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就差一点了……”他伸长胳膊，颤抖着将伤腿向后缩，强忍剧痛，终于让手够到那陷阱。他双手分别抓住锯齿，用尽全身力气，大吼一声，开始慢慢将捕兽夹分开，但锐利的锯齿刺破了他的手套，带着污泥划开他的手掌，很快他的双手便鲜血淋漓，加深着他的疼痛。黑猫双耳趴下，两手颤抖着与捕兽夹强硬的压力僵持不下，直到他再也无法忍受手上的剧痛，突然间松开了那机关。锯齿再度迅速咬合，嵌入他的腿骨，顿时碎骨与鲜血飞溅开来。

斯提克斯惨叫着，他闭紧双眼，下意识低头将脑袋埋进胸口。他的两手无助地捂住腿伤，鲜血彼此交融，他的小腿似乎很快就将完全碎裂成两半。

但这股剧痛让他变得毫无畏惧起来。他眯缝着双眼，用被眼泪模糊的视线紧盯着血肉模糊的伤口。他狠下心来，用鲜血淋漓的双手再度抓紧锯齿，在再一次带血的大吼之后将捕兽夹分离开来，用最后的力气将支离破碎的伤腿抽出，在最后一刻才坚持不住，在抽出腿之后的一瞬间松开了捕兽夹，锯齿划过正在后撤的长靴靴底，留下一道刮痕，但再也没能捉住逃脱的猎物。

“呼……”斯提克斯用脏污的制服衣袖擦了擦额头聚满的汗珠，低头看向伤腿。他紧皱眉头，望向那不断涌出暗红血液、同时微微显露出肌肉截面与破碎白骨的伤口。他伸手去轻轻触碰，却在一瞬间便痛得向后畏缩。他平放伤腿，弓起另一条腿，借此靠在其上得以喘息，也毫不在意身上与地上的污泥。

没有通讯设备的他不知如何是好，身边唯一可以防身的仅有他的佩剑。先前那股可疑的迷雾让他误入到此，而这陌生的一切甚至让他怀疑自己被传送至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伤口依旧在突突地跳，他举起手，看向两只手掌上留下的粗糙伤口，接着抓起躺在一旁的佩剑，忍痛握住剑柄，让他安心了些许。

“你好，斯提克斯。”一阵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身后钻入他的耳朵，吓得他条件反射般站起身，拔出剑，指向身后之人，却立刻难忍腿上的剧痛，呻吟一声后便单膝跪倒，佩剑在手中晃晃悠悠，最终从他的掌心摔落。

柏修斯咂咂嘴，俯身从黑猫眼前抓起那把精致的西洋剑，在手中把玩着，不时将剑尖对上斯提克斯的喉结，抵住他的皮肤，刺破出一个细小的伤口。

斯提克斯畏缩着，但表情依旧凶狠，仰头对着狮鹫龇出尖牙，双手却无力抬起，紧紧捂住那血淋淋的腿伤。

“我们终于还是见面了。”

“用陷阱是吗……看来你也知道你打不过我。”

“杀掉你才是首要任务，何种手段并不重要。”

“懦夫！”黑猫喊道，翠绿眼瞳中的怒火似乎随时都将射向那面无表情的狮鹫。

柏修斯摇摇头，用斯提克斯的佩剑抬起他的下巴：“看看谁才是跪下的那个废物？”

“该死……”局长咬牙，腿伤继续剥夺着他的气力。

柏修斯突然抬腿，踹向斯提克斯的脸颊，将他向后踢倒，接着趁他在地呻吟时猛踹他的胸口与腹部，蹂躏着他最为脆弱的部位。黑猫惨叫着，内脏在体内搅起惊涛骇浪。他的口中开始喷出鲜血，呼吸也变得急促。他的身体在每一次的踹击后都无助地在身下的烂泥地中蠕动，在本就脏污的制服上流下更多污物。

似乎过了很久，那狮鹫才失去了兴趣，停下了他的蹂躏。他俯身抓住黑猫的头发，将奄奄一息的他拽起，任由其双脚浸在泥泞之中。他凑近对方的脸庞：

“诺克顿他们已经死了，你现在是最后一个。啧啧啧……局长大人被敌方杀害……这会多鼓舞你们的士气呢？”

