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些兵马听谁指挥？快点！”

“指挥是宗楚客的亲弟……但我有一面令牌，他们看到令牌会听从的……”李裹儿如梦方醒，费劲地转过身子，在一团绸缎里翻找起来。李隆基心急如焚，也同她一起翻寻，一件件价值千金的精美服饰从九层高楼丢下，落在花圃之中无人捡拾。忙活好久，李裹儿总算从一条短裙下找到了令牌，像个如愿以偿的孩童一般喜笑颜开，将它递至李隆基手上。李隆基对表姐的没心没肺已然无语，抄起令牌，丢下一句“不许乱动，天明再来”就飞奔下楼，等安乐还想说些什么，已是不见人影，留她一人赤身裸体待在台上，身上淫汁肆意流淌，狼狈不堪，面色却是怅然若失，如一座望夫石般呆呆看向楼外。

——

李隆基解决完公主，带着令牌下了楼，众手下将他团团围住，见他掏出令牌，纷纷欢呼起来。十六勇士披起甲胄，向大门快步走去，路上见到家丁私兵，便大声呵斥道：公主有令，放下武器，开门！

公主军本就心怀畏惧，此前只敢放箭阻拦羽林军而已，见他令牌在手，便欣然丢下弓弩长刀，个个跃下门楼，跟在临淄王身后列队。到最后临淄王身后足有几百人，浩浩荡荡直扑府门而去。指挥宗晋卿一见，明白大势已去，拔刀自刎而死，他几个亲信也不欲抵抗，向临淄王跪了一地，公主府门户大开，羽林军将士见临淄王从公主府内大步走出，纷纷挥舞武器，山呼海啸般呼喊：大王万岁！

几个军官见状大惊失色，心想这皇帝还是李重茂，临淄王何以当得万岁？但李隆基只是颔首微笑，不以为意。政变已成，温王迟早退位，亲父相王上台之后，太子无论如何都是自己。现如今拦在他面前的只有一个太平公主而已，姑侄迟早反目，不如自己先下手为强——据说太平公主绝类天后，不仅相貌接近，胸乳更是，这太平同安乐到底谁更“丰腴”，恐怕只有将她俩都收入囊中，再行比较——不过，三郎心里已经倾向安乐了。

李隆基一面思考，一面走入羽林军阵中，同几位主谋一道商量起来。临淄王率先发问：“温王如何？”

一名威武大汉随即应道：“在太极殿寻着了，刚醒，还不知道发生何事。”

李隆基一看，却是太平公主之子，卫尉卿薛崇简，点点头说：“公主那边呢？”

“公主已经同宰相通了消息，诸位相公一致同意相王入宫辅佐少帝。”

“很好。”李隆基一拍巴掌，却见朝邑尉刘幽求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何事？”

“三郎，安乐公主如何？”

“跳楼而亡，头颅着地，已是不能看，那便是她身上所穿百鸟裙。”李隆基指了指身后万骑手上所捧的一团衣物，血污斑斑，惨不忍睹，孔雀的尾翎却依稀可见，在火把下闪烁幽光。诸位将士见了这裙，默然点头，脸上都是一副惋惜神情。刘幽求咽了口口水，说道：“好，公主一死，天下可定。三郎，但宫内还有一事未了……”

“何事？直言即可。”

“上官昭容找到我，说有先皇遗诏，想同三郎面议。”

“上官昭容？”李隆基很是疑惑，“同她什么关系？”

“臣等不知，昭容已在紫宸殿等候，三郎是否要见她？”

“既然相王已经入宫，那见一见也无妨。”

“好，三郎请和我来。”刘幽求点点头，和李隆基一同上马，临走之前，听临淄王喝道：“崇简，公主府归你料理，摘星台损毁严重不要靠近，其他随你。”

