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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再睁眼时恍如隔世。
房间里漆黑一团,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拉上的厚重窗帘。杨菱歌只感觉好久没有睡的这么安心了,她伸手向身边摸去,却摸了个空。
忽然惊醒,杨菱歌连拖鞋也顾不上穿便冲出房间。室外的光说明时间尚早,赤脚踩在软木地板上,她险些与门外的徐悦嘤撞个满怀。
“咦——姐姐你已经起来了啊,睡得好吗?”眼前人穿着丝绸吊带的睡裙,雪一样洁白的肌肤大片大片地裸着。
“嗯...”杨菱歌从没有觉得自己笨口拙舌,在东北她也经常为战友做思想工作。但不知为何,在徐悦嘤面前,她连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徐悦嘤从口袋里取出一块表,交到杨菱歌手里,道:“姐姐,我们是今晚九点左右在大较场棚户区的‘二号仓库’接头。具体的时间,你来掌握好吗?”
心思回到正事上,杨菱歌思忖道:“等等,悦嘤,我记得你说过,对方是九光先生手下的锄奸团?”
“是啊,老马做过斧头帮的眼线,我让他去联系的。”
“老马是?”杨菱歌听着耳熟。
“他是我雇了包月的人力车夫......嗯,除了爱财如命外,为人还算可靠。”
“可靠?这样的人岂不是很容易被收买......”杨菱歌不吐不快,她忽然想起来了,“这个车夫是不是向王逸宕出卖过你的信息?”
徐悦嘤笑里带苦:“是——可我又能把他怎样呢?他已经算不错,至少不会对我起什么非分之念。毕竟上海不比其他地方,光鲜的人太多,干净的人太少。想找到一个忠诚的朋友已是千难万难,更何况是找佣人呢。”
“悦嘤,我...会是你一生的朋友。”
徐悦嘤莞尔摇头:“你才不是我的朋友,你是我最亲最爱的家人。”
此家人非彼家人。杨菱歌既然错过了,就再没有回头的机会。她暗叹一声,道:“总之,我们还是做好万全准备,锄奸队我是信得过的。只怕有其他势力假借它的名号引我们入彀。”
徐悦嘤道:“姐姐说的是。这次对方要求药品市价两成以现银作为定金,今晚先验货,剩下的余款在药品运抵东北之后再以美元寄。”
听着对方的提议还算合理,杨菱歌道:“这样,悦嘤,到时候你在车里等着,我去交易。如果过一段时间没能出来,你就去找警察......不,不好,你要立刻躲藏——我也会带枪防身,至少自卫是不成问题的。等到风平浪静,我们再在这儿会合。”
徐悦嘤想说什么,但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看表上时间,还差一刻五点,两人便洗漱打扮,准备外出吃晚餐。
在徐悦嘤的建议下,杨菱歌换上一身半旧的宽袖短袄裙,虽不起眼,但配色颇“东方巴黎”的时尚。
而徐悦嘤自己则把头发盘起,再戴一顶绅士礼帽,身上则是半旧的衬衣马甲,西裤皮鞋,完全就是一副世家少爷的打扮。只是她个子不高,脸庞也太过精致,所以站在杨菱歌旁边,不像她男朋友,反而像个陪姐姐逛街的弟弟。
亚尔培路,“红房子”西餐馆
“谨防扒手”的英文法文写作的标语下面,银灰色桌布上摆着洋葱汤,红酒原盅子鸡,羊肉卷饼,百合蒜泥鲜蛤蜊,烙蜗牛并芥末牛排。
面对着满桌的法式美食,杨菱歌大口吃着,把蜗牛肉咬得吱吱作响。
桌对面,徐悦嘤却端着一杯刚从电气冰箱里取出来的冰镇法国葡萄汁,一动也不动地望着窗外。
“唔...嗯?悦嘤,你不吃吗,在看什么?”
“姐姐,你看。”
杨菱歌顺着她的目光向窗外看去——
窗外是破败不堪的街景。昏黄的天光撒下,沿着路边,一条蜿蜒的长蛇从街头水龙头处延长开来,一直没入漆黑一团的街角。癞头的孕妇,四肢如柴的儿童,皮焦齿黑的鸦片鬼,年幼赤足的私娼...他们提着水桶,警戒着时刻发生的“加塞”,又不时把麻木的眼神挪过来,望向玻璃窗后的自己,最后凝视在桌上的食物上。
在东北,这种眼神她只见过一次,那就是乡亲看着前来慰问的日本军官的时候。
丢下刀叉,杨菱歌毛骨悚然了。原来一条路,真的可以分隔出两个世界。
她低声道:“我们走吧,不是要去与斧头帮的人接头吗?”
