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姬子在她的怀里大哭了一场，一声声哀泣委屈得让卡芙卡心颤，她不知道这条小蛇从前是经历过什么，又想起来了什么，猜测大概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唉……

现在的姬子的蛇尾正牢牢地缠着她，身子在她怀里因为时不时的抽噎而打颤，卡芙卡爱怜地抚摸着柔顺的红发，眸中的心疼都要溢出。

“没事了，姬子，没事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怀中的小蛇终于安静了，卡芙卡还以为她睡着了，将两人紧贴的身子微微分开，却不期与一双红肿的眼睛对上了视线，随之是一双胳膊着急揽住了她的脖颈。

“……别走！”

“好，好，我不走，我在这里呢…”

姬子听到似乎是安心下来，沉默着不再出声。

“还是很难过么？”

“…好多了……”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我想起了一个人……她和你有点像…”

“她是你的朋友？”

“算是……除了她，其他人类都会对我举起刀枪，都想杀掉我…”

“她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

金眸又黯淡了一分。

“抱歉……”

空旷的房间安静了一瞬。

姬子努力平复着情绪，她觉得她应该没有那么脆弱，眼泪早在那天自己被推出窗外后就流干了，可昨晚当她掀开卡芙卡薄薄的衣物看到了骇人的伤痕，恍惚间就想起了艾露袖口下那同样残破的手臂，她突然好害怕好害怕，怕她也如艾露那样消失不见，让她再也找不回来……

人都是那么脆弱，哪怕卡芙卡是魔女也一样。

小蛇的眼圈又红了，但她深呼吸几次，堪堪压下了泪水，她决定直接去问她。

“你全身那些伤是怎么回事！我昨天明明看到了……”

果然如卡芙卡猜测的那样，姬子明明早就能说话化形了，却担忧被她嫌恶和伤害才一直保持蛇形，可自己还是让她看到了什么，小蛇才晚上铤而走险跑来给她上药，这才被她抓个正着，真是条善良的小傻蛇。

卡芙卡很久没有感到心里这么温暖了，她不知道自己笑得有多柔和，而落到姬子眼里又让她哼哼地生闷气。

“笑，你还笑！昨晚就该不管你的，疼死你得了！”

卡芙卡眉毛一跳。

“所以…昨晚果然是你帮我上的药？化成这样的形态吗？”

姬子已经知道魔女小姐对她这副样子没有丝毫厌恶，天真单纯的她马上就把刚刚的嚎啕大哭抛之脑后，叉着腰一幅“还得是我”的骄傲神态。

“当然！蛇形怎么给你涂药，而人类肯定都没有我这么方便，我上下开工一点都不浪费，给你全身都裹得紧紧的，效果绝对好！”

“上…上下开工？”

卡芙卡眉毛蹙在了一起。

“对啊，上面我用手来帮你，下面我用身子和尾巴来帮你，但是你好瘦啊，除了胸口那边有两坨软肉，肚子上腿上我缠着都觉得…唔唔唔！”

姬子被对方捂了嘴，不满地“啪啪”拍着尾巴，正要瞪卡芙卡却发现她的脸上绯红一片，耳朵都有点发红的趋势，那眼神里明晃晃写着“别说了”的无力请求。

好哦，不说就不说嘛。

“噗啊！所以…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卡芙卡？”

姬子挣开了卡芙卡的“钳制”，追问着她最在意的事。

卡芙卡似乎是有些犹豫，不知道怎么给她解释，但还是打算如实说出，嗯…部分。

“还记得我去地下室做的研究吗，那其实是我在尝试接纳我的记忆”

“接纳？记忆？”

“小家伙你怕是不知道，我活得太久啦，好的不好记忆最后都揉成一团，总有一些我不喜欢的，我就把它们和当时的情绪提取出来封存~”

“那很好啊，为什么卡芙卡又要把它们拿回来？”

“嗯…可能是人上了年纪喜欢怀旧？”

“仅仅因为这个？我不信，你别骗我”

“哈哈哈，放心啦姬子，我确实要那些记忆有些用处，而那些伤，你就当取回记忆的副作用吧”

卡芙卡无奈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臂，目光幽深不知在想什么，转瞬又挂起一幅平常的神情，微笑着安抚起姬子的担忧。

“这种情况也不是每次都有，就算出现也会很快消失，你早上也看到了”，卡芙卡撸起袖子给姬子看了看，上面是一片平滑，“而我最近也不会再去做这件事了，昨天很抱歉让你担心了”

姬子死死盯着那双眼睛，感受出那其中的真诚不作假，她姑且是相信了这个说辞，只要卡芙卡不再做伤害自己的事情就好。

那么事情都说开了，二人间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最后还是卡芙卡先开口。

“那么…先就这样吧，安心去睡吧姬子”

“哦…哦……”

姬子马上就要下床游回自己的小窝，没想到却被卡芙卡一手拉住了胳膊。

“你还睡那边？”

“？”

“咳，我的意思是那里这么小，你已经不再是蛇形了，会很挤的吧”

“我可以变回去…”

“不行！”

魔女小姐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一个八度，把小蛇吓了一跳。

“咳咳，你看你这样吃饭走路也方便，还能拿东西，就保持这样吧…”

“可以是可以，”姬子思索着卡芙卡反正又不害怕她，本身自己也更习惯蛇人形态的生活，只是，“那我睡在哪？”

“你要不就先跟我睡几晚吧，我之后在给你腾个空房间…”

