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H小说5HHHHH

首页 >5hhhhh / 正文

月海与游梦人,6

小说: 2025-08-20 08:44 5hhhhh 9400 ℃

5

在丰川祥子忙于查询线索之际,父亲的精神状况越发恶化了。

父亲很少有清醒的时间,他有时是絮絮叨叨的念叨一些只有他自己才能够听懂的话,有时裹在被子里流泪啜泣,而更多的时候是喝下大量劣质盒装酒,然后昏睡不醒。他不敢在夜间出门,每到晚上就让祥子把窗帘拉上,因为他害怕看到天上的月亮,他总说月亮在窥视他。

但就在那一天的下午,丰川祥子下班回家后,父亲罕见的清醒。

父亲身上没有酒味,长得遮住眼睛的头发被剪成了板寸头,乱七八糟的胡茬被刮得干干净净,露出青色的下巴。父亲穿着白色衬衣和西装裤,一副要去办什么重要的事的打扮。

在父亲出门前,父亲对她说:“祥子,我实在太不像话,竟然让女儿打工来赡养自己……我也很抱歉,一直对你隐瞒秘密,还有若叶家的那个孩子,不该把她牵连进来……祥子,虽然你违背了你祖父的意愿,破坏了家族的约定,但是爸爸很骄傲你能做出自己的选择,真的。”

父亲说到最后有些哽咽,然后递给她一只小小的纸质文件袋:“这是我找到的东西,希望能对你有点帮助。”

然后父亲说他要去办点事,出了门。

纸质的文件袋上有许多褶皱,看起来像是被人揣在怀里挤压过。打开文件袋后是几张纸,纸页发黄,边缘破损,像是被人直接从笔记本上撕扯下来的。

丰川祥子坐到桌前打开台灯进行阅读。

几段笔记:

1882年6月1日

自大学放假已有一周,虽然母亲催促我回国见面,但我以要留在美国撰写论文为理由拒绝了立即回家。实际原因是我即将前往位于美国西部的南达科他州的一处小镇进行考察。但这一次的考察并非是为了完成论文,而是为了了却我心中的疑惑。

自三年前的足尾铜矿事件发生以来,我心中就产生了一个疑惑:家族中世代传承的打捞月石的能力究竟是馈赠还是诅咒?

在足尾铜矿事件发生的三天前,父亲欣喜若狂,因为他在梦中打捞到了一块极大的月石,足有鸽子蛋大小。但就在他前往足尾矿山视察工作情况的当天,月石不见了,父亲回家后大发雷霆,却不敢派人大动干戈地搜寻。我猜测父亲一定是不慎把月石遗失在了矿井里。而在三天后,发生了足尾铜矿事件,虽然并没有直接证据可以进行证明,但我心中莫名认定这两件事之间必有联系。

联想到丰川三郎的传说,在那个故事里,售与三郎月石的那个西洋人或许正是乘坐黑船,自美国而来,所以我在美国进行学习的同时,也四处去拜访知名的民俗学、地质学,甚至是神秘学的教授,希望能找到一点关于月石的踪迹。终于在今年的四月,我找到了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地质学教授,他说他曾经在美国西部一处小镇进行考察时,偶然见过我随身携带的这种石块。

而现在我已经买好车票,备好行李,就要踏上旅程,希望能解答困扰我多年的疑惑。

1882年6月9日

经过整整八天的换乘、问路、搭车,花费了大量时间与金钱,我终于到达了教授告诉我的位于南达科他州的偏远的西部小镇。

这里的小镇不大,大概二十到三十户人家,镇里大多是小孩与中年人,年轻人很少,氛围颇为平和,这个小镇的居民并非纯种的白人,从他们棕色的肌肤和酷似亚洲人的五官分布可以看出混血的痕迹,而小镇的民居、商店里随处可见的印第安人装饰证实了这一点。

我想我并没有进入印第安人自留地,但还是感到不安,希望不要因为不懂禁忌而冒犯到这里的居民,于是我选择聘请一位年轻人来当我的导游。

让我感到安慰的是,每个我见到的小镇居民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平实而温和的笑容。在我预期里,这样的西部小镇大多是排外的,尤其像我这样在美国西部地区颇为少见的东亚面孔,一定会遭到居民的冷遇。但事实是他们对我颇为友好,走在街头与我对视时,总会微笑着对我点头。

而更令人惊异的是,当我走在小镇街道中,与镇民谈话时,心中没有一点紧张和不安,我的心中充斥着像是回到家里、见到家人一般的异样的愉悦感。

1882年6月11日

来到小镇已有三天,我四处走访,并未见到任何月石的痕迹。

小镇一派美国西部风光,我告诫自己不要着急,于是打定主意干脆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让导游带领我好好游览一番。

