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了不知道多久。当雪鸮被一盆冷水泼醒时，尽管身上疼痛依旧，可浑身的淤青、冻疮和伤口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又是那一身的白璧无瑕。

　　甚至大腿上那先被匕首捅到骨头、再被鞋跟硬生生撑撕开的巨大伤口也愈合地差不多了！

　　两名卫兵一左一右把雪鸮架到灵砂面前。虽然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但看灵砂那得意的眼神，雪鸮明白这个畜生肯定想到了什么更畜生的点子来折磨自己。

　　果然，卫兵押着雪鸮，在灵砂的带领下来到了另一个房间。

　　一进门，雪鸮就踩到了湿湿黏黏的液体，如果不出意外，这是满地的血。

　　雪鸮光着脚丫踏着血水一步步前进，终于在某处停下了脚步，士兵们把她绑上刑台并摘下了头套。

　　一睁眼，面前各种奇形怪状的机械臂就吓了雪鸮一跳。灵砂命令操作员启动刑台，背后的金属架缓缓变形，把雪鸮的肢体摆成一个“大”字。几束光打在雪鸮胸前，这是无接触的生命体征传感器。几针急救药剂架在颈后，随时准备将即将解脱的生命重新拉回地狱。

　　为了更好地虐待而专门研发制造这种东西，不得不说，这不仅是对工业和科研资源的浪费，也是令人类文明蒙羞的野蛮。

　　门外传来脚步声，准确来说，是叫骂和脚步混合的声音，而那叫骂之人，听声音正是霄鹤。

　　两名士兵把霄鹤绑到了雪鸮对面。可能是由于霄鹤骂得太难听了，两人一人狠揍了霄鹤一拳才向灵砂报告离开。

　　“霄鹤……”雪鸮想叫她，可又害怕刺激到她，所以这一声小得除了她自己没人听见。

　　灵砂给霄鹤摘下头套。霄鹤看到对面的雪鸮，原本晦暗的眼睛瞬间变得血红。

　　“叛徒！”

　　雪鸮没有反驳，因为她知道霄鹤这时候已经听不进去任何东西了。与其把她的话堵回去，不如由着她发泄情绪，最起码，这样能让她心里好受一些。

　　不过，雪鸮的沉默落在霄鹤眼中却是默认了这一事实，再加上她看到雪鸮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伤，她更确信了自己心中的判断：

　　自己曾经无比仰慕的传奇间谍，现在就是个叛国投敌的走狗！

　　刚刚稍微平息的怒火霎时间冲天而起，这下霄鹤骂起人来更是滔滔不绝，全然不见曾经的端庄和优雅。

　　雪鸮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默默叹了口气。当初见到霄鹤的时候，她明显已经有些不正常了，又经过不知道多长时间的折磨，这时候的霄鹤怕是已经彻底疯了。

　　当然，这种疯并不是精神病人那样的疯疯癫癫，而是失去理智以及情绪的无限放大。从本质上来说，这并无大碍且会自然恢复，但是在目前这样持续的高压下，这种疯狂极易恶化，且很可能让她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像霄鹤这样活活被审讯折磨到疯的人其实并不少。这不是由于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太弱，恰恰相反，这是由于他们平日里承受能力过强，对自己太过自信，以至于受到压力不懂得及时排解，最后在从未面对过的巨大压力中性情大变。

　　再者，军事审讯本就是用跌破人类下限的手段去击溃人类心理防线的上限。人类在残杀虐待同类的时候总是充满积极性和创造力，再坚强的人都难免会被同类的“智慧”所折服，仅仅是被折磨到发疯，相比那些直接屈服的人，其实已经相当不错了。

　　灵砂在一旁看戏看得很开心，尤其是看到雪鸮那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时，她不禁笑出了声。

　　殊不知，她这一笑引起了霄鹤的注意。霄鹤虽然不认识灵砂，但她看到一个州国面孔的人穿着帝国军人的制服，看样子估计还是负责审讯的人，当即确认了这也是个叛徒，而且远比雪鸮还要可恶。

　　霄鹤于是转移了攻击矛头，连雪鸮带灵砂一起骂。

　　灵砂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没骂到自己，灵砂是真没体会到这些一个脏字不带的话攻击性居然这么强。简直句句戳痛，字字诛心！

