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赏性不够，但大小远超平均线，对吧？”

凯丽大笑着拍了拍白秋灵的肩膀，转身走进了屋内，白秋灵扛起麻袋，紧跟着走了进去。

店内光线昏暗，瓶瓶罐罐摆满了靠墙的架子，便签纸和注释随处可见，上面是凯丽歪歪扭扭的字迹，除了她自己以外没人看得懂。

房间的操作台上是一台复杂的炼金仪器，玻璃管道和金属罩有规律的组合在一起，沸腾的药剂在管道内奔腾，屋顶的吸风罩发出低沉的嗡嗡声，将炼金废气不断抽走，尽管吸风罩正一刻不停地运转，室内的空气中还是弥漫着一股刺鼻腥辣味。

“好了，把东西放到墙角吧，顺便帮我把房间整理一下。”

凯丽活动了一下肩膀，抽出操作台前那把有些松动的椅子坐了上去，当她撑起吊带裤的柔软臀部接触到椅子的那一刻，那把可怜的木质家具立刻发出了痛苦的嘎吱声。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我只负责把药材送过来，分拣他们和收拾屋子不在交易范围内！”

白秋灵将麻袋放到地上，有些不满。

以往可不是这样的——只要把装满了各种草药和石头的麻袋放到墙角，这个喜欢逗弄人的半精灵就会乖乖付钱，至于那之后的事就不归白秋灵管了。

“得了吧。”

凯丽戴上了护目镜，打开了仪器上的一个小口，之后开始扭动旁边的一个旋钮。

白秋灵看不懂凯丽在做什么，也看不到黄铜护目镜后凯丽的眼睛，但他很肯定，那对眼睛刚才翻了个白眼。

“你以往拿了钱以后就会直接跑去红灯区，然后做爱做到深夜，之后会在公园里找个长椅睡上一晚，有时还会被夜里巡逻的警察撵出公园……”

凯丽说到“做爱”两个字的时候迟疑了一下，好像有些难以启齿。

“你的事迹已经传遍了城里的每个角落，就连刚学会说话的小孩都知道城里有个奇怪的年轻流浪汉——白天出城，傍晚回来，然后打炮打到深夜，如此循环往复……”

凯丽说着白秋灵的光荣事迹，而白秋灵只能尴尬的站在原地咳嗽两声。

他不是很确定，凯丽的这番话到底是调侃、批评还是嘲讽，但白秋灵觉得三者都有那么一点。

“是你自己昨天半夜敲响了我家的门，说什么：‘哦，我亲爱的凯丽，我不想再这么过下去了……’，说真的，既然你决定改变自己，那为何不用你平时打炮的这几个小时帮我做点实事？”

凯丽说完就没再理会白秋灵的反应，将注意力转回了仪器上。

白秋灵砸吧砸吧嘴，舌头在牙齿上舔来舔去，四肢僵硬地站在原地，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一开始还算愉快的气氛会突然变得这么尴尬。

直到半分钟后，白秋灵才耸了耸肩，打开地上的麻袋，开始把里面的东西分拣出来，摆在房间内狭窄的空地上。

树皮、叶子，还有不知何处捡来的、有着美丽花纹的石头，这些都是炼金术的基础材料，它们会在反应炉中融化成绚丽的液体，而不是像柴火一样燃尽或像菜肴一样被烹熟。

白秋灵并不会炼金术，但神奇的是，他就是能从满山遍野的杂草中找出这些珍贵的材料，就好像一种天生的直觉。

在科学精神还没有被发扬光大的年代，白秋灵这种具有奇异天赋的人会被人当做先知或受祝者，之后便是仕途平坦，最后成为祭祀、教师或法师。

但现在不同了，公司、政府和研究机构要求的基于高等教育的知识体系，炼金素材在数百年间被学者们整理成册，大公司和国有企业之后便根据目录，在温室和实验室内生产草药和矿石，然后在化工厂里生产出炼金药剂。

对于企业来说，一个依靠直觉，在山里捡野草和石头玩的男孩毫无价值——他甚至都不知道他捡的东西叫什么！

白秋灵盘腿坐在地上，沉默地分拣着湿漉漉的炼金素材，不知为何，这些有关高等教育和人才需求的想法突然冒了出来，萦绕在他的脑中，挥之不去。

“嘿，凯丽。”

白秋灵企图通过聊天来摆脱这些恼人的想法，他低着头，继续分拣着药材，但嘴上呼唤了一声。

“嗯哼？”

凯丽继续操作着炼金仪器，回应的声音很轻，以至于白秋灵差点以为那是他的幻听。

“所以，你做出来的这些药剂……最后会卖给谁？我是说，除了我以外，还有谁会来这么个偏僻的地方，就为了买一些在药店里就能买到的炼金药剂？”

白秋灵嘴上说着，手头却没有闲着，石头和石头放在一起，树叶和树叶放在一起，原本就没有多少的空地很快就被平摊的药材铺满了。

“嗯，好问题。”

凯丽愣了一会，随后转过头来，透过厚厚的目镜看了一眼白秋灵。

“我开店并不是为了卖药，而是不想给公司卖命。”

凯丽说着，将仪器的火力调小，沸腾的药剂逐渐平息，凯丽也得以空出手来，将身子转向白秋灵，面对着对方说话。

“我大学是炼金和药理学专业，就读于帕林顿大学，我是那一届中最优秀的毕业生，在校期间奖学金拿到手软，论文和研究报告像雪花一样，从我手里不断飞出，钻进各大科研平台和杂志的邮箱里。”