徐悦嘤好奇的收回目光:“着什么急呀?那人不就坐在那里吗。你吃饱了,我可是还没动过呢。”
杨菱歌知道她方才在看什么了,可是外面的人那么多,哪个才是斧头帮的暗线呢?
一处擦鞋摊处,一个带着大圆眼镜的西装男子手捧报纸,正翘着脚让人给他擦皮鞋。[[rb:他读的是由法国使馆限量发行的 > 中法时报]]。给他擦鞋的是一位清俊身材,衣着朴素的白净少年,他有点出神的望着报纸背面的文章,却忘记了手上的活计。
西装男子敏锐地捕捉到他在偷懒,把报纸移下一寸,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嘿,你还擦不擦。”
少年回过神来,赶忙垂下头为他卖力地擦起了鞋。
不多时,少年擦着额上的细汗道:“先生,擦好了。”
男子点点头,收起报纸,从口袋里点着铜角。
少年忙道:“先生不收钱的......只是,您能不能让我看看您手中的报纸?”
男子转而把铜角放回口袋,把报纸递过来:“怎么,你识得字?”
“先生,认得的。”少年去接报纸,男子却不松手。只听他笑道:“贫而好学,不错,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孩子——”但他的神情却全然不是欣赏,而是看皮肤上的生出的赘疣一般的眼神,“——你读一段我听听。”他指着报纸正面的一段文字道。
少年随着他手指看,是一段妓院打的广告。
对着男子戏谑的目光,少年不急不缓地念道:“法租界外亚尔培路旁,甜水书寓,给洋银一角,尽可捉胸捺肚,消遣绮怀。有山茶清吟,石菊弄萧,既得亲粉泽脂香,又可作烟霞供养。”
捉弄不成,男子的脸上笑容褪去,哼一声,把报纸丢在地上,头也不回的走了。
少年忙捡起报纸,蹲在路边,认真的读了起来。
与男子不同,他读的却不是正面中文写的的花边,而是报纸背面,通篇法文的时事。
“你好,打扰一下可以吗?”耳边忽然传来清亮的女声。
少年抬头,乔装的少女就蹲在他面前。
绕过一处柴爿馄饨的摊子,杨菱歌与徐悦嘤跟着少年,走进一条青石小巷。
时间已经不早,小巷里几乎漆黑一片。
听少年讲,他叫白义。徐悦嘤在心里把这两个字念了几遍。
前方的少年背着擦鞋箱的背影已不算稚嫩,但和一般市井的青年不同。他们的脸庞或还是孩子,内心却已被奢欲的上海温床所催熟,变成了面目可憎的大人——而他,就徐悦嘤刚才的观察来看,或许有几分不同?她说不上来,也许是他看报时的专注,话语间的率真,让她对这个男孩生不起厌心。
“一会到地方你们接着右拐,看到一处祠堂进便是——这里有两级台阶,小心。”他的话语顿了顿,“不过,还请注意一点,家师极重性情,所以二位也不要太看重身外之物。”
徐悦嘤知道他是误会了。不过走私药品毕竟是攸关生死的大事,也不好与他说明。
一旁的杨菱歌试探道:“怎么,你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前面的少年却笑了:“里面地方不大,迷不了路的。我还要上课,就不送两位了。”
说话间,三人已经走到了小巷尽头,靠墙竖着一块匾,上书“大较场夜校”。
再往前看,豁然开朗,这里竟然有一处人来人往的小操场。铺着细沙的操场旁,立着一根光秃秃的旗杆。旗杆两旁,低矮的篱墙围着三间破败的馆舍。
杨菱歌讶然:“这里居然...这么热闹。”
白义解释道:“因为夜校是管晚饭的,女工们下了工后都会来吃,虽然只是寻常米粥咸菜,但毕竟可以节约一顿饭钱。”
徐悦嘤看出他神色郁郁,不由问道:“你看起来不太高兴?”
白义点点头:“只是有一点可惜,她们吃过之后却不留在夜校上课。我知道她们一天的劳作很辛苦,但不学习又怎么能改善自己的生活呢?”
