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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人即地狱,2

[db:作者] 2025-08-17 06:37 5hhhhh 3930 ℃

  

  六

  

  本田菊蜷缩在地板上,赤身裸体,每一寸都被荧光灯恰如其分地呈现。他的双手双脚在冷空气中紧缩在身边。那双眼睛望着面前空白的显示屏。在屏幕亮起之前他大概一直在看自己赤裸裸的倒影,那双眼睛没有光,没有温度。

  

  “你应该穿件衣服。”王耀淡淡地说。

  

  本田顺从地接过投放进来的衣服穿上,那是些为比他更高更壮的仿生人设计的衣服,对于他来说太大了,衬衣的一边垂下来露出了半侧胸膛,看上去有些滑稽。

  

  “把衣服穿好。”

  

  本田菊拽了拽衣领,那双眼睛依然死死地盯着显示屏,没有光,没有温度,但王耀却觉得自己快要被那眼神的重量压得喘不过气来,他艰难地移开视线,“我会尽快为你准备合适的衣服,你也可以把其他需要的东西告诉我。”

  

  王耀知道自己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能听懂,在设计语言系统的时候他几乎把所有能想到的语系都录了进去,他想让本田只听不说,但如今面对只是静静摇头的本田,却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本田。”

  

  晓梅。

  

  女孩抬起双眼。

  

  在王耀的记忆中,她并没有多漂亮,更遑论腹有诗书气自华,但是她拥有无可替代的地位。附近的男孩,男人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就像盘旋在腐肉旁边的秃鹫。而那些女孩,更多是成年的女人则对她充满痛恨、不屑和鄙夷。那个时候没有人懂得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亦或拥有哪怕一点怜香惜玉之心。他们懂得的只有猜忌,耻笑和流言蜚语,下贱、肮脏、无耻...林晓梅的名字逐渐取代了这些词汇,每次被提起时总会引发一阵窃笑。

  

  这些声音一度让王耀如坐针毡。

  

  林晓梅。和他共享一半血缘的妹妹,她生在街头,从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体内爬出,起初,她只是一个瘦弱胆怯的小姑娘,并不张扬和轻狂,她低着头走路,不跟任何人说话。在所有人的注视中像一个罪人一样走过。那个时候的她是王耀满意的妹妹,他乐于把自己的善意给予她。但事情很快就变了,或许是她童年时有多次寄人篱下的经历,或许在她被接到这个家之前还经历过更多的不堪,这样的过往把她变得世故而庸俗,她单薄的身体迅速发育得丰盈,当她走过时,扬起的发丝中会弥漫着茉莉花的香气,她走路的姿势也与众不同,外八字,臀部和腰肢会随着步子扭动。

  

  她当然是故意的,她生得太卑贱了,继承了自毁的基因,所以会自暴自弃地堕落与沉沦。

  

  心照不宣的窃笑声越来越多,最后变成哄堂大笑,像是劈过一道闪电,或是响过一声炸雷。王耀竟能从那笑声中听出几分愤恨和不甘,再后来他意识到自己也在不甘,也在愤怒。

  

  “晓梅。”

  

  林晓梅停下了,她回过头看着众人,最后把目光停留在王耀脸上,眼神里是羞愤,居然还有无辜。

  

  “哥。”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又有几分谄媚。

  

  王耀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他转身离去。

  

  那天晚上他梦见了林晓梅,不是他记忆里的晓梅,那个苍白着一张脸,踮着脚支撑起干瘦身体拍打晾晒好被子的小姑娘。他梦到的是那个让他在人群中蒙羞的林晓梅,白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柔软的肉体在薄透的布料下一览无余,她的头发湿淋淋的,鼻尖上映着水光。在梦里,他也不记得什么蝶欲试花犹护粉,莺初学啭尚羞簧——他一次又一次地占有了那具躯体,折磨她,蹂躏她,直到自己流下眼泪。

  

  同样也是那个晚上,林晓梅离开了这个家,再也没有回来。

  

  直到本田菊睁开双眼。

  

  五年的寿命上限,太合适了,王耀看着那双眼睛思忖着,当本田菊死去的那一刻他也将见证林晓梅完整的生命过程,尽管长久以来他对林晓梅形象的修正只是一个善良的愿望,一厢情愿的幻觉与想象——林晓梅出走的初衷根本不是因为耻辱和悲痛,而是哪个他叫不出名字的人递出的橄榄枝。

  

  “我真好奇啊,王耀。”阿尔弗雷德咬碎了盖碗茶中的花,笑得像只野兽,“一开始你想造的根本不是生化武器而是飞机杯吧?”

