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岐伸手抚了抚伊念的秀发，微笑着叹息。他当然很清楚妲雅对他的感情，但也更加理解“失子之痛”绝非容易释怀的事。只不过事到如今，忧心也是徒劳，他实在不忍辜负妲雅的关心，他不能满再身伤痕地回到妲雅身边。

沧岐还是回去了。

在他和小黄莺启程去枫林岛之前，他冒险潜回蛇女王寝宫，只为再看妲雅一眼。

他的确只看了一眼。妲雅衣着整洁，倚靠在软椅上阅读经文，她的样子很专注，精神也比怀孕时饱满许多，但身子却瘦了。不仅仅是肚子，整个人都清瘦了一圈，那双时常脉脉含情注视着沧岐的水眸微红……沧岐想到了花弄的话，知道她近来一直睡不好。

他真的只看一眼，妲雅稍有觉察，他就已抽身离去。

直到登上了枫林岛，他脑子里环绕的还是妲雅读经时专心致志的模样。

枫林道位处南海，地势偏僻，茫茫大海数十里仅那一处方寸之地，与夜杀一族盘踞的孤山一样，并不受任何势力的管辖和垂青。但这里也是伊念的家。

伊念热情洋溢地为沧岐介绍着岛上的风土妖情，带着他游转了一圈，才回到她很久以前居住过的一处草屋……草屋沉浸在枫林中，虽然残破，但别有意趣。伊念已计划好如何将它收拾出来，给师父打造出最惬意的修养场所，但当她到了门口，才发觉不对劲。

草屋沉浸在枫林中，微风吹过，红叶簌簌，酒香飘入枫林。

莫非……有人？

伊念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木门，刹那惊怔，只见一红衣女子正横卧在草屋中央的席子上，醉眼朦胧地抱着酒坛。这女人也不是别人，赫然正是西山女妖，妲雅的妹妹噙泪。

“你，你怎么在这里！”伊念边问边退，差点撞到从身后走上前的沧岐。

这时沧岐也不禁蹙眉：“噙泪？”

噙泪却迟迟没有反应，好半天才嫣然一笑，摇晃着手里的酒坛，“啪”地一下丢在地上，碎了。地上被饮尽砸碎的酒坛当然不止一个，她忽然摇晃着站起来，手指着沧岐，喃喃道：“酒，果然好东西！我想看见什么，就能见得到……”说着，竟朝沧岐飘了过来。

沧岐侧身躲过，但噙泪的手指却还是勾住了他的腰带，灵活的手指看似轻轻一挑，腰带竟松开，握在了噙泪的手里。

“哈哈，姐夫，你怎么能在徒儿和小姨子面前就宽衣解带了呢？哈哈……唔！”噙泪笑着，突然一个踉跄没有站住，扑倒在地上哇哇吐了起来。她手上还紧抓着沧岐的腰带。

沧岐冷冷看着她。

看着她狼狈地呕吐，然后就倒在自己的呕吐物旁蜷起了胴体。她紧握着沧岐腰带的双手圈在盈盈一握的腰肢，捂住了肚子，迷迷糊糊地呻吟：“这酒……也不是好东西……哎哟……”

屋子里充满了发酵的异味，伊念踟蹰地看向沧岐：“师父……”她心地善良，本来对噙泪这样的女人已经深恶痛绝，但当看到她如此衰弱颓废地出现在面前，又已酗酒到奄奄一息时，她也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了。

沧岐没有应答，忽然弯腰把噙泪打横着抱起，健步来到门口，将她直接抛到了门外……

然而就在这时，噙泪忽然化作烟雾飘散了。

“师父，要不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等等，”沧岐已觉察事情的蹊跷，他忽然伸手到怀中翻了翻，又愣住，半晌才吐出一口气，咬牙道，“这个贱人！”

