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銃兵兩千名

岩銃兵兩千五百名

雷銃兵兩千五百名

組成亞人混合步兵聯隊

矮人共和國常備軍魔導重砲兵五百名

妖精密林秘術士部隊五百名

組成魔導砲兵連。

獸人游擊特戰隊一千名，每人配備詛咒彈二十五枚。每一枚詛咒彈可以造成痙攣至半身不遂不等的傷害，轟炸範圍半徑二十米。

矮人岩蜥蜴騎兵隊兩百名，每人配備重裝多重結界防壁鎧甲，需要一發全充能魔導砲擊的火力才能轟開。

醫療、補給、行政、參謀等非最前線戰鬥人員合計三百人。

精靈倒皇黨革命軍一千名，每人配備附魔弓一副、火藥箭四十支、匕首兩把。

超載破壞炸彈一發，用來與敵人同歸於盡。

又名敢死部隊，功能一目瞭然。

以上為新矮人同盟共同陣線一個師團的大致編制，配備當今世上最先進的武器、最嚴密的指揮系統。

在矮人共和國偏僻鄉下，鮮少居民活動的山區裡，滿山遍野全是殺氣騰騰的軍人。

那個土地貧瘠、只有老弱婦孺的破敗山村。

就是傳說中凶險的魔王城。

早在新亞人同盟結成之前，矮人共和國就已經鎖定了這一帶。

此戰，亞人將藉由屠殺這劣等種族，證明勇者的不必要性。

向世界展示人類所敗給的魔王，對新亞人同盟而言不過只是螻蟻，秀出其碩大的肌肉。

「老伯，帶大家離開。別留下來拖寡人後腿。」

魔王坐在缺了一支腳的村長辦公椅上，鎮定的發號施令。

「但是……」

「老伯，你要違抗寡人的命令嗎？」

瘸了一條腿的魔族老人慎重的點了點頭。

「……膽敢違抗魔王的命令，若是再這樣就將你斬首！」

「……魔王大人，您的龍體……不……您甚至早就已經……」

「再廢話就殺了你！」

說著沒有威嚇性的威脅，魔王愧疚的垂下頭。

「對不起老伯，寡人不該吼你。」

「陛下……您真的相信只要去戰鬥，我族的未來就會改變嗎？」

魔王沒有正面回答，他的王道不允許拋卻尊嚴而苟活。

只要能讓村子裡所有人都活下來，屍體一具何足惜？

「去吧，逃吧。」

老人淚如泉湧，用哽咽的聲音說道

「臣……遵旨……」

魔王最後一次行走在故鄉赤紅的土地上。

小時候與瑪蕾安娜互相追逐的田埂，令人寸步難行。

「諸位以一當百、一騎當千的戰士！成為惡鬼吧！」

「喔喔喔！我可以當四天王嗎？魔王大人！」

「那好！瑪蕾安娜！寡人命妳為四天王瑪蕾安娜！把勇者打得落花流水餒！」

往事深埋進荒蕪的土壤，卻沒有莊稼發芽。

也許早已死在這絕望的田野間了。

「哇啊！魔王大人什麼時候回來的！」

小女孩一看見魔王大人，興奮的跑來，懷裡好像揣著什麼。

魔王記得山村裡每個人的姓名，不論他們現在是死、是活、或是生死未卜。

「小憐，寡人不在的這段時間，有沒有好好聽愛麗絲大媽的話餒？」

「有啊！話說！看看這個！魔王大人！」

小憐捧著從山腳下偷來的土甕，裡面長著一棵柔弱的小草，風一吹就東倒西歪。

「瑪蕾安娜姐姐送給我的種籽終於發芽了！」

那紅色的貧瘠土壤，是魔族最後的土地。

近年乾裂到幾乎無法耕種的地步才對。

那株麥子，雖然矮小又發育不良。

卻毫無疑問彰顯著，這塊土地仍然孕育著生命。

如此脆弱又可悲，卻無需任何人憐憫的剛強。

「魔王大人！」

恍惚間，小憐與青梅竹馬的身影重疊了

「我相信！魔族的未來一定可以改變！」

嗯，是啊。

由寡人，來改變。

「小憐，去寡人辦公室找大家集合，從密道離開。」

「咦？那魔王大人要去哪裡？」

「寡人要去稍微毀滅個世界。」

能贏嗎？一對三萬的懸殊對決。

不，能不能贏從來就不重要。

因為寡人是王，所謂王就是達成平民不可及偉業的上位者。

永遠立於萬民之前身先士卒的戰士中的戰士，才有資格繼承魔王的頭銜。

此乃王的證明、王的責任、王的義務