薛崇简一听大喜，还以为是李隆基同太平公主交换好处，大声称喏，带着人马便进了安乐府邸。李隆基也不怕他发现安乐，他早就让亲信把守摘星台口，只有看见他来才可进入；不过以薛崇简的莽撞性子，恐怕是直闯府库抢劫金银去了，到天明也不见得能发现公主。眼下上官昭容反倒勾起了他的兴趣，此人明明是武后爪牙，同太平公主亲密有加，之前也从未拜访临淄王，怎么今晚突然露面，还拿出所谓先皇遗诏？这是要挟，还是另有隐情？

临淄王脑中思绪纷繁，身下快马却已经玄武门入了大明宫，绕了两下，紫宸殿近在眼前。此地是唐皇处理内朝事务之所，上官昭容选择这里，似是也有避开外人之意。这上官婉儿本是罪臣之女，随母入宫，因天资聪颖，擅作诗著文，渐得武后赏识。虽因忤旨，本该处死，天后惜其才而不杀，但黥其面而已。而后一直专掌制命，手握权柄直至本朝，连安乐、韦后一党都奈何她不得，除却太平公主加以保护，还有同武家一系的联姻之故。若以此而论，上官氏确为武家派系，同临淄王和李氏皇族并不对付，李隆基早就将她列入清洗对象，只是顺序低于太平公主而已。

临淄王下了马，见紫宸殿门大开，四周有羽林军守卫，心想这里并无危险，放心下来，同羽林军士攀谈道：“上官昭容来了多久？”

军士见是临淄王，也放松下来，答道：“半个时辰不到。”

“里面除了昭容，还有人否？”

“并无他人，昭容的贴身侍从同几个轿夫都让他们出宫等待，大王还请放心。”

“轿夫？上官昭容还带了什么东西不成？”

“非也非也，上官昭容胸乳过巨，轿夫和侍从是给昭容抬乳的，并无携带他物。”军士歪着嘴笑了笑，“大王请进吧，若需松明灯烛，招呼下官一声即可。”

李隆基这才想起，上官婉儿也身怀奇乳，若非如此，也不可能名列三昭、官居二品。只是确如安乐所说，昭仪、昭容、昭媛三妃就算将各自爱乳合并计算，也不及李裹儿那对“长安第一美乳”，以至于自己差点忘记此事。

依旧例，九嫔可享二贴身侍女，四侍卫，八随从，十六宫女太监，因上官昭容经常出入外朝，上皇特意给她造了一台扶轿，由四名轿夫专职抬乳。每当早朝时候，一众骑马大员行列之外，轿夫抬着一台红盖贴金轿晃晃悠悠，总叫人觉得无比滑稽。偏偏昭容本人并不进轿，而跟随在轿后行走，豪华轿厢内竟只填充一对硕乳隆胸，更是世所罕见的奇景。武后当政时候，一次突厥使者入宫朝见，碰巧遇到上官昭容，蛮人不懂礼数，竟好奇轿内藏着何物，又何以连在昭容胸口，便打算挑开门帘一探究竟，还好两个侍卫制止及时，差点酿成祸端。后来一者昭容年纪大了，二者也着实尴尬，上官昭容渐渐不上早朝，这乳轿奇观不复再现，李隆基因而不曾亲眼见过。眼下这乳轿正好端端地立在殿外，若非知晓内情，谁都以为是哪个身体虚弱的一品大员所乘，哪能想到这是留给昭容的一对二品巨乳呢？

临淄王整理完仪容，将刘幽求留在门外等候，自己大步踏入紫宸殿中。报时博士刚报丑时，夜色正深，殿内烛火寥寥，忽明忽暗，一时看不清昭容身在何处。待一声幽幽叹息从大殿西北角传来，李隆基才发觉那边似有一团黑乎乎的人影，赶忙走了过去，身上玉佩胡乱撞击剑鞘，金玉叮当响彻在原本静谧的大殿。

