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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iogenesis,3

小说: 2025-08-16 21:21 5hhhhh 1340 ℃

「結婚?」

「嗯。」

「怎麼想著這個?」

「那是女孩子的終極幸福吧,一生只有一次,穿上潔白的婚紗,與心愛之人手牽著手,一起走向共同的未來。我沒能活到那個年紀,即使穿過那樣的衣服,也是為了一場只屬於我自己的訣別。所以在這裡,我想完成這最後的心願,才能心滿意足地離開呢。」

「那……你有想好結婚物件嗎?」

愛莉希雅不說話,只是深情地望著對方。

「要……我當新郎,是吧?」雷電芽衣其實沒有特別吃驚。「好吧,雖然有些奇怪,就由我來陪你,走完死後世界最後的旅途吧。」

「嗯,我就知道芽衣最好了。」

……

花臺上的操場,那是死亡之神第一次遇見光明之神的地方。一襲白紗的愛莉希雅已經在佈置會場了,紅毯、銅鐘、鮮花,一位新人,當然還有……另一位新人。夕陽是那麼柔和,灑在愛莉希雅的身上,為平時吵吵嚷嚷的她也增添了那麼一絲安靜。見雷電芽衣過來,她先是嫣然一笑,又害羞地捂住臉頰,轉過身去。

「芽衣,我今天好看嗎?」

「你今天……很“愛莉希雅”呢。」

「這是什麼意思?」

「愛莉希雅就是美麗的意思……每一個字都是。」

「……芽衣,你平時沒這麼油嘴滑舌的。」

「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

「那個……愛莉希雅,我應該穿什麼好?都快忘了婚禮是個什麼過程了。」

「不用那麼在意啦,是你的話就好。不過要我選的話,我還是最喜歡雷之律者的樣子。」

「好,但你不准再摸我角了。」

「這可說不準哦♪」

愛莉希雅遞給芽衣一張稿紙,還有一個裝著戒指的盒子。

「婚禮最重要的是宣誓。因為我們都是女孩子,這裡又是死後世界,有些詞我已經改過,照著念就好了。」

待鐘聲響起,愛莉希雅手捧鮮花,雷電芽衣挽著她,兩位「新人」在華美的旋律中,沿著紅毯緩緩走向臨時搭建的高臺。

「大家安靜……額,好像也沒其他人呢。接下來我宣佈,新人雷電芽衣,與新人愛莉希雅的結婚典禮,現在開始~!」

雷電芽衣略帶局促地念完這句話。

「喂,愛莉希雅,一個人沒法念完主持人的詞啊?」

「我們互相問對方就好啦!還有就是,那叫司儀。」

愛莉希雅小聲說。她清了清嗓子:

「新人雷電芽衣,我以神王與神後的名義祝福你們!無論活著還是死亡,成人還是成神,你願意與愛莉希雅結為連理,永遠愛她,互相支持,不離不棄,陪伴她直到永遠嗎?」

女孩灼灼的眼神望著芽衣,似乎在期待什麼。於是芽衣沉下心,一字一頓地說:

「我願意。」

她似乎有些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逢場作戲,還是成了戲中之人。

「芽衣,到你了……」愛莉希雅催促。

「哦哦好的……咳咳,新人愛莉希雅,我以神王與神後的名義祝福你們!無論活著還是死亡,成人還是成神,你願意與雷電芽衣結為連理,永遠愛她,互相支持,不離不棄,陪伴她直到永遠嗎?」

「我願意!」新娘開心地掛到神明脖子上,嚇得後者重心不穩,往後退了一步。

「你幹嘛愛莉希雅,快點下來,這還沒完呢!」

「有什麼關係嘛!」

愛莉希雅又攀上芽衣的頭頂。芽衣實在忍不住,只能把她強行摘下來,趁她想到下一個鬼點子時回到婚禮流程:

