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透过窗户看着白云在天上游走，向远方飘去，帝王很喜欢在训练休息时望向天空，看见云朵就会想起麦昆向她说过的，天马的传说。

而麦昆现在又在何处呢？她不知道，也无力去打听，她只知道麦昆早就送出了香薰蜡烛，帝王能回忆起两个人做蜡烛时雀跃的心情，想象着如何送给训练员，又揣测着对方送出时害羞的模样。

然而这一切都化为了泡影，像飘到远方的云失去了自己的形状，回归于不可见的水汽，或是滂沱的大雨。

现在的她，无法追赶会长的脚步，无法像天马一样高高飞起，连名为训练员的羽翼也被折断，不，她早就意识到他不仅仅是自己的翅膀了。

装着手工蜡烛的精致袋子还在桌上，连她的室友重炮也在和训练员约会，之前两人就帝王的打比恋爱观争执了一番，帝王最终得出“重炮那家伙根本不懂恋爱”的结论。

平时在难过时，帝王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训练员，再是会长，如果在家里就是爸爸妈妈，而今最依靠的人已经拒绝了她，也没有颜面去见会长，她已经成为了无家可归的小孩。

为什么在找训练员之前没有这种感觉呢？那时她还把无敌的帝王大人挂在嘴上，怎么会在意这些事情，直到体会失败，直到短暂的无败被打破，她不得不面对现实中狼狈的自己。

去找一下训练员吧，训练室里空空如也，她写的那张“目标无败三冠！”还贴在白板上。

兜兜转转到了训练员宿舍，他的房间来过一两次就不会忘记，是破门而入进去呢？还是先从窗户偷窥一下呢？

向窗内看去，她看到了让她感到陌生和冰冷的一幕，训练员瘫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相框不住抚摸，里面的照片会是自己吗？书桌上显眼处摆着几份显眼的文件，是契约关系解除书和马娘转籍书，一旁的档案袋写着东海帝王，连希望杯奖牌的复制件也不知所踪。

训练员呆滞地，机械地抚摸着相框，她读不懂他的表情，只窥见他的泪水滴落。

某次外出时，他半开玩笑地说：

“我唯一勇敢过的一次，就是找到了天才马娘东海帝王。”

——而如今，你连自己的骄傲都要放手吗。

（三十二）

“嘿嘿，训练员为人家拂去花瓣，好像恋爱剧里面的情节，这种大人的感觉……”

他顺势摸了摸重炮的头，碰到耳朵时弄得她瘙痒，短小的马耳轻轻抖动，低着头偷瞄训练员的表情，无意间四目相对。

“来拍照吧训练员！最近很流行在樱花树下合照呢，要不要发到网上去~这张怎么样，你看你看！”

重炮确实是拍照的一把好手，还向真机伶偷学过一点，进步之快都让她产生了危机感。

“能发我一份吗？里面的重炮很可爱哦，忍不住想收藏一下。”

“呋——明明真正的玛雅就在你面前！想不想把真正的玛雅亲收、藏呢~☆”

小孩子脾气的撒娇中带着威力过强的进攻，他清晰地记得，刚相遇时的重炮绝不会这些。

是日渐真实的爱意，还是习惯性的玩弄？虽然性格还是有些难缠，过分黏人，但曾经不服老师和工作人员管教的她，在他的指导下开始奔跑，踏上了希望杯的跑道，摘下了皋月赏的桂冠。

不，这些还不足以证明。训练员想起做了噩梦泪眼婆娑找他的重炮，像受伤的小兽需要他抚慰，愿意将成熟马娘最软弱的异面展示给他。

恐怕无法面对真心的人，是他自己吧，其实那个问题他在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只是从未说出……

片片粉蝶在空中飞舞，牵着她的手在林中散步，有时会蹭落树上的花瓣，如果现在不抓住的话，只会悠悠飘到泥土里，回归寂静的大地。

“重炮还记得向我说过的噩梦吗？”

“诶？为什么要提起这个？”

“我想说，重炮世间独一无二可爱，现在可爱，老了也很可爱。”

（三十三）

“哇呀呀！不要离开我太远了训练员，没有开运物的我再远离你的话，就是百分百纯正大凶马娘啦——”

