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靈異怪談#光點在小徑的樹上飄著］

［求問 小徑要從神社方場的哪邊進入］

［雖然很細小，但這個應該就是光點了吧］

［我看見光點了，在小路的某棵樹幹後方］

重新再次瀏覽了一下論壇的資訊後，喜多熄滅手機的螢幕，將其收起，繼續蹲踞著。

此刻的她們正蹲在路旁的一棵樹叢後方。

在這之前她們已來回走了幾趟這條小徑，但都沒發現光點，就在想著是否要放棄時，喜多聽見後藤說了一句：「是不是光點會怕人所以要躲起來？」

雖然後藤意識到說出什麼後，就又快速表示只是隨便亂講的，但她仔細想想，覺得也或許有那麼一點可能，因此便付諸實行，拉著後藤選了個方便察看周圍的位置躲了起來。

這條小徑的兩側也植滿林木。

放眼望去，無論是四周還是高處，都看不到一絲一毫的現代建築，映入眼簾的就只有滿滿的樹。

身處在這樣枝繁葉茂的環境，常讓人忘記這裡是一個神社，每當穿著特殊服裝的神職人員從一旁走過，常會有種穿越回古代的錯覺。

不過……這裡好像有點暗，難怪走在這條路上的神職人員都提著紙燈籠。

而且可能因為遠離慶典所在，因此路上幾乎沒人，都要隔很長一段時間才會看見稀稀落落的遊客經過。

喜多無意間又想起後藤說光點是怨靈的事，所以稍微拉住了對方的衣袖。

要是不開心說點什麼感覺又要胡思亂想了。

「不覺得就像野外考察的蹲點嗎？」

「啊……嗯……」

在喜多綻放光芒往後藤湊近一點時，後藤看似想說什麼，但很快就又別開了視線，不敢看向她的雙眼。

周遭萬籟俱寂，特別靜謐，彷彿能夠聽見不知名的生物踩踏於落葉枯枝上的聲響，樹梢間偶爾會傳來幾聲夜鳥的鳴啼。

這裡彷彿和剛才的熱鬧是不同的世界。

「那個……」

後藤怯怯的聲音在靜默中響起。

「郁代為什麼會想找光點呢？」

那雙藍色的眼依舊盯著地面。

「是因為擔心升學考試嗎？」

原來一里是這樣猜測的啊，不過確實傳言主要都是說它能用來增加考運，所以換作其他人應該也都會如此認為的吧，認為我只是單純的擔憂考試。喜多無意識捏緊了掌心。

「這個啊……大概算是吧。」

「這、這樣啊。」

後藤看了她一眼後就又垂下頭，喃喃低語著：果然考試的壓力會很大、會不會很緊張呢……之類的話語。

從她的角度可以看見後藤藍色的瞳眸在昏暗燈光的反射下，閃爍淺淡的亮澤，這讓她憶起對方在舞臺演奏時的模樣，在聚光燈的映照中，後藤的雙眼總像是一顆閃耀自身光輝的藍色星球。