“就算是死……我也要用我最后的生命阻止你……！”斯提克斯握紧右拳，对准柏修斯的腹部出拳。

但狮鹫用掌心轻松接住了那迟钝的攻击，黑猫心底一凉，只见柏修斯慢慢攥紧手掌，开始用力挤压起他的拳头。指节在那有力的挤压下嘎吱作响，慢慢变得疼痛起来。斯提克斯呻吟着，试图抽回那只手，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柏修斯如捏鸡蛋一般将他的关节捏碎。他唯一能做的只是惨叫。他的两腿在泥地中抽搐着，前后抽动，却无法站直身体，只能用靴尖在泥泞中划出两道深沟。他的另一只手伸长利爪，刺破手套，朝柏修斯挥动，但连对方的制服都无法划破。

“呃啊！！！”他闭紧双眼，剧痛从右手传来，渐渐失去了控制它的能力。柏修斯松开了手，黑猫低头查看，只见每个手指都被弯折去了一个可怕的角度。他试图蠕动它们，却在新一股的刺痛后畏缩起来。他的胳膊颤抖着，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他的双唇蠕动着，似乎在无声地咒骂，抑或是在低贱地求饶。

柏修斯将他扔向一棵树上。斯提克斯的后背狠狠砸上树干，接着整个身体坠落下去，双膝跪地，又是一股新伤与旧伤共同的攻击。他龇牙咧嘴，无助地看着握住他的佩剑的柏修斯慢慢走近。

“是时候了。”柏修斯将剑对准他的喉头，接着挥向一侧，再折返回来，割断了斯提克斯的气管。黑猫顿感脖颈一阵凉意，接着是涌出的气流与喷出的鲜血。他慌张地举起双手捂住脖子，试图阻止更多宝贵空气的外流，但柏修斯接着将剑一把刺入他的脖子，刺破手掌，穿过气管，掐断脊椎，最后刺入背后的树干，将他的身躯钉在这片无名丛林之中。

斯提克斯最后惨叫一声，身体越发虚弱。他颤颤巍巍举起一只幸免于难的手，但很快便坠落下去，没有了生机。

柏修斯俯下身体，喙尖对准没有了呼吸的斯提克斯的耳朵：

“欢迎来到我的国度。”

△

柏修斯的手叉上一边的腰：“这大概是压垮艾奎斯垂亚的最后一根稻草吧。”

京七伸手摸向斯提克斯胸前的翠绿宝石，似乎还在闪烁着生命的光芒，可惜他的主人已然逝去，再也无法与之团聚。他曾经的队友与上司已经消逝，成为了他眼前的藏品。胜利与酸楚在他心头交织。他当然希望可以继续与他们持续往日的生活，但如今与柏修斯在一起的他也完全不愿再回到最开始的那段日子。他恨他们吗？大概是的。他希望他们最终沦落为如此下场吗？他也不知道。但说到底，与其怀念故人，不如专心活在当下。

“啊……差点忘了。你想不想在暖炉夜做点什么？”京七扭头看向柏修斯的双眼。

狮鹫的眼瞳顿时柔和下来：“说实在的，我还从来没有庆祝过这个节日，你有什么想法吗？”

京七拉住对方的手：“有你在就好。”

柏修斯托起独角兽的手，用喙尖轻啄一口，利爪轻轻攥住他的血红领带：“好。”

“喂！！你不可以进——啊！！”微风徐徐在远处的声音钻入两人耳朵，接着一阵魔法爆炸的巨响掩盖了那年轻秘书的尖叫。

身后突然传来的异响打断了两人的缠绵。一鸟一马同时回头，出现在灰尘弥漫的通道入口的是一位蓝发的白色天角兽，独角闪耀着愤怒的火花。

“看来我们来客人了。”柏修斯挺直身体，背手面向天角兽。

“她没死。”天角兽说出的简短的三个字让京七打了个寒颤。

“那我可得感谢你，这么优秀的秘书现在不好找了。”柏修斯的声音不见丝毫波动，“你还没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呢。”

“冰山。”

“啊——我想起来了，诺克顿所爱之人。”

“你还有脸提他的名字！！！”冰山点亮独角，爆发出一股白光冲向对方。

就在魔法在空气中掠过之时，京七召唤出一面淡黄色护盾，将那股光束挡在两人面前，接着在火花四射的间隙拔出手枪，借护盾为掩体，朝那天角兽射击。冰山立刻侧身躲在柱廊后，掏出自己插在腰间的手枪，朝两人回击。

柏修斯不知从哪抱出一把突击步枪，单膝跪地，在京七的魔法护盾后压制着冰山的任何攻击。

“你从哪拿的这个？！”京七大喊，不敢相信那狮鹫竟然会随身携带这种大火力武器。

“展柜下面的暗格，我们床下也有一把。”

“你认真的？！进门前我还在想你怎么这么信任城堡员工，连门都不锁！”