徐悦嘤看他年纪不大,说这话的时候却满脸认真,下意识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小弟弟,所以你才更要好好学习啊。日后当了大人物,再来改变她们的生活。”
“我......”白义后退一步,神情复杂,欲说还休,最后只能点点头,“......二位,右拐有间祠堂,请吧。我......也要上课了。”
看着他一去无回地身影,徐悦嘤和杨菱歌面面相觑,不知道哪里做错了什么。
一路和人打着招呼,白义来到夜校的食堂。才放下擦鞋箱在餐桌边坐下,已经有人端来了一碗滚热的白粥,上面还洒着惹人垂涎的咸菜丁。
“这,”白义愣了一下,起身接过粥碗,“雯姐,还要麻烦你端过来,谢谢了。”
“身为姐姐,也让我偶尔照顾你一下啊。”雯姐在他桌对面坐下,摘下围裙,托着腮看他喝粥,“不过今天难得有空看你吃饭呢,是阿义收摊晚了吗?”
吹着气,白义笑道:“嗯,因为帮里今天来‘客人’了,我得招待一下。”
“...哦。”雯姐眼里的阴霾一闪而过。
捕捉到她神色的变化,白义放下手里的勺子道:“雯姐,你心里有事?”
“没事啊。阿义快喝吧,一会还要上课呢。”雯姐吃吃笑着,年近三十的她笑起来依然妩媚,这是多年暗娼生活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迹。
没有再追问,白义垂下头静静的喝粥。他没有看到的是,在他低下头的一瞬间,雯姐望着他时眼中的留恋与温柔。
把食堂碗筷收拾一通,天已经完全黑了,春虫缺睡一般恹恹叫着,月亮仿佛也困觉,早早地躲进云后面了。摸着黑,两人一前一后从食堂出来,进了教室。
教室的讲台上点着香,燃着烛,映出后面伏魔大帝关圣帝君的褪色的红脸。关公后面的墙上挂着基督的十字架,不仅没香火吃,更给蜘蛛借住搭了巢。这里在前清时曾是一处教堂,后来义和拳闹得厉害,传教士都跑了,教堂也因此被废弃。后来被民国政府再征用,做了夜校的课堂。
教室中央点着煤油灯,暗处坐着的,是仅有的两名女学生。算上去帮厨的雯姐,一共三人。
白义不在学生之列,因为他是夜校——唯一的先生。
此时,借着昏暗的灯光,他看到一双白嫩的脚丫从阴影中伸出,搭在课桌的两角。几条细长的麻绳穿过脚趾缝,勒着脚掌,最后向下绑在桌腿上。
“你们在做什么?”带点儿先生的威严,他端着灯走过去。
灯光一点点延伸,两个女学生的姿态也一一展露出来。梳学生头的少女瘫倒在桌椅上,鼻涕眼泪纵横交错。一只小口被破布塞住,手脚也都被麻绳捆着——因为绑的太紧,她白嫩的肌肤已经被勒出了深色的绳痕。
而另一位梳坠马髻的睡眼女子,正用一把猪鬃刷在她脚底“沙沙”地刷着。从脚掌到脚跟,一丝不苟地刷着。
白义看清了,也大概明白了。压抑着同情,他制止道:“颖姐,可以先停一下吗。”
“嗯。”被称作“颖姐”的女子放下刷子,轻轻抚摸着少女的足底,美眸里也满是心疼。
白义道:“又严重了?”
颖姐摇摇头,叹道:“严重也没有,一直是这样。不过今天发作起来尤为厉害,现在瘾头过去,已经是好多了。”
“那你为什么......”白义指着她手里的刷子。
“这个啊,”颖姐继续举起刷子,在少女脚底一边刷一边解释道:“泳儿平时脚底最怕痒了,所以我想着,能不能通过挠她的脚底来缓解她的痛苦。”
“呜呜呜呜!”泳儿像小动物一样呜咽着,泪眼里满是哀求之意。
“泳儿,你有话要说?”白义读懂了她的目光。
“呜!呃呃!”泳儿连连点头,脚趾也仿佛求饶一般地磕着头。
伸出手,白义才取下她嘴里的破布,她已经流着涎水笑了出来:“鸦片!给我点鸦片吧!哈哈哈哈!脚心好痒啊,舒服啊!呜,只要吸一点就好!鸦片!求求你们!白义哥哥,先生,你不是说过的吗?是吧,鸦片要一点点戒,所以今天我只吸一点点就好!真的!”
