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

啾。

在一片寧靜的空間裡，忽然傳出了親吻的聲音。

「怎麼了，悠仁，不是有很多事情想問我嗎？」脹相的目光帶著笑意，然而，在那眼底更看見了不可明言的情慾。

——現、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脹相？！

虎杖捂著嘴巴，抬頭看著現在壓在自己身上的人，他的腦迴路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現況，只是任由對方再次把臉湊了過來，吻在了他的手背上。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他羞紅了臉在內心深處這麼想著，並開始回憶起了他今天剛帶脹相一起回家的時候的事。

三個小時前。

帶著脹相回到家的虎杖發現今天沒有人出來應門，估計是因為他才傳訊息給他們說脹相今天會來家裡不久吧？

沒有想到他才剛下了定論，就收到了兩個哥哥都在加班的訊息，虎杖甚至都能看到他們的訊息裡透露出了怨氣，只得無奈的試著幫哥哥們爭取見面的時間，便轉頭問脹相能待到幾點？

「我媽說睡一晚也無所謂」脹相看著手機也皺起了眉頭，他總不能什麼都沒準備就在別人家裡洗澡吧？無奈的感嘆自己的母親未免也太過奔放。

「要不虎杖你來我家吧？順便把你的東西帶著」想著與其在虎杖家兩人獨處造成擦槍走火的機率上升，不如去他家，至少他母親也在家。

但是虎杖卻瘋狂的搖頭表示拒絕，說他實在拿脹相的母親沒有辦法，脹相聞言不是很愉快的挑眉看他，但是念在虎杖曾經幫過母親和他是他⋯⋯弟弟的份上，他非但沒有生氣還說他先回家一趟。

「欸、為什麼？」虎杖有些擔心剛剛的話是不是讓一向護短的脹相感到不愉快，所以才說要回家。

「你難道要借我穿你的衣服嗎？」脹相言下之意就是他要回家洗澡。

虎杖聽了他說的話，不用想也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便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見脹相出了自己家門，他才發現他們兩個什麼時候變成在討論要在誰家過夜，明明他只是想著要讓脹相和壞相他們碰面而已。

一切都是脹相的母親的那個問題發言開始的，事到如今，虎杖也只能默默找了另一床被子，打算等一下給脹相用⋯⋯看著和曾經的場景幾乎雷同的畫面，虎杖覺得他現在可能還來得及挽回。

所以他傳了訊息給脹相，問他要不要還是改天來家裡玩？結果才發出去沒多久，脹相竟然才剛讀了訊息，第二秒就回了一句免談。

他回覆的速度實在太快，讓虎杖忍不住笑了，只得無奈的轉告壞相他們今天脹相會在家裡待一晚，這次也是沒有過多久就接到了壞相的電話，電話的那一頭是擔憂的聲音。

「悠仁，雖然我覺得約會是他們在胡鬧，但是這麼快就帶來家裡過夜，我很擔心你」壞相不清楚脹相的情況，只是想起以前虎杖提過他們兩個前世的關係，就怕有個萬一。

「不會變成哥你擔心的事態啦，放心」說到底，脹相自己都說了比起戀人更想做朋友兼兄弟了，虎杖不覺得需要擔心那方面的事。

虎杖接著向他關心了一下工作的情形，不久後便掛斷了電話，但下一秒又接到了血塗的電話，原本以為他也和壞相在擔心一樣的事情，但對方說的卻是完全相反的事情。

放下了手機，忍不住想起了直接讓脹相來家裡睡一晚的他的母親，他怎麼想就沒想到自己家裡也有一個用一樣的態度看待他們的人在。

另一方面，已經洗好澡的脹相正擦著頭髮，他看著鏡子裡面的自己變成了前世的自己的模樣，知道這不過就是大腦產生的錯覺，一臉平淡的問他突然之間又想說什麼？

『你不覺得讓我和悠仁獨處很危險嗎？』

「⋯⋯這裡只能靠你的兄長力想想辦法了吧，你不是十兄弟的長兄嗎？」他想要讓虎杖來自己家裡的提議已經被拒絕了，他也不想要勉強對方，這裡只能靠他自己想辦法了。

『⋯⋯』他難得的露出了困擾的表情。

『那當然了，我可是他們的大哥』

脹相知道自己可能是強人所難，可是作為兄長，不讓重要的弟弟感到困擾是他們兩個之間的共識，所以他們就這麼結束了對話，向母親道了晚安之後他穿上了外套，拿上了學校的包，就來到了虎杖家門前按了門鈴。

