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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高之爱,1

小说:【G27】至高之爱 2025-08-17 22:37 5hhhhh 2210 ℃

Summary:时间跳跃回到百年前的纲吉,在万般无奈的境地下被乔托亲自斩下右手。

Warning:含r18g;伦理严重缺失;相较原作有因果捏造和世界线变动;剧情易引起不适,请酌情阅读及时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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纲吉因疼痛带来的巨大冲击陷入了昏迷,歪斜瘫软在椅子里,额前的头发黏在他的皮肤上,血与汗混合结成脏兮兮的模样。方才他的颤栗与挣扎硬是让与他紧紧绑在一起的椅子原地挪动了几分,椅脚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刺耳声音仿佛还在乔托脑中回响。

即便这样男孩仍然咬牙没发出一声叫喊,此刻的寂静反倒让乔托如坠深渊。

乔托攥紧手中的斧子。银白色的刃口浅浅沾染了一层血幕,有零星的红沫溅在他的袖口上。他下手的时候还是犹豫了。纲吉布满淤青的手臂上只有一道绽开的粗长血痕,隐约能够看到白骨——乔托甚至连骨头都没能彻底击碎。

原本靠在审讯室墙边静默旁观的二世手下开口:“砍手这种脏活还是不劳烦Primo了吧?让我们做就行了。”说话间,审讯室里另一个手下在刑具架上取了一把砍刀,不等乔托出声就向纲吉走去。

乔托兀地察觉到异常——悬在半空中的刃口竟想直取男孩毫无防备的脖颈。在砍刀蓄势待发之际,乔托抬手用斧柄格挡截住了攻势,侧头冷冷道:“不必。”

金色的眸光让手下心中一惊,放下砍刀悻悻后退。已经退位的初代首领即使是现在没有燃起死气之火的状态,压迫感也足以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如果乔托拒绝拿走纲吉的手,那么二世必定会指使盯梢者杀了纲吉。很显然用一只手交换一条命是个划算买卖,前提是这只手必须由乔托动手亲自卸下。

“如果敌对家族想让经过训练的小鬼悄悄卧底对彭格列不利,那么仁慈又同情心泛滥的初代首领必定会受到蛊惑。偷窃机密文件与刺杀新任首领,足以定罪了。”——手下是这么转达二世的话的。

如二世所愿,乔托被纲吉死死牵制住动弹不得,因为现在彭格列的掌权者不是乔托。一只手或一条命,选哪个都是恐吓敌人的绝佳手段,同时也可以作为对乔托的责难与考验,对二世来说是双赢局面。事情变得很简单,同时也显得十分残酷。如果乔托不是现在这个立场,纲吉或许就不必被他人选择丢掉一只手还是一条命。

乔托隐约觉得可以相信纲吉并不从属于任何敌对家族,但初见男孩时对方无条件信任的眼神让他感到困惑。那样纯粹的目光就好像在说他们早已相识许久,而无论乔托做出怎样的选择纲吉都会心甘情愿去接受,甚至在得知自己即将失去一只手时他也只是平静地闭上眼点了点头。

乔托第一次对自己产生嫌恶的心情,现在的他竟然连保全一个孩子的能力都没有。一切或许都该归咎于自己太早决定对权力放手,这大概也是命运中时有发生的无可奈何。

但如果掌握彭格列的权力后却只能做出这种猜忌或虐杀的不齿之事的话,其实权力本身也并没有意义。乔托很失望。对二世,也是对自己。

——真的非常抱歉。

乔托举起手中的斧头,对准第一道伤口干脆利落地砍了下去。这一次他没有再犹豫,不合时宜的慈悲只会造成更大的痛苦。

一瞬间骨头从关节处完美地断开,星点的血渍溅在乔托脸上。纲吉的右手啪嗒一声滚落在地,尚且温热的肢体就这样变成了再也不属于任何人的肉块。纲吉在昏迷中剧烈挣动了一下,连呼吸都在颤抖,眉头快要拧断般地紧紧纠结在一起。乔托看见有大滴汗珠从他的额间滑落。