不忍听她的话语,更是怕她受不了咬舌自尽,白义忙换了一块干净的布,就要塞进她嘴里。
泳儿左右闪躲着,呜咽着讨饶:“哥哥!我知道你最疼阿泳了,阿泳也最喜欢你了!哈哈哈嘿嘿,所以饶了阿泳的脚心吧!痒痒啊!呵呵呵,哥哥姐姐们,挠也行呀,就再给我吸一点吧,就一点呀!求求你们了!操你们的妈!菩萨们,发发慈悲呀!再这样下去,阿泳真的会疯了的!”
雯姐夺过白义手里的布,捏住泳儿小巧的下巴,一点点硬塞了进去。
“——唔唔唔咿唔!啊唔唔!”
无声地叹了口气,雯姐扳住她左脚的脚趾,用指甲飞快刮挠着泳儿脏兮兮的脚底。这本该是难熬的酷刑,泳儿的脚底却迫不及待地舒展开,尽可能地迎合着她的指甲。
“泳儿,坚持住,就快要结束了。”那边,颖姐继续用刷子擦着她惨白的脚底肉,“阿义,我听说有种叫马飞的西药可以治鸦片瘾,是真的吗?”
白义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但他还是点点头,道:“总之不能让她再碰鸦片了。至于治瘾的西药,我会去找。”
雯姐与颖姐对视一眼。颖姐道:“有件事我们须得告诉你......”
忽然,只听外面瓦瓮打碎一般的响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泼了一地。留下颖姐照顾阿泳,白义和雯姐端着灯出去看。外面黑魆魆地已经站了好多个人影,都是从隔壁女生宿舍听到响动跑出来的。
转过拐角,扑面的恶臭袭来。再打灯去瞧,夜校的招牌就躺在粪汤里,咕噜咕噜浮沉着。一旁有女工递过一张信笺,道是有人插在墙上。白义沉着气打开来看,上面写着:
白先生:
展信佳。
今日将涂粪作礼,实属不得已而为之。我已再三劝汝,阿泳乃我书寓之财产,论法,有身契、从业资格为证。论情,我视阿泳为女儿,解衣衣之,推食食之,尔来有七年矣。
今计之,惟有两法可解,望汝择其一而行。一则归还阿泳,如此既可结两家之好,又可得治阿泳顽疾。二则汇款一百五十银元整,抵充阿泳身契,自此之后,永不相扰。
白先生年龄尚浅,若误听女子妖言,溺于声色,恐小不忍而成终身之恨也。望先生好自为之,言之预之,切记切记。
甜水书寓主人
读完这封暗藏杀机的信,白义却笑了。
自半年前他在路边结识阿泳开始,他就做好了面对这些的准备。这个女孩和一般的暗娼不同,她的面貌、肌肤、音声等一切“姿本”,都注定了她在妓女行业的阶级——不是供下等人淫弄的站街“野鸡”,也不是两角三角包夜的“么二”“长三”,而是可以在“书寓”里陪宴侍酒,故作清高的最高一等的妓女。
所以,麻烦也接踵而至。几日前,被阿泳脱逃的甜水书寓找上了门。堵门,雇打手乃至今晚的泼粪,为了抢回阿泳他们不择手段。
白义清楚地知道,对方之所以没对他下手,完全是在照顾斧头帮的颜面。如今看来,“狐假虎威”也是行不通了,他们须得商量出一个对策。
回到教室,泳儿身上的麻绳已经被解开了,堵嘴的布也被取了下来。她趿着破旧的布鞋,也不顾身上还缠着绳子,一瘸一拐地冲到白义身前,急道:“哥哥,他们没有为难你吧?”白义摸摸她的头,“乖,要叫先生。不过没事的,他们只是虚张声势罢了。”他把信的内容简单说给其他三人听。
雯姐痛骂:“...一百五十元,这分明是勒索了!”
颖姐瞥了她一眼:“还说把泳儿当女儿养了七年,我可从未见过有人给自家女儿喂鸦片的。”
“先生,姐姐们...”泳儿怯生生地出声,“我...还是回去吧...你们要是因为我出事......”
白义摇头:“泳儿,作为朋友,我们其他事都可以帮你,除一件事需要你自己决定——你愿意回去吗?”
