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雨

都说一场春雨一场暖，一场秋雨一场寒，可今年这春却是倒寒。

连绵数日的阴云就像是天老爷在耍脾气一样阴沉着脸，闹够了的他终于在前日下了场透彻淋漓的雨。

本应雨过天晴，但空中却依旧是灰云惨淡，近乎凝固的空气压抑的人们喘不过气。像是得寸进尺的孩童，吵闹着更过分的要求。

好似洪水的云层在空中翻滚，于浅灰、深黑的条纹之间，云雨随时倾盆。

江船摇曳，随波而逐。愁云浓雨，暖寒自知。

月海亭忙碌依旧。

微冷的气温倒是正配得上这般火热的忙碌，让案牍劳形的人们冷却过热的头脑，做出最理智的判断。

“小姐，这是从秘书处发来的备忘录，请您过目。”

“知道了。”少女头也不抬，清秀脸颊上不苟言笑，也不见丝毫情绪的波动。紫红色的眼眸粗略扫过一遍后她便已心中成文，藕白的柔荑唰唰几下写好注记，“这份文件记得发给开阳星。”

“好的。”

霜雨收下文件，却不像往常一样离去，反而驻足于刻晴桌前。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情？”

刻晴依然没有抬头，但还是察觉到了对方的异样。

“小姐……”

霜雨目光左右躲闪，闪烁其词。

“说！”

“小姐，这件事明明找空先生会更合理吧，没必要去找冒险……”

“这种事没必要麻烦他。”刻晴停下笔，略重了几分的手拍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锐利的目光直视霜雨，生生逼得后者乖乖闭上嘴巴，吞了还想继续说下去的话，“我和他的关系，我自有分寸。况且现在流言蜚语，众口铄金。身为玉衡星，更要爱惜羽毛才对！”

目光灼灼，这是身为玉衡星统领工作应有的威严。

“是，小姐。”

霜雨没有继续讲下去。明白自家小姐脾气的她很识相的收回视线，麻利的收整好文件后匆匆离去。

待霜雨关闭房门，刻晴长舒一口气。她起身舒展下筋骨，又信步来到窗边打开窗子。

晨日清冷的风旋即灌入，令单衣的少女不自觉的打了几个冷颤。

天空中哀云依旧，头顶憋闷的涛涛洪水压低了视线，不见空晴的日子犹如被关进了小笼子，不得开朗。

霜雨的话搅乱了少女好不容易平静下的心绪。剪不断的情感在心中纠缠，理还乱的过往幕幕浮于眼前。

自相识开始，已经多久了呢？

果敢的少女少见的陷于这般她过去从不屑于思考的问题。

去年深秋雨夜的记忆再次袭来，她依然清晰的记得那夜云堇暗红眼眸中的不甘与哀怨。

秋雨凄厉，刺骨冰寒，少女同样感受的真切。

明明已近在咫尺，可怎奈……

“不不，为什么要想这些！”

刻晴用力晃动脑袋，身后垂下的紫色双马尾也随着一起飘荡起来，让房间中短暂充满少女芬芳体香。

凭栏远眺，白皙的指节搭上窗沿，紫红色的目光首先落在那几艘正进港的船只上。

“今天也是满载而归呢。”

撩开被风吹散的发丝，她的视线流转，又见到城郊正新建的工地。

喊着号子的汉子们正努力拉动建筑材料，已初具成型的小房子是未来的璃月历史展览馆。

这处工程从选址到施工方案，全程由刻晴一把抓，她相信这里将成为她玉衡星的又一功绩。

“进度不错。”

少女满是忧郁的脸颊上终于浮现出一丝轻愉，现有进度按时完成绰绰有余。

回眸，视线却正巧碰上茶馆。

新搭起的戏台上，刀马旦的身段英姿引得台下观众喝彩连连。三丈木台，只一人却是千军万马的气势！

可此刻少女嘴角的笑意，霎时全无。

有缘无份，不过如此。

今日璃月，阴。

连续数日的阴天就像是蒙在璃月港上空的一块超大抹布，潮湿、阴暗而令人不快，偶尔挤下的雨也满是潮湿的酸臭。灰蒙蒙的，不见晴之蔚蓝的单调颜色全无春的风和日丽，以至于人们都在怀疑春姑娘到底去了哪里？