“个人爱好而已。”柏修斯朝独角兽冷笑几声，接着连开数枪，用子弹慢慢侵蚀着冰山身前的石制方柱，然后朝京七扔出一把装有满载弹鼓的自动霰弹枪，“我来掩护。”

独角兽心领神会，朝冰山扣动扳机，让狮鹫移动到门廊边框后，接着在柏修斯射击的间隙慢慢逼近那天角兽的位置，时不时开枪，让散开的弹粒在石制走廊中掀起阵阵灰尘。

冰山不敢探出身体，只得将手枪紧握在胸前，偶尔才将其伸出角落，对两人盲目开枪。在京七突然出现他眼前时，他条件反射般将手伸向腰间的匕首，但他还未触及便最后一眼看见的是那独角兽砸向他头颅的枪托。

△

冰山吃力地睁开双眼，抬头发现眼前的两人。他下意识点亮独角，却发现魔法怎样也无法使出，只能喷出星星点点的火花。他的口中满是铁锈味，让他不禁啐出一口唾沫，喷在地上，溅出一小片血迹。他试图站起，被缚的蝠翼在身后蠕动，但他的意图还未开始就被阻止。

京七踩上冰山的后背，将他重新踩趴在地。他的眼镜歪斜着架在地面与鼻梁之间。

“很厉害，可以突破坎城城堡的安保。”柏修斯蹲下身，抓住冰山的鬃毛，将他的脑袋向后扯去。

“呃啊……”天角兽呻吟，双手抠紧柔软的长毛地毯。

柏修斯朝京七耳语，接着凑近到天角兽的面前，掐住他的脖子：“你的能力我们有目共睹，我决定给你一点奖赏。”

“你……你在说什么屁话……”冰山咬牙。

柏修斯站起身，后退一步。他身旁的京七扔下一个重物，砸到冰山面前。天角兽模糊的视线慢慢变得清晰。

“诺克顿……”他喃喃着爱人的名字，身体剧烈颤抖着。那夜骐的双眼无神地盯着这天角兽，嘴巴大张，嘴角依旧挂着鲜血。他伤痕累累的身体似乎在控诉着冰山的迟来一步。

“对不起……对不起……”冰山吃力地爬向诺克顿的尸体，跪在一旁，将他的上身抱在怀中，试图温暖对方早已冰凉的躯体，“快醒来……醒来吧……我想你……”

诺克顿没有回应。

“求你了……”冰山轻轻拍打着诺克顿的脸颊，抚摸着他的身体，“我……我可以治愈你！别死……”

“痴情的人啊。”柏修斯抓住夜骐的紧身衣后领，将他从冰山的怀抱中拽出。天角兽早已哭成了泪人，在诺克顿离开自己的双臂之时，他嚎啕大哭，双拳无谓地捶地，任由泪水混着血迹慢慢流下。

京七攥住冰山的鬃毛，强迫他站起身来，面对着柏修斯捏住的诺克顿。

夜骐可怕的表情不断冲击着天角兽的心灵，他早已知道诺克顿已经永远离他而去，但他依旧不敢相信，诺克顿，他的爱人、他最强力的伙伴、他久经沙场的战友，就这样可悲地死去，甚至他的尸体还被留在这里作为展品！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他也已然忘却自己原来的计划是什么。他的脑子在见到了爱人的死状时顿时变得一片空白。惨死也好，苟活也罢，他已经对这完全无所谓，只有泪水不停流下，聚在他的下巴上，一滴滴地落下。

柏修斯朝京七点头，独角兽接收到了命令，用胳膊肘将冰山抵在身后的玻璃展柜上，接着拔出武士刀，刀刃向上，将它捅进对方的腹部，在一声惨叫后，将刀向上切去，割开他的衣物与胸腔，让他的内脏清晰可见。

冰山尖叫着，两眼瞪圆，在剧痛中紧盯着诺克顿的面庞，任由身上的剧痛快速蔓延。他的身体剧烈颤抖，周围的一切都慢慢冷了下来。

京七拔出武士刀，接着对准冰山，一把将它插入那天角兽的脖颈之中，刺破身后的玻璃展柜，将他钉在了诺克顿的展柜之上。

“诺……克……顿……亲爱的……”气息不断逃逸，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喃喃道，“我们……还是在一起了……”

鲜血从冰山口中喷出，从脖颈处流下。他的意识正快速变得模糊，四肢变得冰冷。他的脚抽搐了几下，接着浑身便没有了动静，只有双眼还在看向柏修斯手中诺克顿的眼睛。

他的脸上挂着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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