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炼过黄金的火焰

　　期考顺利过去，周三很快到来。

　　我们的第一站是鹿川市电影院，是冷晨提出的，看《天空之城》重映。看完电影后，杨昭年和小川聊起了宫崎老师和扶桑的动画作品。

　　他们一边说各种不同的观点，一边感叹两个人的想法差距很大。

　　这样真的不会太假吗？

　　我不理解。

　　“你怎么了，是电影不合适吗？”

　　冷晨似乎是注意到了一直不说话的我，关切地问道。

　　而杨昭年在冷晨的背后对我做了个很生气的表情。

　　“没有，是昨天晚上没睡好……”

　　我无力回答，不过我始终都是这种状态，应该不会引起怀疑。

　　“毕竟出来玩这种事情对于我们的状元来说还是有点吃力呢。”

　　杨昭年这个时候来到我身边握住我的手。

　　他演得真好。

　　看完电影后我们计划去猫咖，一路上杨昭年都没放开。我只感到手心里有着于寒冬不符的温度。

　　今天我和杨昭年穿的是一样的衣服，不过比起情侣，我们看着更像是兄弟，他是那个坚强的哥哥，我是那个需要照顾的弟弟。

　　我们很快走到了猫咖。

　　其实我没有喝咖啡的经验，更没有撸猫的经验，我还是只能跟着杨昭年的步调走，这更显得他像我的哥哥了。

　　这样的感觉果然很不爽。

　　也很不妙。

　　“绕了好多圈也没有迷路，你们好像对这里很熟悉的样子？”

　　“因为这家是网红店哦，有博主专门做过带路的视频。”

　　“看来只有我不知道，感觉被排挤了.”

　　冷晨摸着猫抱怨道。

　　他说的仅仅是这家店，不可能有其他含义，证据是他带着一如既往纯真的微笑，和手中白色毛发的猫猫很是相似。

　　他的反应非常天真直率，怪不得小川能骗过他。

　　“猫猫真好。”

　　杨昭年如此说道，我在心里对此表示赞同。

　　从猫咖出来我们便顺路直接去鹿川的鹿侯公园，那里有冬日里还能自由绽放的花。其实对于北纬二十四度来说，让植物冬天开花并不难。

　　不过像鹿侯公园这样大面积的还是不多见。

　　冷晨似乎对花非常懂，给我们介绍了许多关于花的知识，还和我们推荐了一些适合养在家里，甚至养在宿舍的花。

　　他还知道诸如花语这些我们普通人难以接触到的东西，说送花的时候要注意花本身的寓意，不然很容易闹出乌龙。

　　是哦，我这时想起来，是否需要给杨昭年送一束花呢？如果是我主动送花，演戏会更逼真一点吧。

　　这样想着，我问了冷晨，有没有适合送给杨昭年的花。

　　随后我们便去挑花了，由另外两人先去叫出租车。

　　我觉得杨昭年那样有活力的人，什么花都会适合他的，于是我选择了较为便宜的茉莉。而冷晨想了很久，最后拿下了一株灯笼形状的花。

　　我们上车后，我把花给了杨昭年，冷晨也是把花交到了小川手上。

　　冷晨告诉我们，那株花的名字是，洛神珠。

　　小川盯着花看了好一会，然后说。

　　“回到县城后我们在广场下车吧，我送冷晨回家。”

　　车子行驶了四十分钟，其他三人都没有说话，都在低头看手机。

　　我也累了。

　　到了广场，冷晨微笑着与我们道别。

　　目送他们走后，杨昭年突然看向我。

　　我发现他的眼神已经暗淡了下去，不再有挑衅的眼神，显得格外落寞，格外悲伤，与他平常的气质截然相反。

　　“小川最后必然会选择冷晨。”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说，我以为他终于要斩断这种像藤曼一样扭曲的关系了。

　　但他没有。

　　“我先下车了，你自己回家吧”

　　他丢下了这么一句话，让司机靠边停车，自己走入了人群之中。

　　此时暮色低吟，天空已经黑了好多。

　　我的分数是年级第一，一直如此，从未改变。

　　但我活得并没有其他人那么坦然，因为这个分数是我必须背负的。我没有他人那样殷实的家境，能走后门来到六柴县最好的初中，甚至去到鹿川市的初中。我只能用分数去抢别人捡剩下的席位。