「那麼~ 我現在宣佈,雷電芽衣與愛莉希雅,正式結為連理!」

死亡之神拿出小盒子,將鑲嵌著水晶花的戒指戴到對方的……

「應該是這個指頭吧,沒記錯的話?」

「嗯,兩邊都行啦。」

她將戒指緩緩推進愛莉希雅的左手無名指上。

「接下來,就是最後一件事了……額,婚禮有這個環節嗎?」

「當然有啦!」

「……要不還是你來吧,這我實在不會。」

「但人家就是想芽衣主動嘛……不可以嗎?」愛莉希雅邊挑眉邊說。

「好好好,實在拗不過你。」

雷電芽衣環住愛莉希雅的肩膀,漲紅的臉不停朝四周張望,試圖等待此刻並不存在的風冷卻自己。過了很長時間,她才鼓起勇氣,微微偏頭,湊近愛莉希雅……她剛碰到對方的唇,就被對方摟住身體,膽怯的輕吻瞬間變成激烈的深吻。女孩撬開神明的唇,近乎瘋狂地掠奪著神明的一切,又引導她進入自己的世界,舌尖在口腔內交纏、起舞,將兩人的理智帶到一片花海,那裡沒有神明,也沒有律者,只有兩個平凡的女孩,手牽著手在叢中奔跑、嬉戲……

待儀式結束,死亡之神的眼角不再驕傲地上揚。她望著光明之神,情不自禁說出了那三個字:

「我愛你。」

「……我也是。」愛莉希雅的心臟砰砰直跳。

「最後一個問題:我想知道芽衣剛才說的那些……是真心的嗎?」

「生死不渝。」

「謝謝你,我親愛的芽衣。到最後,我也沒能見到芽衣哭的樣子呢……不過沒關係啦,離別的話之前已經說過很多了,這種時候就該豁達一點嘛,就像人間有句詩那樣,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

愛莉希雅從芽衣懷中輕巧地鑽出,站到最後的高臺上。芽衣下意識抬手,卻終究沒能再碰到對方。

「你說得對,我還是笑起來更好看,對吧?好好享受成為人的每一天……不要讓我在這裡再見到你。」

「芽衣說話還是那麼直接呢。我一定會盡力的……那,再見了?」

「嗯。再見了……愛莉希雅。」

最後一次,死亡之神望向光明之神的背影,緩緩閉上了眼睛。

等睜開眼睛,自己就再也見不到愛莉希雅,見不到那個如飛花般絢麗的女孩子了。

其實自己已經淪陷了,正如那句詩的前一句,玉戶簾中卷不去,擣衣砧上拂還來。

愛莉希雅的婚禮流程裡,沒有「我愛你」,更沒有「生死不渝」。

倒不如說,雷電芽衣在意愛莉希雅,連戰線的大姐頭都知道。

如果現在開口,一定能挽留她吧?

還能像以前那樣打鬧,一起在上課時間偷偷去食堂,一起看Live……哦對,Dead Revolt已經離開了,那就自己組個樂隊吧。

想摸角的話,就隨你好了。

想求我電你的話……這個就免了,怎麼會有人有這種癖好。

是這樣的嗎?

……

還是算了吧。

愛莉希雅,她終究是要成為人的。

不過是回到之前而已,我現在是神啊,什麼都做得到,沒什麼大不了的。

現在,她應該已經離開了吧?這裡又只剩我自己了。

雷電芽衣緩緩睜開眼睛。眼前是死後世界千萬年來一成不變的風景:熟悉的夕陽,熟悉的雲朵,熟悉的操場,熟悉的臺階,方才搭建的紅毯、花圈、高臺,還有……

愛莉希雅。

她雙手放在胸前,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望穿秋水,灼灼其華。

「愛莉希雅,你,你怎麼還在這兒?」

芽衣無法接受眼前的一切。她揉揉眼睛,又狠掐自己胳膊,確認視覺與痛感後,如僵屍般朝著愛莉希雅挪去,挪到她的跟前,雙手在她身上不斷觸碰,終於確認了愛莉希雅的依舊存在。