  

  “你绝对操过他吧?”

  

  本田菊抬起双眼。

  

  “算了,本田,这衣服你穿着不合适。”王耀感到喉咙发紧,“脱掉吧。”

  

  他离开监控室,打开那间房的门,他看着缩在地上的本田菊,赤身裸体,宛若初生。看到王耀,他手脚并用地爬过来,伏在王耀脚边。

  

  王耀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炸开了,“你应该知道该做什么吧。”

  

  本田的脸靠在他的腿边,在梦中林晓梅也如他这般乖顺,饱满的肉欲让她看上去就像待采的花,待宰的羊。王耀托起他的下巴,他终于看出那空洞眼神中透露的几分无辜。那一刻王耀感觉到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他就像是一个空心人一样,把本田甩在一旁,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房间。

  

  “你向他倾注了你那段漫长的历史,”伊万说,“你把他当成平等的人来看待...”

  

  我没有向他倾注任何东西,就像我从没对林晓梅抱有幻想一样。她是属于我的,而他也并非因为我才变成这个样子。没有什么可怪罪的,也不用再去对这些情感上的事情进行解释了。

  

  王耀离开本田菊时没有锁门。同样,在那个晚上,他把迟归的林晓梅锁在院子外。

  

  七

  

  “我还记得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的那天。”

  

  阿尔弗雷德靠在床头,刚洗过的头发还在不断往下滴水,本田菊枕在他的小腹上,用余光偷偷看着他。温和,天真,脆弱又诚恳。在这段时间内他迅速地从一个宠物成长为小妻子的模样,而阿尔弗雷德也确实喜欢他的这副模样。他的手指本能地抚弄着那顺滑头发下面的小巧头颅,那种触感不止一次让阿尔弗雷德腾起施虐的欲望,但很快就被理智再次压下去。

  

  “在我到来之前这里是一片废土,而我呢,也不过是一个不甘心躺在床上郁郁而终的无名之辈,人生被接管,无所事事,机会渺茫——那个时候我对人生的掌控力比太空仓鼠大不了多少。生活是一团乱麻,但是那时候我有种只要一跃而起就能碰到天空的信念。”

  

  “于是我也真的一跃而起,踏上了旅途。回想起来,那是一段漫长而乏味的路,我却走得兴味盎然,我不断寻找,直到发现这片闪着鸿蒙初开般光彩的大陆,这段经历才告一段落。就在这里。”他的手指在本田头顶轻盈地画了个圈,随机又落在了床上,“随后我开始往上走,爬上帝国大厦极目远眺,头顶紫红与玫瑰色混杂的天空,在那个高度我几乎能看到飘荡在我周身的云雾。那一刻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我已经有了我想要的一切,我知道它们都属于我。”

  

  阿尔弗雷德的脸上浮现出笑容,英勇无畏,自鸣得意,坠入情网,永不回头。

  

  “你长得好瘦啊,本田,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我当时就在想象把你骗到巷子里扭断脖子会是怎样的一幅光景。别怕啊,本田,现在我完全不会这么想了。倒不是因为法律或是道义,这些对于我来说都是灵活的,我只想遵循我自己的感受,仅此而已。”

  

  他的眼神干净而奸诈,完全没有同情心。但是他站在那里,敞开怀抱,本田菊知道自己没法拒绝这个,在琼斯的怀抱里他感觉到自己也活了过来,没有哪个死物能够拒绝这个。他能感觉到琼斯手掌覆在自己身上的触感,每当这种时候,本田都会再次感到肌肤强烈的渴望,那是一种被欲望逼迫得走投无路的感觉,他想要抓住这种美味得使人上瘾的感觉。

  

  阿尔弗雷德好整以暇地看着本田菊扑过来抱住他的脖子,这些天他故意对本田冷淡了下来——才三天,他想,这副欲求不满自然也是自己一手调教的结果。他的脸色十分苍白,嘴角因为紧张在颤抖——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阿尔弗雷德能看出那双无光的眼眸,在情欲的背面,已经带上了一股子郑重其事的献祭意味,似乎他真的相信自己会被捏碎脑壳,但即使这样他也不在乎。

  

  “我说了这么多啦,本田。”他伸了个懒腰然后抱住对方,手指顺着他的脊椎一路下滑最后顿在尾骨的位置,“你也该告诉我一点你的事情了,对吧?你一直都不愿意和我说的那些事。”

  

  他能看出本田很紧张,在知晓答案后他当然确信这紧张从何而来,于是他带着更深的笑意将手指探进了那已经有些潮湿的穴口,“我们已经到了可以坦诚相待的关系吧?还是说这只是我自己一厢情愿呢?毕竟我们的相遇只是个意外。”