在門口等了約莫一分鐘，脹相心想、虎杖不會現在正在洗澡吧？便拿出了手機給虎杖打了電話，不出所料的沒有人回應，脹相也覺得現在又回家一趟可能會被他母親投以關懷的眼神，只得乖乖的在門口等。

五分鐘後，他聽到了門內傳出了驚訝的叫聲，接著就看到了急急忙忙來開門的虎杖。

「你來之前怎麼不先打電話？」虎杖讓他進了家門，開口問道。

「⋯⋯我出門的時候沒有想到你才剛去洗澡沒多久」脹相這麼說完，回頭就問虎杖要不要把作業拿來一起做。

虎杖看他竟然把學校的作業也帶來了，因為脹相之前和類似不良少年的人混在一起，還以為他這一世對學習不怎麼有興趣，現在看來，脹相可能只是被那群人擅自當成了老大也說不定。

於是，他們便在客廳裡一起做了作業，正當虎杖覺得可以休息了的時候，他看到脹相竟然說著明天有課堂測驗，就這麼開始了預習，不知所措的虎杖只好也一起打開了課本，等到脹相闔上書本，他就看到了用手撐著臉頰睡著了的虎杖。

他伸手搖醒他，虎杖一睜眼就看到了帶著淺笑看著自己的脹相，不禁覺得有些丟臉的虎杖沈默著收拾著桌上的東西，收拾完之後，他問脹相要不要玩遊戲或是看影片？

「都可以，你想要看什麼？」脹相覺得有些奇怪，明明已經說好了要出來見虎杖一面的，但腦內的那個人卻遲遲沒有動靜。

「那我就自己決定啦」虎杖開心的打開了電視，選起了之前先買下來還沒看的影片。

但考慮到時間，最後虎杖只得看時長來決定，兩個人一起去廚房拿了飲料，脹相看著冰箱裡面寫上了名字的各項物品，竟是笑了出來。

虎杖困惑的看著他，意識到他的視線，脹相轉頭笑著說他們三兄弟感情真好，虎杖看著他的笑臉，不知道為什麼他看起來好像有點寂寞，伸手就拉著他往客廳走去。

接著，他們就這麼並肩坐在沙發上看起了電影，脹相側頭看著他抱著抱枕盤腿坐著的姿勢，又不禁想起了剛剛冰箱裡的畫面，他小聲的又說了一次一樣的話，但這一次虎杖並沒有聽見。

重新看向了眼前的電視時，忽然眼前一黑，他知道這是代表著什麼。

他任由自己再次進到了回憶之中，讓最終還是會消失的殘渣再和他曾經那麼重視的那人說上幾句話。

虎杖仍然十分專注的看著眼前的畫面，完全沒有注意到身邊的人的異變，而意識交換過來的人默默的看向了身旁的虎杖，他不禁有些懷念以前曾經和虎杖一起去過電影院的事，想著等一下對方會問他感想，也專心的看著面前正在播放的影片。

——脹相，你別只看我，難得來電影院都白費了。

曾經的他這麼對他生氣過，那時的他也沒想過他們也就一起去過那麼一次電影院，下一次去的時候，就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將近兩小時的影片放映完畢之後，虎杖很興奮的對身邊的人說著他的感想，說著說著，他才發現脹相竟是看著開心的自己默默的滴下了眼淚，一瞬間，那透明的液體竟看起來像是鮮紅色一般。

「脹相⋯⋯？」虎杖不知道他怎麼了，剛剛的電影不是那種感人肺腑的故事，所以他會做出這種反應肯定還有其他的原因。

「悠仁。」他開口叫了他的名字，不出意料，虎杖因為他的稱呼而愣了一下。

虎杖想起了今天早上才發生過的事情，有些困惑的看著眼前的人，他沒有像早上那樣急躁的想要他做出說明，只是試探性的伸手過去抓住他的手，這次，對方並沒有避開自己。

「看到弟弟們感情友好的生活在一起，我很高興」他對虎杖這麼說著。

可是這對虎杖不能成為一個明確的解釋，他開口問他，這一世的脹相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有現在這種情況發生？