「抱歉啊,芽衣……就在剛才,我又多了一個心願呢。」

愛莉希雅的聲音依舊甜美。

「什,什麼心願?」

「芽衣剛才對我說,會永遠愛我,互相支持,不離不棄,陪伴我直到永遠……我想見證這一切,見證屬於我們的未來,所以不想走了,或者說……再也走不了了呢。」

「為什麼……」死亡之神心如刀絞。她跪倒在地,精神逐漸滑向失控,口中是歇斯底里地吼叫。

「愛莉希雅,你為什麼要這樣!我只是逢場作戲,是騙你的,騙你的啊!!!你快走,快走!這裡不是你該待的地方,你不是要成為人嗎,快點離開好不好,算我求你了,愛莉希雅,我……」

「芽衣……謊言和眼淚,可不是什麼絕佳的搭配呢。」

女孩蹲下身子,為神明拭去臉上的濕潤。雷電芽衣恍過神來,她終於發覺,在成為死亡之神不知多久後,自己第一次流下了眼淚——神明也是會流淚的。

「聽我說,芽衣……我度過了圓滿的一生,為律者取回了人性,知曉這一切後,人間已經沒有什麼牽絆我的了。現在,你就是我的心願……我的神明。不要覺得自己不值得,我現在是一個人嘛,就算還是神又如何,神就不能有私心嗎,聽到一個溫柔卻又孤獨的靈魂向我表白,許諾終生,我為什麼就不能愛一個具體的靈魂,不能心動,不能回應她呢?所以,不要趕我走,讓我留在你身邊,好嗎?」

「愛莉……希雅……」

芽衣再也控制不住行將崩塌的情緒,在愛莉希雅懷中放聲痛哭起來。

荏苒光陰中塵封的情感,連帶絕望的消融,終究如潰散的堤壩,覆水難收。

那個曾經的光明之神,她在芽衣面前設下陷阱,誘使芽衣說出那些話語,也許自始至終,只是為了得到這樣一個自私的回答。

她成功了,甚至比她想得還要熱烈。

……

次日。

「愛莉希雅?」

「臣妾在。」

「朕封汝為承天皇後!額……琴瑟和鳴,與朕共治天下!」

「謝主隆恩,臣妾領旨。」

「……」

「完了嗎?」

「完了。」

「行行行你趕,趕緊起來吧,從哪兒學的這封建玩意兒……」

「哎呀,都是女孩子,偶爾演一演也沒什麼嘛♪」

「皇上」張開雙臂,將撲過來的「皇后」擁入懷中。

「愛莉希雅,你當真想好了嗎?這死後世界可是很無聊的,沒你想的那麼有趣。」

「當然。我不會在這時候說些誇張的大話……這樣便好。」

她牽起芽衣的手,兩人朝著學校那頭慢慢走去。

· 生之黃昏

五百年後,清晨。

「芽衣,電我……快點♡」

「哼……」

配合愛莉希雅身體的收縮跳動,雷電芽衣將電流彙聚到右手食指與中指指尖,那隱秘的花穴之內。「呀!」愛莉希雅不禁叫出聲,湧出的花蜜將芽衣的手沾得更濕。然而她依舊覺得芽衣的憐香惜玉不過是不解風情,趁對方不注意,雙手用力抓住對方雙角,後者無法忍受此等敏感衝擊,於周身炸出巨大的電流……貪婪的愛莉希雅得償所願,在猛烈的電擊中攫取巨量的快感,弓起身子,「嗚啊~」地呻吟著,內裡不自覺地擠壓體內纖長的手指。而這也徹底點燃了失控邊緣的死亡之神,她被頭頂和身下的雙重刺激搞得暈頭轉向,又加入一根手指,抽插的速度越來越快,力度越來越大,仿佛要將這磨人的小妖精吃幹抹淨。