休息日来训练员室看望开运物的福来高调宣布了占卜结果，和重要的人在外面度过一整天，就可以大幅提升运势。

得到许可后的她一溜烟钻回了宿舍换衣服，那速度也许刷新了三浪记录……

约好了在校门口见面，福来遵照约定没有带一件开运物，不安又紧张地等着训练员。他从背后蹑手蹑脚靠近，拍她肩膀时魂都要吓飞了，顺利听到了她有史以来最惊惧的怪叫。

诶？不是恶鬼啊？原来是训练员，虽然训练员有时候也像恶鬼就是了……哇哇哇抱歉当我没说！

一路上无论是逛商店街，坐电车，还是散步，都被她紧紧牵着手，训练员并不反感这样，否则某个擅长迷信的马娘又要吃手刀了。

被福来带到了风水极好的地点赏樱，她什么时候偷学了风水学，还讲得那么头头是道？

现在这个时辰这里风水最好啦，训练员累了吗？在这里休息一下——景色还不错吧？

和福来在一起，哪里的风景都好，说不定我的运势也提升了。

时间过得好快哦，想不到你这么温柔……不要瞪我啦训练员，恶鬼好可怕——

两人倚在同一棵树下，吵吵嚷嚷的福来变得意外的安静，太阳仿佛也经历了一天的劳累显出疲态，就要沉睡在满是红霞的天边。

时间过得好快啊，训练员。

（三十四）

他在冰冷的地板上醒来，上半身赤裸着，寒气沁入骨髓，双手被货真价实的手铐拴住，拴着铁链钉在墙上，脚链更是拴着杠铃的配重片，上面还有特雷森专用的字样。

“训练员先生，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不过不重要，你很快就会熟悉了，今天帝王大人时间很充足哦，不过很抱歉要改变行程啦，是要和那女孩出去玩么~哎呀，真让人羡慕，真让人生气啊……”

帝王跷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穿着平日的私服，只是牛仔短裤换成了短裙，她居高临下地俯视他，说到气头上时，表情从淡然转为愤怒，一把捏碎了木质扶手，碎屑崩落在他脸上。

“我们现在在郊外的地下室里，放心，大家是找不到你，看不到训练员狼狈样子的~”帝王起身在阴冷潮湿的房间里走动，她的声音在空旷中回荡，“拿好手机向手纲小姐请个假吧，如果不想成为把国中生马娘绑架到地下室侵犯的变态先生，请不要耍花招哦？我从现在开始会好好看着训练员的，毕竟之前没看住你是我的过失。”

他勉强摆正姿势靠在墙边，每动一下就伴随着巨大的响声，帝王的眼神空洞阴鸷，连看向她都需要极大的勇气，之前哭闹着央求他的马娘，一夜之间变成了这幅模样。

帝王活泼地坐在训练员身边，将手机塞给他，靠在他身上看着他的所有操作，像是热恋中的情侣互相依偎，女孩要看男孩拍的风景照一样。

这种毫无征兆的巨大反差让他更为恐惧，双手被汗水浸湿，呼吸急促而杂乱，连手机都不会用了。

“不要紧张嘛训练员，之后还可聊聊天，比如你和那个马娘的故事，我很想听呢~”

消息成功发出的瞬间，手机就被粗暴地抢走，随意地甩在一边，然后帝王恢复了深不见底的笑容，想起什么似的一拍掌，看着他歪了歪头。

“对了训练员，帝王大人还有礼物要给你，不知道喜不喜欢？”

她将香薰蜡烛放在训练员面前，点燃，小小的火焰在脚边燃烧，这种姿态使他想起了给宠物狗添食。

“训练员先生，玩个游戏怎么样？不要回头哦，如果问题答错了可是有惩罚的。”

没有丝毫拒绝的余地，帝王迈着轻捷的步伐绕到了他身后，声音近到能感受出她的吐息，平时让人血脉喷张的少女气息，此时却让他汗毛倒竖。

“你的担当马娘是谁？”

“东、东海帝王！无敌的帝王大人。”

“对啦，不过请不要说无、敌哦？我现在听到这两个字就生气，怎么办才好呢，亲爱的训练员？”

“唔……”

“回答太慢了！”

他的脸颊上绽放出啪的脆响，这是她从后面打来的，不愧是马娘的力量，除了脸上要被撕裂般的疼痛外，人也微微发昏。

“好啦，游戏继续——请问今年皋月赏得胜的马娘是？”