凯丽摘下了刚带上没多久的护目镜，伸手挠了挠眼角。

“但当我考上了硕士，打算在该领域深造时，事情就开始不对劲了起来：我的一名学长和导师勾结，联合提供研究场地和素材的公司打压我，每次发表论文，第一作者都从我变成了他们两个，我相当于再给他们两个打白工，至于之后的事，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四处碰壁，最后只能退学。”

凯丽似乎不是很想提这件事，有关她硕士生涯的后半段被草草带过。

“像你这种高级知识分子，难道就没有公司愿意捞你一把？”

白秋灵问道，一般来说，即便没有拿到硕士学位，但凭借在校期间发表的大量论文，应该也能在药企里混个不错的职位。

“哈，你个小屁孩懂些什么？你甚至连学都没上过……”

凯丽笑了一声，上身探出椅子，伸手揉了揉白秋灵的头，白秋灵并没有躲，只是任由她的手在自己的头上胡乱地扫来扫去。

“提供研究器材和场地的公司是目前最大的炼金仪器供应商，他们和药企以及化工企业之间的关系十分密切，同时还赞助了不少的大学，当时他们和其他企业给我开出了十分优渥的条件……只不过我每次想到论文署名那件事背后是他们在做梗，我就觉得心里难受，于是便没有答应他们的条件。”

凯丽回忆着当年的事情，双眼看着虚空，瞳孔逐渐放大，神游天外。

“之后发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包括经济、舆论上的一些事情……总之，最后我在这里开了一家小店……开店的意义不在于能卖出多少东西，我只是单纯不想再接触城市里随处可见的公司产品罢了。”

凯丽说着说着笑了起来，似乎能有这么一家小小的店铺是一件很让人开心的事。

“所以说，你现在其实是在隐居？那你给我的钱是哪来的？”

白秋灵总结了一下凯丽的现状。

“来的客人少不代表完全没人来，另外我还有其他的收入来源……这方面就不关你的事了，小子。”

凯丽笑了笑，脸颊透露着健康的粉红色，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光。

她抬起手臂，举过头顶，伸展着自己有些僵硬的身体，肩关节发出咯嘣的响声，凯丽的嘴里也发出了一声舒适的呻吟，被衣物紧紧包裹住的胸脯晃动了几下，让白秋灵又不由自主的联想起了红灯区里那些美妙的身影，但好在这一次，白秋灵很快就将那些奇怪的想法赶出了脑袋。

凯丽依旧敏锐的注意到了白秋灵的视线，她笑了笑，故意上下动了动身子，让身下的椅子发出了几声刺耳的嘎吱声，胸前丰满的乳房又晃动了几下。

“所以我和你说了这么多有关我的故事，但你最后还是决定把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体上面？这可真让我伤心，我还以为我的经历能让你有些触动呢。”

凯丽用玩笑般的语气说道。

白秋灵知道，凯丽又开始捉弄自己了，但白秋灵不在乎，至少在这个过程中，自己并没有损失什么，反而看到了一些不错的风景。

“我是个孤儿，从五岁起就居无定所，最早的那些日子里，我连一日三餐都要发愁，事到如今你还希望我能有什么远大的想法？我不知道你的身世和家境如何，但考虑到你能一路考进大学，那至少说明你过得比我好……我们不一样，我甚至不能理解你当初的决定，如果有公司愿意收留我，哪怕他们开的条件再过分我都会接受。”

白秋灵说着，有些恍惚。

在来到这个有些光怪陆离的奇幻世界前，他也有着幸福美满的家庭，但十几年的流浪生涯已经让他几乎忘记了原先的生活是什么一种模样。

凯丽听到白秋灵的话，有些尴尬的笑了几声，似乎觉得自己开的玩笑有些不合时宜。

“我没想到这一点，抱歉。”

她直接开口道歉。

“这没什么，这么多年过来，我已经学会适应这些恶劣的玩笑了，对于我来说，尊严一向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白秋灵说道，但这似乎并没有让凯丽的心理负担减轻，反而让凯丽有些更加尴尬。

“哈，好吧，不说这个了，所以……额……”

凯丽尝试转移话题，但该说些什么呢？

她仔细在脑海中想了想。

似乎自从几个月前，这个奇怪的小家伙第一次敲响她店铺的大门时算起，她对眼前这个年轻流浪汉的了解，就仅限于城里的闲话，以及对方有时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一些过往。

脑子快速思考了一阵后，凯丽突然意识到，自己会不会是白秋灵在磐石城内位数不多，能算得上是“朋友”的人。

“嗯……所以说从今往后，你还打算做些什么呢……我是说，除了戒掉你那些不正常的性生活以外，你还对未来有什么规划，例如，以后该住在哪之类的？你总不能一直睡在公园里吧？”

凯丽问道，似乎真的在关系白秋灵未来的生活。

“说实话，我没有什么有关此事的想法……视情况而定吧……”

白秋灵知道凯丽只是想通过这种友善的询问来表达她的关切，以此好让他的心里好受些，但白秋灵觉得这全无必要，因为他对自己的身世和过往并没什么负面的看法。但抛开这些，凯丽的确提出了一个很尖锐的问题：自己是不是该找个固定的住所了？

“或许我该想办法找个工作，然后像一个正常人那样，在城里租个房子？……嗯……感觉那不是我想要的，我没办法适应那样的生活……”

白秋灵停下了手头的活计，开始思考这件有关自己未来生活质量的重要事宜。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凯丽突然打断了白秋灵的自言自语，那种充斥着青春活力的笑容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她的脸上。

“要不要在我这儿住下？”

凯丽说着，期待得看着白秋灵，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会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如果白秋灵真的在这住下，以后的日子或许会比现在更精彩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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