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带着人形装甲的巨型直升机平稳地飞行在厚重的云层下，黑发的纤细少女静静坐在机舱当中的舷窗前，凝望着天边放射出奇异光华的天际线。

忽然，她身后的集装箱打开了尾门，身后梳着两条流火般淡金色长辫的俏丽少女迈着活泼的步子凑到她的身边，以只有两人听得见的意识传讯轻声问道：

‘丰~华，看什么呢？’

‘我在看那边的云…那到底是什么光？’丰华亲昵地揉了揉伊芙利特的脸蛋。

‘哦…那是射线污染——据说是因为天穹笼罩范围外的大气无法化解阳光直射的能量，剩余的直射光透过云层散射到了下面，才会变成这样。’

说着，伊芙利特将丰华捞了起来，搂进自己怀中，坐在了那张折叠椅上：

‘那一片的云层里面，很恐怖的哟~雨水的温度都高到能把人活活烫死呢。’

‘嗯…’

听到这里，丰华不由得瞥了一眼下方无尽冰雪覆盖的大地，嘀咕道：

‘…那这下面还冷得像冰棍一样，真是怪事。’

移动机库的航行过程大部分时候都枯燥而乏味，在这方面和丰华前世记忆中乘坐客机旅行的经历基本上没有什么区别。而且由于是直升机，移动机库产生的引擎噪音更加大，正常人不戴耳罩耳塞之类很难忍受。

由于一天到晚戴着耳罩实在太闷，丰华与伊芙利特她们大多数时间都在隔音性能极佳且温暖舒适的集装箱房间里待着。而每当芬需要调整自动驾驶的航向而回到驾驶舱里时，女孩们就会齐齐整整地抓紧机会向丰华索爱，快速地来一发。

虽然闻到房间里弥漫的香甜气味时芬总是会羞红脸，不过她倒也没有什么怨言。

毕竟如今她能依靠云海技术在抬头显示上提供导航信息，不用依靠飞机上的旧设备，工作比起过去已经轻松了太多。

“说起来…”

在伊芙利特回房睡觉后，继续独自一人坐在舷窗前的丰华抚摸着怀里小小的凯猫猫，有些突发奇想地问道：

“…我们这次要去见的黑市商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这问题你早该问的。”凯猫猫不满地斜睨了她一眼：“这种重要的情报只有事先了解才有意义…要是你想不起来，难道就不问了吗？”

“这不是有你吗…”丰华尴尬地吐了吐舌头。

她也觉得自己确实想起来的有点晚，或许是这几天对女孩们回应得太过积极的缘故，以后得和她们稍微商量一下次数和周期了。

“…没那种必要，这方面我替你了解过：这似乎只是新眷属完成蜕变初期特有的现象…由于分得的负熵库存较低，本能地想要通过亲热的方式进行补充而已。没必要在意。”

“负熵？”

“就是你从生活在你梦境中的人们那里收来的‘税金’…那可是你使用力量必须的资源，你自己居然还没有仔细了解过？”

丰华有些心虚地干笑着：“哎呀，以前都是凭感觉…”

“…也罢，有红月带来的稳定进账，你过去单凭感觉做事倒也没什么问题。”

凯猫猫无奈地望着她：

“说回正题吧：我们这次的合作方你应该不陌生…喀兰贸易的希瓦艾什，有印象吗？”

“银灰？”丰华愣住了：“他怎么…下海了？”

“能请你不要说的像他在拍摄同性恋色情影片一样吗？”

“…这可不是我说的。”丰华用力摇头。

而凯猫猫根本不接话茬，只是解释道：

“喀兰贸易原本的业务受大天灾冲击非常严重，如今主营业务已经转移到了鹊巢里。而且由于并不触犯当地法律，严格意义上来说不能算作是黑市交易。至于信任他的原因…则是因为据赫拉格回忆，你们两个在罗德岛时期当中关系曾经相当好。”

“啊？”

“据赫拉格所说，你们经常在一起下棋，而且银灰似乎完全没有赢过。”

“嗯…”