他走进一看，才知道角落里究竟为何。原来上官昭容一身黑袍，正坐在殿角的一张长椅上休息，从胸口延伸到脚下石砖的，就是昭容那对硕乳。即便历经安乐公主的震撼，上官婉儿两乳也不可谓不大，左右肉团沉坠而下，结结实实贴紧地面，昭容面前两丈方圆地面，尽为黑袍所覆，甚至仅两枚乳晕膨胀出的阴影也有冬瓜大小，实在同二品女官的尊荣相得益彰。昭容胸口以下身体完全为巨硕乳肉所遮盖，双手也置于下乳，看起来像拿着什么东西。

上官婉儿的面容初入视线，李隆基便被吓得汗毛倒立。这副脸庞初看如何也不像上官昭容，若是细细端详，又觉得五官有些类似，不过右额顶上数点黥刑所留梅花黑印足以验明正身，李隆基不得不信眼前此女正是上官婉儿。但奇妙的是，婉儿皮肤异常光滑，眉间、面颊一根皱纹也无，记忆中这上官昭容今年四十有六，怎么看着和安乐公主一般年纪？难道真有返老还童药，给昭容先吃到了不成？

不过若说昭容身上一点衰老痕迹没有，也不尽然，至少她两鬓发际延伸几缕白发，将发束染成奇异的阴阳色。她的头发并非斑驳交杂，而是黑白分明，白发白得彻底，黑发黑得通透，从发际到发梢一以贯之，反倒甚是好看。然而头发还是其次，昭容这不老神颜可太过诡异，李隆基不得不提高警惕，以防她使出什么邪术咒诅自己。

上官婉儿见到李隆基，欠了欠身，说道：“临淄王安，下官等候多时了。”

“上官昭容不必多礼，我刚听刘尉公说昭容找我有事相谈，便赶过来，希望没有耽搁。”

“并无耽搁，三郎很是及时。临淄王愿同我相会，那边安乐公主便是死了，我可说对？”上官婉儿率先抛出试探，李隆基一听，便知她对政变了如指掌，便点点头说：“是死了，相王已经入宫，辅佐少帝。”

“唉，安乐也是咎由自取。三郎此次大计已成，下一个倒霉的，应是太平公主吧？”上官婉儿幽幽地说，话里听不出喜怒。李隆基听得眼皮直跳，暗道上官婉儿这是何意，她难道想跳下太平公主这艘船，转投自己不成？虽说朝堂暗流汹涌，这次政变完全是由临淄王和太平公主策划，今后政局的胜负也只可能在太平公主与李隆基间决定，但凭上官婉儿与武氏、太平的关系，即使她真要转投临淄王，李隆基又如何信得过她？

“三郎不必打哑谜，你有鸿鹄之志，当然不甘屈于人下，论杀伐果断，公主还是比不上你。再说外朝深恨武氏，外援断绝，她如何斗得过你？”上官婉儿细细解释，话里话外都是对李隆基的看好。然而临淄王早不是雏鸟，他只是冷哼一声，问道：“昭容到底需要什么？是保命？还是别的？”

“保命？命是一定要保的，但我还想临淄王留我官职，我还可以为临淄王奔走办事，管理内廷。”

“不可能，内廷事务，本王何不另寻宦官，而留你一介女流？何况女官出入朝堂，本属不合礼数，牝鸡何以司晨？我可许你出家，不过需要京兆尹来监视。”李隆基一口回绝，眼神凌厉起来，盯着上官婉儿不肯放松，生怕漏过一点细节。

“果然，三郎非常狠心，但也不无道理。若我在三郎位置，应也不会轻轻放过吧。三郎，倘若我有中宗遗诏，命我仍掌制敕，你可会遵照？”

“中宗皇帝遗物早已清点完毕，仅候入陵而已，何来的遗诏？再说昭容应该不会不知矫诏的罪过？”

“那三郎可将此诏烧了。”上官婉儿从下乳伸出一只素手，手心正握着一捆黄纸，李隆基取来一看，却是中宗皇帝临终所记，其中压根没有上官昭容，甚至连临淄王也没有，不止如此，通篇内容同公布的遗诏全然迥异，其中不乏痛斥韦后、安乐的字句，若这遗诏为真，则韦后必为矫诏，母女二人的罪过还得再加一等。