「他又想起了前世的記憶，沒有意識的期間，我能從他的意識深處出來」他知道虎杖已經不再把他們看作不同的人，只得向他解釋道。

「悠仁，你不用擔心，他只要想起了全部，就不會再有現在這種情況發生了」他這麼對虎杖說著，可虎杖最想聽的並不是這些。

虎杖伸手拉他，讓他撲倒在自己身上，用雙手用力的抓住了對方的臉，說他還有很多事想問他。

不是問這一世的他，而是眼前這個存在在脹相腦裡的異物，虎杖的直覺告訴他自己，眼前的脹相如果錯過了這次，可能就再也見不到了。

他們沈默著看著彼此。

「⋯⋯」虎杖看著他的臉越來越靠近，正在想是不是有點不妙時，唇上就感覺到了柔軟的觸感。

於是，就變成了開頭的那個情況。

虎杖被壓在沙發上、捂著嘴巴，明明對方已經做過了解釋，卻驚恐的在心底再次問著一樣的問題，他沒有讓虎杖移開手，只是親吻著他的手背，虎杖不敢動彈，萬一自己不小心放開了手會怎樣？

他不知道，也不知道該不該嘗試得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正當他還在胡思亂想時，他看見對方從他身上移開，無奈的笑著坐在他身邊，還對虎杖說他不需要這麼緊張，他早就和這一世的自己約好了不會對他做出什麼踰矩的舉動。

「那傢伙說那樣會讓你們相處的時候很尷尬，叫我自己克制一點」虎杖聽明白了，眼前的人在對他一本正經的說著下流的話。

「為什麼說得很像我完全不會有反對意見似的？」虎杖堅決否認這點，但是他又不能完全否定自己沒有那種想法。

而且，他聽見了虎杖的話之後竟然還笑著看他，彷彿他很有自信不會被虎杖拒絕似的，看到他的笑容，虎杖覺得他一肚子火，自己湊了過去，也親了他一口當作對他剛剛那個吻的反擊。

可是這麼做，對他們的現況並不是個好選擇。

他本來就已經在克制自己想要碰觸對方的心情，如果由虎杖自己主動來靠近他，他可能根本無法招架。

「⋯⋯」他伸手抓住了虎杖的肩膀，又把唇貼上了對方的嘴唇。

就這麼停頓了幾秒，他還是按下了心裡奔騰的慾望，移開臉，接著就只是把人緊緊的抱在自己的懷裡，他也有很多想對虎杖說的話，可是，要把那些簡單的只統整成幾句話他實在做不到。

只能一邊抱著他一邊喚著他的名字，虎杖覺得他抱得有點緊，可是聽著他的聲音卻又無法抗拒，即便是現在，他也不會把真正脆弱的一面表現給自己看，他只是透過這樣的行為來表達他對自己的念想。

虎杖的腦海浮現出了伏黑告訴他的故事，把自己的臉埋在他的肩頭，小小聲的對眼前的人說了歡迎回來，他不知道現在這麼說適不適合，只是覺得眼前的人現在最需要的肯定是這句話。

他放開了抱緊自己的手臂，虎杖看著他的笑容，忍不住問他現在難道不該回他一句「我回來了」嗎？

「比起那個⋯⋯」虎杖看見他又湊了過來，這次不像剛剛那樣只是點到為止的親吻，他舔上了他的嘴唇，試圖把舌頭探進自己的口中。

虎杖原本想就這麼順著他的意思也無所謂，可是他忽然想起了這一世的脹相，如果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除了接吻，連舌吻也做了，不知道還想當一陣子哥哥的他會是什麼心情。

所以他抿緊雙唇，示意對方不能再繼續下去，可是對方似乎沒有要停手的意思，整個人壓了上來，再次被壓在沙發上面的虎杖想著是不是該順勢把他丟出去，可是他已經張嘴咬了上來，被他嚇了一跳的同時張開了嘴。

感覺到對方的舌頭探了進來，口內被舌頭舔過攪弄著，舌尖勾住了自己的並吸允著，曾經和對方做過一樣事情的記憶浮現，但那記憶中還包含了那之後他們會做的事，可那不是現在的他們該做的。