第二十五章：禁术

灼灼火光下，噙泪从怀里掏出了一只玉瓶，将玉瓶中一白一红两粒丹丸倒入手掌心。

噙泪的目光比火焰更亮，悠悠笑开：“沧岐，你果然够狠，对自己狠，对你的孩子更狠！”旋即握紧丹丸，将它们装回玉瓶，一把抛入身旁的炉火炙烤。

“兹兹”声中，玉瓶中冒出一股血雾在空气中弥散。噙泪盘膝做法，一道道蛇毒投入玉瓶，晶莹剔透的玉瓶逐渐发黑。

沧岐感到心血在燃烧。

枫林中，他缓缓抚住胸口，目光如鹰隼般犀利可怕。

古有禁术，在死者血流未干之际，施术者用自身修为和鲜血为基，将死者尸身以法力炼成魔丹，每日喂以鲜血，可保该死者魂魄不散。

但既然是禁术，就有危险存在。假如施术者不幸生命垂危，死者会凭借残留的意识喝干施术者的血液，甚至借施术者身体重生。因此，把这种魔丹随身携带的人，除了极有本事的高手，就是不怕死的笨蛋。

沧岐发现自己实在愚不可及，竟将儿子的残躯和妲雅送他的丹药放在同一个玉瓶里。现在他用脚趾都想象得出，噙泪有了这两物在手，会以多么刻薄的条件裹挟自己。

翌日，从清晨到黄昏，从黄昏到深夜，沧岐一直守在木屋中等待。

他知道噙泪一定会自己来，却不知她会什么时候来。

她不来，当然也没人能找得到她。

终于，七七四十九日后的一个傍晚，小黄莺伊念从河边洗濯衣物回来，惊奇地发现师父的酒坛少了一罐。

沧岐一个人靠坐在窗前喝酒，他近来酒喝得很频繁，尤其是晚饭后，常常在不知不觉中抱着酒坛睡去。这个时候，伊念就会过来悄悄收拾残局，甚至帮他盖好被子。酒是伊念不得已用珍珠跟乡人们兑来的。她虽然不知道师父添了什么烦恼，却也不敢劝他。沧岐其人，若不是遇上了极难释怀的事，不用人劝，他也知道酗酒对他的伤势没什么好处。

今日沧岐已喝了很多。朦胧中，见一抹淡黄色人影款款靠近，紧接着，伊念的声音传来：“师父，这是徒儿打来的酒，您休息了吗？”

见沧岐垂着头没有反应，这淡黄色的身影竟不离开，甚至缓缓伸了出手去摸沧岐的脸……

啪。

伊念的皓腕被牢牢握在沧岐手中。

“你玩够了么！”沧岐抬起头，深邃的双眸如同漆黑的深渊，而深渊的尽头，正燃烧的怒火。

伊念却做出楚楚可怜的样子：“师父，你在说什么呢，我听不懂呀！哎哟，您握疼我了……”

沧岐冷笑：“伊念哪有你这样风骚？”

那“伊念”听了，脸上逐渐荡漾出媚笑……黄衫褪去，容貌幻化，赫然正是西山女妖噙泪！

“姐夫，你说这话……究竟是在骂我呢，还是在夸我呢？”她说得缓慢而妩媚，笑容里藏着一抹促狭。

沧岐不愿与她废话，开门见山道：“我的东西，还给我！”

噙泪眨眨眼：“你的东西？我拿了你的东西？”

“少跟我装糊涂！”沧岐已有些不耐，攥着噙泪的手将她整个人甩在了墙壁上，他欺身逼视住她，正要再说话，身体却有些摇晃。

沧岐抽手按住了额头。

“姐夫，你醉了。”

噙泪的声音飘然入耳，仿佛还带着引诱的笑意。沧岐感到胸中一股无名野火正烧遍全身，回聚丹田，这种感觉霸烈非凡，沧岐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堪堪与之抗衡。

……“噙泪，快放开我师父！”

“呃！小夜煞，你……你可别后悔！”

“我的刀上有毒，你再不走……”

混沌中，沧岐听到伊念的声音断续传来，他知道，这个才是真正的伊念。

伊念发现酒坛被人动过，便急忙跑回来探看师父，发现师父在与噙泪讲话，她便藏在门外以备不时之需，后来见沧岐神态不对，才发出攻击。她一刀偷袭得手，便不再乘胜追击，连忙过去扶住沧岐。