这……分明是一份大礼，上官婉儿何以如此大度？李隆基搓揉着手中的遗诏，不禁陷入沉思。而上官婉儿也不着急，等他考虑许久，再行发问：“如何，三郎，这矫诏的罪过是大是小？”

“大，足以彻底扳倒韦氏一族，叫他们永世不得翻身了。但我还是信不得昭容你。”

“三郎还是信不得我么？罢了，我请三郎再看一样东西，看了之后再说。”

“何物？”

“请三郎脱去我身上衣袍，分开我乳，自得分晓。”上官婉儿说完，将双臂高举起来，前胸一挺，现出一副任君采撷、随意处置的姿态。两衽间缝随即裂开，露出一条深不见底的沟渠，看起来足以包下一颗人头，却是肉谷的冰山一角而已。李隆基一听这话，心里一动，想上官婉儿堂堂昭仪，官居二品，如何也干起这等色诱之术？她胸乳虽不及安乐巨硕如鲸，但一袭绸缎所制的黑丧长袍将那肉轿似的双乳裹得严严实实，反倒勾勒出乳峰的圆润曲线和诱人肉感；明明已是为人母的年纪，神态、身子却如少女一般鲜嫩可人，实在不知如何做到。倘若留她一命，当个道姑，再行探究也未尝不可？

李隆基还在胡思乱想，上官婉儿却已按捺不住，继续劝诱：“三郎何不动手？难道要我开封不成？”

罢了！李隆基弯下腰，免得踩到婉儿一地香滑肉毯，两手顺着衣袢一扯，幽深乳沟立刻延伸开来，大片大片玉白软脂从衣襟涌出，如奶冻般蹦跳不止。然而巨乳李隆基见得太多，何况安乐珠玉在前，婉儿那对胸至多不过四丈而已，也掀不起他心里多少波澜。唯一特别之处便是，上官昭容的乳沟里头似乎有字，这就是她说的“分开我乳”目的所在？

李隆基还想细看，却碍于大殿灯光昏暗，看不明晰，只得发问：“昭容谷道里是何文字？”

“臣为上皇制命，也会做些密诏。”上官婉儿淡淡说，“密诏不好留纸，也怕别人怀疑，天后就想了个办法，亲手将密诏写于下官乳谷内，同那人见时，便‘开封’分乳，对方见天后亲笔字迹，便不得不信。”

“竟是这样动作！然神龙元年天后便行禅让，也并未听闻先皇中宗用昭容传过密诏，这文字何处来得？”李隆基还是怀疑，但对天后、婉儿能想出如此香艳的法子传递密诏大为佩服。

上官婉儿长叹一声，吐露数言，如石破天惊：“三郎，若我告诉你，天后不仅未死，还神功大成了呢？”

“天后？未死？绝无可能！当时多少人吊唁，难道大家都瞎不成？”李隆基断然否认，还以为婉儿在胡言乱语。却见婉儿默默抬起玉手，探入乳谷，二指一分，软腻谷道自然露出一行新墨：召李隆基觐见。

临淄王一见，心跳为之骤停，笔锋苍劲有力，挥洒飘逸，撇捺收尾杀气腾腾，横竖硬如松柏。这笔迹对于精研天后事迹的临淄王来说再熟悉不过，分明就是天后亲笔，墨迹清晰可见，估计刚写不久。难不成真如上官昭容所言，天后仍在世上，那陵中那个是谁？神功又为何？召我意欲何为？

上官昭容见李隆基面色大变，缓缓站起身来，略带关心地发问：“三郎，你也看到了，这是天后旨意。你如何想？”

李隆基还未接受事实，拧着眉毛问道：“昭容，天后她在何处？如何瞒天过海，骗过内外廷这多双眼睛？”