「唔唔！」虎杖用力的推著他的肩膀，就是為了讓對方意識到現在應該到此為止。

「悠仁⋯⋯」對方的表情看起來十分不服，彷彿在質問他為什麼要阻止自己一般。

「這裡是客廳，哥哥」屋內出現了第三個人的聲音。

虎杖和他同時看向了聲音的源頭，而站在那裡的正是比預想的還早結束了會議，剛剛才進家門就看到他們倆在客廳接吻的畫面的壞相，幸好虎杖有好好的掙扎表示拒絕，不然他可能會選擇直接給他們一人一拳。

他見到壞相自然很開心，可這不構成他要放開懷裡的另一個弟弟的理由，便繼續抱著虎杖，轉頭問壞相這一世過得怎麼樣？因為他不在，這一世是長兄的壞相想必十分努力吧。

——不對，你先放開我啊！

虎杖掙扎著想讓他放手，換來的卻是對方更加用力的擁抱，壞相知道讓他放手也沒有意義，便坐在另一側的沙發上，問他現在到底是什麼情形？

「這一世的我恢復記憶的時候會失去意識，所以我就代替他暫時使用這具身體」他抬手摸著懷裡的人的頭髮，似乎很享受和弟弟們相處的時間。

壞相雖然知道他們兩個前世的關係，可是想像和實際上親眼看見本就是兩回事，他忍不住捂住自己的眼睛，詢問他能不能用一般兄弟的距離來對話？

他聽到壞相的話之後困惑的眨眨眼睛，又低頭看了一眼紅著臉的虎杖，雖然他基於自身的想念完全不打算放手，但造成弟弟們的困擾違反他的初衷，便鬆開了抱著虎杖的手。

之後，他們三人在客廳聊了很多，從這一世他們三人怎麼成為兄弟，他們之間發生過的大小事，還有現在還在療養院養病的爺爺的事，他聽著這些事不禁露出了微笑，還說改天也想去見一下他們的爺爺。

前世見到的虎杖的爺爺只是墓碑上的一個名字罷了，這一世還健在的話，他是真的很想真正見他一面，便開口問了他現在住在哪裡的醫院？

但當他知道了醫院的名字之後，竟是露出了一個微妙的表情。

「⋯⋯這一世的我因為我想要讓他恢復記憶的緣故，這一世的父母經常安排他去醫院做檢查，最近才剛轉院⋯⋯剛好⋯⋯是同一家醫院」他看著他們目瞪口呆的表情，無奈的笑著。

「這不就真的像壞相哥說的一樣，有緣自然會再相見嗎？」不管是遇見脹相的母親，還是脹相搬家轉學又或是轉院治療都能變成一樣的結果。

「其實⋯⋯悠仁和我中學時就已經見過了」不過那個時候他們都沒有記憶，遇見的時機還是中學的畢業旅行，不記得也不能怪他。

虎杖一臉困惑的問他是怎麼一回事，他只得說起了那時的故事，當時，這一世的他被母親逼著參加了中學的畢業旅行，去學校參加分組抽籤的時候還被同組的人問說會不會臨時不參加，心情不好的他自然沒給別人好臉色看。

所以他到了當地非但沒和同組的人一起行動，還打算賴在旅館的房間裡面補眠，然而，被老師發現只有他一個人沒和小組成員一起行動，最後他還是被帶去和小組成員會合，就在那時，他在某間當地的商店遇見了虎杖。

他那時正在挑選伴手禮挑到有點障礙，本就不怕生的虎杖竟是拉住了他問他決定哪個比較好，而當時的他因為他和自己一樣穿著學生制服，猜想他是其他學校和他們一樣來旅行的學生，脹相看了他手上的東西，隨手指了其中一邊。

『欸，才發現你不是我們學校的人耶，抱歉』虎杖尷尬的笑著道歉。

『⋯⋯沒關係』脹相看著眼前的虎杖，他不知怎的並不討厭這個向他搭話的陌生人。

虎杖最後沒有選擇剛剛拿著的手鏡或手帕，反倒拿了有四種顏色但形狀都一樣的一組吊飾，但虎杖又碎唸著爺爺不喜歡這種東西，最後還會多一個出來，便再次拉住了也挑起了要給母親的伴手禮的脹相。

