堆自言自語道。山洞裏依舊很黑,但他們已經逐漸適應。王煥關心地看著身旁的劉穆,她的臉色還是那麽蒼白,讓人心疼。不過好在她已經不再像之前那樣哭喊,也許是對現狀已經接受了吧。

  「煥哥哥……」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看著火堆呆呆發楞的劉穆終於開口說話了。她的聲音很小,很微弱,但還是驚動了一旁不停地給火堆添柴不敢讓那小小的火焰熄滅的王煥。

  「穆兒,怎麽了?」王煥關心地問道。

  「皇爺爺死了,父皇死了,現在的我也已經不是五公主了。你……還愛我嗎?」

  王煥的身軀微微一顫,他沈默了片刻,緊握拳頭,然後緩緩地舒了一口氣,將劉穆擁入懷中。

  「我愛的是劉穆,不是五公主。穆兒,無論發生了什麽,我都會永遠愛你。」王煥的聲音很輕,卻充滿了堅定與執著。

  劉穆在王煥的懷中,眼淚悄悄滑落,她能感受到王煥對她的感情是真實的,是純粹的。

  「等我們離開山洞,你想好去哪兒了嗎?」依偎在王煥懷中的劉穆問道。

  「我記得我和你說過我的故鄉吧。」

  劉穆點了點頭:

  「記得,武安鄉。離邊塞很近,那裏一年四季都刮著黃沙。」

  「穆兒,你願意跟我回去嗎?那裏雖然條件艱苦,但這也是我唯一能想到的遠離追殺的地方了。」王煥問道。

  「我願意。」劉穆沒有絲毫猶豫,借著火光深情地盯著王煥,目光中充滿了堅定與熾熱。

  「太好了,穆兒你早點休息吧。明天一早咱們……」

  話還沒說完,王煥突然楞住了。他看見劉穆居然開始脫下身上所剩無幾的衣物,很快便裸了身子,跪坐在他面前。孱弱的火光下,一對嬌嫩挺拔的酥胸隨著胸腔的起伏微微跳動。此時劉穆的臉上沒有了之前的悲傷,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狩獵獵物的饑渴神情。一雙深褐色的眸子閃爍著淩厲的光芒。她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冷笑,仿佛已經準備好將眼前的王煥吃幹抹凈。

  「煥哥哥,既然人家已經不再是公主了,那些皇室規定的繁文縟節也就不必再遵守了吧?」

  劉穆的語氣明顯帶著一絲挑逗,她的眼神在王煥的飽滿健碩的上肢處四處遊走,似乎在欣賞這頓即將到嘴的美食。

  而王煥則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他心中湧起一股不安,仿佛已經預感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麽。眼前的劉穆婀娜多姿,風韻多嬌,他試圖保持鎮定,但胯下蠢蠢欲動的雞巴卻很明確地告訴他:自己根本騙不了自己。

  「穆兒⋯⋯你冷靜一點。」王煥的語氣有些顫抖,他的額頭上已經布滿了冷汗。

  劉穆輕輕笑了笑,她湊到了王煥的身前,將那對柔軟冰冷的奶子緊緊貼住了他健碩的胸肌。劉穆擡手摸了摸王煥的臉頰,她的手指如同冰冷的蛇一般滑過他的肌膚,讓他感到一陣陣顫栗。

  「煥哥哥,你不用害怕,咱們已經不都已經是夫妻了嗎?」劉穆的語氣溫柔而殘忍,她湊近王煥發紅的耳邊,輕輕吹了一口氣。

  「那就讓我們做些夫妻該做的事吧。」

  王煥的身體一顫,他感覺到自己的心已經跳到了嗓子眼。他瞪大了眼睛,看著劉穆,仿佛在看著一個陌生人。

  「穆……穆兒,你到底想幹什麽?」王煥故作鎮定地問著身前趴著的劉穆,可他的語氣還是有些發顫,因為他的內心充滿了恐懼。

  劉穆笑了。她的手指在王煥的胸口輕輕地畫著圈,讓他感到一陣陣酥麻。

  「想幹什麽?人家想要做的事可多了。」劉穆的語氣充滿了欲望和貪婪,她的手指開始順著王煥的腹肌遊走,最終停在了他胯下那處異常高聳的凸起前。

  王煥瞪大了眼睛,他的呼吸加快,心臟「砰砰」地跳個不停。他試圖起身反抗,但如今伏在自己身下的劉穆似乎有一股莫名的魔力一般,讓他動彈不得。

  「哎呦,想不到煥哥哥這樣的老實人,內心裏想的也是這般齷齪事啊。」

  劉穆看著眼前蠢蠢欲動的凸起,嘴角勾起一絲冷笑,她伸手便解王煥的褲子。「砰!」一根粗壯無比的巨大肉棒連帶著下面濃密茂盛的黑色屌毛瞬間從被褲子束縛住的小小空間中釋放出來,傲然聳立在劉穆的面前。