“此时说来话长……神龙政变之前，天后其实已经得到消息，但恰好一队沙陀商人入京拜会天后，交谈间沙陀人对天后神乳大加赞赏，唯独一个缠头独眼恶汉嗤之以鼻，天后有些不喜，便叫他说原因，他嚷叫天后乳房再大不过死肉，不甚稀奇，又言天竺有一秘法曰活乳术，练成之后，可让乳峰自由活动，还能反哺自身，延寿命，葆青春，神乎其神。”

“天后信了？”

“天后本不信，但那独眼人马上拿出半卷残卷献给天后，天后看了两眼，就和入了魔一般，对此深信不疑。不仅赐予重金奖赏沙陀人，从此闭关，不问政事。神龙政变当晚叛党入宫时，天后给他们写明自己放弃权力，交予中宗皇帝，叛党杀了张氏兄弟，也逼了天后退位，首要目的已经达到，就和天后串通起来，包括之后天后出殡，都是她自己给自己安排的一出大戏……中宗朝她其实一直待在佛像之下的地宫里，专心修炼活乳术，法术日益精进，就在三天前刚刚大成……”

上官婉儿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听得李隆基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天后何等人物，居然想要放权，而叛党居然也支持她？最后葬礼难道从头到尾就是假的？那天后棺椁、陵寝里的是什么？别的不论，那具尸体怎会有天后那般大小的神乳？

“三郎不信么？不过天后出殡时我也近处，知晓其中内情。那人身来自一个相貌极像天后的老宫女，而两座神峰则是数千斤羊脂混合蜂蜡雕出，再用数千斤花瓣掩味遮挡，典礼完毕直接拉去入陵，外人不靠近根本看不出。所谓虚者实之，天后何等聪明之人，那佛像百尺之高，谁能想到天后就待在佛像底下？”

“怪不得。那天后现如今还在地宫下？”

“是。实不相瞒，下官上半夜才从天后居所过来，乳中密诏乃是天后一个时辰之前提笔写就，让下官赶紧过来寻三郎。”上官婉儿莫名激动起来，清雅的瘦脸上浮出几丝血色。

“为何找我？为诛杀韦后、公主一事？”

“这下官不知。然而……下官须要先问三郎，三郎对天后是何想法？”上官婉儿重复了一遍问题，目光却奇怪地躲闪。李隆基捕捉到对方的异象，不免猜到：上官婉儿为何再三询问我的想法？如果她一心忠于天后一党，本不该多嘴多舌，力劝自己下地宫面圣即可；结合之前种种，李隆基突然意识到：上官婉儿很可能已经不想再效忠天后与太平公主，但迫于某种缘故，不得不违心办事，所以才拐弯抹角询问自己想法，只因当下自己是唯一一方可与太平公主对抗的强藩罢了！

既然武则天急命上官婉儿找寻自己，那留给自己的时间也多少有些紧迫。李隆基干脆挑明开来，反问道：“昭容，妖后倒行逆施，祸国殃民，本王同武氏不共戴天，若昭容意欲让本王服从妖后，那我还不如带羽林军杀入地宫，结果她性命！”

狠话一出，上官婉儿竟松了一口气，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和善地说：“三郎有心扶正乾坤，那下官也好放心了。天后自从修炼邪功，闭关地下之后，性情大变，喜怒无常，恩德少之，骄横更甚！下官同薛上师乃是少数有权直入地宫的心腹，但薛上师有日惹天后不高兴，竟被她绑缚起来，日夜吸取罗汉阳精，实在生不如死。下官也逃脱不了厄运，被她种下命主蛊，一到她面前，便只能听她号令，不可稍有违从……又命下官饮其乳汁，虽得以青春永驻，但一日不饮，腹中便如刀绞般痛，说到底不过是控制手段，哪来什么恩宠？此般天后想找三郎，必无好事，若三郎能助我反制天后，下官愿效犬马之劳，世世代代为君奴仆。”