“师父，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沧岐本就在竭力对抗体内的邪火，被伊念这么一扶，体内的邪火仿佛终于寻到了出口，有如山洪将倾，爆发在即！

“别过来！”沧岐一把推开伊念，扶着墙壁急促喘息。

伊念顿时傻了，这样状态的沧岐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师父……”

沧岐无暇解释，现在任何女子的触摸、声音，哪怕是气息都会对自己的身体起到至关的催化！片刻的功夫，两腿间那物已连根坚硬，他每对抗一分，浑身的伤口就像在火中燃烧。他只能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两字：“快走……”

“可……可师父怎么办？”伊念还欲上前，忽然看见沧岐睁开的眼睛，那双眼睛不再如往常深邃沉稳，现在的这双眼睛里布满血丝，紧缩的瞳孔凝注着伊念，邪性难掩，仿佛她已浑身赤裸！

“啊！”伊念终于感到了恐惧，双腿一软，竟然跪在了沧岐面前！沧岐朝她扑过来时，她害怕得闭上眼睛，却感到身体被一阵劲风向后推去！

当伊念再次睁开眼，自己就已落在了木屋门口，屋子的木门紧闭，隔着门还能听到沧岐的呼吸。

焦急的泪水从伊念眼睛里滑落：“师父，你究竟怎么样了，伊念如何帮你啊？”

她知道自己这话此刻毫无用途，也许只有问出来她才不至于太过孤独害怕。

她的害怕并没有持续多久，后颈一阵刺痛，伊念便无声无息地倒在了木屋门口。

“他能忍得住还真不容易！不过话说回来，我可不想跟你这小夜煞共事一夫。”噙泪已解了夜煞之毒，重新梳洗。

她得意地笑着，芊芊玉指已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第二十六章：抗拒

昏暗的木屋，临窗落入的枫叶，金色黄昏里飘香的酒坛。

噙泪推门步入的时候，沧岐就跪在木屋一角，他的脚下还踏着几片红枫，窗前的酒坛交错着滚倒了一地，酒也洒了一片。

为何酒会如此香醇？

噙泪莲步踏入，每走一步，就遗落一件衣衫。

她脸上的笑容逐渐覆水难收，她的双眼照亮了整间屋子。

可是沧岐的手忽然发抖，他烦躁地抬起头，就面对一具饱满而赤裸的胴体！噙泪的身子也在发光，她每移动一步，浑身的线条就跟随着变幻。

沧岐狠狠闭起双眼，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就要破体跳出。

“姐夫，我不够美么？”噙泪咬着手指，对沧岐的反应兴趣盎然。

沧岐却已经退无可退，他再怎么躲，也没办法不去听这女人的声音！何况，噙泪是何等女子？她的声音甚至比她的身子更具魅惑，也更让男人欲罢不能！

“姐夫，你不理我，也不看我，是不是害怕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噙泪笑着，在沧岐面前蹲下，她的身体凹凸婀娜，她能肯定无论自己做出什么样的动作，只要此刻沧岐睁开眼，都一定受不了的。

“可是你知道吗？就算你动了心思，就算你对我做了什么，我也不会怪你的，因为我早就认定是你的人了。”噙泪幽幽叹息，她能确定，就算沧岐永不睁开眼睛，她身上的气味，她的声音，她的呼吸也一样会让沧岐受不了的。

汗水从沧岐的额头上往下流，他的身体已超出了忍耐的负荷！

“啊——”噙泪在叫，可她的眼睛却在笑。

沧岐已经将她整个人扑倒在地上！她一倒下也急促地呼吸起来，没呼吸一次，鲜活赤裸的胴体也跟着微微颤动。

“……为什么？”沧岐的手肘支撑着身体，咬牙问道。

噙泪当然不会回答，她的脚已悄悄勾起，触到了沧岐双腿间……这如此微弱的动作竟然瞬间令沧岐不支而倒，倒在噙泪光滑柔软的身子上。

“嗯……”噙泪呻吟一声，翻身搂住沧岐的腰，双腿趁势缠绕而上，那坚硬的器官已握在她的手掌心。

“呃！”沧岐无能为力地撑着地板，浑身的血液都已沸腾。

噙泪的声音再次由耳边传来：“不要抵抗了，你想要的！”

