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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光,1

小说: 2025-08-17 11:59 5hhhhh 5470 ℃

はるあさし

醒來。

七海覺得那個聲音好近、好近,在耳畔呢喃,那人冰冷的唇抿著自己散亂的髮輕輕咀嚼。

試圖撐起沉重的眼皮,但眼前扭曲的線條與色塊讓七海難受地嗚咽。霓虹浸泡了酒精而膨脹囂張,尖銳的音樂刺傷了他的喉嚨,面前出現了第十三根手指與第五個笑成了彎月形的眼。

醒來,別在這裡睡著了。

七海想要笑,笑那個人的天真,笑自己的愚蠢至極。

快點醒來,求求你。

但是七海沒有聽從那個發冷的聲音,像是一個叛逆的青少年,因為當他失去他時也恰好是這個愚蠢的年紀。灰原走的時候才十七歲,所以他必然不會知道七海刻意選在自己的冥誕踏進這間酒吧,又在人群中找了與他最為相像的人,讓自己被撫摸,又舉起那杯下了藥的雞尾酒一飲而盡。

藥效很快就發作了,於是七海閉上雙眼,順從地讓那些細小的化學分子侵入血管,被鮮紅的湧流帶向腦與心臟,使自己暈眩在有關灰原的幻覺中,彷彿他還在自己身邊,兩個天真愚蠢的少年一起快樂或者疼痛。下藥的男子將七海攬在懷裡,嗤笑地說了些什麼,但他早已失去了分辨對錯的能力——說起來,那個人並沒有與灰原多麼相似,臉頰過於削瘦、雙眼挑長、黑髮抹著氣味刺鼻的蠟,也只有當孤獨的毒逐漸侵占神經之後七海才能透過那人的臉龐與失去的摯友重逢。

醒來,我們不是說好了要一起活著出去嗎?

七海笑著灰原的焦急,然後無力地抬起食指,想要勾住那個人的衣襬或者聲音。

「……再喝一點,灰原,你怎麼一口都沒碰?」七海想要讓灰原看向自己。「好不容易家入學姐和夏油學長都在……五條學長就算了,不要理他就好。」

但是灰原沒有看向七海,而是以手臂穿過腋下將他拖起,步履艱辛地走向酒吧的後門外。

「你好重,雖然看起來還是一副快要死掉的樣子。」灰原咋舌抱怨著。「臉色甚至看起來更差了……喂,等下別吐在我鞋子上。」

但是你好輕,七海想起了灰原,那次是他帶著那個人離開,癱軟的身體靠在自己的背上好輕、好輕。馬上就看到出口了,七海喘著氣對灰原說道,血液與汗水浸濕了他的背部,微微氧化的黏稠褐紅流向了腳底,踩出了一行踉蹌離散的鞋印。

「清醒一點,我沒有興趣上一條死魚。」

厚重的金屬門吱呀一聲被灰原踢開。凍寒的風撲向兩人,即使已是春季——灰原的生日是在櫻花盛開的時節,粉嫩的花瓣會輕輕落在他柔軟的黑髮上,和七海在空蕩蕩的教室裡分食一份花見糰子。

「不過這是我第一次上混血兒……你下面的毛也是金色的吧?等回到公寓一定要好好拍幾張,再拍下你的屁股吃進我的屌的樣子,把你肏到噴水……幹,一看就是個騷貨……」

醒來,七海,灰原懇求著。

但是你不在這裡,七海揮散灰原的鬼魂,他冰冷的牙印烙印於自己的喉結。

半夢半醒之間,在現在與過去的夾縫之中,有人擁抱著七海,他不確定是誰。

那個人的手很大、有些粗糙,和灰原的一點也不相似。但是又很溫暖,即使在七海滾燙的肌膚上依舊是那麼舒服而令人眷戀的溫度,也讓他想起了灰原,當那個人安穩地睡在搖擺的電車上,沉甸甸的頭顱枕於自己的肩上。

醒來,灰原,七海推了推沉睡的那個人。

「先生,請問你聽得見我的聲音嗎?」那個人在七海耳邊說道,低沉地、有些沙啞,一點也不像灰原。他試圖掙脫,但那雙手臂絲毫沒有動搖,不肯鬆手。「先生,如果聽得到我的聲音,請握一下我的手。」

聞此,七海照做了,因為他的確聽得見那個人的聲音。

灰原,是你嗎?

「我現在會叫救護車,請你再——」

「——我不要去醫院。」七海急忙打斷道,他的指甲大概把那個人的手抓得留下傷痕。

不想要去醫院,不想要看見你,灰原,不想要讓他們說你已經走了、已經沒辦法救了,看著你像是睡著一樣躺在那裡。

「先生,你需要醫療協助。」

但是你更需要協助,灰原,快點讓他們看看你的傷……好嚴重,一直流血,一個人的身體裡真的有那麼多血嗎?