…丰华觉得自己那时候肯定是用了实况演算分析银灰的意图去下的棋。虽然这点伎俩还不至于要用到她独有的力量，不过她感觉老这么欺负银灰好像有点不太好…

“…对银灰本人而言，棋逢对手应该是难得的好事，何必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困惑地瞥了她一眼之后，凯猫猫继续说：

“我们这次除了PNS的事之外，还要请银灰帮助我们熟悉鹊巢的地形，并在其中找到隐蔽的位置，以便安置据点与安全屋。之后我们就主要以湍流传送来往，总是以移动机库来来回回风险实在太大。”

“这倒是。”听着周围穿透降噪耳塞阵阵飘进脑中的引擎轰鸣声，丰华苦哈哈地点头：“这种老式移动机库还是少坐坐吧。”

另外，认真模式下总是将她的内心所想听个遍再开口的凯猫猫也很难对付。

“哼。”浅薄荷色的小猫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就在这时，随着移动机库的机身一阵转向，芬的声音透过意识传讯在她心中响起：

‘博士，差不多已经可以看见鹊巢所在的桩了，就在右舷方向。’

‘好的。’

丰华于是透过舷窗向外看去，果不其然地瞥见了一根矗立在冰寒大地上的漆黑巨柱…只是与其他巨柱相比，这座天穹之桩漆黑的岩壁上还多出了不少明亮的霓虹灯与建筑群，均匀分布在巨柱的外表面上，使其看起来仿佛一座空前巨大的摩天大楼。

“嗯——”

身材高挑纤细的金发女孩也从一旁的集装箱房间中走了出来。她用力地伸了个懒腰，理了理自己那两条流火般的辫子，俯下身将那副柔软的身躯贴在丰华背上，笑了起来：

“——欢迎来到鹊巢，丰华。”

“哎呀，这桩上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挺多的呢。”克洛丝弯腰凑到了舷窗前，打量着远处那座天穹之桩的模样。

“哦，那是鹊巢的下城区，就算是在鹊巢也是最乱的地方。”

伊芙利特搂着丰华的脖子，用脸颊轻轻蹭着她的耳朵：

“也就是外面看起来有点意思而已，没事最好不要靠近那一块，否则就是自找麻烦。”

“好啦，都注意点，我要开始最终爬升了。”

芬的声音透过机舱广播响了起来：

“小心别摔倒了哦。”

移动机库在芬的操纵下平稳地爬升进入上方的降水层，最终抵达了位于降水层中部的鹊巢港口。相比于降水层中和风细雨的上部与湍流无数的下部，中部的气象条件平稳得足以让飞行器进行着陆，同时也足够隐蔽。

在直升机靠近停机坪的途中，丰华也总算是看见了下方那座如今异境中的居民称之为鹊巢的移动城市。

与停放在岩壁凹槽内的罗德岛不同，鹊巢是被天穹之桩的岩壁卡在其中：整座陆行舰像是砍进树里的斧头一样，死死地嵌在了漆黑的岩壁上，时刻沐浴着降水层的风雨。

虽然隔着雨视线模糊，但凭借雨中那些块状分布的朦胧霓虹灯，丰华还是看得出来，在这座陆行舰的周围还分布着几座同样遭遇的地块。它们与陆行舰一同分布在巨柱四周，中间有栈道般悬空的公路相连，共同构成了这座固定不动的空中城市。

尽管脚下就是废弃冷寂的荒原，头顶着足以将人烧死的致命阳光，不过城市中的人们好像根本不在乎这些，依然在鹊巢中尽情挥洒着自己的欲望与妄想。他们将无数霓虹招牌挂在降水层的雨中， 温暖着自己在这个被人遗忘的角落中不断冷却的心。

或许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筑出这个巢的‘喜鹊’们自己并不在乎。

无国之人，自由佣兵，又或者法外狂徒…尽管没有固定企业雇佣的自由骑士们以喜鹊这种人畜无害的鸟作为自身绰号，但世人更多叫的都是前三种，或者更难听的什么东西。

然而走上自由骑士这条道路的大多不会在意外人的看法——他们本就并非狭隘之人。或者说，在喜鹊们看来，气量狭小者都没法走得这么远…没法将自己的家世与出身抛下，自然也就成不了什么自由骑士。