「嗯啊……好爽,好舒服,芽衣……快,再快點,我還想要♡」

情欲中的愛莉希雅,似乎不知「羞恥」二字是為何物。在越發緊致的甬道中,芽衣輕巧地找到愛莉希雅的敏感點,手指狠狠一勾,愛人嬌媚而又放蕩的嬌喘,立馬伴著眼淚噴湧而出,交合的粘稠水聲,如同一出淫靡的交響樂,啪啾,啪啾,啪啾,在死後世界的某個角落不斷迴響。

「嗯啊啊啊啊!芽衣好厲害,好深呃啊啊啊……□我,芽衣,□我……」

愛莉希雅雙手用力摟住芽衣,在芽衣背上留下深淺不一的紅印,扭著腰,想要將愛人的手指納入更深處。芽衣一邊耕耘,欣賞愛人高亢的神鳴,一邊舔弄愛莉希雅胸前的柔軟,以牙齒輕齧乳尖,又朝她的妖精耳朵襲去,舌頭用力翻動耳廓,最後停在愛人的唇前,只是這時的親吻,用「野獸對獵物的啃咬」去形容,或許更適合一些。在逐階攀升的負距離互動中,少女的快感不斷累積,眼神逐漸模糊遊移,意識被空白包圍,終於攀上情欲的高峰,身體痙攣著不受控制……

事後,口乾舌燥的愛莉希雅雙腿分開,兩根手指搭在花徑入口,一邊喘氣,一邊回味著方才的溫存。雷電芽衣以為自己已經恢復神智,但看到愛人這副模樣,內心的瘋亂被再一次激起,望著她的眼神再一次銳利起來。

「芽衣,你不會還要……?」

「愛莉希雅,你早該想到之後會發生什麼的。」

「讓我歇會兒好不好……芽衣,休息一下,緩一緩呃啊!!……」

不由分說,愛莉希雅被瞬間翻了個180度,完全覆於芽衣身下。她抓緊床單,唾液從微張的口中流出,身下氾濫成河,迎接下一場暴風驟雨的來臨。儘管幾秒鐘之前,發狂的野獸未曾注意到,口是心非的少女咬住枕頭前的一瞬間,曾露出過一抹詭計得逞般的魅笑……

……

這次,是真的結束了。

接連幾個回合後,徹底脫力的愛莉希雅趴在芽衣身上,輕輕舔舐她的肌膚。五百年的相處,讓她們對愛人身體的一切早已熟稔於心,在這死後的世界,也能嘗試些以凡人之軀無法做到的嬉戲。神力加持的雷電芽衣通常佔據主導(或者說,是詭計多端、渴求神力的凡人在使壞),不過有時候,愛莉希雅也會享受「瀆神」的感覺——今天並不是例外。只是最近,芽衣時常在不說話的時候呆呆望著天空,那裡明明什麼也沒有,直到愛莉希雅伸手在她面前晃悠,這才回過神來。

「芽衣,最近有些不專心呢。」

複盤時,愛莉希雅手杵下巴,正襟危坐。

「哪有,我覺得我挺認真、挺賣力的。倒是你,愛莉希雅,閾值越來越……」

「停停停,我說的不是這個!」愛莉希雅迅速捂住芽衣的嘴——她招架不住對方的「實話實說」。

「是這個世界正在發生,或者已經發生了什麼吧?」

芽衣眉毛上抬,睜大的眼睛望著對方。

「我好歹曾經也是神嘛,有些東西還是看得出來的。」

「……」

「愛莉希雅……你相信“永遠”,也有結束的一天嗎?」

死亡之神不著調地問出這麼一句,但愛莉希雅心知肚明:前文明已經毀滅,現文明又何嘗不會有這一天的來臨?