　　小川，他家不算富裕，但与我相比要好得多。他家的背景，在鹿川范围内也是能够稍微起到一点作用的，很强了。而他各方面的素质都很优秀，并不想别人那样需要后门去解决问题，所以我一直憧憬着他。

　　这样的人，目前同时在和两个男孩子交往。

　　虽然我是被威胁的，但如果是他来让我帮忙，我也一定会答应。无论是报答还是憧憬，都能成为我答应的理由。

　　他有错吗？我不清楚个中缘由。我有错吗？我能用“被胁迫的”这样的理由来为自己开脱。

　　忽然想起来，我始终都没有问过他，和冷晨在一起，或者和杨昭年谈恋爱的原因。

　　“忘记吧。”

　　夕阳照在小川的脸上，他对我这样说。

　　六柴的山路已经不像多年前那样难走，我们徘徊在县城的边缘，再往里走就是农村，那里拥有着大于我的贫苦与不安。

　　“忘掉我救过你的事情吧……对不起，现在的我只会给你带来麻烦。”

　　“没有，我不觉得有什么，而且，我不会忘记，并不只是因为你救过我。”

　　山路是没有路灯的，如果我们再不快点回到县城里面，就会在太阳下山之后失去所有光明了。

　　“我真的没有那么了不起，夕，你是一个很优秀的人，不必为我浪费时间。”

　　尽管步数相同，但小川走在我的前面，因为他腿比较长。

　　我们很快走回了县城，他跟着我来到了我家。

　　“你的成绩必然是六柴县的状元，必然能去到鹿川高中，很多事情你必须要有自己的想法，不能总是想着我。”

　　鹿川高中，自治区排名靠前的优秀学校，对于六柴县来说，只有本县的中考状元才有机会去到那里就读。

　　我始终没有说话。

　　小川看了看我，叹了口气。

　　“帮我交给年吧。”

　　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信封，是回来的路上他去买的，应该是用来装，早就写好的书信。

　　他把信封递到我的面前，但仍然紧紧用双手捏住，仿佛要在其中埋下什么祈愿。

　　“我先回去了。”

　　他不让我送他。

　　现在是晚上七点半，我手中握着小川给杨昭年的书信，有些不知所措。

　　这封信代表的，应该是诀别吧？

　　我这样想。

　　当这封信送到杨昭年手中时，这场戏就谢幕了。小川最后会站在谁的一边，我不敢下这个推论，但我和杨昭年，将不再有任何关系。

　　我在担心什么呢？我不知道。但我想，趁着今晚，直接把信送到吧。威胁也好猥亵也罢，是时候结束了。

　　我需要先回忆一下杨昭年的住址。

　　之前他们总是在我家见面，不过我也问了他。他家和我家是会经过同一个十字路口的，只是方向不相同。

　　站前路二十二号。那天他是这么和我说的。这时想起来，我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以至于我不敢深入思考。

　　站前路……自从六柴的火车站迁至乡下后，老火车站就荒废了，不过曾经连接着六柴县“土产美食街”的站前路却并没有因此失去繁华。

　　这条路失去的是表面的人流量，得到的确实阴影里的可能性。因为失去了监管，导致这个地方变得非常混乱，后来，成为了六柴县的……

　　红灯区。

　　我又想起来，他猥亵我那一天。

　　“虽然可能和黑社会有点联系。”

　　……

　　我不敢再想，选择骑上自行车先去看看。

　　六柴并不是什么经济繁荣的地方，路灯也是显得非常暗。因为六柴的治安不是很好，晚上出门并不算好选择。但我现在，一定要把这封信送到杨昭年手中。

　　“你好。”

　　我一边喘气一边敲门。

　　“文晚夕？你来干什么？”

　　“这是小川给你的信。”

　　“信封还是完整的，你没偷看。”

　　“我看你干嘛。”

　　“我不好看吗？”

