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今天真是倒霉透了……”寻喘着粗气，一边奔跑一边想到。

“要是早听同学的话，去网吧玩游戏就不会想要跑到深山里面来钓鱼了……”埋头向前拼命跑，风声划过耳边，但是寻似乎什么也听不到。

“如果看了天气预报，知道今天会有短时暴雨，就肯定会选择走马路，绝对不会特意走山路了……”脚边的枯叶被带起，在空中毫无章法地旋转一阵后又落回到地面上，如同什么也没发生，寻不敢多想。

“要是不走山路的话，就不会遇到山体滑坡，也就不会被卷入其中落到这个鬼地方了……”衣衫不知是被汗水沁湿还是被雨水沁湿，但是就算刘海上滑落的水滴流进了眼睛里，寻也没有功夫去擦拭。

“不被冲到这里，就不会被那东西追着跑了……”寻连喘气的功夫都要节省下来，因为就在身后十几米，“那东西”正紧追不舍。

“没想到居然会被熊追着跑，早知道，我绝对会乖乖呆在有空调的网吧里，和兄弟高兴地玩着游戏……说不定还会捡到极品装备啊……”寻不知道为什么会去想这些，但是也许长时间的奔跑加上被泥土卷走的疲倦使得自己的思维已经变得不能集中了。

“呵……哈……哈……”汗水继续沿着寻的脸颊往下滴落，但是后面追赶着自己的熊可没有在意这些，看似笨重的身体跑起来却快得像越野车一样，相反的，自己看似轻巧的身体却如同生锈的自行车，再怎么踩踏板也跑不快。

“啊！什么……！”寻好像被石头绊倒了，脸朝下结结实实地撞在地上，不过好在只是被塞了满口泥沙，并没有失去知觉。

“今天真是倒霉透了！”寻心里再次响起这句话，但是当自己费力地转过身时，“那东西”已经到了自己面前。

“呵呵……其实这么近看，你也长的蛮可爱的……”寻已再不抵抗，因为刚才那一跤已经摔碎了求生的希望——自己心中倒是没什么恐惧了。

“那东西”低吼这接近，可怕地轮廓覆盖了寻的影子，寻不由得闭上双眼。

“轰隆————————！”

一声巨响打破死亡前的宁静，一股强大的气流应声而来，狠狠地揍在寻的脸上。

“啊！”一声尖锐的惨叫，寻尽管没有睁开眼睛，但是一阵天旋地转让他感觉自己已经被吹开了好几米。

“痛……”这一次是后脑着地，寻痛苦的呻吟起来。“到底怎么回事……”寻顾不上身上的疼痛，睁开眼睛要看个究竟。

“……”

“…………”

寻意识到，也许“睁开眼睛看个究竟”是自己这辈子做的最愚蠢的决定了。也许刚才直接被那只熊咬断喉咙直接死去才是更好的选择。

“今天……真，真是……倒霉透了啊……”惊讶、恐惧还是绝望？寻不知道自己内心现在充斥着何种感受，如果说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比体验死亡更加令人难忘，大概就是现在的情况吧。

一头漆黑的巨大生物站在寻的面前——利爪、巨口、长尾、双翼、赤眸。

这是一种在人类的常识中被称为“龙”的东西。

至于“那东西”——那只追着寻跑了很久的凶猛的熊，现在正可怜巴巴地被漆黑之龙踩在爪下，没有嚎叫——也许被重重压着根本叫不出声，只是无助地挥舞着前肢试图挣脱痛苦的牢笼，不过显然那是徒劳的。这头足有两层楼高的巨龙根本不用理会那头小可怜的挣扎，寻甚至觉得它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压着一头熊。不过即使这样，寻也没有想更多事情的功夫，因为“龙”这种东西居然真的存在，自己本来只想钓鱼，调来一头熊就不说了，竟然还调来一头龙。寻不知道自己算是幸运还是倒霉，或许如果自己是探险家或者科学家，已经觉得死而无憾了吧。