“不……你走开……”

“我不走！我想要你。”噙泪的说着，鲜唇已经堵住了沧岐的嘴！可是，她的手却更厉害！

沧岐浑身都在颤抖，瞬间已近力竭。他忽然紧紧将娇小玲珑的噙泪拥抱在怀，他的裤子不知何时已被褪下，身体更是不可自抑地在噙泪的掌下变化、膨胀，欲火焚身，用到此处绝不会有丝毫的夸张！他紧紧搂着噙泪，就像要将她揉碎在自己身体里。

噙泪笑了，她的呼吸更急促，灵动的手指翻云覆雨，连她自己都感到骄傲。

当然，她的舌头比手指更灵动。

但是下一刻，她的手就已完全触不到沧岐的身体——她的身子飞了出去！

“啊！”噙泪撞在墙上，摔下来，诧异地抬起脸。

沧岐脸色火红，他一手握着剑，一手攥着裤子勉强站起来……虽然已无法站稳，但他还是尽可能平稳地说出了一句话：“刚才，我不杀你，如果你再过来……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不可能的……”噙泪痴痴地望着沧岐，泪眼婆娑地摇头道，“不可能的，你怎么可能撑得住？”

“滚，滚出去！”

“不……”噙泪却在坚定的摇头，她缓缓说道，“你可知道，你刚才喝下去的酒里有什么？”

“出去……呃……”沧岐力已用尽，忽然捂住小腹单膝跪了下去……体内烧得正旺的邪火无处发泄，竟然逆冲经络反聚丹田！

“沧岐！”噙泪也急了，她站起来，大吼，“你喝下去的东西如若不发泄出来，你也会没命的！”

沧岐的身体已经颤抖得如同筛簸，他就像没有听见噙泪的话，握着剑的手颤抖着抬起，对准了自己的丹田……

“不要！”噙泪惊叫着扑了上去，将沧岐重新扑倒在地，按住了他握剑的手，“不可以……你疯了么？你难道死也不愿要我么！”

沧岐双眼发黑，他刚才只是想放血让自己冷静一下，但现在他却忍不住要手刃了这个害他生不如死的女人，只可惜……他动不了！浑身的经络又在疯狂燃烧，体内的邪火又在凌迟他的身体！

“该死！”冷汗滚滚而下，沧岐苦笑，他已无力做任何事。

噙泪却在哭，她说的话也让沧岐再也笑不出来。

“你喝下去的酒里，有你儿子的血魂，如若不发泄干净，你的经脉一定会逆转，你的身体将会被你儿子的血魂占据！”

她感到沧岐的身躯明显一震，连忙附在他耳旁温柔道：“只要你顺应了身体的需要，和我……”

沧岐没有让她说下去，尖峰已横在噙泪颈前。

连续的刺激和疼痛已令沧岐有些麻木，这种时候，他竟然还能完整地说出一句话来：“我既然能亲手取他的命，把我的命送给他，又有什么不行？”

沧岐仰面朝天，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儿子绝命前充满恐惧和绝望的眼睛。每当这时，他的心就会抽紧。

“不行！”噙泪忽然攥住剑锋，覆着沧岐的唇再一次吻了下去！她的泪也一同滴落在沧岐的脸上。

沧岐的身体微微颤抖，握剑的手已经松动。

他的意志也已松动……

何为醉生梦死？

何为情迷心窍？

何为欲罢不能？

坚守自我的意志力已被烧干燃尽，但意识在留在身体里。

那些足以令人醉生梦死的旖旎画面，意乱情迷中的疯狂索取，欲罢不能的交织缠绵，一切的一切，都伴着意识留在了记忆中。

沧岐记忆的最后，是热汗淋漓的自己伸手攥住了噙泪的头发，将她的头狠狠压在自己的腿间；是他的舌头吮遍了她身体的每一处秘密，尝遍了她每一处敏感；是她的身子柔软而富于弹性，却唯独有一处紧致得令他有些透不过气，像疯狂的野兽般向他攫取，于是，他最终也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填饱了她体内的饿兽……