　　我以为他又是故意和我拌嘴，但没想到他忽然伸手勾住我的脖子，捏了捏我的脸，然后朝我露出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微笑。

　　“先回答我，我，好看吗？”

　　似乎比起那封信，他现在对我更感兴趣，说话的语气都变得很奇怪。

　　“好……好看。”

　　我看着他，眼神因为突然升起的胆怯变得有些闪烁。

　　从实际来说，杨昭年是好看的，应该说是一个健气阳光的少年，带着属于青春的气息，拥有茁壮青草的美丽。

　　但这时的他越笑越诡异。

　　“不好看，也就不能靠这张脸吃饭了。”

　　“啊？”

　　我一下子不能理解他在说什么。

　　“上次说到小川的时候，我没告诉你我们是怎么在一起的，现在你想听吗？”

　　他的气息真的越来越诡异了，我下意识地点头。

　　“他把我从红灯区带了出来。”

　　“你以为他救的人只有你一个吗？不，他也救了我。”

　　“他救了那个需要在别人的床上搔首弄姿，才能赚到钱活下去的男孩。”

　　“生我下来那个人是职高的，为了钱去红灯区卖。有客人要求不做安全措施，于是发生了意外，我出现了。但你觉得这样的人会去抚养孩子吗？不会，于是她把我送给了红灯区的一个老鸨。这个老鸨对我很好，好到什么程度呢，她精心把我培养成一个运动系的正太，好让我卖个好价钱。事实上她成功了，而且很成功。玩弄获得区级比赛冠军的篮球少年，怎么想都不便宜吧？”

　　他几乎是贴着我说出这些话的，所有的文字就像直接砸在我的脸上一样，我似乎都没有完全听清楚。

　　这些文字的重量又实在让我无法在一时间承受住，我现在脑子很乱，我没办法做出任何反应，只是呆呆看着他，他一直在笑，诡异地笑。

　　“杨昭年……我，你……那个，先看看信吧……。”

　　我不知道怎么说话了，但我觉得不能让他再这样笑下去，但他似乎不打算理我，或者根本没听见我在说话。

　　“你知道为什么我能够那样完美地猥亵你和威胁你吗？因为这种事情我不算第一次做了。我帮你自慰的时候你有感觉到爽吧？有吧？那是他们从小就让我练习的，比篮球还要重要的技巧！”

　　他仿佛在嘶吼，眼泪顺着眼角就滑了下来。

　　现在的我感到很不安也很无力。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小川在安慰我，我从来没安慰过别人，甚至没有安慰过小川——他从来没在我面前露出过伤心的表情。

　　现在，这位年龄甚至没我大的少年，在我面前哭泣。他原来的肆意，潇洒和张扬在这一刻都被他过往的阴影所吞噬。

　　我学着小川的样子，张开手抱住了杨昭年。

　　“……从前你必须微笑面对客人，现在你可以在我面前流眼泪，这也算是一种前进吧……我的意思是，现在的你哪方面都很优秀，好好走自己的路吧，我们都应该看到更加美好的未来。”

　　我学着小川的样子，抱着他说话。

　　“和他好像啊，不愧是一起长大的。”

　　听完后，杨昭年伸手擦了擦眼泪，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但不再诡异了。

　　“对不起……”

　　我低头和他道歉。

　　“道什么歉啊……很明显是我错了。”

　　杨昭年捏了捏我的脸。

　　“你好可爱，真的可以卖个好价钱的。”

　　“别这样。”

　　我甩开他的手。

　　“别走哦，我现在拆信。”

　　说着，他撕开了信封，然后一只手拉住我。

　　那张信纸很薄，他很快看完了，表情因为之前眼睛已经哭红了，所以不太能看得出什么变化。

　　“我们可以不用演戏了。”

　　“我们？是说我和你，还是你和小川。”

　　“你好犀利哦。”

　　说着，他又捏了捏我的脸。

　　“当然是全部。”

　　“对了，那条内裤我已经销毁了，没有当原味卖掉哦，不用担心会有谁来诬陷你。”

　　“啊……”

　　我不会安慰人，只是被他抱着。

　　他突然又笑了。

　　“回去睡觉吧，我可耽误不起年级第一的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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