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剂师

（4）药剂师

这是哪啊......

......我操......我这是搁哪了......

阿雷的知觉一点点恢复。地板又冰又硬，黑暗的视界中模模糊糊钻进一丝光亮，汇聚向中心，渐渐聚拢成一个硕大的光斑。他隐约看到光斑的轮廓越来越清晰，破碎、重组，最后化为了一台长方形的电脑显示屏。

房间内一片昏黑，唯一的光源只有亮着光的显示屏。显示屏摆在桌上，屏幕的强光刺得阿雷睁不开眼，他看不清屏上的东西，只隐约觉得现在应该是深夜时分。

窗外下着大雨，雨点噼里啪啦地倒在阳台上，顺着敞开的窗户飞溅在阿雷身上，冷得他一哆嗦。阿雷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正趴在地上。他想用力翻身，却发现身体被粗胶带捆了起来，动弹不得。

空气中弥漫着阿雷从来没有闻过的刺鼻气息，像是某种化学试剂一样，引得他连连作呕。借着屏幕光，他隐约看到自己眼下尽是淡灰的、反着光的瓷砖地板，不像自己家的大水泥地，也不像周欣佳家中的木地板，如果要形容一下的话，那就是这样的地板只能在古早的停尸房里见到。

不远处的墙角里堆着一堆人体模特一样的玩意，坐姿状挤在一起，头上还裹着黑色塑料袋。阿雷看不清暗处的东西，只觉得这里氛围不大对劲。

“......这特么哪啊......”

阿雷自言自语着，突然，他的身后又传来了那阵熟悉的“咚~咚~咚~......”声——这一次，不是楼上，不是隔壁，阿雷听得十分清楚，声音就是自己身后传出来的。

而且这压根不是什么剁肉声。准确来说，这阵“咚~咚~咚~”更像是用杵棍捣碎硬物所发出的撞击声，干脆、利落又刺耳。他一惊，目光朝旁边撇去，这才发现不远处的房门正是自己前天下午看到的那扇锈红色的铁门。

阿雷猛地回想起来“刚才”发生的一切——周欣佳和周芸芸躺在地上、身披雨衣的女孩踩着鲜血，跨过尸体，挥起榔头给自己脑门上狠狠来了一下，然后他就晕死了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再一醒来，他就到了这么个鬼地方。可以肯定的是，这里就是天天制造噪音的邻居家，也就是自己家的正上方。

那身后的人是谁？难道是那个女孩？

他一边想，一边试探着叫道：“大哥？......啊不，小妹妹？还是该叫你额......大哥？“

他能听到身后来回走动的脚步声，但一句回答都没有。阿雷只好咬着牙继续嚷嚷道：“哎呀咱也不算是陌生人吧，绑着我是什么意思啊......帮我松个绑吧这么整怪疼的......大哥？小妹妹？”

嘴上这么说，阿雷心里想的却是：操你妈的，你丫等着，等松了绑，老子找机会恁死你。他想不通那个女孩怎么可能捅死周欣佳——那小屁孩，明明看上去那么瘦小，怎么会是个雨衣杀手？不会是演的吧？

身后传来几声沙哑又剧烈的咳嗽，除此之外，就只剩“咚~咚~咚~”的声音。

“小妹妹？小妹妹？大哥？你要钱可以说啊虽然哥们手头——”

“——滋滋”

显示屏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电流音，打断了阿雷的话。阿雷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看向屏幕。

屏幕光已经不如刚睁眼时那般刺眼。伴随着全损音质的背景配乐，“云洲市第二人民医院-内部资料”几个字赫然跳出。从字体和音乐来看，这似乎是一部上个世纪的老教学片。

“......在农业生产生活中，我们可以接触到各种各样的动物，比如猫、狗、鸡、猪或其他.......”

教学片一开头，模糊的画面中，切出几张动物的照片和视频资料。

这是什么？动物世界青春版？阿雷好奇了起来，继续盯着屏幕。当画面切到“猫”时，他突然想起了大壮——是啊，自己已经有段时间没见到大壮了，不知道这家伙跑哪玩去了。

“......羊是偶蹄目洞角科绵羊属和山羊属的统称......”

“......它们是人类的朋友，也是人类最宝贵的财富......”

“......几十年前，科研工作者们就在积极研究动物骨素中的化学元素，一九五二年，我国科学家......”