——对不起,一定很痛吧。

带着浓烈腥锈味的红色液体自纲吉的手腕断口处涌出,在两人身边汇集成了小小的血泊。本就伤痕累累的纲吉脸色差到让人觉得他可能会死。乔托沉默不语,不再理睬两个二世的手下,用匕首迅速割开捆住纲吉的绳子,将他抱起平放在一旁,从带来的医疗箱中取出工具开始止血。

断手在粘稠的深红色中一动不动,从内里逐渐透出死相的苍白。二世的手下们将纲吉的手捡起,装在早已准备好的容器中满意地离开了审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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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前。

暗室的空气里弥散着令人感到不安的湿冷和霉味。纲吉被绑在椅子上,头顶悬着的刺眼白炽灯已经逼得他一整晚没办法好好合眼。每当纲吉开始昏昏欲睡时,监视他的人就会从黑暗中走上前拽住他的头发前后拉扯,用他听不懂的意大利语大声呵斥。如果这时候他不立刻睁大眼睛证明自己没睡着的话,还会不幸挨到好几个下重手的巴掌。

来到这里之后纲吉已经经历了几轮殴打,牙齿磕破口腔内壁的伤口一直没有愈合,血的腥甜味萦绕在他的齿缝间。脑袋嗡嗡作响,肋骨可能被打断了,呼吸时的疼痛甚至让他回想起与白兰一战差点死掉时脑海中浮现的走马灯。外伤挫口火烧般地发热,渐渐变成麻木的钝痛。

纲吉不理解这些人用刑讯的方法处置自己有什么目的,对他们说日语也会因为语言不通没有任何用处吧?但就算有懂得日语的人在这里,大概也没人会相信自己说的话。想到这里,纲吉内心涌起深深的无力感。

纲吉从未来回来之后,机缘巧合下踏上了前往意大利的旅途。奈奈要去找家光,蓝波听说后吵闹着也要一起去,为了不让蓝波给妈妈添麻烦,纲吉便揽下了带孩子的差事。明面上是说蓝波想回家看看无可厚非,但其实除此之外纲吉还有一些自己的小心思。

他想去拜访九世,询问关于彭格列初代首领的事。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纲吉想要知道更多关于那个人的一切。

既然已经继承了彭格列之证,纲吉也就不算外人了,九世将藏书室的钥匙交给纲吉,让一头雾水的他自己去寻找答案。这反倒弄得纲吉有点不好意思。

然而,纲吉从未想过自己会在彭格列藏书室被偷溜进来的蓝波用十年火箭炮击中,然后莫名其妙地来到百年前的时代;更想不到自己穿越后竟会被当成袭击彭格列首领的暗杀者——纲吉时间跳跃的落点是彭格列二世的继承式现场,位置糟糕到就差当场和二世行个贴面礼。纲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二世直接撂倒反扭在地上,二世的守护者们随即上前接手将他转移收押。甚至在被蒙上眼睛带走之前,晕乎乎的纲吉都没来得及看清周围的人长什么样。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他也没有在五分钟后回到原本的时代——果然是因为来意大利之前蓝波偷袭里包恩失败、十年火箭炮被列恩锤敲打之后发生未知故障没有检修,自己现在才会来到百年前的彭格列总部。很不幸,纲吉当时在藏书室脱下了外套,手套和死气丸也都留在那边没能带过来。更糟的是纲吉来时手里正好捏着的一份旧文件,在混乱中被二世抽走了。他不确定这份资料里的内容要是被泄露是否会出现问题,如果记录的是尚未发生的事,会不会被当成预言书呢……

铁门被推开发出的巨响让纲吉飘忽的荒谬思绪戛然而止。真可笑,这种情况下自己应该更有危机感才对,然而自从来到这里,他的体内就有不可言明的躁动在徘徊游荡。超直感是否在预示着什么?失去死气之火庇护的自己,究竟怎么做才有机会逃离这里?