“喂喂……开玩笑的吧……”寻这样想着，黑龙似乎发现了寻正在看着自己，抬起龙首，赤眸转向寻这边。

“……”寻尽管想逃跑，但是自己就像看到了美杜莎的眼睛一样，已经不能挪动半寸，或许美杜莎也比这双恐怖的眼睛要好。

“吼——！”一声龙吼，打乱了原本已经被打乱的空气，巨颚尽开，利齿嵌入熊背，龙首骤摆，那头熊连惨叫都来不及——整个身体被抛向半空。一个丑陋的旋转，在空中停留半秒，还没分清方向的熊已经掉入龙口。“哐”一声，巨齿紧紧合拢，龙颈一阵蠕动，一个圆凸从喉部自上而下，消失在了龙腹之上。

“呜~~~！”龙翼伸展，似乎很满意地伸个懒腰似的，黑龙发出了低嚎。

“吃……吃掉了！？”寻已不能言，只是保持着被巨龙着地时弹飞的姿势发呆。脑子里一片空白。也许所谓的“魂飞魄散”就是这个样子吧，被眼前看到的景象夺去了行为能力，也许这种状态下去抢劫银行也会被判做无民事行为为能力者而无罪释放吧，通俗地讲，就是“精神障碍”。

但是那头黑龙似乎并没有因为吞下一头熊就觉得不需要理会在哪里不知所措的寻。巨爪上抬，如同一辆汽车一般的龙爪向前移动，“轰隆”一声重重落地，四周的石子被震起离地足有半米高。仅仅两步，巨龙前吻已至寻的面前。一阵呼吸产生的气流吹乱了寻原本已经被弄乱的头发。

“还是刚才那头熊比较可爱啊……”寻似乎已经对恐惧没有了感觉，他甚至想伸手去触摸这头传说中的生物。

黑龙将鼻子凑近寻似乎只是想嗅嗅他的味道，一阵轻微的声响从黑龙的喉咙里传来，而后龙首退后一米，龙翼折回前面遮住了那双让寻不能动弹的赤眸。

第二幕

如果说有人能够从地狱回到人间，那么他可能见过了死神。但是见过死神的人也会向往寻的遭遇。漆黑的双翼之后泛起了如同萤火虫一般的微光。光线逐渐包裹了黑龙巨大的身体，然后如蝶群起飞一般散开，光幕之下，一双赤亮的眸子睁开。

“……”

寻以前听说那些见过外星人或者见过妖魔鬼怪而变得精神失常，或者由于惊吓过度而丧失语言能力的情况，都会嗤之以鼻。不过这次他要收回自己的傲慢，并且向万能的宇宙之主虔诚地祈祷。

余光散尽，一名少女婷婷立于夕霞之下，秀发漆黑如墨，肌肤红润如梅。全身赤裸，不挂一丝。

“靠……”当寻发现自己的喉咙终于可以发出声音的时候，他说出的第一个字却是如此庸俗的词。

少女背后的夕阳的光辉将她美妙的身线勾勒得淋漓尽致，清秀的面容尽管看的并不清楚，但是那双散发着微弱红光的眼睛实在令人难忘。如果不是知道现在少女纤细的腹中还有一只正在被消化的熊，也许就算是寻这种在对待女生方面笨的像木头一样的蠢蛋也会有些生理反应。

“呵呵……”乖巧的舌尖向下，触碰下齿，温柔恬静。双唇稍张，微露皓齿，嘴角轻轻上扬，少女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好像吓到汝了？”

“做梦……肯定是在做梦……”寻狠狠地捏了自己的脸，“好痛……靠，不是梦啊。”寻觉得自己就像是漫画里那些莫名其妙被主人公救了的路人，自己的存在完全是突出别人的英明神武。不过现在的情况倒是刚好相反，也许这个女孩的存在正好凸显了自己不需要存在吧。

“对了，汝叫什么……”少女还没说完，一阵不安的声音打断了少女。

“嗷呜……咕~~~”从少女肚子里传来的，似乎是胃袋蠕动时发出的响声，还有动物的叫声。

“哎？还活着么？汝就老实一点嘛……”少女轻轻说道，右手停在腰间，左手掠过跨底，玉指轻点小腹，悠悠而上，抚过肚脐，往上三寸。“听话嘛，一会儿就好了。”少女说着，小手微微用力，将平坦腹部上一个蠕动的凸起压入腹中。