  

  “不是意外。”

  

  本田的身体因为刺激微微颤抖着,但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刹那间他们四目相对,然后本田菊做出了一个出乎阿尔弗雷德意料的动作,他缓缓地伸出一只手,扣在了阿尔弗雷德的另一只手上,力道之大让阿尔弗雷德下意识想把手收回来。他很快镇定下来,一言不发,探进本田体内的手还在不紧不慢地动作着。

  

  “我只有五年的生命,从他们放我离开的那一刻开始。”

  

  阿尔弗雷德感觉到扣着自己手的力量变得更大了,他开始担心对方会捏碎自己的骨头,但是他依然没有动。“你的目标就是我。病毒,爆炸,毁灭。就像是我说的,王耀让你来到我身边,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想让我把你更紧地攥在手里。”

  

  本田菊松开了手,他翻过身把对方压在身下。

  

  “还记得我和你说的吗,在我初来此地的第一晚。”他忍耐着手上的疼痛,放慢语速,“我在这座城市的最高处,凌驾一切,俯视着这个世界,享受着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天——那时候我发誓,但凡我垮掉了,我就非得让整个世界陪我一起坍塌。”

  

  阿尔弗雷德从床头柜里拿出那个小药盒,里面装着白色的药片,在某个网站上他用本田的性爱录像换到了它。“你相信我吗?”阿尔弗雷德问。

  

  本田没有回答。

  

  “你会按照我说的去做吗?”

  

  这一次本田点了点头。

  

  阿尔弗雷德把白色的药片喂到本田嘴边,而本田只花了三秒,就张开嘴含住了,他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吻住对方。他能听到水和药片一起滑进本田肚子里的声音,没喝掉的水顺着他们的嘴角流出来,一直淌到本田的胸口上。

  

  纳米病毒。卖家曾这样夸口,它们就像是钻头一样,会在血液中散开,流入器官,器官里不会有足够的血液去抵抗它。出于某种机能,它可以破坏掉机体内的原始代码,并阻隔一切广播。“在那之后,”他告诉阿尔弗雷德,“你就可以随意处置他了,不用再有任何顾虑。”

  

  对此,阿尔弗雷德一笑了之,那人显然把他当作王耀那种胆小鬼,而事实是,他从来没有真正地顾虑过。

  

  他听到本田在问他,“你给我吃了什么?”他的声音支离破碎,起初用的是他的语言,过了一会又用着蹩脚的英语,“琼斯先生,这到底是什么?”

  

  “王耀是个聪明人,让我不得不怀疑他的愚蠢是故意为之。”他抽出手指,看着本田菊因为欲望得不到疏解而磨蹭着床单,“恐怕到最后就算你不动手,我也会脸朝下地被人在公寓中发现,而那时他会将此解释为实验室事故,并将一切归咎为我的任性妄为。我会得到我的惩罚。而他会喝掉那杯叶子泡的水,成为最终的赢家。”

  

  “这不是我想看到的,”他俯下身在本田的耳边低语道,而后者则因为药物和情欲痛苦地呜咽着,“所以我也准备做点他不愿看的事情,我们一起。”

  

  药物生效只需要十五分钟,然后机体会陷入长达三十小时的睡眠,不会有任何痛苦。卖家强调,他会得到这辈子最舒服的,婴儿般的睡眠。然后他会醒来,他会看到你,走向你,完完全全属于你。

  

  本田菊的眼睛依然注视着他,但是他已经不再急躁地颤抖,而是平稳地呼吸着,慢慢变得安静。阿尔弗雷德移开了视线,他非常清楚自己绝对不会去看那张空洞的脸,和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睛。他扭开脸,就好像对视会将自己变成石头。

  

  后来,阿尔弗雷德站起身来到浴室,镜中他的脸庞正扭曲成某种得意的奸笑,就像某个人充满愧疚的秘密渴望成真了那样,或是某个终于被永远困住的人。

  

  八

  

  王耀再次见到伊万.布拉金斯基时,距离那次并不愉快的见面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伊万的拜访在意料之外,以至于最初王耀甚至没有听出来对面是谁。他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关于阿尔弗雷德的。

  

  “王耀,我想着你也许会想知道,”伊万说,“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但我想你可能不知道这件事。”说到这里他沉默了片刻,他的语调有些困惑。王耀什么也没说,所以他继续说下去。

  

  “是本田菊,他不在美国人身边,而我现在也无法追踪到他。”

  

  起初,王耀并没有真的理解他在说什么,或者是他的脑子拒绝接受这个事实。“琼斯呢?”他问,“他...”

