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要是这样下去的话，他也会等不及的。”

“我清楚。”

莫斯提马回过头，对着菲亚梅塔笑了笑。

“对他来说，要是这份感情扑空的话，实在太残酷了。”

“就像内心的天使与恶魔在博弈一样，断绝他的念想还是成全他，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始终还是没有想好。”

从堕天使的口中说出这样的话，还挺合适的。

天使破碎而残旧的光环，恶魔漆黑而静谧的双角。

如果还是原来那个纯粹的萨科塔，现在应该表现得多么直率，多么的快乐啊……

现在的“恶魔”这一部分，又是因何而生呢。

她相信着，相信着过往的自己能够夺还——

夺还自己破碎的心。

将恶魔隐去的那一半内心，重新拼合。

等到修复那个完整的自己，所有失去的情感，重新涌入自己的内心的时刻——

她一定会找到答案。

时间快到了。

菲亚梅塔知道，她的监视对象也在纠结。

所以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有人去推一把。

即使这样做，是要她亲手葬送属于自己的那段感情。

她自己也因此“受难”。

长考当中，她一直沉默着。

一如她监视者的职能一般。

“奉献”，还是“自私”？

问题的答案，她还没有确定。

但终有一日，她会想清楚的。

圣城的雪，在道路上越积越高。

玻璃般的，名为虚荣的花朵，能够绽放，还是会就此枯萎？

两个女孩都在纠结着。

时间会给出答案，因为这从最开始就无关什么所谓的“牺牲”。

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

罗德岛的正午，瞥不见耀眼的阳光。

舰内不管什么时间都是看不到外面的，所以在舰内时如果不清楚时间，完全可以说“早安”来当问候语。

舰桥上积了薄薄的一层雪，THRM-EX在甲板上随意开动着，可露希尔今天让他在那边用机身的高温帮忙融雪。

博士从楼梯走上，感受着深冬时节清新的空气。没有枯枝的腐败气味，只有新雪到来之际才有的那种清澈，实在可贵。

即将走上甲板的时刻，他停住了脚步。

他在想他未曾谋面的，所爱之人的故乡，是否也在下雪。

答案是肯定的。作为罗德岛的指挥官，对这种地理知识还是了解一些的吧。

也罢，反正雪终归是从同一片天空落下。

澄澈的空中，一抹闪光突现。

是流星吗，还是说是天灾降临是从天而降的陨石。

罢了，许个愿吧。

博士望着天空中的那段弧线，若有所思。

“我给我的良人开了门。我的良人却已转身走了。她说话的时候，我神不守舍。我寻找她，

竟寻不见。我呼叫她，她却不回答。”

——《雅歌》5:6

诵读的篇章是拉特兰人应当都读过的，博士倒只是出于兴趣看过。

可惜，良人应是新妇吧。

博士可还没有行到那一步。

他盯着刚才流星出现的那个方向，沉默不语。

他忘不掉。

转身走下楼梯，回到办公室，供暖设备吹出的热风反倒让博士感觉有些太热了。

出门时没有关灯，个人喜好而调的暖黄色灯光慵懒地照在办公室里。

博士很讨厌办公区常用的冷色灯光。

不过，好在他有个独立办公室。

今天本来预定要当班的助理，还没回来。

因为那两个人总是一起行动吧，找不到其中一个的话，另一个肯定也找不到。

对博士的工作而言，助理存在的意义其实也只是帮忙搬一下文件，和偶尔聊聊天。

所以，当莫斯提马不在的时候，博士甚至会不乐意安排其他干员来负责助理工作。

他只想听莫斯提马开心地说自己刚好有空，可以陪陪他。

仅此而已。

又或者是，能听菲亚梅塔鼓励他，不要放弃这段感情。

这样也行。

对他来说就是这样。

他是个孤独的人，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是什么“罗德岛的博士”。

从石棺里醒来的那天，他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从何而来，而这个所谓的自我又将何去何从。