“咕噜噜……呜呜~~~”又是一阵骚动从少女腹中传来。

接上

“咕噜噜……呜呜~~~”又是一阵骚动从少女腹中传来。

“早知道就不应该生吞了……”少女继续抚弄着自己的腹部，悠悠地说道。“对了……”，少女似乎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来，视线从因为胃部强烈蠕动和胃里的食物猛烈挣扎而微微凸起的腹部移向面部露出难以形容的表情的寻。

“嘿嘿~”少女发出一阵恶作剧般的坏笑。玉足抬起，身体前倾，秀发抚过脸颊，发落而足停，仅仅两步，少女便来到了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寻的身边。

“你，别，别过来！”寻的反应显然慢了不止半拍，少女已经站在了寻的身边，侧身而立，玉体已经完全映入了寻的眼帘。

“干什么……！？”寻惊慌失措。但是带着暗香的秀发已经在寻的脸上拂过，一个玲珑的身体迅速闪过，少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躺在了寻的脚上。

“汝帮咱揉揉呗。”少女说出六个字。

寻和他的小伙伴都惊呆了。

“啊！？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想干什么……”寻终于按耐不住了，由于一直被惊呆而不能说话，心里的疑惑和畏惧转换成了愤怒。

“咕噜噜噜~~~~~~嗷吼~~~~~~”少女胃里传来的声音盖过了寻低声下气的质问。

“呐，汝先帮咱揉揉呗。”少女说着将双手放到了后脑勺的下面，摆出一个相当惬意的姿势。双眼看着寻，瞳孔中仿佛放射着不容拒绝的物质。

“呃……”寻不禁打了个冷颤。种种迹象表明，不按照这个女孩的意思去做的话，便不会有好下场。少女粉嫩的腹部中那个可以牢牢困住一头熊，并且再对其倍加蹂躏的内脏似乎在警告寻：它不介意正在消化的是熊还是人。

“呼……算汝聪明……”小黑也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呐，笨蛋寻，咱背上的灰尘自己弄不到，汝帮咱弄干净呗？”小黑说道，转过身去，宝石般透亮美丽的背部对着寻。

玉臂高抬，肩胛舒张，黑发齐肩，婀娜多姿。纤腰美臀，霞光灿灿，那般妙曼，那般诱人。不可直视，不可直视！

“……”寻和他的小伙伴都被惊呆了。

“笨蛋寻？别傻傻地站着呀……”见寻许久没有动作，小黑回过头来。

“哗啦————！”一泼冰凉的湖水从背后直面而来，小黑转过来的脸庞被淋个正着。

“好了，这下干净了，嗯，非常干净了！”寻站在湖边不远，自顾点头道。

“汝这个………………吼…………”小黑赤眸中发出凶狠的红光，一声龙吼蓄势待发。

“啊……对了，不管怎么说，多谢了。”寻说道。

“啊……？”小黑转过身来，犹如想要扑向猎物将其撕咬分裂的表情还留在原本妩媚的脸颊上。“笨蛋寻，如说什么呐？”小黑看来是真的很生气。

当女性对喜欢的人的期望被误解、或者没有得到应有的回应的时候，不论多么彬彬有礼的女士都会耿耿于怀，或者是直接玉颜大动——小黑恐怕两者都有吧。

“我是说，因为不想让我淋雨才将我吞进肚子的事情，嘛……虽然方法很粗鲁，但是却很奏效，你瞧，托你的福我现在活蹦乱跳的，要是直接林一晚上雨，现在恐怕是站不起来了。”寻耸了耸肩膀，或许语气听起来带有几分抱怨和挖苦，但是也确实充满了感激。

“唔……汝……”小黑放下举过胸前的手，收起了狰狞的表情，眨着那双红色的眸子。“算了……看见汝那幅笨蛋一样的表情，咱就气不出来了……”小黑拍了拍肩膀上的水珠，“汝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笨蛋呐……”