听脚步声似乎是进来了两个人。纲吉艰难地抬头眯眼试图查看情况,但有一只眼睛被血浸透严重影响了他的视力。在视线无法触及的灯光之外与黑暗之中,纲吉隐约感觉到有什么重要的人物来了,但他的状态实在太差,只能放弃用眼睛去确认,先垂下头稍作歇息。

跟着乔托一起来到审讯室的手下将沉重的铁门关上,和值班的看守交换了个眼神便一同看向乔托:“Primo,您请。”话音落下两人便各寻了一个角落待着,阴鸷地看着乔托。

乔托微微皱眉。如果他的记忆没出错的话,这两个人都是二世守护者的心腹。名义上是为了保护初代首领的安全才被派来在审讯室待机,但乔托很清楚,他们留在这里是因为收到了监视自己的命令。

虽然发生了些小小的意外,但继承式的章程也算是结束了,首领之位已经由乔托顺利移交到了二世那里。戴蒙对彭格列权力系统所进行的暗箱操作尚且还在乔托的掌握之中,但权衡利弊后乔托决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故意按照戴蒙的剧本行事。

初代家族不仅仅只有乔托一个人,自己的其他守护者也正在被边缘化,为了朋友和他们亲人的安全,乔托乐意以被架空的代价去换取二世方的暂时松懈。但同时乔托也有自知之明,他的存在本身其实就强烈到让二世无法忽视。

眼前这个孩子……不知为什么从一开始就让乔托有种异样的感觉。

即使是挨了毒打后一副可怜的狼狈模样,他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慌乱或恐惧。与其说这是无辜者的坦然,一举一动间的从容反而更像是不符外表年龄的天然自持。他为什么会以无关者的身份突然出现在继承式尚有许多疑点,但乔托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不是暗杀者的可能性更高。

一定另有隐情。

可现在并不是有余裕深究这些问题的时候,这个孩子今天所需要面对的来自黑手党的恶意或许会让他走不出这个房间。乔托正是为此而来,至少要保住他的性命。目前总部懂得日语的只有他一人,除了乔托没人可以和男孩交流。为了从男孩这个不速之客嘴里撬出情报,二世也别无选择——或者说正好不用找借口,可以直接把乔托送到一个冠冕堂皇的陷阱里。

乔托心中暗自苦笑:那还真是幸运又不幸。

棕发的亚裔男孩经过长时间的折磨后看起来非常疲惫,在大灯顶光之下几乎又要打瞌睡。用如此残忍的方法对待他是二世的意思——那份夺来的文件所记载的是连守护者都不知道的彭格列机密,这成了他的最大罪证。

乔托希望自己没有来迟。

感觉到有人接近,纲吉艰难地抬起头。强光照射下,熟悉的金发映入眼帘。

“Primo?”

顾不上嘴角伤口牵扯的疼痛,纲吉几乎是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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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射过止痛药之后男孩的状态渐渐稳定,止血很顺利。他的生命力比看起来强得多,乔托想。像新生的执拗的向日葵。

在此之前从短暂的交谈中乔托得知这个男孩名叫沢田纲吉。纲吉说自己是来自未来的彭格列家族成员,被波维诺家族故障的十年火箭炮击中才发生了时空穿越。他当时正在翻阅尘封的旧时资料,恰好带了一份来到这个时代,却不幸被当成窃贼。

罪魁祸首竟是波维诺,乔托听说过他们。波维诺似乎是有正在开展研究的动作,本以为只是个弱小的家族,没想到在未来竟真的制造出了可以打破时空界限的装置。至于为什么纲吉看起来已经认识自己很久了,乔托还没有得到答案。正想继续询问,两个二世的手下没等纲吉开口就打断了他们,催促乔托尽快动手。

之后便是血腥的凌虐。

乔托给止血绷带打结时,纲吉从昏沉中迷迷糊糊地醒来,苍白的嘴唇翕动着好像是想说什么,但是没有力气发声。乔托俯下身凑近纲吉。

“……Primo,不是你的错……”

清亮又温和的光在男孩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毫无征兆地绽放,乔托心中忍不住一颤。蜜色眼睛里静静地倒映着他的轮廓。

为什么?到了这种地步都没关系吗?

“不要哭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对吧?”

纲吉吃力地抬起左手,用指尖触碰乔托紧皱的眉头,转而轻轻抹去他眼角的泪。乔托面颊上的血沫与泪水混合,稀释成了淡淡的红色。

乔托垂眼避开纲吉的视线,眉间却松动了几分:“……对不起,纲吉。”

不知男孩有没有听到。当乔托将目光转回时,发现纲吉的左臂垂在脸上,又重新陷入了昏睡。

乔托把纲吉的手臂放回他的身侧,准备起身却注意到有什么东西从纲吉的衣领中滑了出来。强烈的直觉鬼使神差地让乔托伸手勾动银链。

完全体的彭格列大空戒指?

