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他们只是把他当成了游戏角色，这个世界有些人过于喜爱那些被创造出来的人物——他们认为那些都不是真的，但召唤师明白瓦罗兰大陆是某种传说，是异界的女神借用这个世界的人的双手创造出来的居所——他们会为他们绘制画册、撰写诗歌，有时候愿意和他们合二为一，自己打扮成仰慕角色的样子，模仿对方的语气，仿佛要赋予泥人生命力。

他们是把你当成了那种人，血港鬼影派克的狂热粉丝，所以你也没什么可害怕的。然后派克的脸上就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说：你有没有为我做过类似的事？

他们在公园的小道上接吻，还没等到回家的时间已经开始兴奋，互相抚摸着上身，召唤师讲着她曾经读过的有关派克的色情小说，丰满的乳房已经被他握在掌心把玩。女神赋予的身体欲望强烈，似乎就是为交媾打造，不过召唤师也乐得同他一起抒发欲望，她的身体同样不断地向他表述过想要拥抱，他们在客厅里做爱，将窄窄的沙发做到被爱液打湿，一同洗浴时抱住她尝试从新世界的网络上学到的有关色情的新知识，派克就像是初尝性欲的处子，没完没了地用性来折磨着召唤师的肉体和心智，等到后来召唤师自己也变得主动，在下班之后跪在门廊给派克口交，把巨大的肉物含在口中吮吸。在最开始的时候她还不会收起牙齿，齿尖总会轻轻地在派克的肉柱上摩擦，让异界的水鬼发出轻轻的不满声。后来，她笨拙的舌头就开始学着怎么缠上柱身，怎么将肉物整根吞没下去，让龟头在咽喉深处来回搅弄。饮下每天的浊液宛如睡前的牛奶，在那以后他们才开始拥吻，仿佛这种日子会永远的持续下去。

然而打破这份平静的不是柴米油盐之间的倦意，也不是什么像电影里会播放的情节：政府机关发现了这份奥秘，贪婪地想要将来自异界的水鬼关进什么实验室里夺走。

派克隐瞒着自己身体的变化，以一种绝望的心态和召唤师享受着在这个世界里幸福的每一分每一秒，直到召唤师在床上搂住他的肩膀，低头和他拥吻时，她才察觉出他身上明显的变化与差异——他的手逐渐变得非常透明，几乎能从她的肩膀穿过去；过了一会才恢复了实体，派克正想安抚召唤师，说这没什么关系，她却紧张得瞪大了双眼，询问他到底有什么在瞒着她，唯恐他又再度变成幽灵从幽影里逃之夭夭。

派克一开始根本没打算说，但耐不住召唤师的死缠烂打和苦苦追问，她甚至还动用眼泪来作怀柔战术，说他或许是因为看见这个世界上的繁花似锦，她的姿色已经没法在他的眼里留下痕迹，他早就把她抛到脑后去了。

这种揣测才让派克慌了神，慌乱地告诉她没有那种事，因为天底下没有谁像她那样赋予过他灵魂，这时他才说：“我想你也隐约感觉到了，这个世界不接受我，不容纳我，我想它在召唤我回去，我不知道如果我坚持留在这里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我不害怕消失，召唤师。”

她惊恐地迅速地询问他到底知道多少，他是否有回到瓦罗兰大陆的方法只是一直没有告诉过她，于是他说在他的心灵和瓦罗兰之间有一扇门，女神偶尔在深夜会对在他的耳畔唱一首非常久远的歌谣，询问他是否有一刻想要回到瓦罗兰的怀抱，他为召唤师打开的那一扇门已经在他的心灵上留下了一道明显的联系。

派克能隐隐约约察觉到女神的话语里有些不对劲，那和海上船长即将遭遇意外的风浪时会说出的那种安慰的话语如出一辙。

召唤师是个变数，派克也一样。诸神恐惧她和常人的不一样。于是他说女神给出的选项未必是一种好事，而他已经作为鬼魂活得太长了，在和平的地方魂归也未尝不可，注定死在海上的鬼魂能在岸上找到可以回去的地方已是再幸运不过。

但召唤师斩钉截铁地要他回去，她用泪水告诉他他的消失对她来说宛如从身上剐去一块肉，宛如断掉一截肢体。你已经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现在又怎么告诉我要舍弃？

他闪烁着眸子，你愿意和我一块回去吗？

这个问题背后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回到她的世界后，那些贪婪的港口怪客在她身上留下伤疤不复存在，只是心灵的伤口没能像肉体那样愈合。

