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砂给极乐鸟注射了一管药剂，极乐鸟身体微颤，似乎又有了反应。

　　“这药能激活她的大脑，并让她身体各处的神经高度敏感。”灵砂没有理会雪鸮的怒骂，自顾自解释道，“具体来说嘛，就是能让她醒着的时候疼晕，昏过去的时候又能疼醒。”

　　“我问你第二遍，说还是不说？”灵砂半蹲，这一枪瞄准了极乐鸟的左脚。

　　“我……我真的不知道……”

　　砰——

　　没等雪鸮说完，灵砂已经扣动了扳机，极乐鸟那被烙铁烫得皮开肉绽的左脚上顿时出现一个骇人的血洞。

　　“啊……”

　　剧痛冲击着极乐鸟的神经，硬生生让她从昏迷中疼醒。

　　“第三遍，说不说？”灵砂的语气冰冷得像个机器。

　　“我不……”

　　砰——

　　这一枪打中了脚后侧的楔骨，从上面看去只是个血洞，但内部已经被打得粉碎。

　　被子弹击中是一个很奇妙的感觉，前几秒甚至不会感觉到疼痛，而是沉重的麻木，那感觉就像打着麻药被揍了一拳。几秒后，痛感才慢慢从中弹处蔓延开来，先是火辣辣的疼，然后才是那能让人忘记一切的、刻骨铭心的剧痛。

　　双手双脚的剧痛一齐袭来，饶是早已被打到麻木的极乐鸟也承受不住，再次晕了过去。

　　“算了算了，休息一下吧。”灵砂皮笑肉不笑，那副虚伪的模样连娜塔莉亚也不禁握紧了拳头。

　　灵砂从药柜里翻出酒精，在雪鸮面前晃了晃：“你看，我多好，还要帮她消消毒。”

　　“畜生！欺负她算什么本事？！”

　　灵砂丝毫不理会雪鸮的愤怒，她给极乐鸟手脚的四个枪孔都灌满了酒精。

　　枪孔不是直直的一个圆柱，而是一片支离破碎的血肉模糊。因为子弹在进入人体后，弹头会因为受到阻力而失稳翻滚，形成比弹丸的直径大几倍甚至十几倍的瞬时空腔，这就是空腔效应。处处被血肉骨骼填满的人体，忽然被撕开这么大一个空腔，疼痛程度可想而知。

　　子弹穿过后，肌肉会收缩恢复，但也会留下一片血肉模糊的永久空腔。这么大空洞被灌满会强烈刺激神经的酒精，产生的剧痛难以想象。

　　于是这海啸般汹涌的刺激疼痛又把极乐鸟从昏迷中疼醒。

　　她咬烂了嘴唇，不断拿头撞着刑台，想把自己撞晕过去，可神经药剂让她的大脑高度兴奋，仅靠撞击的力量根本不足以让自己晕过去。

　　她只能独自承受这全部的痛苦。

　　“说，还是不说？”

　　“你！不得好死……”

　　砰——砰——

　　两枪打碎了极乐鸟双手手腕。

　　“再问你一次……”

　　“不……”

　　砰——砰——

　　两枪打烂了极乐鸟的脚踝。

　　灵砂放下了枪，又给极乐鸟身上的伤口灌满了酒精。

　　“哟，怎么哭了？”灵砂正欣赏她的杰作，扭头一看，雪鸮已是泪流满面。

　　“心疼？心疼就把你知道的说出来，让她少受点苦。”

　　“不……”

　　极乐鸟声音极低，但雪鸮却听得一清二楚。她冲雪鸮摇摇头，尽管脸上的微笑早已因剧痛而扭曲，但目光中的坚定仍是静如止水。

　　“既然不配合，那就开始第三轮……”灵砂更换了弹匣。

　　这一轮打碎了极乐鸟的前臂和小腿。

　　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吧，渐渐地，极乐鸟感觉四肢没有那么痛了。眼前黑而复明，意识在昏迷与苏醒间游走，到最后似乎停在了那道分界线上。