而在此之上寡人是有史以來至仁至善至高至強的魔王。

所以說，寡人沒有退後的餘地。

「魔神啊！請眷顧不畏死的戰士！」

王高傲的戰吼聲從天而降，他不知恐懼為何物、不知傷痛為何物。

為了那明日的安然到來，焚盡一切去守望著今日荊棘遍佈的天堂道路。

「魔神？開玩笑。」

金剛刀·白利嗤之以鼻

「戰場上唯一的上帝，那就是砲兵！」

「你各位啊！皮給我繃緊一點啊！」

要來了

T9貫穿型魔導砲，汲取著土地中生物屍體殘餘、太陽能中蘊藏的生命力量，將之匯聚為滔天魔力。

完全剝奪生命再度誕生的可能性，正如“戰爭”此種概念化作具象的毀滅兵器。

T6爆破型魔導砲，以元素礦物加工，用火藥投射引爆的大範圍轟炸，散播的微量土元素會在敵人體內生成岩石碎片，造成難以恢復的殘忍傷害。

「水元素高壓貫通砲，發射！」

合計五十門T9型魔導砲，經過魔法校正集中後足以貫穿七面城牆的水壓貫槍，朝著空中俯衝而來的人影擊發。

魔王覆蓋全身的魔力屏障向外展開，七層以彈性緩衝的防禦障壁呈圓球狀態包裹魔王的身影。

他被吹飛到更遠處，屏障碎裂了六層。

濃重的水氣覆蓋戰場，化作雨水降在久旱的魔族村莊。

接下這五十發砲擊，魔王竟然毫髮無傷。

幾乎與百年前傳說中近似的強大。

但傳說終究只是傳說而已，在火力之下根本不值一提。

「火元素高溫爆裂砲，發射！」

極致的高溫使空中的水滴瞬間汽化，猛烈的蒸氣爆炸激起熱浪，暴風把村子裡簡陋的木屋盡數破壞。

魔王的身影在水煙中墜落。

「低功率亂數砲擊！第一梯隊火力掩護！第二梯隊突擊！快點快點跑起來跑起來！」

他死了嗎？

無疑是死了

「第三梯隊填彈！第四部隊射擊！」

「幽暗景色乃墜落之惡魔！吞噬吾之脾臟與魂魄！暗之魔法·影絞刑！」

旗鼓相當，不，魔王甚至壓過了魔導銃和魔導兵的聯合攻擊。

內臟全部破裂、左臂燒成焦黑

「左線預備！」

「傾聽雨夜之行來，立於無神之域的跛腳者！吞噬吾之肝臟與魂魄！暗之魔法·晦暗斬！」

詠唱速度甚至超過短暫的瞄準空檔，剎那收割將近四十人的首級。

後發先至的子彈讓魔王無處可躲

全身粉碎性骨折、韌帶斷裂

「右線預備！」

「與吾訣別的第一墮落者，遙遠敵對者疾馳而來！吞噬吾之肺臟與魂魄！暗之魔法·悠遠鏡！」

來回反射的黑色閃光狙擊著身手矯健的獸人游擊隊，幾乎把眼前的敵人盡數殺絕。

被子彈擊穿腦門、被詛咒而全身癱瘓

「全線預備！」

「禍與天空並存，造物主的對立面……」

一直以來催動這副屍體移動的魔力枯竭、新傷舊傷一併裂開。

「射擊！」

火光中，王飛騰著。

魔神啊

謝謝您賦予寡人這堅決的意志，為了我族遙遠未來渺茫的活路，願意賜與寡人這樣的試煉。

胸腔爆裂、肚破腸流、下半身已經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下頜也在密集的槍林彈雨中不翼而飛，身軀在半空中受四面八方的彈道撥動，翻轉騰挪跳著慘烈的舞蹈。

長長的腸子甩著，像是緞帶舞。

只剩下一顆勉強能用的眼球，大半視野因視網膜剝落和腦部破壞而消失。

想要唸咒也已經沒有舌頭、想要畫陣也已經沒有肢體。

魔神啊

謝謝您，賜與這坎坷的命運與光榮的戰鬥，將寡人這窩囊的王得以作為戰士終結生命。

魔神啊

謝謝您，讓弱小的寡人最後成功守住了荒漠中堅毅萌芽的、何其壯烈美麗的那，魔族的未來。

魔神啊

在您的寵愛之下，寡人總是富足、飽足、滿足於這寡人所應允的尊嚴之道。

父親、瑪蕾安娜、雷利蘭

看哪！

那是共同開創的最後掙扎，我們的未來。

老伯、小憐、大媽

未來就交給你們了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那一團牙、髮、骨、筋、肉混雜的東西扭動著。

