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我做了個夢》【沐日談】（下）

　　「時間以及身分並不能阻止我愛上你。」

　　溫和的薰衣草香，瀰漫在早晨的蓬鬆之中，靜靜流動。

　　夜晚夢境非常的短暫且朦朧，昨日在兄長的安排下，我終於第一次踏入夢想中的大海，夏日的海水令人心曠神怡，涼爽、神秘，且閃閃發光，光是聽著海浪的聲音我就可以待在那一天，而當黃昏燒紅的夕陽烙印在波光粼粼的大海上時，真的非常美麗，我不是詩人，我沒辦法形容如此壯麗、使我說不出話的景致，但我很確定，那樣的光景已經深深烙印在我的視網膜上。

　　睜開雙眼，精巧動聽的鬧鐘音樂迴盪在房間中，聽著冷氣低調運作的聲響，光著身子的我有些頭暈地爬起身子，看了一邊已經睡醒換上外出服的兄長，睡眼惺忪地伸長手抱住他，懶洋洋地再次闔上雙眼。

　　「我到現在腰都還在痠，薰哥哥的寢技還真是成長了呢。」

　　「到底是誰每天都爬到我床上。」

　　「究竟是誰呢。」

　　面對那個紅到耳根的兄長，我輕輕笑了起來，但相較起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他確實進步了許多，但仍不是我的對手。

　　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舒緩緊繃的肌肉，我眨了眨雙眼，抹開眼角的淚水，現在時間早晨六點，雖然昨天因為各種生理原因很晚才能入睡，但今天我們早有安排，必須盡早出門。

　　穿上拖鞋，光著身子走入透明的浴室洗漱，我換上白色的短袖落肩襯衫，以及舒適的卡其色西裝褲。坐在草蓆椅上簡單梳妝打扮，我穿上短襪，重新綁好棕色牛津鞋的鞋帶，接著背起背包，跟在兄長身後離開房間，搭著電梯來到飯店二樓，簡單吃了Buffet當作早餐，但礙於我們的食量本來就不大，所以我們用牛奶跟咖啡塞滿胃袋的空隙後，就來到停車場，開車前往今天的目的地。

　　坐在副駕駛座，一路上，我看著車子慢慢背對海色，在樹影之中駛上山路，直到來到一個休息站，才停下了旅途。鎖上車門，遮陽帽，在休息站一旁的自動販賣機買了兩張纜車成年票，我們站在月台上，沉默地看著遠處晨曦鋪灑在海波上的風景，過了一會兒，一台用深綠以及米白色彩繪的纜車從遠方駛來。

　　「妳是第一次坐纜車嗎？」

　　「很小的時候母親曾帶我坐過。」

　　踏入僅能容納四人的小型纜車，隨著纜車加速離開月台，安全門關上，我坐在有點鐵鏽的座位上，將臉靠在窗邊，看著遠方日陽從海平面慢慢升起的景色，有些哀傷地笑了起來，至少對我來說，纜車所擁有的回憶仍然是幸福且美好的，我曾與母親一起搭著纜車去新年參拜，這個回憶我小心翼翼地收藏著，直到今天。

　　「薰！」

　　「呦，好久不見。」

　　纜車的旅途並不長，大概只有十分鐘，但僅僅十分鐘，也足夠夏日的早晨完全甦醒。

　　來到纜車的終點站，一踏出纜車，就有一位有些年紀的長者在強勁的風中朝著我們揮手，查覺到他人的兄長也不疾不徐地走上去跟他握手，事後我才聽說他是兄長的熟人，也是他以前的教練。

　　放下隨身行李，跟兄長走進建築物，即便仍是一大早，卻已經有許多工作人員在此忙碌對談、檢查裝備，沒錯，這裡就是飛行傘基地。

　　「那麼，請在這裡簽字，因為薰先生在我們這裡有拿到TANDEM（雙人載飛行員）的證照，所以我們讓妳們自由飛行。」

　　「為甚麼你甚麼證照都有啊？」

　　「興趣使然。」

　　看著兄長檢查工作人員遞來的合約，點了點頭，我才執起原子筆簽下自己的名字，我是第一次聽說眼前這個音樂系的學生有飛行傘執照，他說，他從小就喜歡天空，幼時家人帶他來玩滑翔傘時就深深愛上了這個運動，而一旁的工作人員也說他的飛行時間已經超過300小時，是個相當有經驗的老手了。

　　將行李放入置物櫃後，我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走入倉庫，而擔任此趟飛行員的兄長則在朋友的身邊慎選這次帶著我飛行要用的傘具。親自檢查了主傘、副傘和扣具，兄長才點頭開始著裝。站在一旁看著兄長穿上雙人飛行員傘具，我也在工作人員的協助下穿上乘客用傘具、帶著運動攝影機的安全帽以及護目鏡。

　　「準備好了嗎？」

　　「嗯。」

　　看著兄長穿上整套傘具走向我，我點了點頭，我非常期待他帶我翱翔在空中，當初安排行程時他排入飛行傘我其實很訝異，我從未聽說過他相關的事情，但既然是他想與我分享的事物，我願意與他一同前往。