“或许是吧……啊，对了，等等……”寻说着，从湖边走来。

人是一种非常奇怪的动物，对于比自己强壮的其他动物，所有人都会心怀警戒，但是当彼此熟识之后，又会变得如同亲人一样亲密无间。最好的例子就是小黑和寻了——如果换做昨天晚上之前，寻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大胆到将冷水泼到黑龙身上的，倒不如说，为了苟且活命，跪下来亲吻黑龙的脚趾也在所不惜。但是当进到小黑的体内，聆听了心脏的跳动，感受了胃袋温柔的蠕动和肠道的温暖之后，寻变得敢和小黑真正地开玩笑了。感情的变化总是令人感到难以捉摸。

“嗯？干什么？笨蛋寻？”已经消了气的小黑抬起头来。

只见寻脱下了上衣，赤裸着上身向小黑走来。

“过来啊。”寻看着双颊绯红的小黑，笑着说道。

“汝……汝汝汝汝要做什么！？”小黑的双眸中第一次透露出了惊恐，“听着，咱是龙，才不会和汝等人类……”小黑似乎本能的向后退了几步，手忙脚乱地吼道。

“哈？过来我帮你把头发擦干啊，就算你是龙，头发一直湿着不会很难受吗？”寻做了一个非常疑惑的表情，看着像个小孩子打开了她哥哥电脑D盘里某个名字奇怪的文件的黑龙，“还是说，你自己来？”寻把衣服递了过去。

“……”小黑睁大了赤色的双眸，里面没有发出任何光亮。不知道是阳光太亮无法察觉瞳孔中一直都有的红光，还是少女把眼眸里的红色都转到脸蛋上了。

“你们龙可真是方便啊，不穿衣服不会感冒吗？”见小黑没有反应，寻慢慢做了过去。站在了比自己足足矮了一个头的小黑面前，将上衣盖在了小黑的头上。

“唔……”小黑发出的声音不只是不满还是兴奋，“呼……”少女深深的呼吸着包含寻气味的空气，上身微微颤抖。

“别动啊，好好站着。”寻把上衣在少女的头上涂抹，被遮住的小黑的脸蛋看不清眼神，但是尽管寻的动作相当粗鲁，小黑似乎并没有不耐烦。

少女湿润的小舌进到了寻干涸的口腔里，似乎探索一般，在寻的嘴里游走。寻不知道少女到底要做什么，不过嘴里传来的触感确实稍稍为寻增添了活力。

黑龙——一头龙的名字，一个女孩的名字，如今拥有这个名字的女孩的面颊与自己如此紧贴。少女的每一缕呼吸都能感受，这种难以形容的感觉究竟是什么呢？寻不知道如何给自己的心情下定义，通常所说的“呼吸着彼此的呼吸”就是这样的感觉吗……说实在的，这感觉确实并不糟糕。

“唔……”

突然，一股热流进入寻的嘴里，味道非常辛辣，就像发酵到一半的干辣酱，而且还放了很多醋。

不等仔细尝出这些从少女口中吐出的粘稠液体的味道，这些腥臭的液糜已经钻进了寻的喉咙里，如烈酒一般刺激。

“咳……咳！！”似乎喉咙里泛滥的腥味刺激了寻的每一根神经，寻猛地推开了抱着自己的少女。

“这……这什么……咳咳……毒药？”伴随着食道中猛烈的痉挛，寻已经不能正常地说话了，拼命地只想把刚才咽下的东西吐出来。不过为时已晚，在重力和食道的双重作用下，想要吐出来已经不可能了。

“呐，汝真是失礼啊，咱可是好心救你呢……”少女看着寻一脸恶心的表情，好像非常不满，轻轻的擦拭着嘴边悬着的液珠。

“救我？咳咳！！”寻猛烈的拍着自己的胸口，突然，寻好像想到了什么，“难，难道……”。

“嗯？汝说刚才咱喂汝吃的东西吗？”少女玉手从嘴角向下轻抚，绕过胸口，轻点腹部。“就是那只熊啊。”少女的眼睛散发的红光在渐渐暗淡的天色里显得格外显眼。

“唔……”寻千想万想，也没想到居然会有这样的事情，更没想到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再不吃东西，如恐怕就真的没救了呐。”少女手指清雅的在自己的腹部画着圈，“如可要感谢咱啊，汝等人类不能吃生的肉吧，咱只能将咱胃里消化了一半的食物吐出来喂汝了呗……所以说，人类真是麻烦……”少女看着寻如喝下毒药一样的厌恶的表情，似乎生气了。