她有點想伸手去觸摸對方的面龐，不過最後還是按耐住了這份念想。

入夜後，氣溫好像就越來越低了，她環抱住雙膝，緩緩摩挲自己的肌膚。

今年夏天也快結束了呢，一年不知不覺也已過了超過一半，時間總是無聲快速流逝而去，大學後會是如何呢？未來會是如何呢？我有因為什麼事而改變了嗎？

總覺得有點……啊啊，思緒好像又要變得亂七八糟了。

「雖、雖然無法有什麼實質幫助……」

她轉過頭，發現後藤正望著自己，臉上帶著下定某種決心的表情。

「但是我會為妳的考試聲援的！」

「相信郁代一定可以上榜的！」

後藤攥起了拳頭放在胸前。

「然後有什麼相關的苦惱也都可以跟我說……啊，但課業上的指導可能就無法了……」

雖然氣勢一下子就又弱下，不過，望著那閃爍堅定信念的神情，心還是感受到了某種溫暖，方才低沉而下的思緒又緩緩浮上。

「能被一里這樣鼓勵很開心呢。」

「啊，是、是嗎……」對方的臉微微泛紅起來。

「是哦，我會帶著一里的聲援好好努力的。」她瞇起眼笑著，「不知道大學後的生活會是如何呢，真讓人期待啊。」

「大學後的郁代嗎？」

後藤的腦中好像一瞬間跑過許多念想，表情開始不斷變換起來，而不知道到底是想到了什麼，神情好像變得越來越驚恐。

是想到什麼了呢？

「啊！」

「欸！怎麼了！」

後藤的猛然驚呼，使她嚇了一跳。

「郁、郁代不會因為忙於大學應酬結果最後就退團了吧？」

「咦！才不會！」

「真、真的嗎……」

「真的啦！怎麼一堆人都認為我會退團！」

「啊，那真是太好了。」

後藤鬆了一口氣後，就又淡淡地笑了起來。

在黯淡的光影間，那笑容在她眼中卻異常清晰，好像與對方有關的一切都會很鮮明的呈現在她腦中。

真喜歡看一里笑。

最近一陣子，她感覺自己就像艘迷失方向的小船，一直無法擺脫不安和焦躁，也無法具體說清這些感受，對此胸口常感到一股煩悶，不過每當望著淺淺笑著的後藤，那些無端的情緒好像就都能暫時煙消雲散。

從草坪竄至腰部的土壤寒氣和晚風吹來的涼意，都被身旁輕觸到她手臂的體溫給抵銷了。

身體好溫暖。體內滿溢一種想永遠待在對方身旁的念頭。

「郁代很厲害呢。」

「嗯？」後藤忽然開口讚賞，使她愣了一下。

「郁代總是很擅長與其他人交流，感覺這是我始終都做不到的。」

「啊……原來是指這個啊……」

是因為剛才幻想了我在大學社交的樣子吧，所以一里才會提到這個。

厲害嗎？喜多稍微垂下視線。

其實她覺得對方比自己更厲害，因為對方明確知道自己喜歡什麼，想要什麼。

而自己就只是……

無以名述的憂愁此刻彷若攏聚為一顆朦朧的氣團，抵在她的喉間。

雖然自己可能也還無法說明白，但是……她不想要連後藤也這樣想著她。

喜多緩緩加深了環抱住自己雙膝的力道。

「……才不厲害。」

「欸？」

「對於我來說，不擅社交並沒關係，能夠找到一件能讓自己全心全意投入的事，在人群中就已經閃閃發亮了。」

「咦，不，那個……」

「妳剛不是問我為什麼想找光點嗎？」

「啊，是。」

「其實是因為……」她捏緊了自己的衣料，「其實是因為感到迷茫，我不知道自己的目標究竟是什麼。」

說出口後，之前無法摸清的所有情緒好像一一變得具體，讓人止不住的想將它們全部傾倒而出。她感到自己說話的語度好像逐漸加快。

也越加奮力。

充滿某種迫切。

「我也跟很多人一樣，其實還沒有產生出一種明確的志向，所以每當看見那些懷有夢想努力的人時，就常覺得他們很耀眼、很帥氣。」

「能不害怕別人眼光，去追尋自己喜歡的東西時，真的都會閃閃發光呢。」

「所以，我很羨慕有明確目標並一直朝它邁進的人們。」

「欸？但、但是喜多也有玩樂團……」

「那不一樣，跟妳們不一樣！」她忍不住加重話語的力道。

「雖然也是真心喜歡音樂，想要一起讓樂團變得更好，也真的很投入在上面，但總是有種自己還是在隨波逐流的感覺。」

是啊，我不是像妳們自始至終都是懷抱想和人組一個樂團而玩音樂，自己當初進入樂團的目的，只是想找到一群能為同一件事努力，一起走在不平凡道路上的群體。

「與妳們相比，我對音樂的喜歡其實是非常膚淺的吧。」

大家都是從小就傾注真心在做，而我則是個曾經逃避過的人。喜多感到緊抓住衣料的手因為過於用力而逐漸酸痛，胸口好像也竄出一股熱氣，總覺得再說下去就要流淚了。

她總是靠升學來慢慢摸索自己到底喜歡什麼。

感興趣的事物實在很多，但選擇太多反而就難以選定一個能長久熱愛的事，因為每件事都想做，就變成對每一件事經常都是三分鐘熱度。

所以，她直到現在其實還是有點不知道自己確切喜歡什麼。

她找不到自己的目標。

「在看著升學調查表時，我突然發覺，原來我還是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目標是什麼，不知道究竟想將什麼當作一生的志向。」