泳儿又沉默了。如果有选择的话,又有谁会愿意把自己的肉体出卖呢。
雯姐揽住她枯瘦的肩膀道:“泳儿,我们相信着你,所以也请你相信一下我们。”
紧紧攥住拳头,阿泳抬起头:“我不愿意,我想和你们一起。”她的目光澄澄如水,完全不似刚才烟瘾发作时的昏浊。
白义点点头,只要有她这句话,他们之前做的一切都不算白费。他思量着道:“我明天就去找老师,看有没有活可以接,你们也可以跟着同寝的女工去找些零散活干。只要我们一起,凑出百五十元不算难事。”但话说出口,其他三位女性的神情却消沉了。
“阿义,你...别说了。”颖姐低声道。
她们的五官沉入了阴影中,白义的心却悬了起来。他其实早就注意到了,今天她们三个人都有心事。但有什么是不可以对他讲的吗?
故作镇静地呼吸着,白义眼眶湿润了。他虽然在夜校是言传身教的先生,可实际上,他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心里有自己柔软的地方。他可以为朋友赴汤蹈火,却害怕朋友一声不吭地把他抛下。
“阿义,问你一个问题。”雯姐忽然贴近,“我们三个喔,谁最好看啊?”
白义被她吓到,差点跌在地上,心底的失落也被化去不少,“怎么突然问这样怪的问题。”
雯姐莞尔道:“这个问题怪吗?但阿义你的回答很关键啊。”
听她这么讲,白义也只好借着灯光将她们比较。昏黄的光照下,雯姐一头烫发,戴着项链耳环,崭新的旗袍,打扮最是时髦的她,日常生活也最是拮据;与她截然相反,颖姐古色古香地挽着坠马髻,睡眼惺忪,不是故作病西施姿态,而是因为她贫血已经好多年了;泳儿年纪最小,不做打扮,面黄肌瘦,披头散发,却有着空谷幽兰一样的气质,一颦一笑都真真切切。可泳儿今天也有不同,她换上了自己最珍爱的新衣裳,是她在新年收到的礼物。
她们这样精心的打扮,绝不仅仅是想让自己比较谁更好看。白义的眼前模糊了,因为他忽然明白了。
她们要走了。
雯姐擦去他的泪水,笑语微颤:“阿义...你还没回答我呢。”
白义也笑了:“说最,现在当然是雯姐最好看。但今后可未必,颖姐要好好保重身子,今后必然会更加好看。泳儿也要乖乖长大,好好学习,以后当一个秀外慧中的大美人。”
他没有问她们今后会去哪,因为他知道,就算问了,今后恐怕也再难相见。
那边,阿泳已经啜泣起来:“哥哥,先生,阿泳以后一定好好听话,一定会把鸦片戒掉!”
“阿义,”颖姐低声道,“有件事我们须与你道歉——假借了你们斧头帮的名号,不过仅此一次,你不要管,更与你无关......”
白义不解,“什么名号?你们打算...雯姐,你,你们做什么?”忽然,他的两只手腕被雯姐牢牢抓住,泳儿也贴过来抱住了他的腰。两人一齐用力,把他摁倒在地上。
他本就是个身体未长成的少年,此时被两个女性棉团似的肉体死死压住,羞惑交加,哪里还能挣脱得了。
脸贴着冰冷的地,双手双脚已被刚才绑过阿泳的麻绳并着捆绑了起来。
“你们做什么?”知道三人不会害他,白义的声音也压低了。
“阿义,不要怪姐姐们,我们这样把你绑住,一是不希望你妨碍我们......”身后是颖姐靡靡的声音。
白义心里好笑,除了违背良心的事他绝不会做,一般违法的事?他做的还少吗。
“......二是想趁这个机会,让你成为真正的男人——也算是尽了我们身为姐姐的责任。”她一边说着,一边把一团不知道什么织物塞进白义的嘴里。口腔被填满,但舌头感觉并不难受,淡淡的香气也萦绕在鼻尖。
“呜?呜呜!”
成为男人。白义知道她们曾经的事迹,也许对她们来说,这一句绝不仅仅是玩笑。
“来,乖,把腿抬高。”
在绳索牵引下,双腿向后折起,与双手从背后被缚在一起,整个人都不能动弹了。
绳子缚得过紧,不得已昂起头。白义感觉自己就像一张绷直的弓,全身肌肉都发着抖。
也许是看出他太过紧张,颖姐也笑吟吟地躺在地上,伸手把他抱住。透过衣服,被她的乳房摩擦着身侧的肌肤,白义发抖得愈厉害了。
“呼——”颖姐在他左耳边呼气,温热的气息沿着耳道一直吹到心里,又痒又酥,“放心吧阿义,会很快乐的。”
雯姐道:“阿颖,春天地寒,你身子受得了吗?”