上官婉儿说着说着，讲到动情之处，眼泪夺眶而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李隆基暗自思忖，薛上师应为薛怀义，武则天男宠而已，因胸怀异心，烧毁明堂早为天后处死，难道也是一出障眼法？然而倘若事实真如婉儿所说，薛怀义现在还不如死在绞绳套中，至少被妖后蓄养起来，吸什么罗汉精，实在耻辱至极。既然上官婉儿也造妖后暗算，身中邪蛊，不得不助纣为虐，那她的话也不能全信……至少得多套出一些秘密才行。

“我如何助你？先说好，我只有万骑军兵马两千，再多可就拿不出来。”

“灭妖后无需兵马！请三郎一定信我，下官知晓妖后弱点所在，我等只需……”上官婉儿兴奋难耐，将制敌策略和盘托出，李隆基默默倾听下来，紧皱的眉头也逐渐舒展，随即点头应允。妖后既然神功大成，自以为天下无敌，正急需炫耀武力，震慑宵小，乃至窥伺大统——然而骄兵必败，尤其数处弱点均遭泄露，李隆基正好和上官婉儿针对准备，就打算给她致命一击。

一刻钟后，大观音像下，李隆基驭马止步，等候上官婉儿的乳轿慢慢抬来。他一抬头，见那佛首高耸入云，想起观音面相其实就是天后本人，心中不免怅然：普度众生的观音，也会有一副吃人夜叉的面孔？成为一只不老不死的妖怪，天后哪怕真能回归皇位，又如何以那面貌面对天下苍生？

临淄王目光沿百尺金佛袈裟下移，一直到达祭坛似的底座，石台左右地面各开一大口，那底下便是传说中的地宫所在。外朝皆以为地宫仅为藏埋佛骨舍利之用，何曾想到天后就在地宫里栖身，李隆基不禁好奇，天后神乳何其之大，当年煌煌明堂都容不下她两乳进驻，这地宫还能有明堂恢弘不成？

等上官婉儿颠着乳轿到来，用一道玉佩打开入口，李隆基才发觉内部别有洞天。下去几步路，绕过数重阶，李隆基顿时为地下之景瞠目结舌：人人皆知武后两筑明堂，塑观音像靡费甚巨，但恐怕真正的花销还在地下。地宫之壮丽难以形容，怕是要将大明宫完整沉降入地，才能大概比拟。密密麻麻的承重巨木都是产自岭南的金丝楠，一根便得数十万钱，运到长安耗费更是三倍不止。而此宫之内，二人合抱的金丝楠木何止百根！当然地宫并非处处立柱，宫正中心处一根柱梁也无，空出一个径直十数丈的正圆斗室出来。圆周巨木特意排列，留出八个空门，暗暗同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卦对应，而那正圆顶上也挖出一个天井模样的深凹，从地宫地面到“天井”之顶，也得有四五丈之多。

那正圆空地足够宽敞，故已摆放两尊涂金巨佛，一左一右占得满满当当。李隆基对佛法略知一二，左边那座左手掐诀的应是过去佛燃灯，对应右边那座右手掐诀乃是未来佛弥勒，两佛体态丰腴，白白胖胖，脑袋尖尖，头顶似有通悟肉冠，胸膛宽阔，盘曲的腰腿却肥厚无比。燃灯同弥勒各自披着半身袈裟，掐诀那半身袒露在外。那袈裟材质特殊，竟像蚕丝织成，薄如蝉翼，底下金漆在地宫佛烛映照之下流光溢彩，显得佛像有些过于浮夸。

两身佛像疑点重重，李隆基越瞧越是不对，首先便是燃灯和弥勒庄严无比，从未见过有塑成大胖子的佛像（大肚弥勒佛始于五代，盛于宋后），哪里有脑袋尖尖，越往下塑越痴肥的道理？再者二佛手势也很奇怪，似乎有些扭曲。定睛细瞧，原来二佛像压根没有做出四肢，所见手臂实际是用颜料绘上去的，怪不得只能从正面瞧，一侧身就露了馅。最关键一点是，三世佛为何只见燃灯、弥勒，现世佛如来怎么不见踪影？哪会有人只拜过去将来，不拜当下呢？