第四幕

寻知道，在动物的世界中，有很多成年动物都会把胃中消化了一半的食物图出来喂食幼崽，列入生活在南极的企鹅，很多鸟类和狼等等。但是人类没有这种习性，作为一个生活在现代社会的典型的人类，寻的概念里对进食只有碗筷和油盐的概念，况且自己出生的这个年代里，必须面对饥饿的情况已经很少了。想来想去，寻仍然不能想象从别人的胃里获取食物是怎样的感觉。但是，黑龙的行为已经在寻的概念里重新定义了“食物”这个名词。

“你为什么要为了我做这种事情？”尽管嘴里还是弥漫着浓烈的腥味，但是寻终于可以正常说话了。

“为什么？”少女稍稍眯着眼睛，瞳孔中散发着深邃的红光。“因为咱不想让汝死去呐。”不知什么时候，少女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悲凉。

黑夜降临，皓月当空。

蝉悠闲地长鸣，月光窜进森林中。夜幕下的萤火虫忽上忽下地舞动，仿佛在无形的五线谱上化为跳动的旋律，吟奏着一首悠悠的夜曲。音符融入星光，化作眨着眼睛的晚星一片。

“……”寻没有再问什么，因为少女说出的“不想让汝死去”已经给出了答案。对于一个已经不知道现在的年份的少女来说，不想让自己死去的唯一理由，就是“孤独”了吧。几十年，还是几百年？一个人独自生活这么长的时间，说不定对孤独的恐惧已经超越了死亡了。

少女看着寻的脸，欲言又止。而后小手轻轻往腹中一压，俊俏的脸庞微微抬起，喉头隐隐传来蠕动的声音，小嘴一抿，似乎又有一团食糜从胃里传到了少女的口腔。少女细细地嚼碎嘴里那些尚未被完全溶解的肉，不时将口中不能喂食给寻的碎骨、皮毛再次咽下肚去。几番来回，少女的小嘴里已经装满一池玉琼。

第五幕

夜深了，一个少年依偎在一头漆黑的巨龙身边，龙翼轻抚，盖在少年身上，人和龙都听得到彼此微微的鼻息。月光俏皮地穿过头顶密集的树林，悄悄地落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寻枕在黑龙的腹部，龙爪寒光逼人，龙鳞坚硬无比，但是龙腹却出奇的柔软，比任何床垫都要舒适。寻一直以为龙和蜥蜴或者蛇类一样，是冷血生物，但是没想到黑龙温暖的体温能为自己驱除黑夜的寒冷。强壮的龙翼厚重无比，但是冰冷的外表下依然透着淡淡的体温，尽管寻手臂上的咬痕还在隐隐作痛，但是自己不由得靠紧了黑龙的身体——夜风灌入寻的衣领，只有尽可能的靠紧黑龙才能感到暖和。

“我说，小……黑？”虽然现在非常疲惫，但是寻却怎么也睡不着，也许是今天的经历还历历在目，也许是因为龙腹中传来的阵阵悸动。

“干嘛，笨蛋寻？”黑龙虽然看起来令人生畏，但是巨大龙口中滑出的是少女引领一般的嗓音。

“你……真的是龙？”寻问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哦？汝要亲自到咱的胃里体验一下，才能确定咱是不是货真价实的龙吗？”小黑将巨大的前吻移到寻的身边，不怀好意地说道。

“呃……还是算了……”黑龙腹中传来一阵空响声吓得寻一身冷汗。

“不好意思呐，咱只要一提到美味的食物，胃袋就会不由自主地骚动起来。”小黑闪着黯淡红光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看着寻。