他只知道当他再次睁开眼时，自己被赋予了“守护罗德岛”这样的使命。

至少他身边的人都是这么希望的。

他只能够用自己的指挥能力去保护身后的人。

但是，他只能保护别人的梦，却没能拥有自己的梦。

当自己的生命里终于出现了一个自己希望去爱的人，他是多么的幸福啊。

魂牵梦绕，难以忘怀。

可惜，没有什么永恒的瞬间。

只能在记忆里不断地翻找，每一次见到她的时刻。

瞬间成为永恒，过去成为未来，未来没有秘密可言。

他只能日复一日地和自己的影子，还有梦中的她对话。

如同梦幻的泡影。

他坚信着，这样的幻想，终有一天能够实现——

播放器里放着他自己平日爱听的流行音乐。

“啦啦，星星描绘出的轨迹，是无数的光辉——”

他跟着音乐哼唱着。

总感觉播放器里的那个声音，很像莫斯提马。

不过，这不重要。

如同歌词一样，他的愿望就是“踏着舞步一同前行，直到海枯石烂”。

莫斯提马会愿意成全这个愿望的。

菲亚梅塔也是这么希望的。

“博士，我回来了~”

推开门的是那个蓝色头发的堕天使。

博士并不感觉惊讶，只是略微觉得没有实感。

人好像轻飘飘的。

他站起身想要迎接莫斯提马，结果感到一阵眩晕。

于是就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

等博士再醒来，已经是在医疗部了。

“啊，博士醒了！”

病床边是阿米娅。博士毕竟也是罗德岛的一大支柱，虽然阿米娅年纪还小，但也深知自己统领的罗德岛最不可或缺的有哪些人。

“博士因为劳累过度昏过去了，是莫斯提马小姐和菲亚梅塔小姐把你送过来的。”

阿米娅像是松了一口气。

“啊，说起来她们两个刚才就一直等在门口，要让她们进来吗？还是说博士想好好休息一下？”

“让她们进来吧，阿米娅你也有工作要忙吧，别操心我。”

“那请博士好好保重身体，这两天先别操心工作了，我会和凯尔希医生分摊掉文书工作的，至于指挥作战的事就交给PRTS就行。”

阿米娅站起身来，交代完这些事之后，就离开了。

隐约听得到她在门口说了些什么。

然后，自动门外走进两个熟悉的身影。

“啊，莫斯提马……”

“小菲也在哦，别总是只喊我的名字，她也很关心博士呢。”

博士艰难地想要起身，但是被菲亚梅塔按回去了。

“现在请先注意自己的身体情况，好好躺着就行。”

菲亚梅塔板着张脸，这应该才是她平日里最常见的样子。

“博士还是太不爱惜自己了，每天都像这样工作到深夜，只睡两三个小时，这样子谁都撑不住啊。”

“罗德岛需要我。”

“所以你更应该好好保重自己，不然小莫也会伤心的。”

博士转过头，看见莫斯提马背对着自己。

“莫斯提马……”

博士长叹了一口气。

“抱歉，这次没法给你们准备下午茶了。”

莫斯提马抽泣起来。

“莫斯提马？”

“为什么要这么关心其他人啊。”

“欸？”

“博士就是太温柔了，只知道关心别人的想法，那你自己要怎么办啊……”

莫斯提马依旧背对着，但能听到她在哭。

“因为我有我要保护的事物，罗德岛是阿米娅最珍贵的梦想，所以我卖命地工作……”

“那你自己的梦想呢？”

博士被莫斯提马问住了。

对他来说，他的梦过于浅显了。

或者说，至少不该在这个地方说出口。

沉思了几秒钟之后，博士还是开口了。

“我的梦……是你啊。”

这次轮到莫斯提马沉默了。

她完全没想到博士这次居然这么直接的说了这种话出来。

“阿米娅的梦是守护罗德岛的大家。我想守护她的梦想，所以我也在为之奋战……”

博士顿了顿，说几句话对现在的他来说十分费劲。

“至于我想守护的事物……就是莫斯提马。我从来没有明白过自己的使命究竟为什么存在，我甚至连自己是谁回忆不起来。但就是这样的我，在看到你之后，也有了想要去爱的人，有了想要去守护的人。”

博士的眼角流下一滴眼泪。

“我很孤单。”

长叹，然后是苦笑。

“所以，我想要守护莫斯提马的笑容……我所期待的，就是每次，能守候在你身边，看到你的微笑啊。每次你回到罗德岛的时候，我的情绪和反应，你应该也看得出来吧。所以说……”