大空戒指现在应该在二世手里,真正的彭格列戒指已经被封印力量一分为二了,乔托猜测眼前这一枚可能是赝品。但当他触摸端详时,却感受到内中充沛的大空火焰正在不断涌动——毫无疑问这一枚也是真的。

百年之后的彭格列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大空戒指会在一个孩子身上?思忖再三,乔托将戒指取下收进自己的衣袋。

拉开审讯室的门,G的使者守候在门外。他有些担心地望着乔托:“Primo,您还好吗?”

乔托拢了拢披风,说道:“我没事。去把G和蓝宝叫来,让蓝宝先在他的城堡里安排西西里最好的外科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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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宝在过去从未见过乔托用如此凝重的表情发呆。

乔托手里托着一本翻开的书出神地望着窗外,蓝宝记得前几天来书房找乔托时他就在看这一页纸。走近顺着乔托的目光向楼下看去,蓝宝忍不住叹气:“Primo到底为什么这么在意那个小鬼啊?”

这里本来是蓝宝的书房,暂时借给乔托使用中。窗外楼下是一个小小的花园,朝利雨月正推着纲吉的轮椅和他一起散步,似乎在交谈着什么,两人有说有笑。

纲吉养伤的房间就在附近,他时常会出现在花园里。早春的阳光正好,但照在缠绕于男孩头部的白色绷带上却显得异常晃眼。遭到破坏后被修好的纲吉,笑容仍旧不掺杂质,这样纯粹的灵魂刺痛着乔托的心。

乔托很喜欢远远看着纲吉的笑脸,他无法描述这种心情的实体,仿佛是飘在空中的皂泡,只需一个轻微的动作就能将它整个摧毁。不知为什么纲吉会在未来成为彭格列家族的成员,他本不应该染上黑手党的颜色,乔托这样想着。

“他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乔托合上书,轻轻道,“虽然我还能做的事很少,但我想尽可能地补偿他。”

纲吉除了被自己夺走了一只手,还有一颗眼球因为破裂后感染被摘除了。如果当时能早一点赶到的话……事情也许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Primo没必要把所有事都推在自己身上……”蓝波抓抓头,歪歪扭扭地坐进一旁的沙发里,“啊……不说这个了。下面的人传了消息过来,塔尔波这会应该快来了,帮小鬼做的装置似乎要先让你看看。”

乔托点头,刚想开口和蓝宝说些什么,却被突然的敲门声打断了——说谁谁到,奇装异服的老者站在门口,对乔托露出夸张的笑容:“嚯嚯,好久不见了,老朋友,”塔尔波用手中的拐杖拄拄地面,“还有能干的领主小子。”

蓝宝露出一副“好麻烦”的表情摊手。

“也不是很久,一个月而已,”乔托笑着用书压了压蓝宝的发顶,顺手把书塞到了蓝宝手里,“这段时间麻烦你了,塔尔波。”

“哼……没多少麻烦,倒是做出了有意思的东西。”塔尔波从宽大的斗篷下取出一个盒子放在茶几上,“喏,你看看。”

打开盒子,柔软的缓冲材料之中固定着一只金属制的手——这是给纲吉定制的义肢。精密的元件严丝合缝组装在一起,光从外表看就能猜到它所拥有的优良性能。

察觉到乔托询问的目光,塔尔波解释道:“还差最后一道工序,需要用人血作为媒介来启动这只手。装置的动力源是死气之火,只有供血者的火焰能给它充能。”

“啊?那不就意味着要和小鬼绑定一辈子了?”蓝宝若有所思,“哪里能雇到愿意做这种事的人啊……”

一辈子吗……乔托思索。他倒是愿意承担这个责任,换句话说这本就是他应该做的——大约是出于赎罪的私心。不过他觉得纲吉这样的孩子不该再和他们的世界产生更多交集,自己的存在会不会像那天一样把纲吉的人生搅得一团糟也未可知……

很矛盾。

“领主小子,如果事情真有这么简单,老夫也不必特地跑一趟来和你们说明了。纲吉是大空火焰持有者。”