『我只要其中三個，剩下的那個太可憐了，當作謝禮給你好嗎？』虎杖覺得這樣讓他收下有點不好意思，便讓他選一個他喜歡的顏色。

『⋯⋯你對誰都是這個樣子嗎？』脹相有點無言，並沒有想要接受他的提議的意思。

『老闆，我要這個！』虎杖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拿著東西去結帳，結帳完就拿出了其中一個直接塞進了脹相的手裡。

『我不是說了是謝禮了嗎？那個就給你啦』虎杖不等他拒絕，直接跑著離開了那間店。

脹相看著手中的紅色的吊飾，忍不住想他這是覺得這個顏色適合他嗎？結果，看到了一部分情形的同組的組員發現脹相就這麼愣在原地，可能是突然覺得脹相也沒那麼難以靠近，便過來向他搭話。

『剛剛那個是O中的人吧，他好像被我們學校的人叫做＂O中之虎＂』脹相默念了一次剛剛才第一次聽到的稱呼，又看了一眼手上的東西。

『⋯⋯嘖，又來了』脹相感覺到自己腦袋有點刺痛，便打開了背包拿出了水和頭痛藥，吞了下去過了五分鐘才覺得疼痛舒緩下來。

身旁的同學也是第一次見到他這種情況，才終於理解了脹相為什麼天天臭著臉，換作任何一個人需要動不動就吃止痛藥，不管是誰都不會有好臉色吧？

脹相在之後的幾天總算是過得算是十分自在，也算是多虧了虎杖突如其來的舉動吧？他之後也在那間店裡買了伴手禮，只是虎杖給他的那個吊飾，他實在不知道該掛在哪裡才好。

「大約就是這樣吧？」他說完，之後就伸手拿起了自己的包，從裡面翻出了他家的鑰匙，而上面正掛著他剛剛說的紅色的吊飾。

虎杖早就忘記了這件事情，雖然那個吊飾他還好好的掛在自己的書桌那裡，但他還真想不起來那個原來是四件一組的事情，是他這麼一說，他才慢慢的從腦海裡找出了當時的記憶。

——那時候的脹相臉上還沒有刺青和傷痕啊。

「悠仁恢復記憶的時候發了高燒，所以有些事情可能一時半刻也沒有想起來」壞相覺得有點無奈，虎杖回家也沒有對他們說明過。

「高燒？那腦袋還好嗎悠仁？」他伸手想要檢查他的腦袋，卻被虎杖給避開了。

「該、該睡覺了，明天還要上學！」虎杖覺得再讓他貼近自己一次，他今天肯定就沒有辦法再逃離他的懷抱了。

他不想讓脹相一大早醒來就看見他們兩個睡在同一張床上的畫面。

這天已經很晚了，便照著虎杖說的，拿上自己的杯子和牙刷，兩個人一起去洗漱之後就一起進了虎杖的房間裡，虎杖指了指地板上鋪好的床鋪，說他今晚就睡那裡，而他則是看著熟悉的位置露出了微笑。

而此時，忽然意識到虎杖和脹相又變成了兩人獨處的事態的壞相急急忙忙的跑到了悠仁房門前，敲門警告他們可別做什麼踰矩的事情，現在還太早了，至少等兩個人都成年了之後再說。

虎杖聽著壞相擔心的聲音，竊笑著故意不出聲，鑽進了被窩裡面裝作沒聽到，而他在一旁看著，也只好配合著面對哥哥還有點幼稚的弟弟，躺進了鋪好的床鋪裡。

「悠—仁—？」壞相開門進來一看就看到兩個人都已經躺在被窩裡睡覺，知道一定是弟弟帶頭作亂，便無奈地向他們道了晚安、關上房間的燈就出去了。

待壞相走遠之後，他就聽見了虎杖從棉被裡面發出了細小的笑聲，說他還以為他會回覆壞相的話，沒想到他竟然和他一樣裝作沒有聽到。

「沒辦法，我自己都覺得等不了那麼久，怎麼回覆他都不對」他這麼說著，虎杖聞言不禁小小的發出了驚訝的叫聲。

接著，他就看見他坐起身並翻開他的棉被爬到了自己的床上，虎杖見狀急急忙忙的滾到了牆角，用力的扯走棉被把自己捲成一團，誰知道他竟然還湊過來抱住了棉被團，還親了他的額頭一下。