莫斯提马回过头，看着博士的脸。

“莫斯提马……我魂牵梦绕的堕天使小姐啊……”

他抬起手，像是想要抓住什么。

“我爱你……所以，请你，留在我的身边吧……”

莫斯提马快步上前，握住了博士的手。

博士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又昏了过去。

“小菲，快去喊医生。”

莫斯提马把菲亚梅塔支开了，但只是坐在床边，握着博士的手，另一只手帮博士擦着眼泪。

“真的是个……笨蛋。”

莫斯提马凑到博士耳边，即使博士现在听不见。

“我愿意。”

之后，她放下了博士的手。

那天之后，莫斯提马一直负责着博士的陪护工作。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履行一下当班助理的职责”。

很容易看穿的借口，甚至不像她嘴里会说出来的话。

菲亚梅塔偶尔会劝她也休息一下，由自己顶上。

但她也只是每次饭点稍微离开一会儿，一吃完饭就马上回医疗部。

晚上，她就坐在床边的一把椅子上，靠在那里睡觉。

菲亚梅塔就在门外偷偷看着。

她的眼里也流出眼泪。

甚至有一个瞬间，她希望博士能够滥情一些。

但是马上，就把这样的想法否定掉了。

她不能夺走自己最好的朋友好不容易得到的爱情。

只是默默注视着。

莫斯提马其实也或多或少发现了一点端倪。

因为菲亚梅塔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但她没有时间，也不愿意往那个方面多想。

她的心里，现在只装得下那一个人了。

虽然，他并没有听到那个答案。

但也无所谓吧。

过了大概三四天，不会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记得，博士倒下的那天具体发生了些什么。

莫斯提马说过的那些话，大概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博士也不愿意深究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他依旧清晰的记得，那天自己确实说了一些不能随意收回的话。

但莫斯提马既然没有再多说什么，虽说是一直在陪护，但他终究不知道那天自己到底得到了什么答案，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两个人，都是那么不善言辞。

即使她的确没有一直在沉默。

另一个人，却又无法再爱上其他人——

面前就是万丈深渊。

如果踏足，名为背叛的罪恶会把她钉在耻辱柱上。

不死鸟收起双翼，不敢决定是否要继续前行。

命运在呼唤她，但回应只是沉默。

人，有一种神奇的能力，叫做不知满足。

“贪婪”是迈不过的坎。

这并非是在指责，但她终归不是真正的圣人。

既然身为“人”，就逃不出七情六欲。

她已经做得很好了。

慷慨，并非人应所为。

当美德成为枷锁之时，真正的自我就无法解放——

如果她的梦无法实现——

那自幼时就信奉的上主，还有让她继续祈祷的价值吗？

但是，她依然希望，自己的感情，有一天能传达到。

“菲亚梅塔小姐？”

“啊，博士，有什么事吗？”

“麻烦来一趟舰桥可以吗？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现在没什么要事，我去和莫斯提马说一声，十分钟后到。”

电话挂断时，她的心里甚至闪过一丝陌生的希望。

但她明白，博士找她要问的事……绝非是关于她自己的。

但她还是选择赴约。

舰桥上，博士早就等在那里了。

和往常一样，用手撑着栏杆远眺。

他的一切都被束缚在这座陆地舰上，能见到的风景也不过是舰外的风沙，和偶尔停靠的移动城市。偶尔得到许可，才有机会离舰出去走走。

菲亚梅塔从背后走近，在博士身旁站定下来。

“博士，我来了。有什么事吗？”

她知道博士要问什么，所以抢在博士开口之前先截住了话题。

“是关于莫斯提马的事吗。”

“是啊。”

博士也没遮掩，承认了。

“虽然感觉也不太合适，但是我想要获取有关她的情报，也只能找你了吧。”

“那么，具体是想问什么？”

“我昏迷的那天，我跟她表白完就昏过去了，你应该也听到了……”

这件事还是有些刺痛菲亚梅塔的内心。

“你有听到她后面说什么吗？”

“没有，博士昏厥之后莫斯提马马上就叫我去喊医疗干员了。我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再说什么。”

其实她听到了。

或者说，就算她没听到，她也知道，把自己支开之后，莫斯提马会说点什么。

她还是没能承受住自己的感情。

她说谎了。

“谢谢，今天把你叫出来，也只是想问这点事。”