喜鹊们我行我素地活在鹊巢里，每天过着这里翻翻那里拣拣的日子，收入没有保障，因此闲来无事就卖了上家卖下家，有时也卖卖队友。否则老实巴交工作得来的PNS光是维护自己体内的源石纤维就勉勉强强了，哪儿还享受得起什么生活。

在这种情况下，顾问就负起了约束喜鹊的责任，也承担一部分风险。他们对个人信用以及人脉关系看得很重，用尽手段确保喜鹊们要是真的卖了自己绝对没好果子吃。

通过这两方的合作，鹊巢的生意才不会垮台散架。名义上赫默与特蕾西娅也是顾问，不过她们与寻常顾问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她们都有绝对忠诚于自己的神机骑士。

比如伊芙利特就打爆过两三个想来占赫默便宜的喜鹊——自从她送了那些耍小聪明的家伙们到荒原上去喂了邪魔，剩下的喜鹊们就老实多了。

“那，你应该还挺有名的？”丰华抱着怀里淡金色的伊芙龙泡泡，小声嘀咕道。

“哈，那可不…”伊芙龙泡泡快活地扭了扭。

“…凶名赫赫还差不多。”凯猫猫窝在丰华的衣兜里小声说道：“所以若非必要就别让她抛头露面了…银灰应该能够信任，请你就这么抱着伊芙利特的伪装备份赶到见面地点去，必要时再让她变回人身来见人即可。否则，恐怕又会招来他人的视线…”

“…啊呜。”淡金色的龙泡泡顿时蔫吧下去，像条死鱼一样瘫在丰华怀里不动了。

“睡会儿吧，梦里啥都有。”丰华诚心实意地说道。

何况这就是事实——对这一点心知肚明的伊芙很快就听从建议，呼呼大睡起来。

丰华将入睡的瞬间启用认知吞噬后开始自动跟随而变成透明小尾巴的伊芙放在背后。此时同样正在那里装不存在的还有W和塔露拉的两个龙泡泡，都在梦里忙自己的事。

不过对旁观者而言，丰华身后确实是什么都没有的。认知吞噬会进入观察者的意识，悄悄蚕食掉其对目标物产生的感知与了解，将其转化为施术者的力量。这是密缇斯眷属们特有的力量，如今由特蕾西娅分享出来提供给丰华家里其他有需求的眷属们。

在丰华走到舱门前撑起雨伞的同时，芬则在集装箱房间里洗澡——她会在克洛兔负责留守的同时好好睡上一觉，休息休息。

她已经勤勤恳恳地完成了这趟飞行，接下来就轮到丰华她们开始工作了。

撑着伊芙那把白色的伞，丰华提起装样品用的手提箱，走上舱门前停稳的升降梯。

在升降平台下降的途中，遥望面前那座即便无时无刻笼罩在风雨中却依然不停散发出迷蒙光彩的都市，她心里忽然有种奇妙而又倒错的既视感。

丰华觉得自己一定在哪儿见过那些高楼大厦，但却又感觉这似乎并不可能。

“眼熟吗？眼熟也正常。”

凯猫猫窝在她的外套内袋里，贴着她的胸膛轻声说道：

“这里在大天灾之前的名字，叫做龙门。”

此时，丰华缓缓走下升降梯，来到了停机坪平台边缘处的围栏跟前。

在这里，她能清晰地看见这个平台下的景象…就连空港区块中下层那些龙门旧城区里遗留下来的炎国传统风格建筑，她也看得一清二楚。这里毫无疑问就是往日的龙门。

亲眼确认了这一点之后，丰华不由自主地抿了抿嘴唇。

泰拉这么多移动城市，偏偏是龙门刚好被这个要命的‘桩’正面命中？这是巧合还是…

“张…小姐。”