卡芙卡看姬子天真无邪地盯着她，久违地感到了一丝不好意思，她往旁边移了移，留出一个空位，用手拍了拍柔软的床铺，示意她过来。

小蛇本来就不娇气，之前在野外随便往树上一挂就睡了，但肯定是不嫌能有更舒服的地方，于是从善如流地爬了回来，想把自己盘几个圈圈睡了，却被卡芙卡丢她了个枕头，让姬子学着她的样子这样躺着睡。

嘶，好怪的姿势，肚子在上没有安全感。

她默默躺下，盖上了卡芙卡给的小被儿。

夜又深了一分，可姬子还是有点睡不着，感觉今天的事情好多，好在都顺利解决了…姬子闭着眼胡思乱想了会儿，很多东西在脑子里转呀转，转得她睡意都没了，又睁开眼，一转头，就看到卡芙卡早就阖着眼，安静地睡着了。

姬子翻过身面对着她，和卡芙卡挨得更近了，甚至都能感觉到平稳均匀的呼吸打在自己的脸上，有点痒。

她细细观察着魔女的睡颜，虚虚用手指地描摹着她五官的轮廓，真好看啊，每一处都像是精雕细琢，是这么无比契合着名为“卡芙卡”的艺术品，姬子认为最漂亮的还要数那双眼睛，紫粉闪烁起来像瑰丽的宝石，却又丝毫没有无机物的冰冷，反而常常让她感到温暖与眷恋。

姬子又悄悄拾起她枕边的一缕发丝，好奇地绕着手指，发丝温顺服帖，每天都有被主人好好打理，透着健康的光泽，真漂亮啊，姬子在心里啧啧称叹。

就在这时，也许是卡芙卡感受到了她的“小动作”，眼皮颤了颤，难道她被吵醒了？姬子连忙屏住呼吸，不敢动弹一下，直到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小蛇才暗暗舒了一口气。

等等，我这是在做什么？

姬子回过神，想起刚刚的举动，又莫名想起了今晚卡芙卡温柔地抱着她安慰她，而自己在她的怀里“啪嗒啪嗒”掉眼泪，霎时一丝热气爬上了脸颊，很快滚烫就在整张脸上蔓延开来，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感到好羞耻？

有这样的想法萦绕在脑海，就像打开了奇怪的开关，让姬子再看一眼那极近的睡颜时，都像被烫到那般移开了视线。

不对，好奇怪，胸口下怎么跳得这么快，她给我下什么魔咒了吗？

姬子不知道的是，她整张脸已经涨得通红，蛇尾也真诚地展现着主人所有的情绪，不安地开始在床上扫动。

不行，会吵醒卡芙卡的，姬子连忙抱住了自己的尾巴，把它往胸前压了压，决绝地闭上眼，想把刚刚和卡芙卡相关的念头都扫出去，默默期望着有什么美梦小精灵出现，能快点把自己拉入梦乡。

你别说，美梦小精灵还真有，姬子当晚就做了个好梦，梦里她仿佛陷在柔软的云层里，软软的还带着她最喜欢的热热的温度，就好像整条蛇泡入了舒适的热水中，啊，真美好啊~~

然后她就被感到身上有些痒痒的，诶？这云朵还会给我挠痒痒的？

“……松…姬子……让我……”

还没等她想明白，就被谁无情拉回了现实，姬子缓缓睁开了眼，看到一双女人的手正搭在她腰上，卡芙卡紫色的脑袋正埋在她的…呃…胸上。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姬子顺着目光下移，发现魔女小姐的全身都被她用蛇身一圈一圈地缠绕上，虽然力气不到紧勒导至血液不通的程度，但也难以挣脱开，很显然已经让早上睁开眼的当事人吓了一跳，并且在怎么起床这件事上感到了困扰。

“姬子…你缠得我全身动不了了……”

闷闷的声音从姬子胸口传来，蛇的身躯太有韧性，一圈一圈卡着她的腿，腰，胸上，将她整个人以这种姿势按进了这里，再也起不来分毫，她知道小蛇黏她，但没想到这么黏她，用魔法强行解开又觉得不太好，万一蛇蛇生气了呢。

可是这真的有点太软了，姬子不谙世事，做出的事大多是源于兽的本性，可她是人，有些事情放在人类观念上总让她脸红心跳，就像现在，她感觉自己才是陷入了柔软的云里，脸热热的，又毫无办法，只能去捏姬子的腰喊她醒来。

之后一定要好好教她！卡芙卡愤愤地想道。

“啊…因为是热源……你没事吧卡芙卡！”

姬子连忙撤开蛇尾，将全身已经有点发麻的卡芙卡小心扶了起来。

卡芙卡叹了口气，慢慢恢复着酸麻的胳膊，感觉自己要教这条小蛇还任重而道远，但是又看到姬子正在一旁默默守着她，蛇尾被她盘在了身后，明明是美丽成熟的脸庞和性感的身材，神情乖顺地仿佛一条等着主人的小狗，两样相结合竟然有种诡异的和谐感，卡芙卡又觉得自己可以了，慢慢一步一步来，咱们未来可期不是吗？

卡芙卡的心情由多云转大晴，开心地一步跳下了床。

然后脚一麻，

“哎呦！”

整个人趴倒在了地上。

好似听见了急忙下床想来拉她的姬子，卡芙卡悄悄流下了一滴泪，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从前的蛇蛇会盘圈装死了，因为她现在也想，非常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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