一番介绍后，画面跳切到一群白大褂的科学家和瓶瓶罐罐上。黑白噪点下人头攒动，似乎是一大群看不清面目的人正在围观解刨台上的绵羊。

再接着，画面变成了躺在病床上的伤员。伤员们奄奄一息，而镜头也很刻意地特写着伤员们身上腐烂的创口，恐怖的画面看得阿雷很是作呕，直打哆嗦。

“......抑制微生物生长......抑制分解菌......杀菌效果良好......”

“......在临床试验中......”

画面中，医生似乎将什么东西注射在了伤员体内。镜头一转，伤员的情况却突然急转直下，呼吸骤停。医生们慌忙上前抢救，即便是在又暗又糊的画面中，阿雷依然可以看出人们惊恐、慌张的面色。

“......不良反应......重大医疗事故......”

“......体液循环停止......细胞增生停止......无法解释......”

“......人......处于......完全静止......死亡......”

“......尸体现象......不符合自然规律......”

荷枪实弹的军人拉走了科学家，给他挂上了又大又重的“反革命分子”的牌子，鲜红的大红叉似乎预示着他的未来。一段历史播片后，镜头又切回到了瓶瓶罐罐上。

“......科研工作者......错误思潮......科学的春天......平反......”

镜头又一切，毫无征兆的拉到了停尸台里白花花的尸体脸上——这突如其来的跳脸杀给阿雷吓得够呛，眼珠子都差点蹦了出来。两具男尸，一左一右，胸口处还有个圆圆的孔，看上去应该是两个刚执行完枪决的死刑犯。

“......实验组......注射三十毫升......玖拾叁号......对照组未注射......”

“......尸体停止分解，水分未流失，机理不明......”

画面开始加速，屏幕下方的计时器飞速运转。五天过去，不知注射了什么的实验组尸体依然保持着原貌，而一旁的对照组已经膨胀得像个球一样，口鼻眼都流淌着恶心的脓液。

“......对照组出现腐败现象......实验组未出现腐败现象......”

穿着防化服的实验人员抬着尸体来到野外。画面加速，苍蝇飞扑向腐败的对照组尸体，而实验组尸体身上却一只苍蝇都没有。蛆虫啃食着巨人观的腐尸，很快就把他吃的只剩白骨，旁边的实验组尸体却如绝缘蛆虫一样，干干净净。

阿雷吃惊地看着屏幕上的画面，他简直不敢相信，这种反常理的情况居然会出现在现实中——尸体不腐烂，不脱水，几天下来依然新鲜如初，这怎么可能？

“......机理尚不明确......将在医学界，生物学界......广阔的前景......在食品工业和化工产业......”

“......改变生活......——”

随着“滋滋”的电流声又一次响起，教学片突然中断，取而代之的，是一段监控录像。摄像头对准一扇破旧公寓楼的窗户，从屋外记录着屋内的一切——阿雷仔细一看，这画面里正是自己家！

他拖着潘思琪走进房间，舔脚、殴打，最后扯起窗帘勒在潘思琪脖上。阿雷压根不记得自己做过这些事，在他印象中，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醒来后，就看到潘思琪死在了自己身前。

画面中的潘思琪绝望地反抗着，表情痛苦不堪，没过多久，潘思琪的挣扎就泄了气，流着尿死在阿雷身下。接着，就是阿雷熟悉的场面——搜身、脱衣、奸尸，阿雷完全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全在监控录像中记录了下来。

阿雷惊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画面一切，时间到了第二天上午，林诗柔急匆匆的冲进阿雷家救人，却被阿雷一针扎中，吐着白沫死去。阿雷捡起林诗柔的中跟鞋，随手一撇扔到了尸体脸旁，然后带着窗帘结成的粗绳出了门。

画面在这里没有切掉——只见几分钟后。一个瘦小的身影推开了阿雷家未合上的房门。阿雷定睛一看，来者正是那个短发女孩。只见她在阿雷家巡视一番，看了看尸体，顺手就捡走了林诗柔的中跟鞋。

“我操！......原来是你！”阿雷忍不住爆出了声，但这时他才发现，刚才自己身后的咚咚咚早就消失了。除了视频里的声音外，整间屋子里就只剩下窗外传来的滴滴答答雨点声。