“没事，博士，但我相信——”

菲亚梅塔欲言又止，但是很快她又重新开口了。

“我相信她的答复会是同意。”

“为什么？”

“嘛，也只是个猜测。我又不是莫斯提马，我哪知道。”

“喔，对了，菲亚梅塔小姐你的干员生活还习惯吗？”

“还不错啦。不过，我还想说——”

“想让我不要放弃吗？”

菲亚梅塔被博士打断了，这也是她想说的话，但她此刻所想却并非。

她最终没能开口。

“是的。”

“谢谢，菲亚梅塔。感谢你这个监视者提供的情报。”

博士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菲亚梅塔看着博士，她暗自庆幸着自己没有说出什么无法挽回的话。

但是，心里也不住地失落。

这样的爱，究竟何时才能够传达到。

十二月，更加支离破碎的梦就要拉开序幕。

畸形的情感还在继续增长。

莫斯提马的生日在十二月十二日。

博士既然对她抱有那样的感情，那礼物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大概在她生日到来前一周左右吧，博士才开始琢磨这个问题。

肯定是不能直接问莫斯提马想要什么东西的，但是他也不知道应该送些什么。

因为她和正常女孩子的区别不止一点的大。

说实话，就算是这么长久的相处，博士也还是没能摸清她的喜好，除了甜食这个拉特兰人共通的爱好之外。

“对啊，甜食。说到生日那果然还是要有生日蛋糕吧。不过礼物还是得另外再想一个……”

纠结占据着心头。

“总不能因为这种事又去麻烦菲亚梅塔吧。”

是啊，总不能因为这种事……

结果最后还是选择去麻烦她了，因为这个方案的确是最稳妥的。

博士把菲亚梅塔约出来了，她临走时还被莫斯提马略带嫉妒地说了两句。

“博士怎么总是约你出去啊。”

“他叫我出去无非就是聊你的事嘛。放心，我又不会把他抢走。”

虽然博士还是没能和莫斯提马确认恋人关系，但三个人之间，基本已经默认这个事实了。

“好不容易申请的休假，只是为了去趟龙门给她买个礼物？”

菲亚梅塔叉着腰，有些不高兴地跟着博士。

“是啊，麻烦了，菲亚梅塔小姐。”

博士挠挠头，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这么频繁地约女孩子出来，但是每次都是在聊其他人，这次居然还是要我给其他女生挑礼物……博士真是不可理喻啊。”

语气里有透露出些嫌弃，但好在她总算敢说一些真心的话出口了。

“抱歉，但是，我找不到其他能在这个事情上面帮我的人了。和莫斯提马最亲近的，也就只有你了吧，能天使都没能和她关系这么近。”

“能天使是，小乐在罗德岛的代号？”

“嘛，算是吧。她的真名我也不太听人叫就是了。”

“那毕竟她只是莫斯提马另一个朋友的妹妹，关系肯定没我们这些直接就是朋友的那么近吧，虽然好像有点往脸上贴金的意思，但是确实如此。”

“你们过去的事情我也不该深究，还是别提这个了。”

“那还是聊正事吧，你准备给她买个什么样的礼物？”

博士想抓一下头皮，但只是挠在兜帽上。

“我就是因为不知道买什么才找你来的啊。”

“你难道一点具体方向都没有吗？”

“那，蛋糕肯定是会另外准备的啊，但是除了甜食这个爱好之外，我对她确实没什么了解了啊……”

“喜欢她这么久了居然连她的爱好都看不出来，真不知道她看上你点什么……”

“我真的不知道啊！”

菲亚梅塔叹了口气。

“既然啥都不知道，就随便去选个八音盒吧，反正她应该挺无所谓礼物这类东西的，反正我以前花很多心思给她挑的礼物，也不一定合她心意。”

“就这么随便吗……”

“八音盒反而是最稳妥的，买一个那种比较小的，不用多贵的，稍微好看点的就行了。她至少不会讨厌这类礼物。”

音乐是个很神奇的载体。

既然莫斯提马至少“不会讨厌”，那就这么办吧。博士是这么想的。

就这么走进街边的一家纪念品店，菲亚梅塔紧跟在后面。

“博士。”

“嗯？”