李隆基走下阶梯，跟在上官婉儿身后，向地宫中心的佛像走去。婉儿的乳轿和随从都留在了门外，换了一批蒙面人替她抬胸，一换人，她走起路就远不及刚才自然，看来蒙面人手法很不如意；李隆基身后也跟着几个蒙面人，脚步虚浮，身材消瘦，仿佛僵尸一般。临淄王很有信心，如果自己拔剑反抗，就凭这几个家伙是压根制服不了自己的。

一行人越走越接近巨佛，上官婉儿侧过身子，向李隆基点点头，随后向佛像的方向喊道：“陛下，临淄王带到了。”

此时李隆基完全为两尊巨佛所震撼，真只有靠近观察，才能知道这两座佛陀有多么壮观。临淄王身长伟岸，在它面前却如同蝼蚁一般，虽不及地面那座真正的观音高大，但也是四丈多的庞然巨物，较之慈恩寺大殿的三世佛像亦不遑多让。佛面平和庄重，脑上圈圈肉髻也是由墨黑颜料描绘而成，似乎塑像师很是讨厌凹凸，故意不凿不补，以彩绘金漆代替雕刻。袈裟从佛肩如流水般倾泻而下，在地上堆出一团耀眼的金黄，佛身还挂有一串佛珠，颗颗如人头大，由沉香木雕成，整串价值何止千金。除此之外，佛像胸口还用红宝石端端正正嵌着个卍字，更显皇室气派。辉煌之下，唯独一点实在无法忽视，两身佛像之上尽是褶皱，并非年老皮松，反而像是肥肉堆叠而成，袈裟遮挡且不说，那裸露的半身到处都是，观之极煞风景，实在不知为何如此设置。

佛像之怪暂且不论，现在上官婉儿朝谁喊天后呢？李隆基张望许久，才在两佛中间寻着一个细小人影，长发垂地，像是女子。一看不打紧，只见那女人头发全白，披在脑后，柔顺如水银泻地，在身后铺开一面巨扇，发根到发尖怕是得有两丈长度。女子浑身一丝不挂，却以一卷黄帛绑缚妖娆胴体，长卷之上写有密密麻麻的字，似是抄写的经书。经卷如藤蔓般沿长颈、瘦肩、玉背、蛇腰滑行，一路绕过秘处与两瓣丰臀，最后在女子修长至极、肥瘦相宜的右腿上缠了一圈又一圈，到脚心才止。她左腿蜷曲，右腿伸展，看似调整姿势，却更显现女体的几分性感。足尖脚趾根根分明，晶莹剔透，趾甲用明黄色的蔻丹染过，愈发说明此女身份不俗。

难道，这便是久未露面、神功大成的天后、神皇武则天？

女子听到上官婉儿的呼喊，身体抖了抖，随后优雅地伸了个懒腰，狭长肚脐从腰间经卷缝隙中春光乍泄，肤质之细嫩几乎可比婴儿。原先为白发所挡的藕臂高高举起，纤长手指掐成花诀，五指指甲尖锐如利器，上面还有金丝所缀的花纹。那双玉手拨开额前白发，将一张妖艳容颜露出。光滑嫩肤如无瑕寒冰，散发着丝丝冷气，由上到下一双丹凤眉眼，一根高挺鼻梁，一张樱桃小嘴，尊贵气息昭然若揭。女子脸上仅着眼妆口红，单从五官来看，与武后有六分相似，但标志性的方额广颐却无影无踪，变成了一张细巧瘦削的瓜子脸。最为诡异的是女子瞳仁，竟显出艳红之色，仿佛择人而噬的野兽，同白发一道，愈发邪气森森。

这是人么？！李隆基望着对方容貌，心里忐忑起来，不知自己面对的是人是鬼。上官婉儿言中，武则天所修炼的乃是逆天而行的邪术，倚靠天生神乳，骗过生死轮回，借以返老还童。但以现在这副面孔，青春确以回逆，然而改变却不可谓不大，不止须发皆白，容貌亦遭大变，光那副红瞳，未来如何解释？