他心中一惊，为什么提出这种问题，本想改口说是帝王，但又憋了回去。

“重炮……”

“这不是答对了嘛训练员，很好哦……你知道现在重炮在干什么吗？在和她的训练员看樱花约会，本来我也想这样的，只可惜训练员不懂事，我不得不采取点措施了。”

“对不起……”

“训练员不用自责，明明跑输比赛的是我，为什么要道歉，还是说……啊，我没讲清楚规则……乱说多余的话也有惩罚，训练员想怎么向我道歉，怎么向我谢罪呢？”

他咬紧后槽牙准备迎接可能的巴掌，全身像被定住动弹不得，只听得见自己呼吸的声音。

“我们第三次外出去的地方是哪里？”

“是游戏厅。”

“真惊喜啊训练员！没想到这种事情你还记得，我居然被你感动到了，不过，你和那孩子有去过吗？”

“没有，没去过！”

“哦呀？那发展到哪一步了？一定要老实交代，为了能让训练员告诉我，审讯什么的都是常理——你最害怕的是我找到她吧？”

他感觉到帝王离自己更近了，一手扣住他的手腕，一手拿钥匙打开手铐，这是要放他重归自由吗？终于要结束了……

帝王一把反扭住自己的胳膊，肩膀的关节痛让他难以招架，那双小手传来的力道还在不断加强，加强，他隐约听见右肩传来微弱的断裂声。

“最近发现了一件事，普通人的身体跟帝王不太一样，很是僵硬呢，让帝王来帮你好好活动，放松一下吧，脸色不要那么难看哦训练员。”

是过了一分钟，一小时，还是一个世纪？他被松开时，额头上挂满了细密的汗珠，猛然发现让手臂回归正常姿势也伴随着巨大的疼痛。

“问点别的问题~你觉得蜡烛的香味怎么样？麦昆那家伙挑了适合用餐时的香气，应该是和训练员烛光晚餐了吧！真让人羡慕……”

“香啊，我很喜欢这个香气，你挑的很好……”

“训练员肯定人家了，好开心~稍微奖励一下你吧，坐正不要动！”

他挺直身子，僵硬地靠在冰块般的墙壁上，寒凉，还挂着黏腻的水珠。

帝王走到他面前，双手捏住裙边缓缓抬起，直到裙下的光景展露无遗，纯白的三角内裤，搭配她轻微内八的站姿，带着兴奋难耐的表情看着他。

然后轻轻坐在训练员两腿上，上半身向他靠去，侧头贴在胸腔上听心跳，感受着因各种原因而快速律动的心——什么时候能彻底属于她呢。

等等，蜡烛，蜡烛在哪里？

反应过来时，一滴滚烫的烛油滴在他的胸口。

（三十五）

“因为训练员先生也很辛苦，所以想让你好好休息一下……就像训练员带我出来玩一样！”

乌拉拉抱膝坐在野餐垫上，这是她第一次没有按计划训练，她安排好行程，带着训练员外出，平时都是被照顾的她，此时正带着最重要的人游玩。

他曾以为自己是生长在荒漠或崖壁的植物，又逐渐觉得绝对无法这样看待她——无法面对自己的良知，无法面对自己的真心。

“训练员也吃一个吧！爆进王说吃了就能变快，”乌拉拉把樱饼递到他面前，眨巴着眼期待他吃下，“我想和训练员一起变快，大家都说训练员为我努力了很多，我也感觉是这样，所以请训练员……”

粉白色的花瓣从空中飘落，她选的时间也许不是最好，还未长出新叶的树枝有些孤单，漏出蓝天的碎影，也许再晚一点，只能去更北的地方寻找花期了。

但真正的樱花正在他眼前盛开，盛开在眼前人的双眸里，他曾一直寻找正值花期的娇艳花朵，而他放下旧梦的一刻，终于发现最美的花在自己眼前。

“乌拉拉能为我做到这种程度，我很开心哦。”

训练员摸了摸乌拉拉的头，在疲乏的训练后，在紧张的比赛前，他都曾这样做，这次似乎不太一样，不止是他，两人都怀着与平时不同的心情……

在郊野的樱花林，一个翘掉训练的坏孩子，一个过分迟钝的训练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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