这样的天气，就连人们的心情都会变差。

“好喝！”

万民堂里，刻晴“啪”的一声放下汤碗，温热的汤水流进肚子里的温热驱散了一日逛街的劳累，好不过瘾！

此刻的少女换上了身寻常百姓的干练裤装，一大堆精美的琳琅商品将她团团包围在座椅中央，像是被压在小山下的孙猴子。

享受休息闲暇的少女旋风筷子夹出金丝虾球丢进嘴里。樱唇微闭，桃腮微鼓，紫眸隐于眼睑。“嘎吱”的瞬间，碎裂的油炸美味便已是香汁尽出，挑逗舌尖的兴奋。

“嘿嘿，来尝尝我的新菜！”

这样的机会香菱自不会放过。她连忙端上新开发的菜肴，并贴心的夹了一筷头塞进刻晴的米碗里。

浓重的红褐色酱汁顺着米粒缝隙下渗，将一大块米饭染上了菜肴的颜色。

“我尝尝！嗯！美味！”

还没来得及咽下，被食物把嘴巴塞的满满的刻晴就已经迫不及待的说出自己的评价。

“嘿嘿。”得到夸赞的少女坐在凳子上害羞的扭动身子，双颊红润，“最近新试了试空从须弥带来的香料，很多东西璃月都没有呢。”

“嗯。”放下筷子，刻晴突然像是想到了些什么，“可以考虑一下须弥进口香料的贸易，最近这段时间我看月海亭里都有很多人在讨论须弥菜。总能听见什么‘干净又卫生’之类的话语。”

“哦，对了，你听说了吗？空和云堇订婚了！”

少女眉飞色舞的描述着，恰在此时一道惊雷霹雳而下，震掉了少女手中的木筷。

“订……订婚？！”

茫然的少女下意识的抬头，慌乱的神色旋即恢复平静。只是，表面的安稳下隐藏的是内心的风起云涌。

虽是预料之中的故事，但终究还是让少女有些……无法接受。

双手移向桌下，她用力攥紧裙摆。浅紫的织物如漩涡的扁舟卷入握拳的漩涡里，摩擦着她柔嫩的肌肤。

轻咬嘴唇，隐秘的痛唤醒了少女短暂停止的思考。

小舟百年渡沧澜，共枕却需千年缘。擦肩而过，难相伴。

“对呀！”香菱俯下身，替刻晴捡起筷子，“爹爹已经收到了请柬，云翰社邀请爹爹主灶哩。春香窑也好像收到了邀请，制作香膏。”

“是……是吗。”刻晴接过香菱递来的新筷子，“谢谢，好大的雷。”

“唉……什么时候我也能有男朋友呢？”香菱右手肘支撑桌面摊开的手掌撑住自己的下颌，她视线的方向正对着和裕茶馆，“没想到我们几个人里云堇竟会是第一个结婚的。”

少女陷入桃色的幻想中自言自语。

“是啊。”刻晴将筷子浅浅插入，托起一小块浸满汤汁的米粒送入口中，缓慢咀嚼着感受口中颗粒的爆裂，“过几天可要找时间……送点礼物呢，祝福她早日……生个大胖小子。”

语调平缓，不见波动。

但这句话的每一个字都比钢铁更坚硬，比尖刃更锋利。它们毫不留情的插进少女的心，搅动，直至那颗心被淋漓的血涂满。

滴滴……嗒嗒……

春雨，淅淅沥沥。仿若少女心口滴下的红色雨花石，在坠地的瞬间破碎。

“我原以为，刻晴你喜欢旅行者的。”香菱并没有看向刻晴，而是望向阴云，“大家其实都这么以为，去年那时候你和空关系多好啊，没想到空最后会选择云堇。”

谁也不知道在怎样的时刻，两人的关系渐行渐远。少女的主动后退，成就鸳鸯成双。

雨势渐小。微雨仿佛一场弥散的大雾，在虚无缥缈之间模糊了景物，迟钝了观感，辨不清街道对面的场景。

“我们只是工作关系而已。”少女忙不迭驳斥道，“况且，我也不可能选择他做我的丈夫。”