经过三天的相处,我已经与导游相处得很好,他年纪与我相当,英语说得很好,当然,他也是印第安人与白人的混血,虽然他一生在小镇里长大,没去过其他地区,但我们还是颇为合得来,我们成为了朋友,他让我管他叫做亚当。

在今天晚上,他邀请我到他家里吃饭,我欣然前往。与我们同吃一席的是亚当的家人们,即亚当的父母,和他的两位六岁的双胞胎妹妹。

亚当家有一小片土地用于种植经济作物,另外亚当和父亲会外出捕猎补贴家用,很有印第安人的风俗。晚餐吃的自然离不开猎来的野鸡野鸟,以及手工制作的乳酪制品,晚餐充斥着乡野气息,我吃不大惯,但也尽量享受。

在席间,我们聊了一些小镇的历史,我借机提出问题,为什么小镇居民都是混血?亚当的母亲回答,他们的祖先是印第安人部落盖恩纳人的一个分支,原本是住在蒙大拿州与南达科他州的交界,因为百年前发生战争,为了躲避战乱,祭司遵循预言,决定带领三十余名族人一同往东南方向迁移,最后停在了这个小镇,然后印第安人与原居住于小镇的白人一同生活了下来。

我直觉感觉有些不对劲,想进一步问两个种族是怎么融合的,但亚当的母亲不愿多说,我只好放弃。

在吃完晚餐后,我陪同妹妹们玩耍,回答她们提出的各个刁钻古怪的问题,然后我终于找到了月石的踪影——那小小的月石竟挂在妹妹们的脖颈上,在玩耍时偶然从领口露了出来。

我压制住喜悦,希望能找到有关月石的更多线索。

1882年6月13日

月石显然对于镇民来说是不能告知外人的秘密,在与亚当相处的六天内,我没有能从亚当嘴里听到任何关于月石的词汇,我必须想一个办法。

于是今天在郊外体验打猎时,我装作不小心滑入泥潭中,亚当自然也被我拖下水。两人一身泥浆,不得不把上衣脱下,在附近的小溪旁进行清洗。

果然,亚当的脖颈上也佩戴有月石吊坠,我装作惊讶地问他,似乎曾在妹妹们的身上看到过这个石头,亚当的眼神突然变得警惕而危险。为了自保,我只好拿出自己的那块月石,说自己也有这样的石头,于是亚当的眼睛又变得温和,透露出喜悦,他说他果然没有看错我。我松了一口气,但又后悔不该如此鲁莽。

在回旅馆的路上,亚当与我聊了很多关于月石的事。

于是我知道了三天前的小镇历史的后续:小镇居民初次与印第安人相遇时,确实颇有敌意,但他们很快被印第安人的月石与和善气氛感染,最后崇尚月亮神的盖恩纳人与信奉基督教的白人居民融为一体,互称兄弟姐妹,一百年来从未发生暴力斗殴等事件。而部落的仪式也自然流传下来,成为小镇文化的一部分。

而当我问起妹妹们身上的吊坠时,他则以一种惊诧的神情问,难道我没有灯塔?

于是我进一步了解到,在部落的习俗里,每个人都会拥有一个搭档。这两个人通常是年龄相仿的姐妹、兄弟,或者是从小订下婚约的夫妻。当孩子们年满六岁之时,会开始梦到月湖,于是大人们会赠与两个孩子一人一块用同一块月石制成的吊坠,并在孩子们成年时举行正式仪式,从此两人在梦中相互照应,互为半身,不再迷失方向。

我从不知道月石可以有这种做法,如果可以把这套仪式带回家族,岂不是可以给家人带来希望?我恳求亚当怎样才能知道这套仪式的流程,亚当笑了笑,说正好就在这个月的月圆之夜,会有一对孩子要举行仪式。

1882年6月15日

不知为何,镇民对我异常热情,把我称作兄弟,在亚当的陪同下,我坐在镇民中间观看了整套仪式。

亚当已经提前为我讲解过他们部落的神话,所以在观看这场仪式时,可以从祭司抽象化的表演中联想到神话中的细节:在远古时代,太阳神与月亮神共同统治这片大地,但由于月亮神过于强势,使得大地失去平衡爆发大洪水,河流与湖泊的水不断上涨,淹没了月亮神的子民和子民为祂建造的神殿。月亮神只好让位于太阳神,世界再一次平衡。而每到月圆之夜,月神的子民被允许重游故乡,最虔诚的人将获得月神的馈赠。