　　“让她闭嘴！”灵砂恼羞成怒。

　　操作员于是启动了电击，高压电流脉冲从两肋进入，瞬间贯穿心肺。

　　只见霄鹤的身躯猛地弹跳起来，紧紧束缚住关节的导电橡胶环深深勒进了皮肉。心脏麻痹的巨大痛苦随即让她失尽了所有力气，整个人瞬间瘫软下去。

　　“你很恨她，对吗？”灵砂远远地问霄鹤。

　　由于怕被吐口水，所以灵砂不敢靠得太近。

　　“我恨她，”霄鹤忍着疼痛地换了口气，“但更恨你！”

　　“很可惜你动不了我，但我可以给你一个杀了雪鸮的机会。”

　　“好……”霄鹤嘴比脑子快了半拍。

　　霄鹤刚刚有些后悔，操作员已经启动了程序。

　　一个长长的钢制框架从基座中伸出，精准地套住了雪鸮的脖子。框架的另一端是一把铡刀，正对着雪鸮的喉咙，锋锐的刀刃泛着点点寒光。尽管整个驱动机构全部被封装在框架内，但从外观来看，雪鸮不难推测这是一个微型断头台。

　　“这个装置会一点点切断雪鸮的脖子，但是，你可以下命令来折磨她，这样她就会晚点死。具体要折磨到什么程度再杀了这个叛徒，你自己定。”

　　说完，装置立刻开始运作，铡刀一点点朝着雪鸮那脆弱的脖子靠近。

　　“等等！”

　　理智所剩无几的霄鹤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么大的变化，她想叫停，可铡刀没有停顿分毫。

　　“程序一旦启动就无法停止，如果想让刀停下，你就想办法折磨她！”灵砂再次悠闲地坐在一旁看戏。

　　霄鹤看向雪鸮，有些跃跃欲试，可张了张口，刚到嘴边的话却又咽了回去。

　　她不想让刀停下来，她只想杀了雪鸮这个叛徒！

　　可是……为什么雪鸮一点也不害怕？她不怕死吗？

　　而且，雪鸮既然已经叛变了，那帝国为什么要杀了她？甚至还要这样折磨她？

　　等等……不……哪里不对……？

　　连日的折磨已经让霄鹤的大脑接近极限，此时的她很难挤出精力去思考这些问题。

　　“打她一鞭子！”

　　刀刃离雪鸮的脖子不足两厘米，雪鸮已经闭上眼睛等死的时候，霄鹤忽然下了命令。

　　自动化的刑台识别到了语音命令，机械臂抖出钢芯长鞭，一鞭就抽得雪鸮面色惨白。

　　钢芯鞭很重，打人极疼；可又很粗，不容易出血留伤。

　　随着这一鞭打出，刀刃向后退了两毫米，但随即继续朝雪鸮的脖子前进。

　　“再打……十鞭！”霄鹤着急了，继续下令道。

　　刑台得令，十鞭一一抽打在身体各处，把雪鸮疼得冷汗直冒。

　　刀刃缓缓后退两厘米，虽然不多，但总算留出了又一些空间。

　　“你……为什么要投敌叛变？”

　　“我没有……”雪鸮咬牙道。

　　“胡说！你没有叛变，那为什么我们这么多人暴露了？若你是扛不住审讯才招的，我倒也不至于这么恨你，可你身上一点伤都没有，明明你就是投敌！难道……你是被美色吸引的？”

　　雪鸮拧紧了眉头，她至今也不知道娜塔莉亚对她做的那些令她羞耻无比的事情已经被去掐头去尾地直播了出去，所以雪鸮很不能理解霄鹤在瞎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

　　“再打十鞭子！”没等雪鸮说话，刀刃又靠近雪鸮的脖子了，霄鹤只能下令继续打。

　　又十鞭下来，雪鸮已经疼得快说不出话来了。这十鞭里有一鞭抽得浅了些，尖锐的鞭稍像刀子一样在雪鸮大腿上割开了一道渗血的伤。

　　雪鸮咬牙调整了呼吸，刚想解释，转念一想，又什么也没说。

　　如果能就这么直接死去，那也不错？

　　反正逃跑肯定是没有希望了，等待自己的只有死路一条，无非是早点死和多受些折磨再死罢了。自己不怕牺牲，如果能在这里直接被砍掉脑袋，既能避免后续被注射吐真剂导致情报泄露，又能让自己少受些折磨，何乐而不为呢？

　　而且，自己一死，州国应该就会知道“帝国反抗组织强奸州国女间谍”的视频是假的，这样对推翻帝国现反动政权、帮助州国获得接下来战争的主动权应该也很有帮助。

　　一番分析后，雪鸮也被自己的结论吓了一跳。

　　这么做看似没什么问题，也能让自己和国家的利益最大化。但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可具体是哪里不对，雪鸮自己也想不明白。

