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佩隆奇諾已經好幾年沒有見過特斯卡特利波卡了。她先前輾轉打聽到那個金髮男人大老遠跑去南美洲做生意，結果因為不明原因導致經營的工廠爆炸，最後還上了當地新聞的頭條，明面上說是工安意外云云，但好歹密切來往過好一陣子，佩佩隆奇諾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八九不離十是遭到仇家惡意報復，那種唯我獨尊的張揚個性得罪過的人她連數都懶得數了。說起來一介武器商人好端端的放著本業不管而搞起八竿子打不著的巧克力做什麼，就算是一時興起想轉換跑道也未免太過突兀了吧。若要說完全沒感到半點幸災樂禍半是不可能的，不過佩佩隆奇諾對此事更多的是無奈以及就事論事估價情報的心思，再無其他。

讓她更加感興趣的是特斯卡特利波卡的養子。戴比特．塞姆．沃伊德對她來說並不是個陌生的名字，除了作為回國重拾舊業的特斯卡特利波卡的副手在這幾年內越來越常為人所提及，實際上於她仍與那個武器商人維持情人關係的時日裡也沒少見過這個男孩，記憶中的戴比特是個有些害羞的內向孩子，訥訥地向她搭話時總不敢看她的眼，然而她對少年那雙漂亮又罕見的紫羅蘭色眼眸卻印象深刻。與特斯卡特利波卡的情事中她撞見過許多次那倉皇逃離的視線，她曾打趣不該讓年紀小的孩子看見這種不健全的場景，有礙情操教育，但金色長髮的男人聽了卻僅是嗤之以鼻地哼笑了一聲，隨後依然故我地縱情享用她的身體。戴比特對於她的認識，大抵就只是監護人的眾多情人之一而已，與其他人並沒有什麼不同之處，她甚至有點懷疑對方是否還記得有自己這一號人物。

不過作為情報商人，佩佩隆奇諾對於戴比特的認識除了與幼時的他的那些相處點滴以外卻也多不了多少，原因無他，只因後者實在過於神祕，雖說凡走過必留下痕跡，但偏偏就是有些人能做到滴水不漏，將自己的一切掩藏得嚴實。他的過往經歷近乎一片空白，沒人知道他從何而來，只知道從某天起金髮的武器商人身邊就跟了一個年約十歲的孩子，連兩人之間沒有半點血緣關係一事都來自於特斯卡特利波卡單方面的聲稱。想和特斯卡特利波卡合作的人不計其數，想殺他的人更是不勝枚舉，從他那裡討不了好的話就換個目標，因此身為養子兼副手的戴比特自然也成了許多人的眼中釘，但這些年來卻始終無人得手，久而久之圈內普遍對他唯一的共識便是凡是費盡心思想挖掘他破綻的人多半都已經不存在於這世上了。面對這樣充滿謎團的一個人，佩佩隆奇諾自然是很心癢的。所以當當事人透過管道連絡上她並表示希望能夠與她交易時，她二話不說便答應了。

時隔多年的再會，佩佩隆奇諾對於已然成長至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的戴比特的初印象是驚艷。雖說在他仍是男孩時她就曾覺得小時候都這麼可愛了長大後必定會是個不可多得的帥哥，但像這樣幾乎是按照她的喜好來長的帥也算是很難得一見了。佩佩隆奇諾抱持著欣賞的目光多看了幾眼，也沒忘記自己是來談生意的，馬上就將心態切回工作模式了。而實際與之交談，倒也沒覺得像他人口中那樣的冰冷無溫，他身上確實帶有某種非人般的異樣感，不過實話實說在這行裡能混得較為出色的也沒幾個符合一般世俗所認定的正常人範疇，佩佩隆奇諾對怪人是見怪不怪了，何況是長得帥能養眼的怪人，能多看幾眼是幾眼。話雖如此她也沒有半刻放下對來者的提防，她之所以能好手好腳的活到現在除了獨到的識人眼光和純熟的交際手腕以外，即使在歡愛情事中也始終未曾放鬆過戒備的警覺性亦功不可沒，因掉以輕心而死在她床上的男人可謂不在少數。