乔托一愣。他刻意避免和纲吉有太多接触,只在纲吉昏迷的时候去看过他,根本没有想过持有火焰甚至还是稀少的大空火焰这种事。想必塔尔波是找纲吉做前期测量准备的时候发现的。

“他没有火焰也就罢了,随便什么人的血都能做媒介。现在只有大空火焰持有者的血才行,不然后续会发生火焰间的排斥反应。即使他本身拥有火焰,义肢的设计也不允许由他自己供能——义肢会变成一个拧不上的阀门,无限制榨取他的生命力。”塔尔波深深看了乔托一眼,“乔托小子,虽然你当时是说要做一个能自由驱动的义肢,但也不必为了那个小家伙做到这种地步……”

“没关系,就用我的血。”乔托打断塔尔波,露出笑容。

无论是伤害到无辜的孩子,还是产生了什么古怪的情愫,都是他的“罚”。

蓝宝想开口阻止,但在看见乔托的表情后默默噤声。乔托一定会做出这个决定,否则他将永远无法原谅自己。如果选择这么做能让他得到一丝内心的安宁的话……大概也不会是坏事吧。

塔尔波笑了两声:“就知道你会这样,所以老夫才放心大着胆子制造了这么个东西出来。”塔尔波从斗篷里掏出各色工具排在茶几上,“来吧,我们继续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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纲吉最近一直感觉到有视线扎在自己身上,但是找不到源头。刚才和雨月在花园里散步时也是,当他试图寻找而四处张望时,视线却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过去的几个月里,在昏迷和手术中反复挣扎的自己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虽然除了一只手还丢了颗眼球。纲吉时常暗自思忖,自己这幅样子回去该怎么和大家解释……尽管如何回去还是个亟待解决的严重问题。

说实话,目前为止发生的所有事都让纲吉脑子乱糟糟的。最重要的是彭格列戒指的丢失,他一点头绪都没有。需要搜寻的范围大得离谱,蓝宝的城堡倒还方便,彭格列总部的话就……更何况现在的身体状况让他没办法立刻去找,他也不敢向任何人求助。纲吉不想让这个时代的人知道他是未来的十世首领,即便是面对乔托,他也依然选择了隐瞒。

想到乔托,纲吉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阴差阳错下和一直憧憬的初代首领产生了交集是值得高兴的事,虽然当时的情景实在让人笑不出来。纲吉完全理解,乔托的选择和行动毫无疑问是合理的,但对方似乎一直处在自责中。

用常规思维考量的话,纲吉确实不应该如此轻易就原谅乔托。手腕的断面愈合情况还不错,粉红色的增生组织摸上去光滑而细软——不过右手“依然存在”的习惯性幻觉,至今还在让纲吉体验伸出手臂却抓个空的违和感。应该怨恨吗?纲吉大约还是会给出否定的回答。

纲吉本就不擅长记恨,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位对他来说最特别的人。在触碰到乔托为他流下的泪水的那一刻,纲吉倏忽间生出想与Primo共同背负所有黑暗与不堪的强烈愿望——即使是要以右手为代价,扣开他从未见过的真实黑手党世界之门。就像在继承彭格列之证时所目睹的那些或暴戾或哀泣的幻影,负面情绪随着纲吉的内心逐渐归于平静而自然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澄净。

但是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乔托了。

纲吉印象中只在之前昏迷与苏醒的间隙隐约见过乔托。自从他恢复意识,乔托就再也没有露面。

Primo是在逃避自己吗?

好想见Primo。

纲吉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大跳,晃神间左脚绊右脚差点摔倒,幸好被陪着做行走训练的雨月一把拉住。纲吉感谢地看了一眼雨月,有些心虚对方会不会看出自己在走神。

雨月只是微笑着拍了拍纲吉的肩膀:“虽然恢复得不错,但也不用太勉强。”

“啊……我是想能早点自己走路,少给朝利先生添麻烦啦,”纲吉有些抱歉地被雨月扶着坐到床边,“朝利先生也有很多工作要忙吧?”

雨月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爽朗地笑起来:“没关系,我的工作之一就是照顾纲吉你啊。嗯……说起来,昨天的语法作业做得怎么样了?”