“别开这种可怕地玩笑……”寻仅仅贴在小黑腹部的脸清楚地感觉到黑龙体内的胃脏的确在不安的骚动，“难不成龙使用胃思考的动物么……”寻心里这样想着。

“咔嚓……咔嚓”寻听见小黑的肚子里传来奇怪的声音，像是木头被折断是发出的响声。

“这，什么声音？”寻把耳朵贴在小黑的腹部，仔细寻找着声音的源头。

“唔？这个啊……这是骨头被咱的胃碾碎的声音。”小黑泰然自若地回答到，“骨头和肉或者内脏不一样，不碾碎一点不好消化呐。”黑龙回首，下巴放在前爪之上，相当放松的样子。

“别这么淡定地说出这么恐怖的事情啊……”寻赶紧把耳朵抬起来，换了个水平的姿势，头朝上再躺下。“你的胃到底是什么做的，连骨头都能碾碎……”寻默默地祈祷，祈祷小黑的肚子里不是自己最终的归宿。

“汝也觉得很厉害吗？别说是骨头，就算是青铜和布料也不在话下哦。”小黑得意洋洋地说道。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寻开始有点摸不着头脑了，为什么这头龙会以为自己是在称赞它？难道变成龙的样子之后脑袋会变笨么？

“那汝是什么意思？”

“呃……没什么，对了，既然你真的是龙，那为什么没有人知道你在这里呢？”寻看着星空，这样问道。

“笨蛋寻，这么简单的问题汝都不懂呐？”小黑的翅膀稍稍上移，似乎是想为换了姿势的寻“盖上被子”，“没人知道咱的存在，要么就是咱本来就不存在，要么就是见过咱的人没有一个还活着呗。”小黑轻描淡写地说出这番话来。

“这么说，见过你的人都被你吃掉了？”寻似乎变得乐意和黑龙交谈了，尽管自己也许只是这头生物的玩物，在对方觉得厌烦之后就会立刻被吃掉吧。

“……”小黑似乎没有听到寻的话，默默地闭着眼睛。

当然，寻也没有蠢到再问一遍。

黑龙似乎与生俱来就散发着一种神奇的魅力，不管是变成少女的样子，还是现在龙的样子。在它身边的人仿佛会失去人类所有的心机，变得如同小孩一般纯真。

通常在电影活着动画里，当邪恶的龙睡着的时候，就是斩杀它的绝好时机。用着双手紧握神圣的宝剑，小心翼翼地靠近熟睡中的邪龙，然后迅速斩下龙首。再然后就会变成拯救世人的英雄，被人们世代歌颂。但是存在于真实世界中的龙——比如寻依靠着的、救过自己的小黑，似乎才是应该被世人传颂的存在。尽管小黑本人说，自己热衷于吞吃人类，但是寻似乎并不太相信这一点，眼前这只温顺的生物真的像它自己形容的那样，是以食人为乐的妖怪吗？寻的心中充满了疑惑。

“呐，笨蛋寻，咱问汝，”小黑微微抬起头，似乎在观察夜空的星星。“假如咱真的是无恶不作的吃人妖怪，汝会害怕咱吗？”

“……害怕？如果害怕就不会被你吃掉，我想我会的。”寻并不清楚小黑这样问的原因，但是如果真的要被这只黑龙生吞入腹，被那可怕地胃袋碾碎骨头，皮肉和内脏都被消化，那么与其害怕，不如放手一搏，也许趁这会儿黑龙还没有感到饿，应该先下手为墙，找个机会刺穿它的喉咙——如果自己真的有勇气那么做的话。

“……”小黑似乎在专心地数着天上的星星，“害怕咱的话，汝就会逃走，离开咱，对不对？”

“啊？”寻对小黑的回答似懂非懂，如果反过来理解的话，就是小黑为了不让自己因为害怕而逃走，所以才表现的非常温顺？不过逃走或者不逃走并不是寻自己说了算吧，要是觉得可以逃得掉，自己早就逃走了。就是因为觉得不可能逃得掉，所以才干脆和黑龙呆在一起。某种程度上来说，和她在一起还不用担心受到野兽的威胁，对于寻这样几乎是没有任何野外生存能力的人来说，这强壮的龙翼之下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汝还真是个十足的笨蛋呐。”小黑似乎不想再数星星了。