前一句是谎言，后一句是现实。

工作是拉近两人的缘。家世与身份是隔开两人的份。

玉衡星是璃月七星，是天空中永远指向北极星的汤匙的不可缺少的部分。她不可能放弃璃月去随他旅行。可没有背负这般沉重责任的云堇可以。

她背后的家门不可能接受旅行者这样没有豪门背景的女婿，可只是戏曲名门的云家可以，甚至说云堇嫁给旅行者对云家是绝佳的选择。

站在名为“璃月”的天河岸边，洒满星辉的河流上不见鹊桥。又或者，这道鹊桥并不是为她而起。

于繁星之中，少女遥见厮守的恋人。

「就代我，去爱他。」

并非放下执念，不过聊以自慰的借口。只有这般欺瞒，方能让自己放下无法割舍的情感，暂时忘记隐秘伤口的痛。

药汤溶糖，只是遮掩了苦涩。

“好了，我先走了，谢谢今天的款待。东西麻烦先放在万民堂，等天气好了我会让霜雨来取。”

刻晴起身，她知道自己不能继续在这里坐下去了。并非香菱的错，但自己的情绪已无法承受任何与云堇相关的话题。

少女信步走入细密的雨帘之中。

秋雨之烈，春雨之润。

雨珠零落在身上仿若只是轻飘的灰尘，凝结的小水滴甚至穿不透少女的发，而只是在她紫色长发的表面凝结成一颗颗细密的珠宝，为她编织出华美的轻纱。

翠荷的脸颊上水珠汇聚，一缕缕水流顺势而下，眼角上水流汹涌。

蔷薇的衣装如少女的性格坚挺，全不会屈服于这凄厉的雨而低下高傲的身，裙摆无视雨水的潮湿而随动飘摇。

她是莲，亭亭玉立不沾湿。

正道沧桑风雨烈，任凄风苦楚，岿然不移。

“喂！伞！”

香菱慌忙去取伞，但当她返回时少女已不见了踪影。

春日的夜，来的快。

只是前一刻还是粉红色的天空此时便已是灰蓝。这略有几分萧杀的色调中点亮起万家灯光，驱散了夜的寂寥。

天空中云层越发浅薄。数日的阴雨终于被今日的风吹散，漫天繁星的光点穿透了云层，好似出阁的黄花闺女，在遮遮掩掩中露出真容。

晚风微冷，倒是正相宜。

在一路说说笑笑间，空与云堇来到璃月冒险家协会。

空来此是为了交接上次的任务。他早就应该来这里的，但显然在身旁人的桃花源里，他多停了些时辰。

偏偏紫罗兰的少女也正在此。

刻晴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支撑在桌子上与凯瑟琳对话。

紫藤的马尾在身后随晚风飘漾，拂过少女耳畔时不经意间露出菀白的蝤蛴，玉肩蜿蜒多娇的曲线因此而暴露于他人眼前，毫不掩饰少女身为女性的优柔与唯美，在不经意间引得少年回眸。

全身贯注的紫瞳少女完全没有发现接近的人。

“晚上好，刻晴。”

“晚上好，刻晴小姐。”

空与云堇自然走上前去打招呼，却吓得少女一个激灵。

其实刻晴是特意选择了这个稍晚的时间。她很清楚空的习惯，可造化弄人，千算万算漏算了云堇。

“嘶！”震惊的少女很快平复下来。她将因动作而摆荡到自己身前的马尾甩到身后，面带笑意，“晚上好，没想到在这里可以碰到二位。”

落落大方，得体的回应不卑不亢。她依然是那个雷厉风行的玉衡星。

孤悬夜幕，独散星光。

“我才意外呢。”云堇说笑间挽过刻晴的手臂，贴了上去，“没想到刻晴小姐会在冒险家协会，是来发布什么委托吗？”

骤然拉近的距离下刻晴分明嗅到少女身体的香气。木槿的清淡香气之中，此时已多了些许栀子花的浓烈。

“我是……不不不，只是来……呵呵……”

云堇的热情一时让刻晴语无伦次，紫红的眼眸躲闪着，上下飘忽在头脑中搜寻合理的借口。

“刻晴小姐刚刚挂了一个委托。”就在这时凯瑟琳开口道，“关于黑岩厂调查任务，需要配合玉衡星调查。说起来我正想向她推荐旅行者你呢，”