颖姐点点头,往白义脸上轻啄一下,仿佛柔云坠地,还没来得及感受就消散了。她支着身子起来,雯姐便迫不及待地替了她的位置。
颖姐好笑:“我说你今个怎么这样关心我,原来是你自己想玩。”
雯姐不满:“天地良心,我不关心你?喏,阿弟那边的耳朵不是耳朵,你去玩呀!”
颖姐道:“你施舍给我,我才不玩。而且你以为我不知道?阿弟的左耳可比右耳敏感多了。我得自己在他身上寻一个好玩的地方。”
白义听她们争论个不听,心里说不出滋味。困惑也有,惧怕也有,慌张也有,羞怯也有,掩饰在这些情绪之下的,是他不安定的心——他希望她们刚才说的都是玩笑,但又希望不完全是玩笑。
忽然,仿佛洒落无声细雨,耳垂被唇浸湿了,然后被粗暴地含进了嘴中,被舌摩擦着。
“——!”
敏感的耳垂被来回拨弄,同时吮吸。大概女人的舌头一直被人称柔软,如今好不容易遇到比自己更软的男人的耳垂,非要一雪前耻,好好捉弄不可。
把头向右边躲闪,却又被雯姐用健美的小臂搂住,哪里还能逃脱。
她身上的气味缭绕着,谈不上香臭,只是像细白的海沙一样弥漫,渐渐把白义的意识没过。
左耳是潮热的汽浪,足以烘懒人的筋骨。右耳侥幸脱逃,却忽然听到——“颖姐,我想......”是泳儿怯弱的声音。
“你想做什么呀?想做什么都可以哦。”
后面正是关键,身后却没了声音。
白义心里微微泛苦,他和阿泳相识的时间最短,却也知道她孩子心性,淘气起来更是不知道限度。上次有附近的家长找到自己,痛斥她把自家孩子欺负的不轻,那时还是自己威逼利诱才把这事化了。
他正回想着,忽然裸露的脚背上一点冰凉。
“呜...?”心里不由困惑,是下雨了?
也是应了他心里的猜测,半空中雷公打个喷嚏,屋外琐琐屑屑的虫鸣忽得静了。然后雨声从细小往宏大,叮叮咚咚,把头顶的瓦片敲醒了。一条条细密的雨线从屋顶的漏洞直淌下来,仿佛千丝万缕的银线。
最后的一下拨弄,雯姐沿着耳廓舔了一圈,终于放开了这只湿漉漉的红耳朵。她取下男孩嘴里的织物,听着男孩羞恼的吁吁声。
“阿义,你说,现在的你是先生,还是弟弟啊?”她这样问着,脸上也烧得厉害。
男孩把头转到另一边,不做回答。
雯姐趁机在他后颈上舔舐亲吻起来。
“嗯啊......”一瞬间仿佛有电流在身体里乱窜,男孩两眼发酸,白牙紧咬。
雯姐把冰凉柔软的唇离开他的后颈,调笑道:“咦?我刚才好像听到了有小孩子在呻吟哦。是阿义你发出的吗?这种青涩的呻吟,姐姐还想听更多哦。”
她嘴上这样说,但还是照顾着男孩的情绪,怕他太狼狈,所以只是轻抚着他的头发。
这时颖姐说话了,她的话语被雨声浸没了一半,“......你是想摸摸......是吗?”
“...嗯。”
颖姐的声音近了些,“阿义,我们把你的鞋子脱掉,不介意吧?”
“唔!”白义想要拒绝,却被后面的雯姐用手粗暴地捂住了嘴。
“你介意也没有用哦。”颖姐用手指点在他的布鞋上,笑道:“都怪你刚才一味看着泳儿被挠脚底,有你这样当哥哥的吗?现在呢,泳儿很生气,她打算好好教教你做哥哥的道理。”
白义心都凉了半截,他忽回想起泳儿之前的劣迹了。在被欺负之后,回学校托了五大三粗的女工,把那小子捆住吊起来,脱下裤子打屁股。
白义乐于自己不必遭受打屁股的教育,但心里忐忑,脱自己鞋子只怕是要对自己的脚下手,难不成是打脚底?