在两个刚成年的孩子举行完仪式之后,又有八名六十岁左右的老人进入仪式中央,亚当在耳边悄悄告诉我,这八名镇民已经快要失去进入月湖的能力了,祭司即将让他们在睡梦中连结在一起,赐予他们最光荣的祝福。

我从未听过这样晦涩难懂的词汇,当那祷词从主持者口中发出时,我感到后背突起阵阵毛刺,灵魂战栗于那古老的语言中。但在这之后,我又感到无比的祥和宁静,心中充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我偷偷看向镇民,发现镇民们已经是沉醉其中的表情。

我一边抵抗着这份让人沉醉的喜悦感,一边悄悄记下仪式过程与祷词。

1882年8月27日

现在我在位于东京的家中写下这篇日记。距离六月的南部小镇之行已有两个多月,但每次想到那趟旅途我还是感到毛骨悚然。

我还能记得观看完仪式的那天晚上所梦到的月湖。往日我所能梦见的月湖总是遍布迷雾,但这天迷雾散去,月光祥和,吸引我荡舟去往月湖的更深处,那是无比美好的一个梦。

在第二天一早,正当我还躺在床上回味梦境时,亚当就来到旅馆敲响我的房门,他说,感谢那八位镇民的奉献,小镇得到了八枚月石。然后亚当邀请我去参加镇民的荣誉表彰仪式。

可那哪里是什么表彰仪式,分明是八名镇民的葬礼!

八名镇民,全都在梦中去世,可镇民们却张灯结彩准备举办庆典——庆祝月神大人接受了献祭,为小镇赐下福音。

庆典现场的中央躺着那八个人的尸体,尸体平躺在铺了绣花地毯的空地上,被摆出睡觉的平静姿态,身体一圈摆满了镇民们献上的鲜花,头上戴着手工编织的花环,那尸体脸上的愉悦的笑容让我感到毛骨悚然,我不禁想,如果昨晚我也划入月湖中心,会不会也成为这八位中的一员。

环视四周,镇民们的表情里却有种狂热的喜悦,我害怕与他们的眼睛对视,害怕让他们瞧见我的异常。我腿软得厉害,却不得不摆出笑脸,参与进镇民的讨论中,是呀是呀多大的荣誉、是呀是呀多大的月石、真是不错、真是光荣至极,在疯狂的人群中,或许我也已经陷入疯狂!

而更为可怖的是,在镇民进行狂欢时,亚当带我引荐了一位年轻女孩,亚当说这个女孩的未婚夫意外去世了,正好我也孤身一人,说不定可以让我们两人结成灯塔关系,只需要正式举行仪式。如果不放心,也可以体验一下,只需在睡前进行体液交换,就能建立临时的关系。

从亚当的言语间可以感觉到,镇民们似乎想要我永远留在小镇里,我惊骇异常。我连夜收拾行李,在第二天向亚当辞行,从西部小镇回到位于马萨诸塞州的大学,然后又立即乘渡轮返回东京,像一只被吓破了胆四处逃窜的老鼠。

我担心小镇的居民会不会一路尾随我到日本,我害怕亚当临别前看上去别有用意的笑脸,我害怕天上的温柔至极的圆月,在渡轮里,我甚至不敢走出客舱,因为我害怕自己被圆月引诱到海里。我害怕得要命,脊背发凉。

但唯独有一种可悲的使命感趋势着我——我要把灯塔的仪式带回东京,给被诅咒的家族的人们带来一点希望。

但有时候我又会想:灯塔的作用终究有限,只能延缓诅咒而非解除诅咒,人们的精神终究会不可救药地走向崩坏,那么这么拼命去抵抗命运究竟有什么意义?

笔记不多,丰川祥子花了二十分钟就已经看完。毫无疑问,这几页笔记正是丰川虎之助所写,或许这份笔记是放置于祖父的书房中,被父亲偷偷撕下带了出来。

这份笔记解答了她的许多疑惑。没想到灯塔仪式竟然是这样来的,笔记上记载的作用也和祖父所说的内容一致,只是在灯塔仪式的用途上,为了让族人保持精神稳定的仪式却因为后人贪图月石带来的气运而变了味,丰川祥子不禁感觉有些讽刺。

虽然笔记里也记载了重新建立灯塔关系的做法,但事到如今,她已经充分了解了月湖的危险性,怎么可能再把睦拖下水?更何况她已经不再做梦了,那片月湖终归只是往日梦魇,她现在只需要专注于自己的生活就好。

小说相关章节:

搜索
网站分类
标签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