話說回來戴比特會特意找上自己買情報或許就代表對他而言她不單純只是養父過去的情人之一，更是具有交易價值的對象，好的印象往往有助於頻繁的生意往來，也方便自己趁機觀察對方的相一舉一動。銀貨兩訖後佩佩隆奇諾心裡剛盤算完畢，卻聽見戴比特再度打破沉默。她原先以為他應當是作為他養父的代理人前來，卻沒料到並不全然如此，而他口中的私人請託也大大地超出她的一切預想。

「請以結婚為前提和我交往。」

「……什麼？」

戴比特不知自何處拿出一束盛放的玫瑰跪地獻給了她，在她因為來不及反應而下意識接下後又從口袋中掏出明顯是裝著戒指的小盒子和銀行存摺──出於職業病佩佩隆奇諾忍不住多瞄了後者幾眼，隨後被上面記載的數字給大為震驚。戴比特．塞姆．沃伊德的身家財產（恐怕還不是全部）倒是個挺有趣的情報，她漠然地想著。

「佩佩隆奇諾，」戴比特再次開口，這似乎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請以結婚為前提和我交往。」

佩佩隆奇諾抬頭望進他的雙眸中。與幼時不同的是，他不再閃躲她的視線，因此她得以窺見他的所有狂熱。那種熱切她在很多人盯著自己的眼裡看過，然而其中蘊含著的熱量卻過於純淨而顯得格格不入。這個男人瘋了，她想道。

女人笑了，妖冶而挑釁，她拿捏著誘人的語調，嗓音甜膩得像會溺死人，「戴比特，你想和我上床嗎？」她問道，語畢隨即在男人眼裡看見熟悉的欲望被點燃。裸露的、醜陋的、直白的、令人欣喜的渴求，她為此感到心安不已。

「……都想。」

佩佩隆奇諾對此有些困擾，「結婚是不可能的，不過你能帶給我什麼呢？」如同不著痕跡的婉拒，又像未曾明說的邀請，她輕聲嘆息，「戴比特，為了得到我，你能支付什麼代價呢？」

戴比特明白佩佩隆奇諾的意思。她是商人，而商人一向重利，對於沒有半點益處的交易自是不屑一顧的。所以他不假思索地回答，「全部。」他說，截至目前為止的人生中從未如此真誠，「我能給妳我的全部，也能給妳想要的全部。」

真是個自大的男人，不知道他的自信是從哪來的，但奇妙的是自己竟不厭惡或反感，反而覺得這種孩子氣的脾性有些惹人憐愛，她想著，答得輕巧且隨意，「呵呵，那就試看看吧，不過在那之前，你應該成年了吧？」

戴比特皺起了臉，表情看上去不太開心，「……我已經滿十八了。」

莫非曾經發生過什麼事情才讓年齡成了他的痛處，佩佩隆奇諾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不過仍然不為所動地朝他勾了勾手指，笑咪咪說道，「我雖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但唯獨對未成年出手這種垃圾行徑是死都不可能的，嗯？」

雖然依舊面帶怫然之色，但戴比特還是乖乖出示了證件，佩佩隆奇諾快速掃過他的基本資料，很滿意男孩沒有拿偽造的贗品來搪塞自己，隨即訝然道，「唉呀，原來今天是你的生日。」她嗤嗤地笑，「真是個壞孩子，你是故意選在今天來找我的吧？」

戴比特沒答話，只是執拗地用灼熱的視線注視著她。

她將纖長的手指壓在嘴唇上，釋出赤裸的綿軟誘惑，「沒時間準備什麼特別的驚喜了呢，還是說要來點最簡單又老套的『成人禮』？」

她很確信眼前的男人不會拒絕她的邀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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