纲吉的讪笑一下僵在脸上。

雨月在教纲吉意大利语,他是个难得的好老师。纲吉意外地在理解意大利语上有些小小的天赋,目前简单的日常会话是不成问题,但也就到此为止了。可一旦细分到精确语法,即使是幼儿水平的题目也足以让纲吉抓耳挠腮。

见纲吉这副样子,雨月露出了然的表情,比着意大利语口型给纲吉加油。纲吉真想就地找个缝钻进去——明明嘴里刚刚还说着不想添麻烦的大话!

其实雨月并不在意,毕竟短短几个月在重伤情况下能把意大利语学到这个水平的孩子并不多见。停顿片刻,雨月想起还有事没和纲吉交代:“义眼之后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记得和医生说,他们会帮你调整。”

“好的!谢谢你,朝利先生。”

“我一会还有别的事。纲吉君自己再努力一下吧,明天见。”

简单告别后雨月离开了,留下纲吉一个人。拉过枕边的习题册,纲吉整个人缩进被子里,打算尝试和纸上的蝌蚪文再做一下斗争。纲吉本来写字就不怎么好看,左手执笔写的意大利文显得更加惨不忍睹,这让他不免有些懊恼,但还是耐着性子一笔一画填上答案。

一反常态如此上进的原因是,找雨月学意大的利语是纲吉主动提出的请求。出于某种难以言喻的心情,他总觉得理解乔托的母语可以让自己更接近对方,虽然这种想法有些许无理,但学习意大利语绝非纲吉的一时兴起。

薄纱窗帘被风吹动,鼓起的一片让纲吉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形状很像那个人的披风。西西里岛的气候对纲吉这个日本人来说非常温和,他很喜欢现在温暖中透着一丝凉意的天气,风很舒服。

纲吉忍不住陷进枕头里伸了个懒腰。他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做一些伸展运动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不争气地浑身疼,今天装上义眼后也取下了最后的绷带。只是因为卧床几个月之后腿部肌肉还没有完全适应,他才暂时离不开轮椅,不过重新独立行走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完全康复之后,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啪嗒。笔从纲吉手中滚落到地上。大约是春困秋乏的缘故,纲吉在缠绕的思绪中盖着习题册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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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中纲吉感觉有人进了房间,正站在床边给自己掖被角。他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天色已经变暗了许多,似乎已是傍晚。

“……朝利先生?”

才刚问出口,纲吉就睁开眼睛看清了来人的金色头发,顿时完全清醒,一下坐了起来:“啊,是Primo……”

乔托一个人带着完成最终调试的义肢来找纲吉,不想纲吉正在睡觉。看见意大利语习题册时乔托抬了抬眉毛,不过他之前听雨月说过这孩子在学意大利语,倒也没有多意外。怕纲吉着凉,乔托把习题册合上放到一边,拉过被角本想帮他盖好,却没想到直接把纲吉给弄醒了——他的睡眠出乎意料地浅。

纲吉有些僵硬和不自在。这是他和乔托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单独面对面待在同一个空间,一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气氛有些尴尬,纲吉甚至都不敢看乔托,只能低头盯着被单布料上的花纹。

乔托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他察觉到纲吉的局促,于是主动打破了沉默:“抱歉纲吉,打扰你睡觉了。”

“没关系的!只是刚才突然很困小睡一下啦!”纲吉猛抬头下意识地摆手,右臂举到一半才想起手已不复存在,又努力不着痕迹地将光秃秃的手臂藏回被子下面,用另一只手挠头傻笑。

纲吉的小动作都被乔托看在眼里。在这一刻乔托变得有些迷茫,负罪感又重新涌上心头,或许他不该替纲吉选择这种会将他们两人因果命运牢牢拴在一起的义肢。出于道德感,自己应该远远推开纲吉、退出他的人生,让他作为一个普通小孩长大,两人永远不再见面。

可乔托还是败给了自己见不得人的私欲,选择了完全相反的道路。他不愿放手,因为对方是独一无二的沢田纲吉。从未有人给过他如此特殊的感觉,乔托终于开始承认自己对纲吉产生的莫名情感即是荒谬的所谓一见钟情。

如果直面内心,乔托更希望自己能够给予纲吉永恒的庇护,以此来弥补些什么——如果还可以弥补的话。就算只在看得见纲吉的地方默默守护也好,但即便如此,这也可能仅仅是他单方面的愿望罢了。

——那么就让纲吉自己来做决定吧。

乔托将盒子放在床沿上打开,把义肢展示给纲吉看,“这是塔尔波给你做的义肢。现在试一下吗?我教你怎么固定。”

纲吉恍然想起之前有个奇怪的老头来找过自己,对方当时拉着他的手臂量来量去研究了半天,弄得他一头雾水,还以为是什么意大利的土医……这个看起来异常精致的金属装置竟然是出自他的手笔?