一声轻雷，乌云遮去了最后一缕夕阳。

沧岐苏醒过来时，浑身都已疲惫不堪，噙泪红着脸依偎在他身侧，正用手绢擦拭着他脸上的冷汗。

“你，你真厉害！”噙泪看着他，忽然将脸埋在他的胸前。

沧岐没有说话，记忆当然已回到了他的脑中。

噙泪羞涩的声音再次传来，她的声音里带着奇迹般的温情和爱意：“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一个像你一样的男人，从来没有。”

沧岐别过头，他想要起身，但他的衣服却不在自己的身上。

“你要起来？”噙泪却察觉到他的意图，她抬起头，明媚的眸子载满了笑意，“你别动，我去帮你拿来……”说着，她缓缓站起来，在沧岐的注视中揉着小腹缓缓站了起来……

沧岐的神色变了：“你……”

噙泪已经取来一叠干净的衣服，放在床边，她当然也注意到了沧岐的眼神，知道他会发问，她的心里充满欣喜。

毕竟，普天之下的禁忌之术沧岐也不见得全都懂。

“你要问便问吧，就算你想杀了我，我也绝不会躲的。”

第二十六章：新胎

沧岐无言地凝注着噙泪，她的小腹微隆着，随着她小手的按揉，里面竟像是有东西在动。

他没有问，而是直接捉过她的手，三根手指把住了她的脉门……良久，才缓缓地放开她。

噙泪任由沧岐作为，直到他放下手，开始穿衣服，才幽幽叹息道：“看来，你已不必问我了。”

沧岐无话。

噙泪捂住肚子追问道：“你是不是也知道有这样的法子？”

“知道。”

“那你高不高兴？”噙泪轻轻拉住沧岐的衣袖，她想替他束好腰带，却被推开。她的脸色红彤彤的，娇羞得就像刚出嫁的姑娘。

可是沧岐的脸色却越发苍白，他无法回答，只好沉默。

噙泪也看出他的为难，试探着问道：“你不高兴？你在想什么？”

沧岐站起来，看着她坦言道：“我在想，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我，撑到什么时候？”噙泪吃惊地看着沧岐，目光却又变得温柔起来，她忽然笑了，笑容里充满了期盼，“若我撑不住了，你会救我吗？”

伊念冲进来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一番对话。只可惜，这番话她完全听不懂。

“伊念。”

“师父！她……”伊念的眼睛睁得很大，用手指着噙泪，半天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哟，这不是夜煞一族的小公主么，怎么这么快就不认得我了？”

“妖女，你，你怎么还在这儿！师父？师父你没事吧！”伊念说话间已躲到了沧岐身后，叫嚣之余总算没忘了关心一下师父。

见这一幕，未等沧岐说话，噙泪先冷笑出了声：“真是个唐突的小姑娘。”

“坏女人，你笑什么？”

噙泪笑得更愉快：“哟，看你这一句’妖女’一句’坏女人’的叫着，说的就好像你自己不是妖一样！告诉你，我这个坏女人身上，可是怀着你师父的骨血，下次说话的时候你最好还是小心点。”

“你，坏……你在胡说什么！”伊念被这一席话挤兑得又气又惊，尤其是最后的那句，她的眼睛都快要瞪得掉出来了。

“我可没有胡说，你师父做的事，你让他说。”噙泪努努嘴，挑衅般地望向沧岐。

伊念也满脸疑惑地望着沧岐。

沧岐的剑眉蹙起，他径直向门外走去，边走边道：“你不必跟她斗嘴，只要放着她不管，自有人替你治她。”他话一说完，就将两位女眷抛在了身后腾云而去。他的话仿佛是讲给伊念听的。

伊念还没反应过来，噙泪却已张着樱口跌坐了下去。

的确，她的肚子已从刚才起就在隐隐作痛，她的确嚣张不了多久的。

噙泪颓然坐在床上，抚着小腹惨然一笑，自语道：“原来就算我怀了你的孩子，你也不会对我好上半分。”