“莫斯提马的生日之后没多久就是圣诞了吧。”

“是啊，对你们来说是个很重要的节日吧。”

“要不要顺便把到时候要送的礼物也买了？反正到时候你也肯定要准备的。”

“想的真周到啊，菲亚梅塔小姐。”

博士盯着货架，看着陈列着的商品。

菲亚梅塔也在看着。

“菲亚梅塔有要送礼物的人吗？”

博士无意的话让菲亚梅塔怔住了。

是啊，想送出礼物的人就在眼前。

“很遗憾，没有。”

“是吗，但你好像也在挑……”

“那你想要听到一个什么答案？”

菲亚梅塔有些不耐烦的说到。

“罢了，我不挑了。礼物什么的不准备也行。”

“欸？”

菲亚梅塔意识到自己好像说漏嘴了什么话。

博士很显然并不知道她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只看到菲亚梅塔把头扭开了。

他轻拍菲亚梅塔的肩膀，但她没有回应，只是低着头，默不作声。

“菲亚梅塔？”

“博士，好好挑个给小莫的礼物吧，别管我。”

从货架上拿下一个八音盒，博士也没有细想是什么曲子，只觉得……确实挺好看的。

也不愿意再多纠结莫斯提马到底会不会喜欢这个礼物这种事，也忘了要再挑一个圣诞礼物的事，就这么去结了账。

菲亚梅塔跟着博士走出店门，没有多说什么。

回程的路上，看着往来的车流，两人都默不作声。

他们不知道要再聊些什么。

从过街天桥上俯瞰，繁华的龙门，多么令人流连。

两个人只是目视前方，各自想着自己的事。

回到罗德岛之后，在博士的办公室门前，菲亚梅塔终于打算开口说些什么。

“博士……”

“怎么了，菲亚梅塔。”

“我……”

但是不管怎么努力，那几个字还是说不出口。

她扶着博士的双肩，低着头，硬是想憋出句话来。

“菲亚梅塔？”

“如果不是小莫的话……”

博士并不理解她说的话。

“如果不是小莫的话，我绝对会！”

甩下一句没有说完的话，菲亚梅塔哭着跑开了。

但是博士并没有明白她想说什么，只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什么错事，但又不知道是什么。

他马上追了上去。

“菲亚梅塔！”

博士喊着她的名字，总算在通道里追到了她。

就这么拉着她的手腕，菲亚梅塔死命地挣脱着。

“放开我！”

“菲亚梅塔，到底是什么事这么难开口，能告诉我吗？”

“只有博士不行！”

说完这句话，博士松开了手。

但菲亚梅塔没有再跑开。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菲亚梅塔还在不停地流着眼泪。

她抬起头，看着博士的脸。

“我不能说，我不能抢走莫斯提马好不容易重新得到的情感……”

泪花的反光让这张脸更惹人怜爱。

博士一把抱住了她。

菲亚梅塔也没有反抗。

“我明白了，但是……”

“博士是属于莫斯提马的。”

菲亚梅塔转过头，轻轻吻了一口博士的脸颊。

博士没有感觉特别震惊，只是看着自己怀里的这个女孩。

“我的愿望，还有礼物，只是这样就够了。博士的嘴唇是要留给莫斯提马的，我不会奢求……但是，只是这样，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博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请你，继续陪在小莫身边吧。”

“但是，菲亚你……”

她故作坚强地擦干眼泪，努力挤出一个笑脸。

“这样就足够了，深爱莫斯提马的博士。我今天这样的行为，也是对她的背叛……她肯定不会原谅这样的事发生吧，所以请你保密，然后，一定要回到小莫身边。”

菲亚梅塔深呼吸着，试图平复自己的心情。

“今天的事，只是我自己的任性，以后别再提起就行。”

她攥着博士的袖子，还是有些不舍。

“给小莫准备一个完美的生日惊喜吧，博士。千万别让她失望。”

她苦笑着，博士也是。

“谢谢你，博士。”