“我？”空愣了一下，金色的瞳眸在闪过一道亮光后却暗淡下去，“我最近……”

“是黑岩厂吗？”云堇拽着刻晴的手臂，显得十分兴奋，“我最近的戏正想去黑岩厂采风呢，正好空这几天也有时间就接下这个任务吧。”

云堇放开刻晴转而拉拽着空。热烈的少女似那炽烈翻涌的岩浆，眼底充满期待的透澈红宝石的视线正对上空的视线，瞬间的高温融化空全部的抵触。

“既然云堇你想去，”空并没有看向凯瑟琳，而是转头看向刻晴，“我愿意接下这个委托。不知刻晴小姐意下如何？”

“既然如此，就把委托交给旅行者吧。”刻晴直视凯瑟琳，“麻烦凯瑟琳小姐将委托的要求转达给旅行者。那么，黑岩厂见。”

马尾紫的少女雷厉风行，干脆利落。在丢下这句话后她便匆匆拜别，独自走进凄廖的夜。

新雪，空晴。

未被削弱的阳光洒下，因雪地的反射而让这光线刺眼到行人们不得不眯起眼睛，伸出双手像是个僵尸般摸索前进，直至眼睛渐渐适应了强光，才终于放下手大步前进。

湛蓝色的天空无边无际，自四周地面与天空的浅蓝白色交界线开始，这蓝的深沉越发纯粹。清澈的天空，仿似泉潭，透彻的不见丝毫薄云点缀。也正因如此，正是适合观赏天空美景的时刻。

晴，方见空。

一掌厚的冰晶覆盖在地面，让所有过去一切的锐角统统抹去，变成了这浅浅的起伏。好似身着冬装的贵妇，消了夏日的火辣，多了含蓄的柔美。

自春萌发，夏生挺拔，秋日落叶，冬至凋零。四季轮回，天行有常。每每如此，便感慨人生苦短。心生愁怨，放不下曾经相遇的牵绊，想象着另一种选择的可能。

走出独居的茅草屋，刻晴拿出大扫帚，哗哗的清扫庭院中的积雪。

哗……

粗糙的枝条划过地面，扫出的飞雪变作地面的一层薄雾，在纯白的纸面绘出闲野山水画。

“呼……”

运动使她呼吸急促，微张的嘴唇中不时喷出一道白色的水雾，在冬日的空气中迅速消散。

落雪后的气温通常不会很冷，所以她的额头上已经沁出一层汗气。

很快，她便已经将偌大的庭院清扫出半壁。但另一半，她怎么也完不成了。

“呼……工作，又剩下了呢。”

带着一丝自责，又有几分遗憾的语气，刻晴移动身体来到门边的树墩旁。

她用扫帚扫去树墩上的浮雪，坐了下来。

树墩上有些微冷，她只得扭动几下屁股。但幸好木头很快被体温加热，加之穿着厚重的棉服，她得以安稳的享受起冬日清晨的宁静。

晨日的空气还带着夜晚冰冷的气息，刻晴只能选择放慢自己呼吸的节奏，避免冷空气刺激自己的肺弄得自己咳嗽起来。

她感觉身体越来越差了，可能是过去拼命工作积累下的疲乏终于在这个时候追上了自己的脚步。

摘下手套，握紧手指。她双手护在口鼻上呼气，潮热的气息吹过，让在运动中已经有些失温的指尖缓慢感受温暖。

沙沙……

相互摩擦着，终于让手指的触觉恢复正常。

雪原孤舟，伶仃漂泊。

“咕……咕……”

不知为何，一只似雪的飞鸽从树梢飞下，径直落在少女肩上。

小巧的生灵转动脑袋，小巧的眼睛里映衬出刻晴的模样。

“今天，不工作了吗？”刻晴注意到鸽子腿上绑着的信盒，“不想工作，就跟老婆子我一起休息吧。”

刻晴摸摸兜，良久后她终于从缝隙里掏出了前几日放在口袋里的点心掉出的一点面渣。

“吃吧。”