終焉面前,人與神都會毀滅,神甚至需要借助人的力量——一切都是平等的。

「沒事的,芽衣。我本來就是前文明的遺孤,卻在這裡與你一同度過了五百年,這已經是我無可企及的幸運。雖然再來五千年也不會膩,但真要收走生命,我也不會有什麼怨言,至少我們還能死在一起,不是嗎?」

「……五百年前,你也是把感傷的話提前說完,結果留在這兒了呢,愛莉希雅。」雷電芽衣淺笑。「死後世界的時間流速比外邊慢,現在說這些為時尚早。不過作為神明,至少得對這個世界負責才是。走吧,去看看發生了什麼。」

雷電芽衣與愛莉希雅的家建在海邊山丘的叢林之中,外邊是兩人親自耕種的鬱金香花海。對死亡之神而言,至少在冥界,「距離」是不存在的概念。依照愛莉希雅的建議,芽衣又「興建」了遊樂場、商業街與沙灘,用Angel Player編輯啟用天氣隨機系統,用愛莉希雅的說法,不想讓芽衣的心情寫在整個死後世界的天上。在學校裡,反抗不公命運的組織依舊時有存在,不過如今,他們的對手變成了「學生會雙子星」,一位匆匆來過的不得志劇作家,還據此留下名為《花雷俠侶異聞錄》的數部劇本。那不是她們的故事,但她們樂於扮演其中的角色,為生活增添些情趣……各種意義上。

兩人走廊上攔住一位少年,後者是這個世界的新來者。

「你好,我們是學生會的,想調查一下新同學來到這個世界的原因,為後續工作提供些參考。當然,你不願意說也沒關係……」

「這有什麼不願意的,正愁沒人來打擾我呢……」少年端起保溫杯,抿了口綠茶。

「我沒什麼悲慘的過往,都不曉得為啥要來這裡。不過是犯過些錯,浪費過大把的時光而已,直到八十多歲躺在病床上,靠著機器維持所剩無幾的生命體征,這時我才意識到,那些習以為常、最普通的日子,究竟有多麼珍貴。

「就在那時,有人向我許諾,可以給我這樣一個永恆的夢,代價是不會醒來,變成“新世界的築材”……我知道那是虛假的,可我已經老了,世間的酸甜苦辣都嘗過大半,只想坐等毀滅,或者坐等誰來拯救世界,不想再去爭什麼了。

「再然後,有幾個年輕人來到集體夢境裡,不用說也知道,她們是來勸人離開的。看著她們,再看看夢裡那些充滿活力、充滿希望的年輕人,我心有不甘,覺得他們不該被困在這裡,最後還是下定決心,既然年輕人需要我,想要我們相信希望相信美好,就算她們不說,我們這些舊的生命,也該把舞臺留給新的生命啦……」

「少年」說罷哈哈大笑,捋了捋不存在的鬍鬚,直到發覺兩人詫異的目光。

「害,剛恢復記憶,還有點不習慣呢……現在我也是年輕人,又能蹦蹦跳跳,享受年輕嘍!」

說話間,另一個少年已經來到轉角等待,他手上抱著一個足球。

「謝謝你告訴我們這些。有事的話,就不打擾你了……」

「等一下!可以問最後一個問題嗎?」

愛莉希雅打斷芽衣。

「在你看來,那個永恆的夢境,與這個世界有什麼不同?」

「讓我想想……還是有的吧。就算不考慮消失的事,至少在這裡,我必須在恢復記憶時直面絕望的人生……好吧那是其他人,我不過是有點後悔而已,可又有誰在離開世界時,于公於私都沒有一點後悔呢?」

半天後。

學生會室依舊是五百年前的樣子,永久封存的大錘陷阱,「無神無佛亦無魔」的題字,只有陽臺上幾株糧食作物的新芽,被永遠定格在破土而出時的樣子。

「來總結一下現在的資訊吧。」

雷電芽衣被愛莉希雅按在主席座上,後者更喜歡翹著二郎腿坐在桌上。

「就最近來到這裡的人而言,經歷過慘痛人生的並非所有,但其中大部分人,都進入過一個美妙的夢境,而後選擇離開它。看樣子,外面快要不行了,製造這個夢境,是一部分人拯救世界的方式。而那群年輕人是夢境的反對者,她們希望說服至少一部分人離開,以此擾亂夢境,破壞計畫。