回到办公室里，博士的心依然无法平静下来。

他以前真的从未想过，菲亚梅塔居然对他抱有如此情感。

博士相当自责，即使他确实没有做错什么事。

这个结果，是菲亚梅塔自己的冲动造成的，和他没有关系。

但，反正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了。

就算是莫斯提马也不知道。

所以今天，就只是普普通通的，和菲亚梅塔一起去给莫斯提马买礼物去了，仅此而已。

博士这么想着，努力平复着心情，找到包装用的纸，将给莫斯提马准备的八音盒包起来。

菲亚梅塔所做的并不是多么的不可挽回。

她甚至只是，相对直接一点地，表达了自己内心中藏了许久的所想而已。

况且，博士都还没有和莫斯提马确定关系。

她完全有这个资格，也有这个权利。

但她绝不会允许自己做出这样的事——

因为这是对最重要的朋友的感情，赤裸的背叛。

博士本来，一直把菲亚梅塔也当成一个朋友。

能够在暗恋时，到恋爱中，都能给自己出谋划策的那种朋友。

只可惜，对方对于自己抱有的感情，他是一点都不知道。

他很自责。

但是，木已成舟，既定的事实无法改变。

已经发生的事，注定无法回头。

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会共同推动命运的齿轮，驱动时间走向无人知晓的未来。

梦，逐渐扭曲。

“对不起，莫斯提马，我做了贪得无厌的事。”

两个人都这么想着，随后是一声长叹。

十二月十二日，莫斯提马的生日。

博士早就准备好了礼物，甚至去找后勤部负责食堂的部门订了个蛋糕。

虽然不能说是特别惊喜，毕竟想也知道博士肯定会给她庆祝生日。

但莫斯提马还是很高兴。

喜欢的人给自己来庆祝生日，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没有其他外人，只把她请到博士的办公室。

当然，菲亚梅塔也跟着。

没有刻意的熄灯和礼炮，只有守在门口的博士送上的那一句生日快乐。

以及进门之后摆放在茶几上的蛋糕。

博士从办公桌上拿来礼物，递给了莫斯提马。

“给我准备的？”

莫斯提马指指自己，装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不然能是给谁的呢？这是你的生日呀。”

“可以直接拆吗？”

“当然，随你喜欢。”

普普通通的包装纸底下，是博士准备的八音盒。

“啊，真漂亮啊。”

转动发条，从中流出的音乐，是博士没有听过的曲子。

“是《田纳西华尔兹》啊。”

莫斯提马开心地笑了。

“没想到博士会选这样的曲目，不过我很喜欢哦。”

博士根本没有考虑过曲目的问题。

但是，只要莫斯提马喜欢，就足够了。

她又扭了一下发条，把八音盒放到桌上，回过头抱住了博士。

“欸？莫斯提马……”

“叫我小莫就可以啦，喊全名多生分啊。”

莫斯提马把头靠在博士肩上，蹭了两下。

“谢谢博士的礼物，我好高兴。”

那幸福的笑容是装不出来的。

菲亚梅塔靠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这两个人。

“啊，小莫，菲亚她还在这……”

“有什么关系！菲亚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这，这样不太……”

莫斯提马直接捧着博士的脸吻了上去，没有给他多嘴的时间。

“莫斯提马……”

“抱歉啦，这就是回礼了，我拿不出什么别的了。”

莫斯提马给了博士一个飞眼，背着手转了个圈，几乎从来没见过她这么有活力的样子。

“这样好吗，明明……”

“我那天不是同意了吗？”

“欸？”

“博士那天在病床上就问过我的呀，可不许说你忘了。”

是啊，他没能听到的答案，现在得到了复述。

博士觉得有些没有实感。

“喂，博士，有在听吗？”

“你那天的回答，我没听到啊。”

“怎么，还要我复述吗，没问题哦。”

博士深情地看着莫斯提马。

“我魂牵梦绕的堕天使小姐啊……”

博士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勾起。

“你愿意留在我的身边吗？”

她清了清嗓子。

拉住博士的手，注视着他的眼睛——

“我愿意。”

然后，两个人，紧紧的抱在一起。

菲亚梅塔就只是坐在一旁看着。

“喂，莫斯提马，我还在呢。”

“小菲难道是嫉妒了吗？”

看着莫斯提马幸福的笑容，菲亚梅塔说不出别的话了。

“两个不知道看场合的家伙。”

“这里是博士的办公室嘛，又没有外人。”

“我不算是？”

“小菲怎么算是外人？小菲可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哦。”