“你真的怀了师父的孩子？你们……”伊念仍不死心，她的心里的某些东西正面临崩塌。

噙泪抬起头，冷笑自嘴角扬起：“呵呵，我们当然……当然已经是……呃！”她的笑忽然凝固在脸上，双手齐用，捂着隆起的小腹歪倒在床榻上。

伊念怔怔地看着噙泪蜷缩起身子，滚倒在床上，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小腹内的绞痛愈加凶猛，噙泪弓着身体将头埋在双腿间，低声呻吟……冷汗很快打湿了她的衣衫，浸湿被褥。这次的腹痛比她以往经历的任何伤痛都要凶猛，她的呻吟声也渐渐难以控制。

“好疼，疼死了……难道姐姐也是这样疼吗？”噙泪混乱地想着，不断用脚蹬踩着脚下的被褥，纤长漂亮的手指攥成一团，紧紧抓着床单，就好像揪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啊……好疼……我的肚子……”

“喂，妖女，你，你到底怎么了？”伊念看噙泪忽然疼痛难忍的样子，心也软了下来，怕她出事，便缓缓靠近过去，“你，你为什么这么疼？”

噙泪疼得浑身发抖，本无暇理会旁人，现在却偏要拿话刺激眼下这姑娘，以泄沧岐不顾她而离去的怨怒。她挣扎着抬起头，身子依旧蜷缩得紧紧的，双手按在肚子上惨笑：“为什么疼……呃……你忘记了，你师娘怀孕……孕的……时候，是如何腹痛了么？”

伊念惊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也怀了沧岐的孩子……只要，只要跟他怀孕……都不会有好下场的！啊……”噙泪一经用力，身体再次蛇形辗转蜷曲，在床上疼得翻来覆去！

伊念却呆愣在原地，脑海里重复着噙泪的话：“只要跟沧岐怀孕，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他们真的已有了小孩？

“哎哟……疼死我了……”剧烈的痉挛在体内炸开，噙泪再也忍耐不住，她根本不曾尝试过这样的痛苦，眼下就要痛得昏厥！混沌中她又想起沧岐离开时冷酷的言语，心中难过，眼泪和冷汗一同顺脸颊淌下来。

“伊念，去打热水，伊念？”

“哦……是！”

“噙泪？”

噙泪呻吟着埋下头，她一听见沧岐的声音，泪水更是止不住地往外涌。可是口中忽然被塞入了一颗丹药，紧接着，一双温热的手掌扶起了她的身子……噙泪终于勉强睁开了哭红的双眼，正见沧岐挽着袖子将几片金苓花撒在水盆中，再用内力将附着药力的温水凝结在手掌，弹指间便将药液打入自己小腹周围的经络。

温热的触感在双腿和胸前蔓延开，方才还绞痛愈烈的小腹竟然渐渐安分了下来，阵痛在减弱。

噙泪怔怔地看着沧岐，他已经坐下来，扶着她躺了下去。

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两人。

“你刚才吃的药，是我去南海水晶宫取的龙寿丹，可以补养气血，金苓花止痛有奇效，你却不能口服。”沧岐仿佛叹了口气，并不看她，又道，“当然，如果你想通了，只需要吃下这个，就可以顺利将那……将那魔胎排掉。”说完，将另一粒黑色的药丸放在了噙泪的枕边，便要站起身来。

噙泪忽然伸手拉住沧岐的衣袖，颤声道：“我不会吃的，我要替你……把孩子生下来！”

沧岐低头看了看她的手，叹息道：“你这又是何苦？”

“因为我爱你！”

沧岐攥紧拳头。

噙泪却将他的衣袖抓得更紧，忍痛挣扎起来：“我知道你舍不得这个孩子，我看得出来！既然你那么舍不得，又不忍心姐姐受苦，那就让我来，我死没有关系，我帮你们把他生下来！咳咳……”

她咳嗽着，缓缓收回了手，双手交叠捂着小腹。

沧岐忍不住回头看她。

噙泪紧咬着唇，忍耐因激动而再次痉挛的小腹。她的脸色本已因腹痛而熬得煞白，此时却因动情而浮现出一抹不健康的潮红，月光下，令人惋惜。

“你可以让我留下来么？”