　　走出倉庫，矗立在沒有任何樹木、向下延伸的山坡上，迎著強勁的海風，兄長將扣具扣在我身上，接著打開主傘，請一旁的工作人員幫忙攤開布料，讓飛行傘吃風。隨後，看著身後的飛行傘成行、飄盪在空中，因為強風的關係，我的雙腳也從地上漂浮了起來。

　　緊抓控制的把手，看著我雙腳在空中亂晃，兄長深吸一口氣，踩穩腳步，接著在風中吃力地前行，隨著急斜坡的地勢差，我們安穩地飛行在空中。

　　「大海！」

　　「這兩天開心嗎？」

　　「與你度過的每一天，我都很開心。」

　　「是嗎。」

　　飄浮在空中，操縱著滑翔傘，帶著鹽腥味的海風梳開我的鬢角，感受著身後兄長的溫柔，我輕輕笑了起來，我對眼前的景色，現在身處的天空之中，沒有任何話語可以形容，而我所說的話，也沒半點虛假。

　　與他出來玩一天了，從昨天的海邊、烤肉，到今天帶我體驗飛行傘我都非常喜歡，即便只是如此簡單的形成，我卻覺得難能可貴，他讓我真正地愛上這些東西，是的，自來到浮所家的半年，我每天都過著如此被寵愛的生活，跟他，浮所薰生活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我的寶物，是我僅次於與家人相處時光的寶藏。

　　眨眼，眼前已經升起的朝陽映亮了整個海面，清晨的太陽遠比正午的烈陽更加燦爛、閃亮、莊嚴，展翅的海鷗在身邊徘迴啼叫，漸漸甦醒的都市開始遍布車輛，我們在人們的眼光中，橫跨了半片山頭。

　　其實我已經有些確定了，來到浮所家的半年，我感受到了所有以往缺失的東西，在身後高大的兄長將我從我以為會賠進一輩子的泥沼中拉了出來，能看到這樣的景色我得多虧他，我是真的很喜歡他，雖然過去的日子裡他一直在逃避我的情話，但我不可否認，越是更他一起生活，我就越不想放開這樣的日子，所以我想將我的心情告訴他。　　

　　「薰，我喜歡你。」

　　「妳說甚麼了嗎？」

　　空中的風聲幾乎奪走了我們的所有聽力，面對兄長在我耳邊大吼，我轉過頭看向他。

　　「我說，我喜歡你，薰！」

　　在刺耳的破風聲中，我聲嘶力竭地大吼著、大喊著，想要將心裡的所有話語和感情傳達給在我身後的愛人。

　　我很感謝他把我撿回來了，雖然他曾經懦弱地向我詢問，把我撿回來是不是真的太偽善了，但我完全不這麼覺得，他的溫柔以及和善，拯救了我的一生，讓我知道甚麼是愛，甚麼是家人，甚麼是學校以及朋友，甚麼是父母以及姐姐，我完全不怪他，對於沒有牽掛的我來說，他是我唯一想一起走為終生的人。

　　聽完我的話，我原本以為那個兄長會向過往一樣糊弄過去，但這次在陽光下的他，只是安穩地笑了起來。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因為我也很喜歡妳呀，作為一個女性，芽依。」

　　家人是家人，買賣是買賣，我記得他在問我要不要跟他一起生活時，曾說過這句話。

　　眼淚婆娑，我這幾個月來一直在確定心中的感情是不是好感甚至是喜歡，但後來我才發現，我心中對於他的感情，是愛，我沒想到我真的能從他口中聽到他是把我當女性來看待，而不是一個長不大的妹妹。

　　愛是甚麼？我在學校曾問過跟自己很要好已經有男友的朋友，而她們都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反問我這麼漂亮從來沒被告白過嗎，但對於這個問題我只能傻笑著搖搖頭，並再次跟班上的臭男生說，我是不會對他們有興趣的，而那些高二高三跑下來想約我出去告白的學長，我也都全部拒絕了，因為我一直在等兄長的答覆。

　　談笑間，她們說我是冰雪女王，高嶺之花，但我只是輕輕笑了起來，我會拒絕人們是因為我有個想一起走完終生的人，我左手的無名指已經要留給某人了，所以我是不會接受任何人的告白和愛的，我不想浪費別人的心情和時間，他們不需要花時間在我身上。

　　「未來我可以當你的妻子嗎？」

　　「......等到哪天妳足夠成熟，擺脫了浮所這個姓氏後，就回來找我吧。」

　　這是出乎我預料的答案，我沒想到他會這麼認知思考，且幾乎給出我可以的答覆，我靠著自己淺薄的公民教育，丟出了方案。

　　「反正我現在就能訂婚了，直接訂婚吧？」

　　「......讓我考慮。」

　　世界彷彿安靜了下來，風聲也變得非常遙遠，他的一句讓我考慮，讓我無法抑制住心中的喜悅，我現在已經十七歲了，再過一年，其實也就是明年一月我就十八歲，可以結婚了，我承認我自己見過的世面不夠多，但對於這個僅僅跟我一起生活五個多月的人，我給予了無限的信任以及愛，他是我真正的家人，不僅僅是兄妹而已。

　　摸了摸自己左手的中指，晃了晃頭，甩掉腦中不切實際的幻想，我看著眼前山岳、沙灘以及大海拼接在一起的景色，放聲大笑了起來，今天確實是個好日子。

　　「可別讓我等太久喔，薰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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