虎杖最後還是忍不住把他踢到了床底下。

他倒在地板的床鋪上，決定不再繼續作弄他，便向他道了聲晚安，蓋上了棉被並闔上雙眼睡著了。

——晚安，脹相。

虎杖看著他的睡臉，覺得這種感覺果然很懷念的安穩的入睡了。

再次回到了精神的世界裡，他看見了這一世的自己蹲坐在地，似乎是為了剛剛回想起來的事而感到難受。

『⋯⋯』

「⋯⋯」

『⋯⋯你看起來不太好』

「⋯⋯你和虎杖都瘋了，尤其是你」

他回憶起了他們從澀谷一起狩獵咒靈之後，遇見了來執行虎杖死刑的乙骨，那之後見到了虎杖的好友伏黑，找到了天元之後留下當護衛，抱著必死的覺悟向前往阻止死滅洄游的悠仁等人道別，一直到一切結束。

並且，從虎杖的口中得知了死刑的事。

而自己則是答應了他「不會和他共赴黃泉」的要求。

最後，他知道了虎杖似乎對他抱有戀愛的情感。

而他煩惱之餘，還是選擇了要陪著他一起走最後這一段路，就怕他死前還抱有遺憾。

『那又如何，我不可能明知悠仁希望的是什麼，卻為了自己而當作什麼都不知道』他知道脹相似乎還沒想起向虎杖告白那天晚上的事情，只是這麼解釋道。

「為什麼不試著說服虎杖活下去？不管用什麼手段，你應該能說服他的才對。」他瞪著眼前的人，那個時候虎杖的體內已經沒有宿儺了，在澀谷殺了人的本就不是虎杖，沒有理由讓他背負那些責任。

『⋯⋯你懂得，所以才這麼問我。』這個問題他問過自己無數次，也曾經裝作若無其事的問過虎杖的想法，可是他最後還是沒有選擇他希望他選擇的那條路。

「⋯⋯所以我才說你瘋了，但沒辦法說你不對的我也差不多瘋吧。」他能夠理解對方的感受，也知道他為什麼做出了這種決定，但那也不代表他能夠接受對方的作法。

脹相目前恢復記憶的方式非常極端，除了和虎杖或弟弟們在一起時的記憶以外都沒有恢復，也因此對於前世見到的其他人的印象十分模糊，這也導致了他很難理解虎杖為何執意要接受那不合理的結局。

虎杖本來沒有打算向前世的自己告白，因為他已經決定接受死亡，只是盡可能的當他的弟弟，想要作為家人走完人生最後的道路。

可是前世的他卻決定把他帶上「愛人」的路上。

倏地，他忽然理解了前世的自己對虎杖的死最大的抵抗或許正是這個決定。

——這份愛詛咒了他深愛的人，也詛咒了自己。

『你打算怎麼做？』這一世的人生屬於他，如果他不願意選擇再和虎杖發展成前世那樣的關係，他也無可奈何。

「⋯⋯順其自然」跟著記憶一起想起的這份沈重的愛，幾輩子都無法消弭，他剛剛雖然那麼質問他，但他不可能去問虎杖為什麼前世不願意和他、和夥伴們一起活下去，他知道那沒有意義。

他該做的是思考接下來要和虎杖怎麼走下去。

在黑夜之中，他睜開了眼睛。

最先進入他視線範圍內的是把棉被踢了一半到床底下的虎杖的睡相，脹相無奈地起身幫他蓋好了棉被，看著眼前的人的睡臉，他竟是不自覺的湊了上去，直到感覺到嘴唇柔軟的觸感，他才驚覺不對，趕緊移開了臉。

但他才剛移開臉沒多久，看著他這種毫無防備的樣子又忍不住再次湊近了他，脹相最後只能放棄了掙扎，拉起了地上的棉被硬是和虎杖擠在一張床上，但再怎麼說這也是單人床，為了不被擠下去，他只能把人給抱在自己的懷裡。

他忍不住感慨他才剛想起來對虎杖的情感就無法克制自己，那麼當他想起了和虎杖成為戀人之後都做過了哪些事，那他豈不是——

「嗯⋯⋯？」虎杖身上被蓋了兩條棉被再加上一個人的體溫，過分溫暖的溫度甚至讓人覺得有點熱，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看見了一臉茫然的望著自己的脹相。