但派克相信时间总能解决问题，但若是她再次看到镜中自己那破碎的脸孔？

若是她再像过去那样因为疼痛而慢慢失去性命？

派克很难忍受让召唤师再度品尝到那种痛苦，然而她的眼中毫无惧意，她知道她要面对的是什么。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在最后的几天里，他们尽情地享受了现实世界里的一切，没舍得花钱去品尝过的昂贵餐厅，没有住过的情侣酒店，没有去游玩过的乐园，派克一面咀嚼着各种美食，一面评价无论什么都不如召唤师为他花的心思。召唤师听了这些话，脸色红得更甚，末了才用娇嗔的语气说，那只是因为你自己那样想……

派克说，那样又有什么关系？

在一个深夜，他们两个人并排躺着，派克感受着召唤师的呼吸，他知道她还没有睡着，他的整根手臂、胸腔已经透明得几乎看不出形状。今夜已经是他灵魂的极限，召唤师想陪伴他到最后一刻，陪伴他曾经阐述过那时间的深巷，派克说穿过那里没有任何光芒，仿佛只有一双手在指引他，他说会不会我们的诞生也是同样？尔吉沃特港口有各种神奇志怪，有些人的魂魄说不定就是由海上载着一页小舟送来，然后在比尔吉沃特港口诞生，如果他的人生有什么不妙、不好，那么肯定全都是他自己选择的过错。这些细节他没有告诉召唤师，但召唤师听了之后就紧紧地抱住了他，她说，我会和你一起穿过去。

然后，一股温暖的热流没来由地淌进了她的心底，派克全身都亮起一道微微的光芒，在她面前化成细碎的泡沫消逝，而她握紧他的手指也同样开始融化，她毫无惧色，她等着女神带她穿过迷雾，同他再度见面的一刻。

她在一处美丽得不似比尔吉沃特港口的花园醒来。

映入眼帘的是鸣叫的鸟儿在啄食绿地上的坚果碎屑，玫瑰迎着太阳开得灿烂，花束上的荆棘刺却显得十分柔软，她看了看自己——她的身上穿着一件极其轻薄的长裙，羽翼透得像蜻蜓的翅膀，高跟鞋正好合脚，不至于叫她跌伤，手臂上光滑如玉，没有任何伤疤。

但她还来不及惊喜，就已经发现无论她怎么在周围找，如何高声呼唤派克的名字，那与她形影不离的鬼影都没有出现。

他没能顺利通过异界之门吗？还是因为他不死的存在惊扰了女神，她已经收回了给予他的恩赠？她心慌意乱地胡思乱想了一会，又觉得或许是自己多心，穿过异界之门时，派克先她一步踏出步入黑暗，一片漆黑之中无人为她指引，不像她来时有女神的手牵着她走，她能感觉到一种冰冷的排斥感，这个世界不像第一次那样欢迎她，祂们质问她的离开，又质问她的到来。还是派克用自己的闪耀光芒为她点明前路，才将她引到异界。她不知道这样做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但派克毫无惧色，仿佛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惹恼铸造这个世界的神明，而是与她分别。

或许他只是迷了路，或许他只是先走了一步，召唤师觉得自己只要有足够的耐心，等待或许派克就会出现。

尽管女神什么也没有留给她，但她已经熟知这里的土地有什么可以品尝，当她在森林中漫无目的地漫步时，偶尔会撞见几亩良田，几束炊烟。对瓦罗兰大陆的恐惧又再度浮上心头，于是她只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地摸到田地旁边带走一两片蔬菜，一两枚甜果，偶尔她会由于歉疚从头上摘下一枚发饰留在田野边，她认为那种奇异的光泽只有可能是宝石。然而她收到的礼物远不止如此。

她见到那户人家唯一的住客——是一位年迈的老太太——从自己的屋门里走出来，对着那枚宝石不断跪拜。她要将家里的所有祭品双手奉上。召唤师惊慌失措，末了才从树林里走出来，眨巴着眼睛说事情绝非她所想象的那样。于是这位好心的太太询问她为何住在森林里，她只是说 ：“因为一点机缘巧合，我在等一个人罢了！”

于是，召唤师在这间农人的家里住了下来，这位好心的太太没有子女，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这时她才知道自己在比尔吉沃特边缘大陆的一片森林里，离比尔吉沃特港口不远；不过她仍然没有克服自己心里的恐惧。老太太有时候会问她到底在等谁，她就半张着唇，末了还是没有开口。于是那位老太太就说：为什么你不试试自己去找一找你要找的那个人？