  劉穆很顯然被眼前的尤物給嚇了一跳。畢竟之前在穆煥閣時自己和王煥也只是揉胸接吻的程度,還從未親眼見識過這般景象。劉穆激動了,生物繁衍交配的本性被王煥的雞巴時不時吐露出的無色腥臊的液體給勾了起來。她湊近到早已羞紅了臉頰的王煥的耳邊,輕輕地說:

  「讓我們一起快樂吧。」

  說罷,劉穆便急不可待地一口將眼前粗壯的肉棒整個含進了嘴裏……

  山洞中的篝火,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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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家,這兒離武安鄉還有多遠啊?」

  「不遠啦,還有兩三裏路就能看到村口了。聽你說話的口音,是武安鄉的人吧?怎麽穿的這麽破爛?」

  「說來慚愧,之前就是武安鬧饑荒時逃出去的,今天才回來,身上也沒什麽錢,換不了什麼好衣服。」

  「哎,都是苦命人啊。旁邊這位是你媳婦吧?肚子可不小,快生了吧?」

  「是啊,就這個月。對了,武安鄉現在情況怎麽樣了?」

  「好一些了,但還是填不飽肚子。但比起之前身上也算是有些氣力了。」

  「那行,老人家我們夫婦倆就不打擾您了,您慢走啊。」

  背鋤頭的老漢笑呵呵地朝著王煥夫婦回手告別,轉身便踩著夕陽余暉照在身下的長長地影子,沿著鄉村小道慢悠悠地走了。王煥看著兩側還未完全化凍的田地,傍晚的冷風嗖嗖地吹過,輕而易舉地穿透了他單薄的棉衣,凍得他瑟瑟發抖。忽然,他感受到了一個溫暖巨大的圓球靠住了他的腰部。王煥一回頭,發現是自己身旁同樣穿著破爛,臉蛋微微有些發福的劉穆靠了過來。她伸出雙臂緊緊摟住王煥的後腰,身前異常隆起的雙胎九月的巨大孕肚也隔著她薄薄的棉衣緊貼著自己丈夫王煥,試圖在用自己的體溫熨燙著王煥被冷風凍得冰冷的身體。

  王煥憐愛地看著自己的妻子,嘴角勾起一絲溫暖的微笑,他轉過身去也緊緊地擁抱著劉穆。他們的心跳在冷風中交織在一起,像是在述說著無聲的愛意。

  「還冷嗎?」王煥懷裏的劉穆關切地問道。

  「不冷。」王煥微微一笑,「有你在身邊,我一點都不冷。」

  聽了王煥的情話,劉穆羞紅了臉。他們的手緊緊相握,仿佛在互相傳遞著溫暖和力量。兩人在傍晚吹拂的冷風中不再顫抖,而是充滿了堅定和希望。

  「哎呦!」

  劉穆突然喊了一聲,從王煥的懷抱中掙脫出來,抽出手不停地撫摸著她鼓鼓的孕肚,滿臉洋溢為人母的溫柔和期待。

  「你們這兩個小家夥,是不是聽不得你父親說這種肉麻的話呀?那你們就快些出來好好和你們父親說說,別總是老踢為娘!」

  王煥聽著劉穆又和肚子裏的寶寶耍起了小孩子脾氣,不禁笑出聲來。他也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劉穆腫脹的肚子,感受著那微微的胎動,一種前所未有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寶寶,要在娘親的肚子裏乖乖的喲!」王煥俯下身子,貼著劉穆的孕肚輕輕地說道。

  劉穆微笑著搖了搖頭,輕輕將王煥的耳朵靠在自己的肚子上。突然,劉穆的肚子再次傳來了輕微的胎動,仿佛在回應著他們父親的問候。王煥激動地握住劉穆的手,眼中充滿欣喜與不可思議。盡管已經聽過多次妻子肚子裏寶寶的胎動,但每次親身感受到自己的孩子健康成長的喜悅都會讓他非常開心。劉穆看著自己身下丈夫王煥笑呵呵的傻樣,不忍心打攪他。她扶著腰,靜靜地望著遠處貧瘠料峭的山丘和若隱若現的炊煙,此刻時間仿佛靜止了。只有一位即將分娩的孕婦和正在傾聽寶寶胎動的丈夫佇立在天地之間,兩人的心也更加緊密地連在了一起。

  從皇宮逃難出來已經過了將近一年。也是在那場山洞中的溫婉纏綿過後,劉穆懷上了王煥的孩子。這段時間,劉穆和王煥一直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他們當掉了所有值錢的東西,穿的破破爛爛裝成乞丐混出了城。踏上了回武安鄉的旅途。一路上他們穿越森林、越過山丘,還要躲避著皇宮的追兵和官府的盤查。不僅如此,劉穆懷孕的肚子也跟氣兒吹似的,僅三個月便脹大到了尋常懷胎婦人五個月左右的大小。王煥不懂女人的事,害怕劉穆和肚子裏的孩子出什麽問題,便拿出全部所剩無幾的積蓄請郎中給劉穆問診。得到的結果讓王煥又驚又喜:

  「令夫人身體無恙,而且腹中懷有雙子,實乃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啊!」

  聽到這個消息,王煥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但很快,那份笑容又被一股憂慮的神情所掩蓋。喜的是,如今劉穆身懷雙子,他們的生活似乎又多了一份希望。然而,憂的是他們所在的地方距離家鄉武安還有一大半的路程,按照尋常人的腳程來算,還需要將近半年的時間。且不說身懷有孕、肚腹沈重的妻子劉穆是否能走得那麽快,如今他們倆可是逃犯,一路上少不了官府的盤查和阻撓,因此回鄉的日子變得更加遙遙無期。此外,郎中還特意叮囑,說懷雙胎的女子一般不會順利坐胎至滿月,而且劉穆這兩胎生的又大,逃難的他也不能給妻子提供充足的營養,有很大的概率會早產甚至是難產。

  「這可如何是好啊……」

  王煥的心中一陣憂慮,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他眼神閃爍,心中不斷尋思著。現在這情況,若是按部就班地走,恐怕還沒等到家鄉,穆兒就要生了。可若是不走,官府肯定會查到這裏,他們二人怕是更難躲避盤查。

  「難道只能聽天由命嗎?」王煥嘆息了一聲。

  忽然,一只纖細的,微微有些浮腫的手緊緊握住了他的手臂,王煥回頭望去,看見的是妻子劉穆的眼神中滿眼的擔憂之色。

  「煥哥哥……我有些害怕……」劉穆低下頭,輕輕撫摸著身前隆起的衣衫,輕聲道。「只是苦了這兩個孩子,未出生就要跟著我們一起受苦……」

  劉穆的話讓王煥感到一陣揪心。他擡起頭,看向北方,那裏是他的家鄉,也是他們此行的目的地。他閉上眼睛,沈思著。他必須想出一個辦法,既能保護劉穆和未出生的孩子,又能抵達家鄉的辦法。

  然而過了許久,王煥的腦袋裡依舊是一團漿糊。他恨自己沒有多讀書,到了關鍵時刻竟然什麼都想不出來。看著依偎在自己肩膀上、早已沈沈睡去的劉穆,用手輕輕撩撥著她淩亂的劉海,心中滿是無奈和自責:

  「穆兒,你可一定要堅持住啊。」

  「老天保佑,他們平安無事地抵達了武安鄉。劉穆肚子裏的寶寶們也沒有要早產的跡象。這讓他們夫妻二人感到些許的心安。」

  「走吧,穆兒。馬上就要到家了。」

  聽夠了胎動的王煥一臉滿足地站起身,扶著劉穆慢慢地走向武安鄉。遠處的炊煙裊裊升起,王煥和劉穆心中燃起了一絲希望。那裏是他們新生活的開始,也是腹中胎兒即將誕生的地方。

  雖然剩下的路程只有區區不到兩裏。但是滿地泥濘的小路還是讓王煥夫妻二人有些難以應對。終於,經過兩個時辰的艱難跋涉,當武安鄉的輪廓逐漸出現在視野中時,王煥和劉穆的腳步也停了下來。肚腹沈重的劉穆累得幾乎無法站立,但看到眼前煥哥哥成長的村莊,她的心中湧上一股暖流。

  而她的胯下,同樣也流出了一股暖流。

  「煥哥哥……我……好像要生了……」

  劉穆低頭一臉驚恐地看著自己身下的土地不斷被胯下流出的涓涓細流潤濕,隨後發硬發脹的肚子更是不合時宜地劇烈疼痛起來。這讓第一次生產,而且還是生雙胎的劉穆心裏頓時沒了主心骨,她抓住王煥的胳膊苦苦哀求,但肚子裏的胎兒不時傳來渴望出生的劇痛信號,讓她根本沒有力氣站直。結果一個不小心,劉穆抓著王煥的手松開了,腳下當即一軟,整個人重重摔在了身下被羊水浸透的松軟泥濘的土地上。

  「啊!好痛!」

  摔倒在地的劉穆感到肚子狠狠地砸在了地上,痛得她仰面朝天,抱著肚子打起滾來。

  「啊!我肚子好痛!好痛啊!嗚嗚……煥哥哥壞蛋!人家不要生了……不要生了……」

  女人都是這樣。在臨近生產時最容易情緒波動,也最容易受到傷害。此時的王煥也慌了神,他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眼睜睜看著劉穆疼得在地上來回打滾。

  而劉穆肚子裏的胎兒似乎也感受到了母親此刻的痛苦,竟然又狠狠地在她肚子裏踹了一腳。

  「啊!」劉穆淒厲地尖叫一聲,淚水再次狂湧而出。

  「你……你是王煥?村東頭老王家的兒子王煥?」

  忽然,一個年老婆子的聲音在王煥的身後響起,他急忙回頭,看到一個身材佝僂、肥胖的老嫗挎著籃子,正不住地打量自己。借著夕陽灑下的余光,王煥看清了老嫗的臉,一臉激動地叫了起來:

  「六嬸!是你嗎?是我,王煥!王煥啊!」

  「哎呦!王家大小子!真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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