听到这句话，菲亚梅塔抿了抿嘴唇。

她还记得几天前的事情。

是啊，即使是最重要的朋友，这样的事也是决不能被原谅的。

不小心爱上了同一个人，这也许就是代价吧。

“要不我先出去？”

“啊，菲亚，你先切点蛋糕吃吧？刀就在旁边。”

博士稍微说了两句转移了一下话题。

“蛋糕当然是要今天的主角来切。”

菲亚梅塔把切蛋糕的刀塞到莫斯提马手里，像是拎着一样把她拉到了沙发上。

“好啦好啦，我来。”

脸上恢复到往日的微笑，莫斯提马切起了蛋糕。

“喔，还有夹心啊。”

“是火龙果。也不知道小莫喜欢什么水果，就按自己的口味挑了。”

“没事，不管你选什么口味她都会喜欢的。”

菲亚梅塔在一旁挖苦着。

“小菲，怎么能这么说呢。”

虽然没有明说，但看莫斯提马的表情就知道，她很高兴。

是啊，和博士待在一起的时间，她都是这样。

轻松，愉快，这些感情只有博士能给她吧。

或者说，只有在博士身边，她才能这样。

菲亚梅塔看着莫斯提马，脸上透着欣慰的微笑。

她也瞥了一眼博士，但只看到躲闪的目光。

这是第一次，她有了不能告诉莫斯提马的秘密。

但这也是莫斯提马第一次得到这样的幸福。

菲亚梅塔不愿意夺走这样美好的感情。

“谢谢你，博士。”

“这份留给莫斯提马的礼物，确实送到了。”

菲亚梅塔长舒一口气，略微带着些苦笑的神情。

“我的那份爱，早些时候已经送到你手了。”

“但还是希望，你能忘了……”

“我很抱歉，但那终归只能怪我没有克制住自己。”

“希望你不要为此自责，只要继续好好爱着莫斯提马就可以了。”

“只是这样，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这些话语，都深藏在她的心里。

看着沉浸在幸福中的那两人，菲亚梅塔还是带着些失落。

“感觉头有点晕，先失陪了，你们先聊着吧。”

“啊，菲亚，需要送你去医疗部吗？”

“不用，我去透个气就行。”

推门离开的菲亚梅塔，痛苦地捂着胸口。

她跑步远离着博士办公室的门，向楼梯间跑去。

像是在逃避什么，一路跑上了甲板。

扶着栏杆，气喘吁吁地望着天空，她回想起那天的情形。

像是幻想一样，但切实发生了……

好像是在给自己找理由一样，把罪恶感降到最低地，只吻了脸颊……

但却已经是她所体会的，最幸福的时刻了。

捂着嘴，痛苦地回忆着自己犯下的错。

但她根本就没有错。

只是爱上一个人的她没有任何罪。

她只是不想夺走莫斯提马的宝物。

菲亚梅塔仰望着天空。

罗德岛的夜晚望不见星星。

只有一轮弦月高悬。

“我愿把这份爱寄与群星……”

望着月亮，她低语着。

“这种样子的感情，我已经承受不起了……”

“我到底要怎样才好……”

她痛苦地望着天空。

“为什么……是莫斯提马……”

她只能不断回味着那一天尝到的，博士的脸颊的滋味。

那，是罪恶的爱吗？

绝对不是。

这是她绝无仅有的思念与牵挂，除了友人之外最深沉的爱恋。

她已经，无法忍受了。

“博士，我……”

“究竟要怎么样才好……”

跪在无人的甲板上，扶着栏杆，无助地仰望着天空。

“我真的好喜欢你，博士……”

“但是，你还得继续爱着小莫吧。”

“她也不能失去你。”

“对你的思念就是我的一切。”

“坚信着这份感情永不终结。”

“一定还能够再次相见”，无数次对着自己的内心发问。

但是，隐藏在两人之间专属的秘密，再这样下去……

不，绝不会被淡忘。

“所以请，好好留在她的身边……”

泪如泉涌。

“她只有在你身边，才能露出那么灿烂的笑容。”

漆黑而宁静的夜里，不死鸟仰望着天空。

交错的言语与时间，倒映出月亮的泪滴。

如果能实现一个，许下的愿望……

她想向那两个人都，说一声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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