她想过，她动过那种想法。

回到比尔吉沃特港口与他相遇的地方，或许能够从大海深处再度唤起那幽灵。派克在和她一块到现实世界的日子里，偶尔会看着大海发呆，他说那汪洋水面对他来说有一种吸引力，无时无刻不在呼唤着他过去。然后他会转过头看着召唤师，告诉她如果他有一天将要死去，那么他魂归之处一定是那大海。召唤师能够从中读出眷恋。但她害怕那土地就像害怕梦魇，比尔吉沃特港口不欢迎她，每一个人都想要了她的性命。她害怕当时的梦魇会卷土重来。

她在农人的小屋里辗转了好几日，一开始只是偶尔询问比尔吉沃特港口准确位置，她描绘鲜鱼的滋味、描绘派克带她看过的大海的样子。于是年迈的女人为她指了一个方向。

等到夜里没有人声的时候她才蹑手蹑脚地绕过锅碗瓢盆，试图推门而去，但一双手掌轻轻在她的背后拍了拍，她的手心里被塞了一袋钱币，她得到了一个温暖的拥抱和一句“一路走好。”

于是，召唤师踏上前往港口的旅途。不知是否是她口袋里的坏运气已经掏空，这路上没遇到什么坏事，偶尔会有好心的酒店老板看她在街边落脚时为她送上一杯水，或者搭她一程，但听说她要去的地方，每个人都会轻轻地摇晃自己的头，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您这么漂亮，那地方又乱得紧，您不害怕遇到什么危险吗？

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我当然害怕，只是我总要去才行。

等她到比尔吉沃特港口时，这里的一切和她走时如出一辙。

所有的屠杀和掳掠都被堂而皇之包装成了美好，售卖鲜花的商铺也在售卖卖春女郎。她能感觉到每一双眼睛都在盯着她，到底又有多少人认出了她的脸孔，多少人想要找她复仇？她还没有能够走到码头，就已经被人粗暴地拦住去路，在几句看似温和的插科打诨里被推搡到了角落，其中还有几个人口中嚷嚷着“要为死去的同伴复仇“。

那些手……那些腥臭的味道，没有光的阴暗地牢……派克……派克……恐慌突如其来地发作，她几乎连还手的力气也没有。衣服被人粗暴地撕开，她不禁想难不成一开始真的不是意外？她命中注定要有此劫难，只是派克才是那个变数。

然而，她的泪水还没有落下来，面前的人全都已经碎成了肉块。

站在她面前的是同样的一张冰冷脸孔，他的身后似乎有一双巨大的灰色翅膀，尽管这次他没有出声，但召唤师在他开口之前就认出来这人到底是谁，他变了副样子，但能拯救她的永远只有他一个而已。

“你没事……吧？”他走上前，轻轻地把人搂在怀里，召唤师的身躯疯狂地发着抖，手脚都冷得像冰一样，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角，派克一路带着她回到两人曾经住过的小屋，一切还像他们离开时一样崭新。直到坐在那张床上，被派克温柔地抚摸脊背，召唤师才突如其来的哭泣，她的手捶打在他的胸前：“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出现了，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我确实已经死了……”灰烬铸造的肉身与死亡无异，穿过异界时他听到女神对他说他这样做是错的，如果他想带回一条性命，那么他就要送上另一条性命不可。

在他死后，他去往了另一个世界，但那些都是别的故事了，现在他的眼里只有安抚好召唤师而已。

“我恨……我讨厌这个世界……我讨厌这里的一切……我讨厌说话不算数的你……”

“……为什么偏偏要带我到这里来？”她哭极了，但一会又开始低声说，“不要离开我，再也不要离开我了，派克……”

派克一面觉得心疼，一面又觉得她克服了如此恐惧来寻找她的样子着实让人感动。尽管她语无伦次的样子像极了一个炸毛的小孩，害他只能用温软的语气轻拍她的后背告诉她没事就好，向她允诺他再也不会离开他。

会哭、会叫、会骂就好，这次总算是没让她出什么事。

她所咒骂的世间诸神也没有说错，拯救她的从来不是祂们，永远只有暗影水鬼在她的身旁相伴而已。

她活蹦乱跳的样子总好过他曾经见过她那犹如快死的模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掩盖好笑意，被召唤师察觉到了脸上的神色，她娇嗔地在他的肩膀上捶了一把，问他她说的话到底有什么可笑的？于是他又吻了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在新房把她搂入怀里。反正他们时间还多，这个世界也够大，总能找到他们两人的容身之所的。

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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