「說到這兒,愛莉希雅,我想知道……為什麼你會想到,在夢境與死後世界之間尋找相似性?」

「因為我想確認夢境世界對人類的意義。」愛莉希雅說。「芽衣你說過,死後世界是讓人直面絕望的人生,與自己和解的地方,對吧?」

「“直面絕望”只是世界規則的客觀敘述,不過從結果來看,賦予這樣的意義,也不能說錯吧。在這道題上,有人選擇享受失而復得的快樂,有人選擇拿起槍去戰鬥。有人來到這裡就有堅定的意志,有人會在恢復記憶後迷茫、徘徊,短則幾天,長則十幾年。不同人有不同人的答案,就算想要停下腳步休息會兒,也不會有誰催促你。但……總會有答案的,因為大家都死了,不會再有“死亡”這種逃避方式了。」

「而芽衣要做的,就是搭建一個舞臺,給來到這裡的人一個“重生”的機會。」

「搭建者不是我,我只是個被選中、幸運或不幸運的管理者而已。這世界總得有個秩序,比方說,不能傷害其他人,NPC也不行。」

但愛莉希雅堅信,單純違反規定,不足以讓芽衣展現毀天滅地的神力——她是如此自信。

「那麼作為對比,夢境世界,就是一個讓人忘記現世絕望的地方。聽起來不可理喻,像個養金魚的水缸,但對身處絕望、身處後悔中的人而言,它的吸引力是巨大的。」

「沒錯。我們採訪的第一位……老人,他離開的理由根本不是“相信美好,相信希望”,而是“老人該給年輕人讓路了”……仰仗他們悟道般的自我犧牲,這就是外邊的人心安理得接受的嗎?可能的確有人能在絕望中依舊相信美好,或者因為某個契機重燃希望,就像教科書裡那樣。但現實中絕不會是所有人,因為人是複雜的,有欲望的,否則他們就不會出現在這死後世界,而應該是神界的英靈殿……那個人也不會是我,當我知道自己的屍體被拿去“拯救世界”,連父親都慘死其中時,可能連老人的好脾氣都不會有吧。

「我不可能接受一個逃避絕望的夢境,但我也無法接受只看得見希望與美好的規勸,二者沒有本質區別,都是在否定我所主宰的世界……我已經沒有人類的立場了,只是作為神明,無法容忍冥界被用作這樣的目的,英雄之“人”的流放地……他們本該去英靈殿,不必重開人生的。」

芽衣咧嘴嗤笑。愛莉希雅猜測,那群拯救世界的年輕人,其中就有芽衣的同伴——芽衣本來也會在那裡的,如果未曾經歷那些的話。

「那芽衣有想過……去人界親自看看嗎?」

「沒有。」死亡之神斬釘截鐵,隨後語氣逐漸舒緩。「只要不影響這個世界的規則,咱也就只是發發牢騷罷了。我也老了,只想守著這一畝三分地,別讓我的愛人等急嘍……」

她把愛莉希雅抱到自己大腿上。後者反應過來,「別讓愛人等急」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除了時間的不對等外,「劇烈的變化」對身體已是神明,心智還是人類的芽衣而言,也是一種無端的折磨。

於是時光繼續流逝,在外面幾天,死後世界幾年的時光裡,來到這裡的「出夢之人」越來越多。從某一刻開始,死後世界甚至都要以「天」記數,迎接這些靈魂的到來了,以至於死亡之神都得多設定些NPC,維護世界原本的樣貌。