聲帶也只剩粗糙震動的功能而已

令人詫異到害怕的程度

操屍的咒術應該已經沒有魔力運轉了才對

沒有道理、沒有緣由

已經遠遠超過意志能抵達的極限了。

「那是什麼怪物？」

望遠鏡所能看到的，是無以形容的詭異景象。

溫雷無心組織攻勢

不得不承認，魔王很強大。

不只是魔力、術式、身體能力

而是更超乎尋常的東西。

「……開砲……」

白利朝整個砲兵連傳下命令

「開砲啊！開砲！開砲!把勝利獻給你們的愛人、孩子以及祖國!」

模糊的視線裡，魔王看見白光。

那是雷元素狙殺砲，得以蕩平一座山的偉力。

魔神啊

寡人成為受您眷顧之人了嗎？

雖然不是死在與勇者的決鬥中，這樣的終局也許也不賴。

看見了嗎？瑪蕾安娜

那小小的芽，是魔族冉冉升起的明天。

「砲擊要來了！撤退！撤退！」

那個女人，當時也是如此嗎？面對著雷光無處可逃嗎？

哼哼，這莫非就是報應？

罷，也罷。

偏偏此刻，聲音正在身後響起

「救走魔王大人！」

他們面黃飢瘦、他們老態龍鐘、他們四肢不全。

他們手持鐮刀、鍋鏟，有些人甚至手無寸鐵。

「諸位以一當百、一騎當千的戰士啊！成為惡鬼吧！」

九十二名由孩童、老人組成的“魔王軍”。加入了戰場。

退下！都給寡人退下！

膽敢站在魔王面前衝鋒陷陣！大不敬！大不敬！

退下！全都給寡人退下啊啊！

發不出聲音，發不出聲音！

誰來阻止他們，誰能來保護寡人的臣民啊！

「陛下！您還聽得到聲音嗎？」

老伯揮舞著鋤頭，可笑的想與軍隊的力量抗衡。

「您啊！總是說要為了魔族的未來，弄得遍體鱗傷！」

「可是，魔王陛下，對我們這些無能的臣下而言。」

老伯的鋤頭附著黑色的烈焰，阻擋著那些魔導銃的槍擊。

「魔族的未來！就是您啊！」

不是！不是！

這不是寡人想要的未來！

不是啊！

「吾乃四天王！蓋倫！有膽的就來取我的老命吧！」

老伯拖著衰老的身軀、無法行走的斷腿，把鋤頭舞得虎虎生風

「哈哈哈！這條被風之長老斬傷的殘腿也想要戰鬥啊！正興奮的陣陣發痛啊！」

小憐捧起只剩下一半頭顱和上半部中空軀幹的魔王，朝著後山逃去。

妳在做什麼？小憐？

錯邊了，寡人要保護的一切，都在另一個方向。

讓寡人去戰鬥啊！

小憐的涕淚覆蓋整張臉，魔王大人的殘軀她完全可以負擔。

「魔王大人，您就是我們最美好的未來。所以……請……嗚嗚……寬恕我們的逾越……嗚哇啊啊！」

還能聽到蓋倫老伯有氣無力的狂笑聲，以及一聲聲此起彼落的、賜與勇氣的咒語。

「魔神啊！眷顧不畏死的勇士！」

能夠爭取幾秒呢？這些殘兵敗將、老弱婦孺，能夠爭取哪怕十秒鐘的逃跑嗎？

奔跑的小憐，面前是愛麗絲大媽。

「奶奶！」

「小憐，妳儘管繼續跑，妳的背後有我們在。」

愛麗絲大媽擺動乾癟的肢體，向著那殘忍的神祈求力量。

「吾以魔王麾下四天王，魔女愛麗絲之名，吞噬吾之來世與魂魄。暗之魔法·遊魂祭」

以性命為代價發動的大魔法，曾經身為小魔王奶媽的她，是第一次發動這個術式。

正如當初發動這個術，讓孩子逃跑的王后一樣，讓這個孩子成為明日的希望。

住手！

魔王發不出咆吼，也幸虧如此，否則他一定會盡失王者風範的痛哭流涕。

死在這裡的應該要是寡人才對啊！

「臣子為了王而死，這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還聽得到那逐漸遙遠的蓋倫老伯，他四肢已經被擊斷、胸口被擊穿。

「哈哈哈哈！來啊！殺了我吧！」

血與淚，如果可以選擇，能夠觸及這些蠢民的雨水應該是哪個？

才能讓那脆弱的新芽成長茁壯？

敵人已經全數撤退，像是順便清掃落葉一樣把所有村民剿滅。

只剩蓋倫老伯一人，跪坐在同胞血肉塗滿的、原本能被稱作村子的廢墟中。

雷光強烈到突破臨界點，砲火頃刻橫掃所到之處。

時間變得很慢很慢、很慢很慢，慢到前進一百萬分之一秒都嫌多。

但是，卻還是太短暫了。

「您就是我們的未來，魔王大人。」

小憐與魔王消失在愛麗絲大媽溫柔的注視中。

最後的魔王軍，全滅。

新芽，凋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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