沧岐怔了怔，收回神思，才发现噙泪也正凝注着自己，水眸中充满期盼。

“让我留下来，把你的孩子生下来……我就走！”

沧岐沉默，他无话可说。

噙泪的眼睛却亮了，她已经看到希望：“就算是为了孩子！你也不想放弃这唯一的希望，对吗？”

沧岐依旧凝望着噙泪，良久才道：“你可以留下，但我却不能陪你留下。”

噙泪不禁失声道：“为什么？！”

沧岐却已站起身往外走。

屋子外面就是黑暗，整个枫林里，除了伊念的房间，他其实也并没有别处可去。

第二十七章：得到

转眼十几日过去，沧岐每夜不知去向；噙泪被频繁的腹痛折腾得彻夜难眠，却始终不肯服下沧岐给她的堕胎药丸；就连伊念的行为也开始古怪，对师父留下噙泪加以照料之事，既不推辞，也不主动过问。

是夜，无星无月。

一声娇弱悠缓的呻吟声穿窗而出，立时，窗外也有道暗影一闪即没，没入传出呻吟声的木屋。

沧岐默默站在噙泪蜷曲侧躺的床榻前，一双星眸稳稳凝注着黑暗中低声呻吟的娇小身躯。噙泪正背对着他，身子随着愈渐凝重的呼吸而微微发抖。

每到三更天，也是胎动最频繁剧烈的时候，噙泪总是被折磨得无力呻吟，甚至不到天亮就不得安歇。所以这种时候，沧岐也不会再去睡觉，他彻夜守在噙泪身边，随时准备施以援手。

现在，她正是阵痛发作的初期。

沧岐缓缓走近，在床沿坐下，将一股纯阳的内力凝结在掌心，悄悄覆在噙泪小腹高隆的正上方。

噙泪轻吟着长长吸入一口气，慢慢地吐出，痛楚在消减。

她已经发现这个秘密，她知道沧岐就在他的身侧，只要一伸手，就能握住他的手，可她去却不敢。她噙泪居然会不敢。

沧岐的内力由他的掌心缓缓渗透入噙泪的肌理，穿过层层隔膜进入胎儿的羊水。这个压制胎动的方法是沧岐近期才发现的秘密。那日噙泪腹痛欲死，他不得不趁着她虚弱、疏于防范的时候，悄悄潜入她的小腹。在那里，沧岐重见了儿子，也惊奇地发现，这次重新活过来的小怪物不仅认得他，还很畏惧他。

这也让沧岐感到有些悲哀，却又不得不利用这一点来反制儿子。

当晚，噙泪在沧岐的全程看护下很好地睡了一觉。

以后的每夜三更，只有听闻噙泪的屋子有任何异动，沧岐都会用自己的法力与儿子沟通，削弱腹痛。

今夜也同样，噙泪的身子逐渐趋于安稳，呻吟和喘息声都已平息，沧岐收起内力，准备离开。手，却被一只温软湿润的小手攥住了手指。

“沧岐，我知道是你。”噙泪轻柔地说，“只有你来了，你那精力旺盛的儿子才会稍微安分一点。”

精力旺盛，讲到这里，噙泪微微勾唇，竟似在笑。

沧岐却笑不出，他很想将自己的手指从噙泪手中抽走，却不知何为，心底有些犹豫，他忽然觉得这个女人很可怜。

“你是不是每一夜都会来这儿守着？就在窗外，对不对？”噙泪虚弱地问。

“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噙泪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得意，“我还知道，你……钻到我肚子里，跟儿子说悄悄话，呵呵，我没说错吧？”说着，她握住沧岐的手引向自己的小腹。

沧岐就像被电打到一样挣脱，他吃惊地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为何如此忌讳触碰噙泪的身体。

此处除了他们没有其他人，他就算碰她也不会被别人看见。

可是他绝不想那么做。

若是换成别的女子，他与她们纵情歌舞一晌贪欢，都不算难以饶恕的过错，他也曾招摇过市纵横情场。对他来说，美丽的女人，一旦轻易地脱了衣服，就成了男人的一种消遣；而结发妻子，他心中只有一位，就是他的师父妲雅，这些年风风雨雨从未变过。虽然她也会脱下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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