　　她知道自己中枪了，也知道自己应该疼痛，可大脑就是没什么反应，连酒精刺激的剧痛也只是微微麻木。

　　灵砂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冷笑着给极乐鸟注射了更多神经兴奋剂。

　　痛觉顿时恢复，但极乐鸟已经没有力气把自己撞晕了，只能如死尸一般默默承受着这难以言说的痛苦，只有胸口时有时无的起伏能看出她还活着。

　　“晕……快晕过去……或者……直接死掉啊……”

　　雪鸮彻底绝望，她甚至在祈祷极乐鸟能赶快死去，不要继续遭受这种惨无人道的折磨了。

　　“啧，第四轮……你说不说给个准话，我就不一枪一问了。”

　　“不要……给她个痛快吧……”

　　砰——

　　砰——

　　砰——

　　砰——

　　连续的四枪打烂了她的手肘和膝盖。

　　“啧……这枪震得我手麻。”

　　灵砂皱着眉头甩了甩手，好像自己多么难受。她眼睛扫过枪柜，最后选择了一把冲锋枪。

　　“大臂和大腿用手枪不好打，我用冲锋枪，一个部位打空一个弹匣，你看如何？”

　　“杀了她吧……你快杀她啊……你杀了她，我就把知道的告诉你……”

　　雪鸮只想尽快结束极乐鸟的痛苦，至于那之后反悔的下场，她自己承担。

　　“那不行，”灵砂一眼就看穿了雪鸮的想法，“你先说，我才能给她个痛快。”

　　雪鸮摇摇头，脑子里乱成一团，一句话也说不出。

　　“那我可就开枪咯。”

　　说罢，灵砂拉栓上膛，枪口指向极乐鸟左臂。

　　“不……”

　　“等等，”娜塔莉亚抬手制止了灵砂，“她已经死了。”

　　雪鸮和灵砂齐齐看向极乐鸟，只见那具支离破碎的身体已没了动静。

　　极乐鸟低垂着头，身体被带得前倾。破碎的关节再也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手肘竟被体重硬生生撕开。

　　被打烂的小臂还被绑在刑台上，身体却朝前倾倒，破碎的膝盖也被迫朝前折断。

　　一具破碎的尸体就这么摔在血泊中。

　　“死了……”

　　雪鸮呆滞的脸上看不出悲喜，她既痛心于极乐鸟的牺牲，也庆幸她终于不用继续遭受这非人的折磨。

　　“呵……谁说死了？”灵砂取出一管黑色针剂，“今天让你们长长见识。”

　　“你……你干什么？她已经死了！”雪鸮眼看灵砂把那针药剂打进极乐鸟的脖子，情绪几乎失控。

　　“我只是想告诉你，她死了，但还能救活。”

　　极乐鸟早已失去生机的尸体忽然开始抽动，鲜血一阵阵从四肢喷涌而出。

　　“够了！”一直隐忍观刑的两人再也压不住情绪。

　　佐娅冲上前夺下灵砂再次举起的冲锋枪，娜塔莉亚则扭身借力把她扔飞出去。

　　刑讯逼供就算再残忍再卑劣，也不能是毫无人性和底线的。一枪枪打烂身体这种刑罚已经够反人类了，把尸体救活再继续折磨，这简直不是人能干出的事！

　　“真是……畜生！”佐娅怒骂道。

　　“唔……”极乐鸟的尸体居然发出了一丝声响。

　　娜塔莉亚赶忙帮极乐鸟翻过身来倚靠在刑台上。那溃散的瞳孔逐渐聚焦，嘴唇也微微翕动。

　　“我是不是……要死了？”极乐鸟的声音沙哑而低沉。

　　“痛……好痛……我的手……好痛啊……”

　　鲜血从断肢处喷涌，那张扭曲却坚毅的脸正慢慢失去血色。

　　“你……有什么遗言吗？”娜塔莉亚实在不忍心看着极乐鸟继续痛苦下去了。

　　“我……”极乐鸟的目光落在了雪鸮身上，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庞再次绽成一个微微的笑，“我没有投降……”