他想問他怎麼了，可是半夢半醒之間，他竟是沒能說出他的疑問，只是本能地把手往他的方向伸去，撥開了自己原本蓋著的棉被，鑽進了對方的棉被裡面不打緊，虎杖甚至抱住了對方。

「⋯⋯」脹相看著他做完這一連串動作，竟然就靠在他手臂上睡著了，他悠哉的睡臉此時看起來竟是有點可恨。

他漠然的想著這個距離，他輕易的就能湊近虎杖的臉親吻他，而這是他下意識的舉動，可見虎杖和前世的他在那短暫的日子裡，確確實實地作為戀人一起經歷過了許多事，虎杖的內心深處可能永遠也不會忘記那段時光吧。

他還想再和虎杖多做一陣子朋友，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也想和虎杖做兄弟，這之中，他卻回憶起了前世對虎杖超越了親情友情、超越了戀愛的情愫，全部都混雜在一起的沈重的愛。

「⋯⋯這是叫我該拿你怎麼辦？」脹相覺得這份感情對現在的他來說有點多餘，他本以為自己又得落得一個失眠的下場，卻在煩惱之中不知不覺間沈沈睡去。

翌日。

脹相醒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目瞪口呆的虎杖和已然失去知覺的手臂，他倒覺得那不是很重要，只是這種很久沒有一覺到天亮的感覺讓他覺得很舒心，就什麼也沒想的把人再按進懷裡打算繼續睡第二輪。

懷裡的虎杖理所當然的在掙扎，而他為了避免被他踢下床，竟是下意識的把自己的腳擠進了對方的腿間，聽到了對方小小驚叫的聲音，感覺到他沒有再用力掙扎，便揉了揉他的腦袋打算繼續睡。

殊不知虎杖就是在等他鬆懈的這一刻，他手腳並用的把人丟下了床。

「果然昨晚不是我在做夢！你什麼時候爬到我床上來的？！」虎杖想起昨晚自己投懷送抱的舉動，甚至都沒搞清楚眼前的是哪個脹相。

「⋯⋯虎杖」脹相被這麼一扔也只能暫時放棄睡回籠覺，坐起身後就靠在他的床邊看他。

「我昨天晚上又想起了很多事，包含你讓我好好活下去」明明在沒有弟弟的世界裡，作為哥哥的他一個人獨活於世根本沒辦法達成他的願望。

虎杖聽見他說的話不禁有些驚訝，沒想到他已經回想到那個時候的事了，卻又不知道該對他說什麼，只是看著他又爬到了自己的床上，看著他又伸手過來把自己摟在懷裡。

任由他抱著的虎杖正努力的想著要說些什麼的時候，他發現這人竟然又拉著他想要睡回籠覺。

最後在他的奮力抵抗之下，脹相總算是願意和他離開床鋪去浴室洗漱，虎杖忍不住問他究竟記憶是恢復到哪裡了？他總覺得脹相現在的黏人程度有點異常。

但脹相並不打算說太多多餘的事，只是裝作一個被剩下一個唯一的弟弟留下而傷心的哥哥，他看得出虎杖對這件事心有芥蒂，其實他也不想一直對他提起那件事，這時虎杖默默的開了口。

「我其實很猶豫要不要告訴你，因為我覺得你肯定會做出傻事來」虎杖回想起了當時的脹相，他當下什麼都沒有對自己說，只是他臉上的模樣卻出賣了他，淌著血，彷彿在哭泣。

「⋯⋯可是你知道我不希望你那麼做，所以硬是忍住了」脹相針對死刑一事什麼都沒有對他說，只是默默的像往常一樣待在他身邊。

「那時候你直到前一天都還在和我做＂下一次＂的約定⋯⋯我拿你沒辦法只好拿這輩子來還你了」虎杖小聲嘟囔著對方還沒回憶起來的事情，但寧靜的空間裡還是聽得一清二楚。

脹相看著虎杖紅透了的耳根，他不禁想，趁他還沒回憶起來的時候說這種話會不會太狡猾了？

可他乾脆就當作虎杖又在向他告白，脹相不禁笑了出來，害得虎杖一臉莫名其妙的看向了他，然後他就抬手撥開了他額前的頭髮親了他一下，被他這麼親了之後的虎杖竟只是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人。