「更簡單點說，就是有種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而活著的感受。」

朋友們都說自己的目標就是樂團了，但真的是如此嗎？

確實不想與大家分離，想一直和大家演奏下去，但又不像其他成員有著彷彿完全為了音樂而活的熱忱，音樂對於現在的自己而言，就只是眾多興趣之一。

因為想待在大家身旁，而用半調子的熱情為大家的夢想努力，我真的能將這件事算作是目標嗎？這真的是所謂的目標嗎？

像我這種曾經逃避過，像我這種不負責任的人。

「是很……很哲學的問題呢。」

「哈哈，抱歉，好像說得太沉重了。」

雖然使用了故作輕鬆的語氣，但表情肯定很消沉吧。

啊啊，為何又向一里露出了這種模樣呢，與其他成員相比，自己好像總是最不成熟的那個，總是常為各種瑣碎的事煩惱。

她將臉埋入了膝間。她不想讓對方看見自己現在的表情，也不敢看對方現在是如何看著自己。

「可、可能因為我們一路走來的路完全相反的關係，所以沒辦法很理解郁代的想法……」

耳邊傳來後藤的聲音，雖然語帶躊躇，但感覺得出是在努力述說的樣子。

「但在當初逃離樂團後，妳不是還是不停練習吉他嗎，雖然妳說是為了之後能好好和學姊們道歉，但我認為那就能算是喜歡音樂的證明了。」

「就像人們常說痛苦是不能拿來比較的，我認為喜歡也是一樣，只要知道大家是共同喜歡這件事，這樣就很棒了，沒、沒有必要還去區分誰喜歡的程度是如何……」

聲音緩緩消失了，像煙一般消散在微涼的空氣裡，但透過手臂觸碰到的肌膚，可以曉得對方還依靠在身旁。

突然的寂靜讓周圍細微的聲響又被無限放大，飛鳥的振翅、路燈的閃爍，就連葉子飄落至地面的碰擊都一清二楚。

是在等我的回應嗎？她稍稍抬眼，結果視線就這麼撞進了如湖水一般的藍色裡。

後藤正用著一種無法說清的神情凝望著她，一種交雜了認真、溫柔，卻又寂寞的神情。發現她的視線後，對方從不知何處重新回神，再次說起了話。

「至於一生的志向這件事，雖然我也沒有很瞭解，但是……」

後藤朝她露出了淺淡卻又柔和的笑。

「不是妳和我說這世界是廣大的嗎？」

就像是遺落在陸地的星星。這是她那時腦中瞬間閃過的念想，襯著微弱的光線，在暗夜中，那雙眼裡好像有片小小的星辰。

「所以，相信慢慢來最後一定可以逐漸清楚的。」

聲音緩緩自空氣中飄散開來，在後藤最後的這句話裡，她感到心好像被人輕捧住。

不似往常經常避開視線，不知道是從哪一刻開始，後藤就一直注視著她，一直凝望著，直到現在也是。

用著讓她不再感到獨自一人的神情，不斷看望她。

她又微微拽緊了手下的布料。

真是……太過分，也太狡猾了。

怎麼可以用我說過的話來安慰我，這樣我不就無法反駁嗎，真的、好狡猾……

也總是莫名惹人想哭。

因為感到眼眶發熱，喉嚨發顫，胸口像被什麼壓堵著，她把微微抬起的臉又再次埋入了膝間。

「郁、郁代？」

「沒事……很謝謝妳呢。」

「啊，這沒什麼的……」

對方的聲音裡好像還是很擔心自己。

對於一里來說，我肯定很讓人困擾吧……

不管是現在，還是去年年末，甚至在更先前對於歌聲的沒自信，或是覺得不能再加入樂團時……

好像都是讓她在安慰我。

「我很麻煩吧。」

「欸？」

「之前才在為是否念大學的事而猶豫不決，結果現在又為這種事鑽牛角尖。」

「啊不，這很正常，很多人也都會思考這些的。」

「是嗎……」

「絕對是！啊，應應該是。」

「哈哈，這種話不是要再更自信一點嗎？」

後藤一如既往的模樣使她忍不住的輕笑出聲，感覺到心情好像逐漸平復，她再次抬起了頭。

只見後藤依舊用著那明亮澄澈的雙眼望著自己。

神情也依舊那麼柔和。

「一里很溫柔呢。」

「啊，沒、沒有。」

聽到她低聲吐出來的話語，後藤又快速轉開了視線。

樹梢間傳來了幾聲夜鳥的叫聲，枝葉也隨著一陣風，發出窸窣作響的摩挲聲。

她看向漆黑之處，依然沒見到白色光點，也或許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光點，搞不好就真的只是人們捏造出來的，所謂希望、祈願、運氣什麼的，可能真的就都只是虛幻的憑藉。