举起手掌，鸽子也跳到刻晴的手臂上精准的小嘴巴快速消灭刻晴手中的食物。

“哦……劳逸结合，我也没做到啊……”

鸽子的出现勾起了刻晴过去的记忆。她想起自己年轻时拼命三郎的尽头，老来却让自己一身伤痛。

想着想着，那抹金色的身影终究还是被她从心底的角落中翻出。

心底随之涌上一阵酸楚，汹涌的情绪夹带着擦肩而过的遗憾占据了全部的思绪。

刻晴记得红雨潇潇之时，在众人的祝福声中甜蜜相吻的恋人。也记得那两个古灵精怪的小家伙第一次登台后璃月报纸连篇累牍的报道。只是第一次登台，就已经有人开始评价他们接过了云翰社的招牌。

又过数年，当旅者远行之时，如岩的少女追随他离开提瓦特，便再杳无音讯。

昨日莲生并蒂，今日双飞双宿。山河相依，连绵不绝。

怎能……不羡慕？

家族的期许，玉衡的责任如缠绕而上的藤条，生生绞杀了刻晴对自由、对爱情的追求。

她是高悬璃月的七星，金色流星只是从她身旁闪过，留下一道供她遐想的绚烂轨迹。却无法带走她，哪怕只是让她在天空中改变分毫。

所以她最终将自己嫁给这千年的古国，在日理万机的思虑中耗尽自己最后的心力。

朦胧的泪水终于溢出眼角，在她脸上流淌而下的清澈水迹中，刻晴却看见熟悉的身影。

“上午好，刻晴。”

旅者笑着。

只是这一瞬，温暖的风吹化冰雪。

“空，欢迎回来。”她吃力挪动身体，让出旅者的位置，“旅途辛苦。”

“这句话我说才对。”空坐下来，从口袋中拿出装满谷物的小袋子，可那鸽子却无动于衷，“我喜欢你，刻晴。”

“我知道。”刻晴微笑，她的身体向后微微倾斜依靠在木竹上，“只是造化弄人，注定云堇才是你的唯一。”

刻晴深呼吸，感受冷气从上部慢慢冻结自己的身体。

她感到一阵轻松，那种将沉重负担卸下去的轻松。

“是啊。”

旅者起身，走向远方，带着少女最后的释然。

苔上轻雪，不见步痕。

原来……你没归来过……

咕……咕……

展翅而飞，又一层新雪悠悠落下，轻纱朦胧……

“刻晴！”

耳边，响起少女的名字。

“刻晴！”

「是旅行者？」

“刻晴！”

「我？在哪儿」

“刻晴！”

当黑暗终于被驱散之时，金发旅者焦急的面庞占据了自己全部的视野。

刻晴感到一阵无力，自己的身体全无动弹。她听见了燃烧的“噼啪”声，也从对方的语气中读出此时的险境。

“太好了，你没事！”空收起单手剑，他彻底撕开包裹着少女白皙玉身的椭圆茧子，“我们快走！”

扯下披风，包裹住少女温润如酥的肉体。

她见到旅者衣带上飘动的血迹，也看见包裹着自己身体的，被血浸透的布料。

“让开！”

抱着少女，空嘶吼着驱动元素力，汹涌的风化作爆裂的火龙卷扫平一切。

刻晴还是第一次见到空这般的爆裂。不加控制的元素力奔涌着，被抱在怀中的少女感到一阵久违的安全感。

刚强的少女向来独立，今日却是第一次被人拯救。倒置的身份，赋予了少女正当的脆弱。

“空……”

这一刻，梦境中的经历再次袭来。

自梦境中苏醒的少女完全无法认知现在的局势，她的思绪依旧停留在梦境中。

分别的遗憾与久远时光的积淀酝酿而成的“离愁”是如此的浓烈。梦境中刻晴度过了孤独的一生，无人相陪的命运。而现在，咫尺之遥，却要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向无底的深渊？走向那个……雪日的晴空？

纵然天下万千景，不敌君居陋室屋。美人芳心，今日，便要言尽。

积蓄在喉咙中的话语似新生的笋尖，便是一刻也不能等待。

少女鼓起勇气，用身体中最后一点力气支起自己的上身。

啾……

“我喜欢你，空。”

颌首微笑，晴空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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