临淄王观察完那“武后”的脸，目光逐渐下移，从优雅地细颈，到精致的锁骨，最后聚焦到雪白的胸口——一个红宝石镶嵌的卍字赫然在目。

卍？

红宝石？

李隆基瞬间看向左右二佛，佛像胸口处的卍字同女子身上那个一般无二，明显是同一工匠所做。

李隆基额头渗出汗来，转眼看向女子的脸，却发觉对方那双红瞳已经盯上自己，妖娆红唇挑起一抹嘲讽的笑。临淄王惊恐之余，忽然想起上官婉儿的叮嘱来：

三郎谨记，天后胸乳乃非凡之物，寻常人是看不得的……

李隆基再向女子胸口看去，越过鲜红的卍字，连通神皇和神乳的乳根映入眼帘，真如仿佛擎天巨树的树根一般柔韧。从乳根朝其延伸扫视，那两房神乳很快膨胀到冬瓜围度，随后乳肉从腋下绕去身后，走向再也看不分明。正当李隆基满心疑惑之时，忽然惊觉二佛似乎在摇晃，如同呼吸一般，节奏规律，如同自有生命般，诡异无比。

非凡之物……

“三郎贤孙，在看什么？朕这两尊佛，可还正？”

阴柔妩媚之声从女子口中吐出，传入李隆基耳中却如一声炸雷一般：朕！敢自称朕的女人，从古至今只有武后一人而已！这女子就是武则天，自己的亲祖母，也是杀害自己亲母、嫡母的凶手，害父皇二度退位，一生不敢硬气一次的大周女皇！

李隆基自小也得到过祖母的几分宠爱，知晓祖母的音容笑貌，但眼前这位年龄也就三十上下、白发红瞳的裸身艳妇，无论声音还是语气同自己祖母完全不同，光那副媚态，青楼花魁也不过如此。要知武后年轻时也不以美貌出名，太宗皇帝赏识她才华才不断提拔她，眼下修炼邪功，反倒将自己改成这个模样，到底她还算不算是天后本人？

不过对方既然发话，三郎也只有接话，赶忙作揖回道：“臣李隆基拜见神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只是好奇，不敢多嘴佛事，只有一事不知缘故。”

“无妨，问便是了。”“武则天”笑得更媚，一只玉手抬到下巴齐平，似乎要将临淄王看得透明。

“这三世佛为何只有两座？”李隆基咬咬牙，张口问道。却听女子噗嗤一声，笑靥如花，捧腹笑了一阵，才徐徐回道：“何来两座？分明便是三座。”

“何以见得？”

“三郎何以这般迟钝？朕就是现世佛，现世佛就是……朕。”女子玩味地笑着，挺挺胸膛，胸口那颗卍字红得愈发鲜艳。随后女子对上官婉儿勾了勾手，嘴里再喝道：“奴来！为我佛座！”

命主蛊虫果然霸道，上官婉儿浑身一震，身不由己地迈开步子，向武则天走去。蒙面人抬着上官婉儿的胸乳，一并走到女子面前，恭顺地放下手中软肉，一齐念道：“请佛主入座！请佛主入座！”

武则天闻言高声大笑，双腿一用力，从地上站起身子。身上经卷窸窸窣窣一阵响动，不知不觉泄出脐下无尽春光，然而神皇不以为意，一脚踏上上官婉儿硕大胸乳，如若登阶一般不断上升，身后白发紧紧跟随，千丝万缕细密发丝将婉儿半乳覆上一层银装。在婉儿乳丘之顶，有人早给神皇放了一个莲花座，武则天慢步登上乳巅，将隆臀安置到莲花心处，双腿交叠，翘起一条光滑长腿，足尖勾起诱人角度，仿佛莲座之外一朵孤莲，正好在上官婉儿头上晃晃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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