「即、即使最後沒見到光點……」

後藤不知何時也隨著她的視線望向黑暗處。

「但是郁代一定可以慢慢找到答案的。」

那張側顏依然是輕柔的神態，不過不知為何好像逐漸染上一層落寞。

「……不過希望不會最後就因此退出樂團了。」

「欸？就說不會了！」

「是嗎……那個……」

「呀啊！」

「噫！」

突然好像看到一個黑影竄過，讓她嚇得無意識躲到了對方懷中，而後藤也被她的叫聲嚇到。

「怎怎怎麼了？」

「有個東西跑過去。」

「欸！哪裡？」

「那邊。」

她伸手指向剛才看見的方向，而後藤好像也開始順著她所指的位置探看著。

「……我、我沒看到什麼，可能消失了？」

「真的嗎？」

她稍微抬起頭看向黑暗處，也是這時才發覺自己現在正整個人蜷縮在對方的懷裡，並被對方緊抱住。

隔著衣料，能感受到不熟悉的柔軟觸感、與自己不同的呼吸頻率、屬於後藤的淡淡香氣。

溫暖舒適的感受讓她忍不住用臉頰往面前的胸口蹭了幾下。

想一直保持這樣。

順著這一念想，她輕拉住對方胸前的衣料，持續伏靠在對方的懷裡。

「那個……郁代還在怕嗎？」

「對哦，所以不可以放開我。」

「啊，是。」

回答完後，後藤就不再出聲，乖順的繼續維持抱著的姿勢，直到不知多久，喜多突然感受到後背被一隻溫暖的手輕輕撫觸著。

可能是誤以為自己還未從剛才的驚恐中平復，隨著背部的感受，後藤輕聲說著沒事的，也聽到後藤好像開始在低聲唱著什麼。

「是在唱什麼嗎？」

「啊，二里害怕時安撫她用的。」

「二里啊……」

雖然能被這樣溫柔擁抱是讓人挺開心的，但想到自己是被當成小孩子對待，她感到心情有點五味雜成。一里真的是很……

「笨蛋。」

「欸？」

就像是想作為報復，喜多將身體的重量全都依靠到對方身上，這使得後藤不得不更加抱緊她一些。

「咦，為、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

一里是大木頭！大笨蛋！在她沒有情緒的語氣底下，她不停在心中如此罵著。

明明就很會安慰人，也很會觀察周遭，為什麼偏偏就是看不見我在想什麼，雖然也要怪說是自己有時會躲躲閃閃的，但是……難不成是因為總是想太多嗎，就像剛才……

想到一半，她腦中突然閃現剛才黑影出現前的對話。

「說起來，一里剛才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說？」

「啊……剛才嗎……」

開口詢問後，後藤語氣卻不知為何突然逐漸黯淡，接著就不再出聲。

驟然的靜默，使週邊的一切響動又變得清晰，好像可以聽見一些窸窸窣窣的奇怪聲響，剛剛的黑影應該不會再跑出來吧？想到這，她不自覺再次往對方懷裡偎縮。

怎麼不說點話呢？

正當想抬眼察看對方到底為何安靜下來時，她感到後藤加深了環抱住她的力道。

「不想要妳離開……」

背部的衣料被人緊緊攥住。

「郁代真的不會有天離開樂團嗎？」

後藤吐出的聲息變得非常微弱，身體也傳來了微微的顫抖，對方將頭靠到了她的頸窩，撲打在她肌膚上的氣息明明是熱的，卻又帶有一絲涼意。

對方的這副姿態使她不禁覺得自己好像近距離觸及到了後藤的孤寂，胸口一陣緊縮。

「不會哦。」她輕摸著後藤的頭，「怎麼感覺妳好像特別擔心這個。」

「因為剛剛妳說樂團還不算是目標，而且……郁代有時會跟我變得有點疏遠……」

「沒有疏遠！那是因為……」她猛力地想要反駁，卻又突然頓住。

因為什麼，能說出口嗎，因為喜歡妳才那樣的，是因為有時太害羞才會做出一些閃避的行為。

「啊啊，不是的，那個抱歉，我太黏人了，希望沒讓妳感到有壓力。」

「會那樣只是因為太在意妳！」

「欸？」

欸？什麼意思。後藤的臉上明顯露出這樣的表情，隨後就嚇得五官逐漸要開始異位。

乾脆就一股作氣全部說出吧，不要再一直逃避了，沒錯，不要再逃了。

她攥緊了抓住對方衣襟的手，「其實我一直都很……」

「同學們？」

「咿呀！」

「嗚噫！」

突然出現的聲音又讓喜多嚇到驚叫出聲，並重新環抱住對方，而後藤則明顯又是被喜多的叫聲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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