『悠仁上輩子最後可沒有這樣對我說。』

他忽然聽見了腦海裡的聲音，才驚覺剛剛虎杖最後那一句話是真的在告白，而他竟然還對此做出了回應，脹相急忙的想出了對應的方法，便對著虎杖說，我弟弟這輩子當然還是我弟弟，試圖蒙混過關。

「你明明就知道我是什麼意思」虎杖瞇起眼睛盯著他看。

「虎杖你那已經超過戀人的範疇了吧⋯⋯」對現在的他而言，要這麼順其自然的答應和虎杖一起過這一輩子未免也太早了。

「所以你才那麼回答我嗎？」脹相心想這下玩完了，如果虎杖真的是那個意思的話，那麼他剛剛的兄弟之說在某種層面上也算是同意了對方的說法。

果不其然，虎杖為了讓他沒有反悔的餘地竟是衝出浴室跑去找他兩個哥哥，興高采烈的說脹相他說要收下他這一輩子，害得壞相手裡的咖啡都倒得滿桌都是，他藏不住動搖的看向了跟著虎杖衝出來，拼命的捂住他的嘴巴的脹相。

脹相沒空管他們的視線，只顧著想辦法避免他繼續胡說八道，可是虎杖的初始目標已經達成了，所以他也就乖乖的閉上嘴等著他的兩個哥哥開口說些什麼，可是壞相看起來還沒從震驚中緩過來。

「大哥和悠仁怎麼就要結婚啦？」至於血塗則是在想他昨晚明明只有為弟弟的戀情加油，怎麼就直接跳過了戀人了？這進展速度快得他有點跟不上。

「還沒——不！不對、我和虎杖沒有要結婚！」脹相連忙反駁道，卻不知道這樣反而正中虎杖下懷。

虎杖總算逼出了脹相現在真正的想法，他樂得對著還在震驚的壞相比了一個勝利的手勢，而看到他這個舉動的脹相也總算是意識到了他另一個目的——他想知道他對於這種可能性有什麼想法。

他剛剛情急之下脫口說出的「還沒」二字正表達了他不加修飾的心情。

脹相看著此時看起來有點可憎的前世來的便宜弟弟的笑臉，他竟然只覺得他可愛，看來他真的是病入膏肓了⋯⋯他默默的放開了捂著虎杖嘴巴的手，走去虎杖房間拿了自己的手機，給他父母傳了訊息。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就這樣吧」脹相把手機拿給了虎杖看，上面的是他剛剛發送出去的一句——我決定以後要和虎杖共組家庭。

他這話講得一點也不委婉，任何一個人的眼睛只要沒瞎，都看得懂他在說什麼。

而且他母親竟然第一時間的反應是「幫我問虎杖同學今晚吃紅豆飯嗎？」絲毫不覺得這件事情哪裡有問題，至於脹相的父親似乎知道他在家裡沒有話語權，便只有回覆了一句，你自己想清楚就好。

「嗚哇！你有必要這樣嗎！」虎杖雖然覺得既然脹相已經回想得差不多了，那他再顧慮那麼多事情也沒有意義，但對方這麼反過來把他的後路也給斷了，虎杖也是始料未及。

「悠仁⋯⋯自己種下的因，不管什麼結果都要好好承擔」壞相總算是緩了過來，雖說虎杖那個發言可能帶有一點惡作劇的意思，但他清楚他那些話都是出自真心。

虎杖看向了脹相，誰知對方竟然捂著嘴角偷笑，對、他又忘記了這一世的脹相和他相處有時有點幼稚。

這天早上，脹相留在虎杖家吃了早餐後才回了自己家換上制服，才到樓下和虎杖會合，卻意外發現了伏黑也在，甚至和虎杖有說有笑的。

他想，朋友應該是像他們這個樣子才對。

脹相走近之後卻發現虎杖竟然還在說早上那件事，而發現他已經在虎杖身後的伏黑竟是一臉尷尬的別開了臉，一副就是別把我牽扯進去的嫌棄樣，如果不是因為伏黑前世點明了虎杖喜歡的人是他，他肯定不會輕易放過他。

於是，他們三人一起踏上了上學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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