  

  “他还活着。”又一次,一段停顿,然后伊万说,“他动了一些手脚,如今我们手上关于本田的数据已经失效了。”

  

  现在,王耀逐渐意识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的大脑拒绝接受这一点。他想起了林晓梅,想起她离开的那一天,悄无声息,轻蔑狡诈。她的出走引起了不小的风波,而自己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人。他不愿意相信,历史会在自己身上重演。

  

  “那些致命的东西或许已经失效了,或许没有。伊万继续说,“但总而言之,摆脱了我们控制的本田菊十分危险。我们该着手把他报废了。”

  

  “报废?”王耀像是没有听懂一样,“你想毁掉她?”

  

  “她?”

  

  “我是说,本田菊。”

  

  “他已经失效了,留着他会很危险。”这之后伊万沉默许久,他绞紧双手,就像是正在试图控制住自己的愤怒,然后他说,“我一直不赞同你这么做,但是你告诉我要相信你,所以我会陪着你做这些。但这一次,无论你怎么想,我都得做我该做的。”

  

  “你在指责我吗?”王耀站起身,他头一次感受到怒火正在逐渐脱离自己的控制,“从一开始我就想用最低的成本和最小的伤害来了结此事,一直以来,我顾及所有人,我考虑所有人...”

  

  “你算计了所有人。”伊万说。

  

  “那又如何?如果没有我和这些所谓的算计,我们会背上屠夫的恶名,沦为琼斯的笑柄,这是你想要的吗?”王耀说,“同甘共苦,同舟共济,几十年来我们一起打败了一个又一个敌人,纵然遍体鳞伤但只要一息尚存就还有希望。现在,你用情感,希望,形而上的概念来要挟我,却从来没有想过是谁让你有机会谈论这些。”

  

  “你指责我的计划有漏洞,但是直到我提出和琼斯见面之前,他甚至都不知道我的存在;直到他删除了本田菊的全部初始代码之前,他都没有怀疑过这个计划;直到现在,他甚至没有上前兴师问罪,因为即使猜到了真相又怎么样?他担不起这些风险。”

  

  伊万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而王耀打断了他。“这件事,我来解决。”他说,“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

  

  九

  

  我离开了阿尔弗雷德,起初我没有走太远,我躲藏在他时常路过的街边,又或是他经常前往的公园,我光顾他喜欢的那家快餐店,咽下薯条和辣鸡翅,我看他常买的漫画单行本,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我把这一切都记在我那本该异常强大的大脑中。

  

  但是它坏掉了。

  

  阿尔弗雷德没有来找我,我也没有再遇到他,于是我走得更远,越来越远,我已经不记得我是从哪座城市离开又是在前往哪里,我的脑子变成了一团乱码,因此我不得不停下来将这一切理清。后来我意识到我是在寻找王耀,我距离阿尔弗雷德越远就意味着离王耀越近。

  

  阿尔弗雷德曾经给我讲过宗教信仰,那时他正吸着大麻,两只眼睛充着血,但看起来很快乐。他告诉我耶稣甘愿被杀死是因为他相信在他死后一切都会变好,世界会变得更好。圣人的死去怎么能换回一个更好的世界?他摇摇晃晃地在沙发上站起身,在苦乐参半的迷幻中他成了我目之所及的一切。

  

  他被钉在十字架上受难,只为满足他自己。他最后说。

  

  我觉得我会被慢慢折磨直到我满意。

  

  最后,王耀找到了我,他为我租了一间小公寓,没有木质地板和瓷砖墙壁,沙发爆出弹簧,椅子和床一坐下就会作响。他战战兢兢地陪我住了几天,端坐在那张脏兮兮的桌子前看着我不理解的书,那张脸绷得太紧了,完全不像是他平日里的模样。天色稍暗他就会立刻离开,像是在躲避什么恶心的东西,我很清楚所谓恶心的东西就是我,这个他创造出来的东西,这个与他共处一室却总想着和他做爱的人。

  

  我对王耀始终心存幻想,在很久很久之前阿尔弗雷德提醒了我这一点,他的身躯盖在我的脸上但我那一刻看到的确实王耀,我想着他会不会像是我们看过的那些影片中的男人一样在做爱的时候对我表白,但后来,我又在想,他或许从来也不会看那些东西。而我,也永远不会是他的选择。

  

  于是我向阿尔弗雷德索求这些,而他给我的答复是直接把我干到窒息。

  