七海回擁那個人,因為他一直沒有機會好好地擁抱灰原,和他說自己很想他,希望他不要離開,再他面前哭泣後讓他逗自己笑。那個人的身體和他的掌心一樣溫暖,胸腔裡的心臟以規律的節奏跳動著,腰部亦沒有那個怵目驚心的傷口,所以七海知道他不是灰原,又希望他就是灰原。

七海,醒來。

七海吃力地睜開雙眼,直視著產土神沒有五官的蒼白面容,聽祂尖叫著詛咒自己。

「對不起,灰原。」

七海想要道歉,想要向他乞求原諒,想要讓祂們都放過自己。

那個人又來到身邊,輕輕地擁抱著七海像是他的影子,又安慰了他、替他清理忍不住嘔出的穢物、和他說這些都不是他的錯。

「灰原是誰?我能夠幫你聯絡他嗎?」

那個人問,一面拍撫著七海的背部,就在兩片肩胛骨之間。如果是灰原的話,他會拍得更用力一點、更靠近頭部一點。

七海痛搖了搖頭,然後意識變得沉重,像是水泥逐漸淹沒口鼻,讓他無法哭泣或者呼救,倚靠著那個人的體溫,冷得顫抖嗚咽。逐漸地聽不見灰原的聲音了,七海覺得自己好累,似乎就這樣昏厥過去也……

那個男人終於睡下了,或者說是昏厥過去似乎更符合事實。

日車沉沉地嘆了一口氣,然後將手機丟向一旁,報案的號碼依舊沒能撥得出去。男子一聽到醫院與警察便恐懼地掙扎,嚷嚷著同一個名字,灰原、灰原、灰原,如此激烈的抗拒最後還是說服日車暫時放棄了讓執法人士介入的選項,即使此舉實在不像自己。

數個小時之前,日車親眼看見男子被三兩嘻笑的年輕人半拖行在深夜的街上,那些下流汙穢的言語讓他別無選擇地插手干涉他們即將犯下的罪行。你們在做什麼,日車質問那些人,被他們拉扯的男子身體癱軟,皮膚在一盞有些晃眼的路燈的照射下蒼白如蠟,汗珠密布,他看起來狀況很差,你們應該立刻送他到醫院。

那些人笑說男子只是喝多了點,他們只是想送他回家。

日車挑眉,告訴那些人酒精中毒可能對人體造成的傷害是多麼不容他們怠慢。當然,日車只是順著那些人的話說,他不可能天真地認為男子只是在週五夜多喝了幾杯烈酒,而不是喝了摻有違禁藥物的飲料。

怎麼那麼愛多管閒事,年輕人們有些發怒。

如果你們執意要找我客戶的麻煩,我也只好通知警方了,日車面不改色地說謊,甚至以挑釁的眼神示意著自己別於胸前的天秤葵花章,看著對方突然慌張地相覷,然後終於將男子扔在他的懷裡逃竄而去。

男子似乎還有點意識,恍惚地懸掛著,被初春的冷風吹得搖搖欲墜。

日車想要送男子去醫院接受妥善的檢查與診治,但男子拒絕了,扯著他的西裝哭泣著、嗚咽著,抽搐著身體乾嘔。

日車只好帶著男子返家——他很高,修長的四肢將自己摺疊成胚胎的姿態,縮在自己狹窄的單人床上,令人不忍心驅逐。日車從沒飼養過寵物,不過,這大概就是人們從路上撿回幼貓與仔犬的原因吧。

七海,七海建人。

日車從男子的口袋中掏出了社員證查看,又記下了他的手機號碼,祈禱著這不會構成未來對方以侵犯隱私的罪名控告他的把柄。日車想要知道七海不斷重複的名字灰原究竟屬於什麼人,但男子不肯透漏,在他的懷裡顫抖著、恐懼著,最後失去了意識。

「我到底在做什麼?」

日車苦笑著自言自語,或許是因為提早到來的中年危機,明明才三十初頭卻已覺得生活索然無味,每日疲倦得像是負著好幾噸重的岩石顛簸前行,到了深夜卻依舊失眠至窗外透進了蒼白的曙光,或者被拽進那些詭異的夢境裡溺斃,看那些沒有臉孔的妖魔鬼怪放肆訕笑。

回過頭,日車看著七海的睡顏,一側的臉頰被床頭燈柔黃的光暈撫摸著,另一半的容貌則掩在陰影之中,亮與暗分界的線條勾勒出那人深邃的五官。應該是個混血兒吧,卻有一個和風的名字,日車想著,想要替那人梳開被髮蠟黏成一綹一綹的麥金色頭髮。

「我真的是瘋了才會這樣給自己找麻煩。」

日車嘆了一口氣。

伸手搆著床頭燈的旋鈕開關,緩緩將光線調暗,但不至於讓臥室陷入一片濃得化不開的漆黑。方才日車說了一個謊,他說七海是自己的客戶,但這個男子確實讓他想起了於法庭上辯護的人……好年輕、好無助,那樣地恐懼。

灰原、灰原、灰原,七海在夢境中囈語,輕輕蹙著眉,發冷似地蜷起身體。

日車又替七海蓋上了棉被、又嘆了一口氣,摘下了色澤有些黯淡的天秤葵花章扔在床頭櫃上,發出了小小的聲響,不足以驚擾好不容易沉睡的人,也不知七海做的究竟是美夢抑或夢魘。

