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山魈，你知道這盤棋從哪一步開始決定勝負嗎？」

　　レオナ單手撐著下巴，盤腿坐在老者對面。長長的尾巴晃動著，這是自信的表現。反之，如果他猶豫下一步該將棋子置於何處，便會用垂在地上的尾巴前端拍打地毯，但目前為止還沒有人能把他逼到這一步。

　　「老夫怎敢斷言？」

　　「這個王宮裡只有你能和我對峙到現在，說吧，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レオナ様想聽的是這盤棋局，還是您親自在走的人生？」

　　「你還是老樣子，很敏銳。」レオナ舉起マジカルペン在空中揮舞，前端不斷迸出的零星火花就像小型煙火秀，和緩了下棋的緊張氣氛。他說：「下到這個地步，你覺得我有輸的可能嗎？」

　　「無論哪個棋局都不可能輸。您變了，變得不再讓人那麼畏懼。王位對您來說依然重要，但還多了一個人。」他的眼睛瞄向那瓶酒。

　　「你怎麼確定有那麼一個人？」

　　「レオナ様會主動提起的一直都只有ラギーくん不是嗎？嗯、嗯，記得上次王后殿下說要訂甜食，您追加了一盒甜甜圈。看著鑲在首飾上的寶石，說：『ラギー那傢伙也喜歡這個。』；吃蔬菜時也會抱怨：『跟ラギー做的味道差遠了。』如果老夫沒記錯，貧民窟的整治也是因為他。」

　　「喂山魈，住口。」

　　「是。」面對レオナ微微蹙緊的眉頭，老者笑得瞇起雙眼，「レオナ様其實心裡已經有答案了。若是您想要握在手中，無論輸贏都一定會有所行動，若是不想要，全部變成砂子也很容易。」

　　「無論輸贏……嗎？」

　　「老夫所言為，」山魈用手杖末端推倒了自己的國王棋，「レオナ様有著過人的智慧，您會用自己的力量爭取所有可能，就像這盤棋的勝利一樣。」

　　「看來你是在趕我走了。」

　　「這是レオナ様想贏得的時間不是嗎？」

　　「哈，既然這樣，大哥和大嫂那裡就交給你了。」

　　「明白了。」

　　「還有那個小毛球。」

　　「那當然。」

　　レオナ一把抓起酒瓶，朝著貧民窟而去。象の墓場的繁榮和敗壞，在空中能夠盡收眼底。他飛越那條分隔線，看見要找的人正蹲在某個土堆旁，不知道在翻找些什麼。

　　獅子停在那人正上方，影子將對方完全遮蓋。

　　「啊。」ラギー發出了驚呼。黑影描繪出的身形和尾巴他再熟悉不過，鬣狗抬起頭，「レオナさん不是開會嗎？結束了怎麼沒有在家裡睡覺？」

　　「我在你眼裡到底是怎樣？」

　　「幾乎都在睡覺啊……我在レオナさん的身體裡的時候，還被很多人質疑為什麼沒有在睡覺。」

　　「哈啊？算了，在幹嘛？搞得灰頭土臉。」

　　レオナ從來沒有隱藏自己的感情，所以很自然地伸手把ラギー臉上的灰塵用水魔法抹去。

　　「唔，從遊客身上偷來的中獎瓶蓋掉了。」

　　「還真是你的作風。」

　　儘管二王子嘲笑了一番，他還是陪少年在土堆中找了一個小時，總算在看似動物的巢穴裡發現。

　　「有了！這樣明天就有一瓶免費的可以喝了！シシシッ！」

　　「還真幸運啊，ラギー。那現在一邊喝點什麼一邊來談事情吧。」

　　レオナ舉起他帶來的誠意。葡萄發酵的味道從瓶口散發而出，ラギー露出了狡猾的表情，說：「這樣好嗎？我還沒成年哦，王子殿下這是帶頭犯罪。」

　　「說要讓我佔領的時候你有想過這個問題嗎？」

　　「那倒是……沒有……」ラギー回答得心虛，他將頭瞥向看不見レオナ的方向。「佔領」兩個字勾起那天夜晚的回憶，從自己口中發出的怪異聲音和レオナ溫柔低聲的安撫在耳邊響起，心跳不由自主地變快。

　　「走了。」レオナ得意地甩了尾巴。

　　為了避免驚動奶奶，他們騎著掃帚往ラギー家的屋頂前進。緊貼在背上的少年體溫有些偏高，レオナ不自覺地笑出聲。

　　「レオナさん笑什麼？」

　　ラギー鼓起臉頰，雖然レオナ看不見他的正面，但肯定是讓人想親吻的賭氣表情。

　　「你眼眶泛淚，不斷用手遮擋臉龐的模樣，我在那天之前還沒看過呢，ラギー。」

　　「我也沒看過レオナさん在マジフト場外那麼投入的樣子……」

　　他小聲嘟囔著，雙手緊緊抓著レオナ的斗篷。

　　他們在屋頂鋪上一塊ラギー從觀光景點撿來的野餐墊，依偎在隨時可能熄滅的燈光下。

　　レオナ從身後拿出準備好的紅酒，卻發現沒有相應的杯子，他思忖一番，用魔法重新塑造了個玻璃杯，將其交到ラギー手上。

　　「都能把玻璃杯變成高腳杯，那レオナさん是不是也可以把我家變得不那麼殘破不堪啊？」

　　「哼，你是在瞧不起我嗎？ラギー。」

　　「我這是在幫レオナさん開啟話題啊，我們要談的不是這個嗎？」

　　灰藍色的眼睛裡有一道深紅色的瀑布傾瀉而下，少年嗅了嗅酒香，迫不及待地將三分之一的量一口吞下。レオナ早就知道會是這副光景，卻還是替ラギー多添了一次酒。

　　他在對方抬起酒杯，和杯緣上最後一滴彷彿鮮血般的液體奮鬥的同時，出聲喊道：「ラギー。」

　　「嗯？」

　　紅酒在舌尖上彈起落下，溫順地滑入喉嚨。即使鬣狗的消化能力再好，也不可能瞬間就將酒精代謝。ラギー抬起頭，微醺的臉頰渲染了一層蘋果紅，就連說話時吐出的氣息都變得灼熱。

　　「看了我的企劃書這麼多次，你有什麼想法？」

　　「レオナさん唱歌給我聽的話，我就回答。」

　　「麻煩的傢伙。不如來合唱怎麼樣？你跟我都很熟悉的那首歌。」

　　「可以哦，シシシッ！雖然我不是屬於把獅子當作王的那一派，但是我把レオナさん當作王，也沒有違背夕焼けの草原對王位的象徵。」

　　「你真的醉得不輕啊，ラギー。」

　　「呀，是這樣嗎？」

　　短暫的沉默後，ラギー起了一個音，レオナ抬手便用魔法將兩人與外界隔絕。一高一低的歌聲充斥在這個小世界，「國王萬歲」的高喊彷彿從傳說中重現，在レオナ的耳邊響起。

　　和七大賢者的百獸之王不同，他的個性並不活潑，會像這樣一反常態地唱起這首希望之歌，只不過是因為身邊有一隻自己心愛的鬣狗，心中有想和他一起共享的希望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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