　　砰——

　　枪声在远处响起，是灵砂开了枪。

　　极乐鸟半边脑袋应声被打飞，只有那笑脸还留在原地。

　　“不！”

　　“你！！”

　　娜塔莉亚再也压不住怒火，箭步冲到灵砂面前，勾拳击腹，又一脚踹心，和第一次见雪鸮时的招式一模一样，把灵砂踹飞出去。

　　她情绪一时失控，罕见地用了全力，横飞出去的灵砂竟把墙边的铁箱撞得变了形。

　　连遗言都不让说完，当真是……

　　再恶毒的词都无法形容这种行为有多么恶心下贱。

　　“我们走！”

　　佐娅给雪鸮解开束缚，想带她离开。但雪鸮双腿已经软得用不上力气，于是娜塔莉亚也上前，一左一右拖着她往外走。

　　“等等！”灵砂摇摇晃晃站起身。

　　“你还想干什么？！”娜塔莉亚当真是不想再看到这个人渣。

　　“雪鸮！我告诉你！”灵砂冷笑，“极乐鸟不是我杀的，是你杀的！你一句话都不说，这才害死了她！你，才是杀她的人！”

　　一句话宛如利剑，刺穿了雪鸮的心。

　　“闭嘴！”娜塔莉亚举枪瞄准了灵砂的脑袋，却迟迟没敢扣下扳机，最后还是叹息一声，架着雪鸮默默离去。

　　“是……我杀的？不……不是……”

　　雪鸮不知道在自言自语什么，直到被拖回自己的审讯室也没有停下。

　　“你……唉……好好休息吧。”

　　撂下这句话，佐娅和娜塔莉亚转身离开。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露出苦笑，各自走开。

　　佐娅去给极乐鸟收尸，娜塔莉亚则去找基拉领罚。

　　灵砂毕竟是上面特意为审讯雪鸮而派下来的大人物，现在不光被打了一顿还险些被娜塔莉亚一枪杀了，这事肯定不可能胡乱搪塞过去，她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

　　佐娅和娜塔莉亚倒是在这件事上有了第一次默契的合作。

　　…………

　　“你最好给我个说法。”

　　事先听完灵砂添油加醋的诉苦，基拉此时对娜塔莉亚很是冷淡。

　　“没什么可说的，我就是觉得她做得太过分，这才动了手。”娜塔莉亚的态度完全不像是来告罪道歉的，而更像是理直气壮的解释。

　　“我记得我警告过你，出了门就把你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给忘掉！做审讯工作的人，不需要这个！”

　　“我知道，可是……”娜塔莉亚对基拉很是失望，却一切又在意料之中，“给一个没有审讯价值的死人施加痛苦，这完全没有意义。不仅是对审讯资源的浪费，更是反人类的战争罪行。”

　　“呵……反人类？你难道没干过这种事？”基拉颇为不屑。

　　对于这点，娜塔莉亚问心无愧。她的审讯手段的确残忍而暴力，可她从不对没有审讯价值的人动手。她的一切暴力都是为了工作，说得更大一点，是为了国家。

　　不过，先前还质疑国家不正确的人，这时候却要拿国家利益当自己的挡箭牌，用过不人道手段进行审讯的娜塔莉亚，这时候居然义正词严地斥责灵砂干的事情反人类，想来也的确可笑至极。

　　娜塔莉亚于是不再说话，站直了身子，任由基拉处罚。

　　“佐娅呢？”基拉叹了口气道。

　　“去给极乐鸟收尸了。”娜塔莉亚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派她去的。”

　　基拉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冷笑道：“你想把全部责任担下来？你要保护她？为什么？你明明清楚她是……”

　　“没有为什么，我只是实话实说。”娜塔莉亚打断道，“账总归要算，可是事情一码归一码。”

　　“好啊……”基拉走向门外，与娜塔莉亚擦肩而过，“你跟我来，今天的事情，我必须让你长长记性。”

　　“去哪？”

　　“刑堂。”

　　娜塔莉亚脚步一顿，随即坚定地跟上了基拉的脚步，昂首挺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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