  想到这里我似乎能听到王耀那痛心疾首的声音,“本田,”他看上去疲惫又厌倦,却又不得不维持着那可贵的,骨子里的温良,“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一直都是这样,抑制着厌恶来对我友善,我理解他的立场,也慢慢地学会去习惯。虽说是不在意,但是要是偶尔能对我说句暖心的话也好啊,我想这是我的问题,在那段经历之后,我变得贪婪了,因为我变坏了,所以他们不得不把我除掉。

  

  王耀说他会保证我不会感到痛苦,他甚至承诺会满足我的要求,合理的要求,他强调。

  

  然后我继续想,我到底想要什么,我想了很久,勉强咽下过期的牛奶时在想,裹得严严实实去商店里买灯泡和电池的时候在想,我躺在床上,双眼盯着天花板上的几块污渍,那一刻我想的却不是王耀的问题。

  

  阿尔弗雷德?他问。

  

  我摇了摇头,我撒了个谎,但没有骗过任何人。

  

  那一刻我在想的是,我想和他睡在一起,阿尔弗雷德.琼斯。不是发生关系,只是睡觉。简单单纯地躺在一起,在被子下面,在那张摇摇晃晃的床上,我现在的床上。他枕着我的手臂,把手放在我的肚子上。天气很冷,因为我没有钱,住的地方很差,没有供暖,窗户有些开裂。但是我们没有说话,只是互相温暖着对方。我看着天花板,还是有那么几块污渍,大概是铁锈吧,如果明天不发生意外的话,我会用盐酸把它们清除掉。然后我会整夜整夜地看着他,看着他的头发,他的脸庞,他放在我肚子上的手。我知道我以后也不会过的比现在更好,但现在我不在意这些,我就是想一直看着他。

  

  这不是合理的要求。所以我从来没有对王耀提起过。这不是合理的要求。所以我相信王耀也从来没有想到过。

  

  “我很遗憾。”王耀最后说。

  

  他将一件蓝色的防护服抖开穿上,仔细地拉上每一层的拉链,最后我只能在防护服面前的塑料小窗中看到他那双温和的棕色眼睛,他看起来很害怕,不比我更勇敢。然后他让我躺上轮床,给了我一粒白色的药片,看起来很像阿尔弗雷德和我分享过的那颗,他让我把药片放在舌头下化掉。那粒药片很甜,有一种类似于橘子的味道,我把它含在嘴里用舌尖摆弄了一番,但最后还是不得不吞下去。

  

  “王耀。”我说。

  

  他低下头,那双棕眼睛注视着我。

  

  “那会很快吗?”

  

  “会的。”他向我保证,“很快,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我还在吞咽那药片甜腻的味道,而他把轮床推得飞快,快到天花板上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快到让我躺在那里也不得不闭上眼睛。我能听见走廊里的广播不停地响着,“复制因子过载….广播拦截过载….”

  

  我没有告诉王耀自己从来没有做过梦。因为我想,或许我的整个人生都只是一场梦,一场不可思议的,最最不幸的幸福的梦——如果我可以被称之为人的话。

  

  十

  

  “此后我们大概不会见面了。”在电话中,阿尔弗雷德说,“睡觉吧,睡一觉后我会忘掉这件事,或许连你我都会忘个一干二净。”

  

  “我们都知道那不太可能。”王耀说,然后他挂断了电话。

  

  香格里拉酒店沿着大海赫然耸立,它价值百万缀满闪亮灯光的大天幕掩盖了远处孤独的岛屿。王耀走出房间,随着电梯一路下行,他想着和本田菊相处的那些个日日夜夜,和林晓梅不同,他不会拒绝回答自己的任何问题,只不过在涉及阿尔弗雷德的部分他总是会重复一句话。我就不该存在。他说,对于他而言我根本不该存在。

  

  但是你还是出现了。王耀略带残忍地打断他,但是本田菊并不在意,他的眼中头一次有了一些光彩。

  

  “他在我的世界最高处等着它们陪他一起坍塌。”

  

  电梯门打开,实验室的灯光刺得他几乎想要落泪。

  

  本田菊死了,死在了一间密闭的地下室中,没有葬礼来替他的死亡收场,他的尸体被捡起,随意地扔进一只巨大的铁桶中,在氢氟酸中化作虚无。

  

  在实验室冰冷的四壁之间,王耀能闻到一阵充满纯氧的空气——能让人振作起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继续工作。完全静止地站在操作台中央,他寻觅着一串全新的代码开启他的计划。所有喜悦、恐惧、愤怒以及救赎所发出的尖叫声依然始终留存。在这里回响,和他在一起,和宇宙以及全人类共存亡。在这里,在这个尘土飞扬的天堂。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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