「夢境計畫失敗了。」

「何以見得?」愛莉希雅疑惑。

「以外面的標準看,這些人幾乎是同時來到這裡的。」

「可是,離開夢境只是回到現實,並不等於死去呀?」

「……」

雷電芽衣本欲搪塞,轉念一想,就算不考慮神格,愛莉希雅也是血海屍潮裡拼殺過來的「逐火英桀」,沒什麼需要遮遮掩掩的。

「那麼,如果夢境之外的現實世界……也快要崩潰了呢?」

回想起前文明的幾場慘劇,愛莉希雅立馬明白了什麼。

「馬上,這個世界就沒法獨善其身了……真是的,說什麼什麼到。愛莉希雅,快躲起來。」

愛莉希雅還沒搞清發生什麼,就被芽衣瞬間傳送回家中。隨即,後者的聲音在她意識中響起:「恐怕是來找你的。別怕,在家裡乖乖等我,我馬上回來。」

她只好抱著被子,嗅著芽衣睡衣上的氣味,焦急地等待愛人的歸來。而在另一邊,神界的神使也降臨到死亡之神面前。

「別來無恙。如此經年累月,不見神王神使到訪,盡廢待客之道。禮數不周,請多擔待。」

芽衣變出與愛莉希雅演戲用的龍椅,靠在上邊,故意偏些角度,微微斜視對方。

「此非吾之任也,然容在下一言,神王神後宴邀眾神之時,卿亦未往之。言歸正傳,吾奉神後之命,為贖光明之神而來。」

「冥界未有此聞,非朕,皆死人耳。」

「冥界有,卿匿之,在下心知肚明。終焉薄近,天元將崩,雖冥界之遠,無可避之。待其歸天,則世界可救,眾生皆得存矣。」

「光明之神乃前文明遺孤,于現世有何加焉?」

「其一,救世之法,微光明之神,餘皆備矣。其二,天神略施小計,光明神之事蹟,已遍佈四海,世人皆伏,信仰已成……

「如此甚好,何不從之?」

「小計?作弊耳,汝等欲違先神初創冥界之規乎?……罷了,朕有一賭,可否一聞?」

「願聞其詳。」

「汝雲:光明神之事蹟信仰,已遍佈四海,世人皆伏。吾欲天下眾人皆為光明神之隕歿號泣墮淚,無一人可免之。事成,朕自當送還。

「此易事耳!賭約既成,望卿勿背之。」

「笑話!汝速歸,向神後稟報巨細,若履約有難,再議不遲。」

神使滿意地離開了,芽衣也迅速傳送回小屋,將她的愛人緊緊蓋住。

「愛莉希雅,我好想你,快讓我抱一抱……」

「哼,你來得真慢……」

她隨即被愛莉希雅物理意義上地纏住,儘管中間不過隔了十分鐘而已。

直到第二天,芽衣才把事情經過告訴愛莉希雅。

「真沒想到英靈殿的建造還有這層目的,收集人類的正面信仰,為諸神提供信仰之力,迎接最終之戰……說得輕巧。把人當耗材也就罷了,到頭來,還不是要仰仗你光明之神的力量。」

「是,是呀……」

從咬牙切齒的雷電芽衣口中聽到「光明之神」四個字,愛莉希雅只覺得異常刺耳。但這的確是她在冥界之外無法逃離的身份:五百多年前,愛莉希雅選擇留在這裡,個中緣由,其實也有她自己的一些私心。這種事情說出來,一定能讓芽衣寬慰不少,但愛莉希雅始終沒有這麼做。

取回記憶後的她知道,自己生前與其他十二英桀一起,在名為「往世樂土」的資料空間留下了記憶體,那裡守護著前文明,也就是自己最後的秘密。冥界的她沒有記憶體的記憶,但從芽衣的回憶中,她已經可以得出一個不那麼愉快的事實:

記憶體的愛莉希雅,沒能與芽衣相遇在往世樂土。

芽衣的生前回憶中,有些與她重合的片段:近乎相同的律者順序、世界蛇、聖痕、凱文,以及一定就是華的「班長符華」,卻唯獨沒有自己。

所以她隱瞞了這些重合,她不希望芽衣再為生前的錯過抱憾至死——不必再去抱憾什麼,要是生前圓滿,自己可能就不會與芽衣相遇在這裡,一同度過人類無法企及的綿長時光了。

而如今,神後想要贖回自己,這也就意味著……人間沒能有誰,揭開往世樂土埋藏的最終秘密。

哼,連少女的小心思都猜不出來,還想用違背世界規則、違背人類自由的方式叫我回去。這不叫「剪斷命運的絲線」,只能謂之芽衣所說的……「作弊」呢,愛莉希雅心想。

當然,作弊的可不止這個——光明之神已經做出了決定,這並非臨時起意。

「愛莉希雅,如果你想拯救世界,那麼很抱歉,你是我的另一半,我就想你永遠守在我身邊,不會讓你去的,就這麼簡單,沒什麼好說的。」

芽衣語速飛快,仿佛下一秒鐘,愛莉希雅就要從自己身邊離開。

「別急,芽衣。從說完賭約內容開始,我就已經知道芽衣的想法了。」

「誒?這,這麼明顯嗎?」

「當然。我也有自己的考量,但我不想現在就和你說,我怕一說完,芽衣就要改變主意,不惜破壞規則,送我回去了。」

「愛莉希雅,你這話說得我很挫敗啊。」

「哼,這是對芽衣的懲罰。」愛莉希雅在芽衣腦門上輕輕彈了一下。「對芽衣把我偷偷藏起來的懲罰。」

於是幾天後神使再次到訪時,死亡之神依舊端坐在那熟悉的龍椅上,不同之處在於,愛莉希雅也在那裡,跪趴在芽衣身上,背對神使,與她耳鬢廝磨,盡顯私密,儼然一幅活生生的春宮圖。過了很久,見神使遮住雙目沒眼看,面色潮紅的芽衣才故作平靜地笑著開口:「神使前來,所為何事?」

神使說了幾句就匆匆離開了,一刻也不曾回頭。待芽衣飄向天空的視線重新回到自己身上,愛莉希雅發問:「所以你們剛才說了什麼?」

「很簡單。神後對那個賭約也勢在必得,立刻派出無數使者,向人間宣示這個條件。剛開始還很順利,人們都在垂淚泣下,結果使者剛從城裡走到鄉下,就遇上一個佃農,他說,無條件愛所有人的神明,那她是不是也愛著害我父母餓死的地主?要我為這種神哭泣,做你的春秋美夢去吧!……所以,你終究是回不去了。」

「沒想到最後毀在這麼普通的地方,一點戲劇性都沒有。我以為會激起大規模反對呢。」

「說不準呢?有沒有都無所謂了,現在我更好奇,你為什麼不穿衣服?」

愛莉希雅湊到雷電芽衣耳邊:「光明之神被死亡之神幽禁在冥界,後者竟對欲拯救世界的她行不軌之事……不覺得這是一出完美的終幕嗎?」

「哼,說得好像不是公主榨幹惡龍似的。」雷電芽衣毫不憐惜,在愛人光滑的臀上狠狠捏了一把。

「呀♡……這樣不是更刺激嗎?」她在雷電芽衣脖子上留下一個紅印。「芽衣你想想,英靈殿是所有人類的歸宿,那這千百年過去,那裡一定已經人滿為患了吧。

「而於冥界,人類不過是匆匆過客,這裡的體量並不會隨之增長。對人類來說,這裡是直面絕望,尋求和解的地方。可對整個世界來說,這裡不過是消除絕望,將世界導向光明的中轉站罷了。看看這不平等的時間流速,冥界的永恆在冥界之外曾不能以一瞬……真是多麼見不得黑暗啊!」

「用人類的話說,陰陽無序,命運有常。」

「沒錯,芽衣。神族禁不住詭計之神的誘惑,建造起宏大的英靈殿,收集人類的美好信仰,創造了無上的文明與繁榮。追逐光明本沒有錯,可是,沒有足量的暗與之對立,這樣的世界註定不平衡,也終將崩潰。輝煌因光明與欺騙達到最高點的那一刻,也就是毀滅來臨的一刻……所有的一切,在開始的時候就已經註定,就算拯救一次、兩次,也逃不過毀滅的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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