　　难不成自己也跟霄鹤一样疯了？

　　“回答我啊！”见雪鸮自顾自地思考，完全忽视了自己，霄鹤气急道，“再抽十鞭！”

　　机器的力量果然不是人能比的。人如果抡这么重的鞭子，恐怕连娜塔莉亚都有些吃力，可机器抡这么多鞭子，力道仍然沉重如初。

　　这十鞭像是打碎了雪鸮全身上下每一块骨头，她恨不得下一鞭直接斩断脖子，好尽早让自己早结束这绝望的痛苦。

　　见雪鸮即使痛到极点也紧咬着牙不肯惨叫或求饶，霄鹤心里的什么还是动摇了。她刚想说话，却震惊地发现这次刀刃只往后退了一点点。

　　“同一种刑罚不能多次重复使用，多换点新的。”灵砂出言提醒道。

　　“新的刑罚……新的……”

　　眼看铡刀就要切断雪鸮的脖子，霄鹤一时间心慌无措，只能从自己受过的折磨里筛选。

　　灌辣椒水？拔牙？不行，那她就说不了话了……

　　性虐待？这个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电刑？那雪鸮估计更是除了惨叫一句话都没有……

　　“注射毒剂！就三号神经毒剂。”霄鹤终于下了命令。

　　原本，雪鸮已经能感受到刀刃传来的微微寒气了，可当霄鹤下命令之后，刀刃一下子退回到了原点。这种在死亡边缘反复试探的刺激感，即使是雪鸮也觉得无比折磨。

　　刑台开始了动作，颈侧的急救针剂被转换成三号神经毒剂，十毫升液体全部注射进了雪鸮的颈静脉。

　　神经药剂能极大增强人的神经活性、军用神经毒剂是高效屠杀的利器、而审讯用神经毒剂则是能让人痛苦万分的非致命毒药，三者名字相近，但作用完全不同。

　　“这个很痛，你有个准备。”等待毒剂起效的时间，霄鹤提醒道。

　　“不要继续了，让我死。”

　　“可是……”

　　“没什么可是！听我……啊——”

　　雪鸮话音未落，流入肺部的鲜血忽然沸腾了起来，她没想到这种毒剂是这样的效果，一下子没忍住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呻吟。

　　滚烫如岩浆的血液由内而外灼烧着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雪鸮甚至能感受到那股开水般沸腾的血液随肺静脉回到心脏，再由心脏泵往全身。仿佛一把火，顺着遍布全身的血管以燎原之势蔓延开来，要将所过之处全部烧成灰烬。

　　雪鸮大概猜到了，这种毒剂的原理可能是有效成分与吸入肺部的氧气结合后生成某种强刺激性的物质。想要抵御这种痛感，屏住呼吸不让刺激性物质继续生成就好了。

　　事实上，霄鹤当时也是这么抵抗这种神经毒剂的，效果的确不错。

　　“你……难道你不是……”

　　霄鹤最初很相信雪鸮，后来被强制灌输了雪鸮是叛徒的观念，可现在看到的雪鸮又是宁死不屈的形象。霄鹤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此时她的大脑已经接近极限，始终无法想通其中的关节。

　　“霄鹤！”烧灼感蔓延到头部，引起剧烈的头痛和眩晕，但雪鸮的语气仍是坚定如初，“让我死！”

　　“不……可是……”

　　铡刀再次开始移动，霄鹤终于慌了。她看向灵砂，但灵砂只是摊开手摇摇头。

　　“除非你当时拒绝我，否则程序一旦启动就无法停止。”灵砂脸上的笑意更盛，于是最后补上了一刀，“现在，你还认为她是叛徒吗？”

　　“不！”

　　一切都明朗了，可霄鹤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轰然崩塌。

　　雪鸮……是我亲手害死的！

　　我居然相信敌人而不是自己……我怎么这么蠢……

　　不要……怎么办……怎么办……

　　不不不不……

　　“雪鸮不能死……电刑，用电刑……”

　　霄鹤慌得连话都说不清楚。刑台无法识别到语音指令，铡刀依然在移动。

　　“听见了吗……上电刑！快啊！快……”

　　“给我冷静点！！！”雪鸮一声怒吼镇住了霄鹤。

　　“闭上嘴，让我死！”

　　“这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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