「祝你好夢,七海。」

醒來,七海。

七海睜開雙眼,灰原的聲音便在那個瞬間消散得毫無痕跡。

「你終於醒了。」

一個聲音說道,不帶著責備的語氣,來自窗邊一道逆光的剪影。

「……給您添麻煩了。」

過了一陣子,七海才找回自己的嗓子,帶著酒精發酸的氣味的空氣在咽喉中震動,刮破了內裏充血脆弱的黏膜。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困惑、暈眩、噁心,但除此之外似乎沒有其他立即性的危險或不適。

「請別放在心上。」

影子移動了,讓微弱的光線涓涓流向形狀之間的縫隙,明亮的線條畫出那人疲憊的雙眼和微微向下勾去的鼻,嘴唇抿成一條嚴肅的直線。此刻大概已是清晨,男人卻沒有換下一身黑與白的西裝,襯衫凌亂地摺皺,沾染著似乎不屬於他的味道。

……愛……愛我……看、看著……眼睛……

沒有五官的咒靈攀著男人的頭顱,咿呀呻吟著,從祂生滿獠牙的傷口,但對方似乎渾然不覺,就和所有平凡的人們一樣。

「……不要怕,我不是壞人。」男人看見了七海來不及隱藏的瑟縮,眉間的皺紋似乎又加深了,沒有發現自己的視線並不針對他,而是越過了他的頭頂與祂對視。「如果你覺得身體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隨時都可以離開,我不會攔下你的,不過最好還是去醫院確認一下是否一切正常……昨晚,你不肯讓我報警,但我還是希望你再考慮一下。」

七海失笑。

「我知道有人在我的飲料裡動手腳。」

因為七海想要看見灰原,想要聽見他的聲音,說什麼都好,即使是那些聽了上千次的日常瑣碎。

「這樣仍然不足以正當化那些人對你做的事。」男人偏了偏頭,咒靈由他的頭顱攀爬至左肩。愛我、愛我,祂一再複述說,眼睛、眼睛、眼睛。「對不起,還沒有和你自我介紹……我是日車寬見,執業律師。」

床頭櫃上放著一枚啞金色的徽章,向日葵的花瓣擁護著一只小小的天秤。

七海搖了搖頭,再次閉上了雙眼,不想要看見。

「昨天晚上,你一直喊著一個名字。灰原。」過了一陣子日車才有些遲疑地開口,他的聲音很輕。「……我能夠問那個人和你是什麼關係嗎?」

灰原,親愛的灰原。

聽到那個名字從他人口中脫逃、竄入耳朵,七海突然覺得那些音節好陌生,彷彿不再專屬於自己,這讓他既絕望又憤怒。七海想要質問日車,但是他的喉嚨好痠、好痛,唇與牙劇烈顫抖著,雙手不聽使喚地揪著床單與被褥彷彿要在布料上撕出醜陋的裂口,好讓自己能夠躲藏在這個沒有灰原的世界。

七海,我有一個妹妹噢,我希望她能夠好好地過著平凡人的生活,一輩子都不要成為咒術師,為了她我會一直、一直袚除這個世界上的詛咒。

灰原又回到了七海的身邊,用著只有他們兩人聽得見的聲音說道,好年輕、好天真。

七海,我相信你。

日車似乎說了什麼,但是七海什麼都聽不見,他只想要灰原待在這裡、就在自己身旁。

七海,我們要一起活著回去。

「是我害死了他,都是我的錯。」

七海、七海、七海。

「不是你的錯,七海。」

倏地睜開雙眼看相朝自己伸出手的日車,逆著光,七海以為自己看見了灰原,即使兩人一點也不相像。咒靈又從日車的左肩爬至了臂膀,扭動著蠕蟲似的身軀猖狂譏笑,就像那一個夏天他們在那一處廢棄的神社,灰原朝自己燦爛地笑著

顫抖著,七海以指尖比畫咒靈的頭部,就在七與三的分界上。

積累已久的咒力失去了束縛,在七海早應僵死的內部撕扯出溫熱的傷口,血液逆流著回到他乾涸的心臟,他彷彿重新學會了呼吸。咒靈沒有什麼掙扎地死去,殘穢噴濺四周,但日車並不曉得,又好像是察覺到了什麼,有些愣住地看著七海。

七海、七海、七海,你做的很好。

茫然之中,彷彿灰原從身後抱著七海,很冷卻又很溫暖。

直至很久以後的將來,日車依舊不是很清楚那一個早晨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七海或許自己也沒有發現,但是他哭得很厲害,隨後又倒在自己慌忙接住他的懷抱之中。也是在那個瞬間,日車覺得身體好輕、好輕,一點負擔也沒有,他幾乎忘記了那是什麼樣的感覺,忘記了身而為人應當如此。

在七海闔眼之前,日車終於看清了,那個人的眼睛是一種介於琥珀與綠橄欖之間的顏色

忘記了在哪個時間點昏昏沉沉地睡去,但當日車甦醒時房間僅剩自己一人,還有名為七海建人的男子留下的一抹看不見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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