他把杨莹拖进了屋，然后就是奸尸——放映者似乎觉得这段很无聊，直接咔掉切到了下一个画面。

相同的视角，不同的机位，这次，监控对准了周芸芸家——阿雷电晕周芸芸，边插边勒，没过多久就弄死了她。阿雷总觉得杀人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没想到在监控视角下，整个勒杀连一分钟都不到。

再之后，周欣佳回到家中，阿雷仗着自己占了一时的优势，逼着周欣佳“顺从”了阿雷。

但很显然，阿雷错误的预判了周欣佳的心理活动，或者说，他低估了周欣佳作为人，作为有感情的人的潜能。他差点被周欣佳杀死在卧室里。当周欣佳抱着周芸芸想要冲出去时，女孩又一次出现，手持匕首堵在了门口。

女孩一步步逼近，挥刀朝周欣佳刺过来。周欣佳下意识的转身，把周芸芸护在怀里，自己柔软脆弱的后背却直接挨了刀。接着，就又是阿雷熟悉的场面，周欣佳倒下去，阿雷慌了神，硬是把她从身上推开，眼睁睁地看着周欣佳死在血泊中。

接着，女孩走进卧室，一榔头敲晕了阿雷，然后从雨衣下掏出三个裹尸袋一样的东西，周欣佳、周芸芸、阿雷，一人一个。套好之后，她还特意在阿雷的袋子上戳了两个孔，然后把三个袋子用绳子串在一起，拖出了房间——没错，阿雷看到，那个看似孱弱的女孩，拖三个人时竟然拖得毫不费力。

一段时间后，女孩又回到了周芸芸的家。这次，她带来了一堆清洁工具。

她又擦又洗，认真清理一番后，整个房间已经恢复如初，一点犯罪痕迹都没有。血迹、尿渍，甚至墙上的抓痕，都被处理的干干净净。

画面又一次切换：这次是阿雷自己家，但屋内的尸体已经不见了。女孩又提着大桶小桶，进入阿雷家一顿收拾，帮他处理掉了所有的犯罪痕迹。毒品和一堆废旧针管也被她统统塞进了垃圾袋，然后就不知道女孩把这些东西弄到哪里去了。

“滋滋——”

电流声后，屏幕上再一次变成了刚才的教学片。

“......改变生活......推广至各大机关单位、企业......为四个现代化......事业添砖加瓦......——”

“——云洲市第二人民医院-内部资料”

“......在农业生产生活中，我们可以接触到各种各样的动物，比如猫......”

看到这里，阿雷才发现整段视频都是循环播放的。

“我操......哎哎哎哎！？”

阿雷还未来得及发表自己的感叹之言，就突然被人从背后提起。身后的人抓住阿雷身上的粗胶带，粗鲁的拎着，朝墙边的那堆人体模特上一扔——

“啊我操别——”

阿雷慌得紧闭双眼，以为这下自己又要撞个天旋地转。谁知咚的一声，他居然“软着陆”了——这些人体模特竟然是软的。

“.......唉？不疼？”

阿雷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女孩——女孩站在自己前面，微弱的光亮覆着她娇小的轮廓。她提着匕首，身上穿着大了好几号的T恤，下身光溜溜的裤子内裤都没穿，脚上还踩着一双宽大的拖鞋。

匕首闪烁着窗外透进的寒光。女孩甩甩刀，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雨滴落地声，缓缓向阿雷走来。

“我草我草我草大哥我错了别杀我啊！！”

阿雷吓得，扭着身子拼了命地往后面的人体模特身上靠。再定睛一看，他差点魂都飞出来：这些东西，压根不是什么“人体模特”。这是尸体，女人的尸体，整整五具，就坐在阿雷身后。

尸体赤身裸体，光洁细腻，一看就是清洁过一番。每个人头上都套着黑色塑料袋，但凭大小不一的乳房和不同的软硬程度，阿雷还是能认出，这就是潘思琪、杨莹、林诗柔、周欣佳和周芸芸五个人——特别是潘思琪，已经硬的跟块石头一样，肤色也变得暗沉，阿雷一眼就看出来了。

虽然早就跟五个人“见过面”还亲密接触了一番，但在这漆黑一片的房间里，胆小的阿雷瞬间就漏了怯，括约肌都控制不住了，尿水隔着裤子就往外渗。

“......你敢尿在我家地板上，屌就别想要了。”

锋利的匕首架在阿雷的老二边上，女孩面色平静的盯着阿雷的双眼，锐利的目光令阿雷不寒而栗。阿雷拼命地想挤住尿，但这老二压根就不听自己使唤，像失禁了一样直往外淌黄浆。

女孩猛地举起刀，朝下劈去——

“妈呀姐姐好姐姐啊别别别啊啊啊啊！——”

阿雷一瞬间止住了尿，而刀刃也精准地停在离棒子不到一毫米的位置。

此时的他已是汗流满面，眼泪都差点干下来。女孩收起匕首，阿雷喘着粗气，边喘边说：

“这可不兴开玩笑的啊好姐姐，这我命根子啊哎呦......吓死我了......”