望着面前身材娇小的黑发女孩，身穿黑色商务正装的佩洛青年轻轻捻着手中的伞柄，终究还是没能将资料上的‘女士’二字说出口，只是恭敬地躬身行礼，又让开了道路：

“董事长正恭候您的大驾，请随我来。”

“你哪位？”丰华于是跟在了佩洛人的身后。

“鄙人只是董事长的秘书，姓李。”

“原来是李秘书…我不喜欢别人称呼我的姓氏，银灰没有提过吗？”

“这…实在抱歉，是我的疏忽。”

“没事，不是什么大问题。以后注意就好。”

丰华瞥了一眼毕恭毕敬地低头认错的李秘书，拉开了面前轿车的车门。

然后，望着车后座上的景象，她不由得皱起眉头，问道：

“李秘书，你来找我的时候就没人看着这车？”

“是，并没有——出什么事了？”

“你自己看吧…”

丰华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四处看了看，走向了停车场边上的自动贩卖机：

“…我去买点喝的。”

在丰华走开之后，李秘书困惑地看向了车的后座…高级轿车质地柔软舒适的座椅上，正静静地躺着一枚还在不停地滴滴作响的源石炸弹。

李秘书心情复杂地按自家上司准备的预案从上衣内袋里拿出折叠工具钳拆弹的同时，丰华面前的自动贩卖机已经当啷一声将一罐汽水丢在了出货口下面。

娇小的少女伸手去拿汽水，完全没有去管身后正举枪对准自己的灰发身影。

灰发的萨卡兹佣兵举着手中的长身管源石铳，蹙眉望着面前的黑发少女：

“喂，乱动。”

“开枪试试？”丰华平静地转过身来，望着面前的陌生人。

“啧…真是个疯丫头。”

那名身上还套着空港地勤制服伪装的萨卡兹佣兵很不满意地瞪着她：

“我警告你…我们收到的委托，只是把你带走而已——客户可没说要活的。”

“那不好意思，还是银灰的报价更高一点。”丰华瞥了一眼旁边的停车场。

“这么说，你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佣兵冷笑起来，将手指放在了扳机上——

——嘭！

金色的源石火花飞溅，昂贵的蚀刻子弹飞速离膛，最终却只打碎了一块廉价的地砖。头上吃了一罐汽水的佣兵缓缓倒地，脸上除了不停挂下来的血水外，还充满了惊愕。

而在停车场上，原本还时刻关注着自动贩卖机周围的李秘书看到这里也收回了目光，将手中拆除了引信的源石炸弹丢到一旁。

他看得非常清楚：黑发的少女早在佣兵扣下扳机之前就以不可思议的神速避开枪口，而在萨卡兹人的蚀刻子弹飞出枪膛的同时，少女也已经将手中那罐平凡的汽水极其暴力地飞速砸在了佣兵的前额上面，发挥出了堪称凶残的威力。

放倒那名佣兵之后，丰华看了看手中的气泡矿泉水…这罐花了她一小瓶PNS的饮料，此时罐底已经砸开了花，其中仅剩的一点气泡水正从中滴滴答答地落下，其余的则都滋到刚才那萨卡兹老兄的脸上，混着血一起流到地板上去了。

黑发的少女叹了口气，将手中攥着的破罐子投入旁边似乎尘封已久的垃圾桶。

这时，自动贩卖机才终于丁零当啷吐出崭新的找零，发出了‘多谢惠顾’的合成音。

丰华在雨水里洗了洗作战服手套上的血水和铝屑，捡起找零又买了一罐汽水。

当她喝到一半的时候，由于抽空搜索了周围而被风雨打湿肩头的李秘书再一次打着伞来到了她面前，躬身说道：

“抱歉耽搁了一会儿，现在可以出发了。”

“嗯。”

丰华喝光手中新买的气泡水，将一罐热饮丢进李秘书怀里，拿起了摆在一旁的伞：

“走吧。”

片刻后，那台印着喀兰贸易商标的高级轿车载着丰华缓缓驶出了空港，朝着港湾区块当中那片与其余区块一样在雨中散发出朦胧霓虹光彩的商业街区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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