“那个，我们还是回到刚才的话题吧……”寻觉得，不管怎样，现在还是不要激怒小黑，至少在他找到逃出这片树林的路之前，小黑就是最好的保护。

“……”小黑如红色琥珀般的双眸里依然散发着奇特的微光。

“你为什么一直呆在这里呢？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因为咱和一个人有个约定。”

接上

……

“因为咱和一个人有个约定。”

龙尽管是温血的动物这一点和蜥蜴不一样，但是和蜥蜴一样的是龙不能做出任何表情——即是说，如果黑龙天生就是一副凶狠的模样，那么它就只能一直都是那副模样。唯一能够判断龙的感情的地方，就是那双动人心魄的眼睛。

“约定？”寻有些吃惊，“和人类的约定？”

“听起来很愚蠢吧？咱竟然会为了汝这等生物而守在这里如此之久。”

“愚蠢？”尽管寻内心里是很想吐槽这个原因，但是小黑喉咙里略带哭腔的语气却改变了他的想法，“不，我觉得很伟大。”

……寻打了个寒颤。

“呐，不能再说吃了汝这样的话题了，咱的胃已经开始不安分了，说不定待会真的忍不住就吃掉汝哦。”小黑双眼紧盯着寻，龙翼似乎用力围住了寻，将他紧紧顶在自己腹部，清晰的吞咽声沿着黑龙的喉咙流进寻的每一根神经，寻用余光一撇，利齿上已经悬挂着晶莹的唾液了。

“好了好了……”寻苦笑着，“那么你那个约定完成了吗？”

“要是完成了，咱还会一直独自留在这里吗？”小黑关上了骇人的下颚，可怕地利齿终于被藏了起来。

“呃，那到底怎样才能完成那个约定？”

“咱一个人永远也完不成。”黑龙似乎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食欲，不让自己一下子受不了美味的诱惑而做出可怕地事情。

……做出可怕地事情。

“咕噜……”寻最害怕听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

“……”

“…………”

“所以咱要汝帮咱一个忙，让咱完成那个约定，离开这个地方。”

“哦……所以你才一直忍着没吃我啊？”

“咕噜噜…………”

“汝这种笨蛋，咱才不会去吃呐，吃下去说不定会消化不良。”

“生吞下一头熊都不会消化不良，吃了我就会那样？那我就是你的克星咯？”

“笨蛋寻，说什么蠢话？咱会有克星？”

“咕~~~~~~~！”

龙腹中的胃袋似乎非常不满没有人理会自己。固执的不停蠕动着来发出声音，但是并没有得到满足，胃袋将那头熊的最后一根骨肉挤碎并溶解之后，寻淡淡的体温似乎激发着这个马栓形内脏的空虚感。一阵强劲有力的脉动感从寻的后脑勺传来，巨大的身躯不同于之前少女模样的黑龙，这次从小黑腹中传来的冲击感比之前帮她揉抚腹部的时候要强上一百倍。

“喂喂……你该不会是……”寻看着再一次咽下口水的黑龙，说道。

“呜……不行了，咱再也忍不住了呐……”黑龙张开了悬满唾液的巨口。

原本晴朗的夜空突然变得阴沉起来，皎洁的皓月似乎受到了惊吓，躲进了从四周围拢的乌云之中。飓风骤起，雷鸣炸裂，天空中布满恐惧与不安。几颗按耐不住的雨滴突破厚重的云层，垂直落下，重重的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小小的陨坑。狂风呼啸着四处冲撞，所到之处，一片狼藉。树木的枝桠相互摩擦，不安地吱吱作响，原本藏匿在草丛中的落叶被带起，飘散在空气中任凭狂风的摆布。

一场雷暴将至。

如果说世界上真的有什么东西比死亡还要可怕，那就是死亡之前的绝望吧。

在黑龙的口腔之中，寻就像一颗软糖一样被有力的巨舌玩弄。方向感、冷静的思考能力、求生本能，这些在黑龙利齿之内这片空间中统统不起任何作用。湿润的口腔之内弥漫着贪婪的气息，龙舌向上，将无助的寻顶置上颚，自前而后，让每一颗味蕾都划过寻的每一寸肌肤。翻滚着、挣扎着，寻似乎快要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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