“下体思考，屌连大脑。”

女孩安静的撇下一句话，走回去继续捣自己的东西。她的声音依旧如之前那样，沙哑的听上去像个病号。

顺着女孩的背影，阿雷终于看清了“咚咚咚”发出的源头——那是一台看上去没什么技术含量的装置，一个桶状的基座上，连接着一根巨大的铁棒。女孩就用铁棒不停地捣基座里的东西，铁棒撞击基底时，便会发出咚~咚~咚~的响动，每一次撞击后，桶里都会浮起一层灰尘似的烟雾。

难怪这么吵，这噪音制造效果跟震楼器有什么区别？阿雷想着，又往旁边看去。

一旁的桌上堆着一大堆看上去是化学实验仪器的设备和瓶瓶罐罐，瓶子里似乎还灌着各色液体。阿雷注意到，其中一台设备上插着根透明软管，管子连接到“咚咚咚”的基座上。桌边放着几个大铁桶，桶里装着一堆阿雷看不清的东西。借着微弱的光，他隐约能看到，铁桶里似乎全是白色、灰色的条状物。

女孩咳嗽几声，停下手边的铁棒，对着基座踩了一脚——只听砰砰几声，伴随着基座发出刺耳的爆鸣，一堆看不清的物质顺着透明软管送进桌上的设备里。

女孩提起桌边的铁桶，把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全倒在了基座里。然后放下铁桶，站在桌前，对着瓶瓶罐罐工作了半天。阿雷不由得好奇这家伙是怎么在黑暗中看清实验仪器的。只见女孩的手飞快的来回抓取液体瓶和试管，没过多久，他突然闻到一股难以描述的刺鼻气味，这味道比房间里本来的味道还要重好几倍，呛得阿雷差点窒息。

“妈呀......咳咳......姐们你搞得这什么味儿啊......咳......吸了你这......咳.......你这东西不会死人吧？......”阿雷的表情都快扭成一团了，他实在忍受不了这刺鼻的气味，干脆一扭头，把脸埋在身下的尸体——大概是林诗柔，的双乳中间。

尸体明显被清洗过一番，身上满是沐浴液的芳香味，而之前那股汗与体香的混合香气基本消失不见。但不管怎么说，这味道也比空气里的刺鼻味要好得多。

女孩回过头时，脸上已经挂上了防毒面具。见阿雷把脸埋在尸体胸上，女孩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继续工作。

刺鼻气味很快就通过窗户散尽了，但阿雷还意犹未尽似的趴在乳房上。女孩抄起一根注射器，将试管中的液体吸进去，然后放下瓶瓶罐罐，朝着阿雷走过来。

阿雷视线的余光很快进看到了女孩和她手里的注射器，吓得他连忙把头从尸体胸上挪开，摇头着哀求道：“好姐姐啊好姐姐啊你看我我也没惹你不是求求你了啊我给你当牛做马行吗——”

女孩径直走过去，推开阿雷。阿雷磅的一声翻倒在地，磕得眼冒金星，看来还是少不了这一下子。

“我操.......疼死了......啊不对，谢谢姐姐不杀之恩啊我操.......”

只见女孩举起注射器，扎进尸体小臂，然后拇指摁下去，注射了五分之一管液体。接着，她给每具尸体都来了一针，注射了同样剂量的液体。

“成功了？”女孩自言自语似的嘟哝道，面色凝重地看着尸体。

五具女体很快出现了变化，其中最明显的就是潘思琪——只见她原本僵硬的尸体，突然就奇迹般软了下来，皮肤上的颜色也渐渐恢复了一点，虽然依旧不是血色，但也比之前好了很多。其他几具尸体或许是因为死亡时间不够长，没有发生特别大的改变，但也多多少少有恢复迹象。阿雷惊讶地张大了嘴，欣赏着这一生物奇迹般的“尸体改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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