那边,雯姐已经替他答复了:“阿义他说,麻烦姐姐为我脱鞋子,他脚底出了汗,早就闷死啦。除此之外,还要拜托妹妹帮我做脚底按摩哦。”
听了这话,白义气的差点晕过去。
“哦,是这样啊。”颖姐坏笑,“弟弟还是太客气了。你的脚不就是姐姐的玩具吗?脱个鞋子算什么事呢。”说完,用手指夹住鞋尖,捎带着捏着他的脚趾,轻轻一提——啪嗒两声,一双打着补丁的布鞋已经被脱下来丢在地上。
双脚一下子暴露在雨夜润湿的空气中,不安地依偎在一起,用蜷缩的脚趾遮掩着。
除了连绵的雨声,整个房间都静了几秒。然后,才传来阿泳幽幽的赞叹:“哥哥,你的脚丫真好看。”
“真的吗?我瞧瞧。”温热的怀抱倏地远离,是雯姐放开了他。像什么珍奇动物一样,也支起身子去看。
阿义为人做事落落大方,可一双脚却像未长成的女孩子,被人看到都羞缩。现在被三个女性围观,脚底脚背仿佛都被火辣辣地灼烤着。
“阿义,你怎么光着脚,不穿袜子啊?”颖姐问。
阿义无话可讲。在他来上海之前,对于袜子这种东西一直是只闻其名,不识其物,当然,村里也不是没有人穿,那地主家的小妾,因为一双白袜踩着布鞋,不知被村里的闲汉话里话外调戏了多少。
来上海后,在夜校做老师是没有酬劳,锄奸团里更没有补助,他的生活一直很拮据,又哪里舍得用银角去买袜子穿。
“唉,我身为姐姐,却一直没有注意到弟弟的脚丫,”颖姐袅袅婷婷道,“作为弥补,就在这里为你织一次袜子,好吗?”
“你说什么呢阿颖,我们哪还有时间去做这些!”雯姐不同意。
“唉,你就让我做一次主,好吗......”两人的声音越讲越小,最后隐没在雨声中。
“——哦,是这样......嘿嘿,那我也帮忙好了,总不能让阿义的脚丫一直光着下去啊。”雯姐似是被说服了。
“我觉得...就不用了吧......”阿义试探着表达自己意愿,被雯姐呵斥道:“你只要趴好了享受就是,若是再多讲一个字,就把你的嘴堵上!”
心里无奈,却又有点吃蜜似的开心,白义放松身体,只等着姐姐们取来......他心里忽然警觉,袜子可不是那么好织的......
脚趾忽然被人吹了一下,然后不等它受刺激蜷缩,薄薄的一层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就落了下来。
“唔?”白义才动动脚趾,这轻薄仿佛无物的东西就被扯出一个小洞。细丝一样的东西滑落在他的脚趾缝里,痒痒的感觉停留在肌肤表面,自然而然的犯感却从心里漫溢出来。
“阿义乖哦,不要再动脚趾啦,把它弄破姐姐也很为难呀。”颖姐握住他纤细的脚踝,温柔地劝阻着。
虽然一千个不情愿,但阿义只能点头答应。然后,第二层这种东西也笼罩下了,接着是第三层.......随着它们一层层累加,也总算有了些实感。阿义用脚感受着,这大概是像丝织的,却又不那么光滑,非常干燥,似乎落了许多灰尘......
终于完工,雯姐笑道:“阿义,怎么样呀?姐姐妹妹为你织的袜子,穿着还算舒服嘛?”
总算得到了说话的许可,男孩强颜笑道:“当然舒服,还要麻烦姐姐帮我脱下来,我留着以后慢慢穿。”
“那你就不好奇是什么东西织的吗?”
大概猜出了答案,男孩已经汗毛直立了,他一边咬着牙,一边从牙缝里挤出话语回答道:“不不好奇啊...”
“嘻嘻,你不好奇我也要说,是——蜘,蛛,网呦。”
男孩就像遇到天敌一样浑身无力了,脚丫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平生最害怕蜘蛛,已经是一块无法医治的心病,此刻双脚被蛛网层层裹住,就像是自投罗网的飞蛾,哪里还挣脱的出来。
“嘻嘻,别说,穿上这蛛网作出的袜子,弟弟你的脚丫更可爱了哦。”
“不要,快拿开!不,不行!”脚底痒痒的,是真的有毛茸茸的蜘蛛在爬吗...要是跑到衣服里......