见纲吉点了头,乔托小心翼翼托起纲吉伸来的手臂,一边示范穿戴义肢的方法一边介绍里面的机关卡扣——按照塔尔波的设计单手就可以穿脱,使用起来非常简便。

见义肢与自己的契合度如此高,纲吉突然感到有些好笑。他想起小时候的梦想是变成巨大机器人,现在这个梦想四舍五入似乎已经实现了。原本空无的右腕此时又重新取回了实体的存在感,尽管不愿承认,但现在纲吉如果不在心里给自己讲点古怪的笑话、强行压抑想要流泪的冲动,下一秒大概就会当着乔托的面哭出来。

似乎是看出了纲吉愈来愈动摇的心情,乔托开始把装置的运作原理讲给纲吉听,将注意力引回到义肢本身,不着痕迹地用自己的方式安抚了他即将决堤的情绪——当然最后还有重要的事需要纲吉确认。

“……无论多少次我都应该向你谢罪。但如果你其实并不想见到我的话,我也会尊重你的感受,今天以后永远不会在你面前出现。义肢的事我会另想办法。”

终于说了出来。乔托此时反而产生了一种如释负重的微妙心情——厌恶我的话就推开我吧,纲吉。

纲吉愣住了,原来这就是一直故意避而不见的原因吗?

“不是的,Primo……”

纲吉忍不住伸手拽住乔托的衣袖。咫尺间过分冒犯乔托的亲密动作让纲吉的声音有些发颤,但相比这个,他更害怕乔托立刻就会从自己眼前消失。似乎是下了什么很大的决心,纲吉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直视乔托的眼睛。

“也许是过分的请求……但我希望Primo允许我待在您身边。”

男孩的眼中熠熠流光。乔托注意到纲吉的义眼并不是他眼睛原本的蜜色,借着昏暗的暮色细看才发现是更浅淡一些的金橙色。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奇怪猜想在乔托脑海中浮现。

“……义眼怎么做了这个颜色?”

“诶?”纲吉没料到乔托会在这种对话下突然问出这个问题,以为小心思露了马脚,表情变得窘迫,“只,只是觉得好看啦!医生说可以做自己喜欢的……因为是Primo的眼睛颜色所以……”

纲吉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是嗫嚅着说出的后半句话。他忍不住别过脸,拼命祈祷自己脸红千万别被发现。

见纲吉突然害羞得几乎头顶冒热气,乔托笑了起来,声音分明多了些许释然的爽朗。这个男孩的确没有在怨恨自己,乔托发自内心地感谢纲吉宽恕了他的罪业。

除此之外……这个孩子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心意。但乔托并不敢完全相信自己的判断,毕竟纲吉还只是个孩子。作为年长者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乔托心里很清楚。

“谢谢你,纲吉。”

乔托坐在床沿上,炽烈的火焰自他的手中点燃,这还是纲吉在这个时代第一次见到乔托的火焰。光充斥着整个房间,燃烧的大空火焰跃动着点亮了两人的眼眸。

“如果是纲吉希望的,我什么都愿意做。陪着你也一样。”

乔托握住纲吉的右手,源源不断的火焰能量逐渐向纲吉的义肢汇聚。知觉出现的瞬间让纲吉心中升腾起一股雀跃之情,手心所感知到的属于乔托的温度也让他安心不已。这就是血脉同源的火焰同调性吗?……纲吉感觉自己舒服得有些晕乎乎的——是因为乔托的话语而变得幸福也说不定。

然而几秒后纲吉意识到了不对劲,自己的状态变得很奇怪。过分高涨昂扬的情绪冲得他晕头转向,理智逐渐崩解的同时,埋藏在内心深处的爱意与欲望正叫嚣着试图彻底迸发,纲吉忍不住惊叫出声:“Primo,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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