“没想到哥哥还有这样的一面啊......阿泳我都不怕蜘蛛呢。”
“喏,阿义,小心了,蜘蛛往你的脚趾缝里去了哦。”
男孩的脚趾立刻绽放开来。
“呜,颖姐姐,泳儿,拜托你们把它取下来吧,拜托啦,我最怕这个!”男孩的胆气像燃尽的火柴,再无振作的可能。
雯姐冷笑:“怎么不提我?在阿义心中,我是不是就特别冷酷无情呢?好弟弟,你莫要忘了,这个给你织袜子的主意是谁提出来的。”她似乎也是看出阿义真的怕极了蜘蛛,伸出两只手来,把蛛网像柴蚕茧一样撕开。
灰扑扑的蛛网之下,露出一双瑟瑟发抖的白皙脚丫。
雯姐不做声,继续用指甲在他脚上拨着,挑着,直到把所有的蛛丝都捡尽。被人拿指甲在脚底撩拨,阿义早已痒得浑身酥软,但他察觉到雯姐脸色不善,只能抿住嘴唇,把笑都憋在嗓子里。
雯姐深深看了他一眼,道:“都给你取干净了,刚才的蛛网上也没有蜘蛛——顶多就是有一些小虫子,你别再害怕了。”
阿义哼了一声作为回应,心里很是感慨。雯姐其实很会照顾人,不过不是把打工厂零工的薪水拿出去接济别人,她绝不至于活得这么窘迫。
脚趾忽又被吹了口气,阿义从回忆中惊醒。
“这双脚丫看着不错,就是不知道摸起来是什么感觉。”捏着嗓子,分不清是谁说了这一句,一只略带温热的手指就落在了他的脚背上,在蜿蜒的静脉上勾勒着。
有点痒痒的,双脚不自觉想远离这只手指。但是下一秒,另有两只手指缓缓抵在了脚底,呈掎角之势前后夹攻,逼得阿义不敢再动弹。
在脚底划过的手指更不老实,摆出洋人老爷踱步的姿态,一步接着一步,从脚掌到脚跟不急不缓地走着,走到深凹的脚跟处,又忽然戏弄似的用指甲刮上两下。
仅仅是脚底被触碰几下,白义身上已经出了薄薄一层冷汗。
“摸着感觉...”作恶的两人对视一眼,改了口风,“汗腻腻的,阿义,你又忘了洗脚是不是?”伴着她的话语,手指又跳回了脚心窝,两指并着像小雀饮水一样地啄。
男孩发出小动物般的哀笑,他的脚底虽不算什么隐秘的部位,但像这样被捆绑了强迫展示,还被撩拨着嫌弃脚脏,心中羞愤早已无以言表。
这样做,和掏出烟鬼的肺来亵玩取乐有什么区别?
“喏,阿弟别急,姐姐们这就给你洗脚。”最后拨了一下他的脚趾,几只手指都从他的脚底远离了。
还没来得及庆幸,一瓢冰凉彻骨的雨水就顺着他脚趾浇下,连带着身下的衣服都一齐浸了个透。被这初春的凉水一激,白义牙都疼了。据他所知,这种与水相关的酷刑一般用来消磨好汉的硬气,没想到今天自己也能“有幸”当一回好汉。
几只发烫的手重新落回自己的脚上,不安地骚动着。
雯姐凑过来,这次是右边,往耳洞里呵着气。真如她们之前所说,右耳的确没有左耳敏感,白义不寒而栗,这种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姐姐们究竟是怎么知晓的。
雯姐道:“阿义,我们来猜谜怎么样?你若是能猜中,我们就不动你的脚,你若猜不中,就别怪姐姐们不讲情面了。”
阿义直想笑,一是脚底被摸着发痒,二是心里清楚——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一步,让她们放过自己是不可能的,但要论猜谜,更是自己的拿手本事。剩下的,还不就是看她们如何胡搅抵赖吗?
“呐,你听好了哦,我可只说一遍。”
强耐着从股缝淌下的冰水,白义打起精神来听。
“这间教室,”雯姐用手在他眼前指引,“[[rb:打 > 西游记]]里的一个地名。”
白义眼眶发热了,他看着这个雨线点缀的水汽氤氲的教室,心里愈发的难受起来。《西游记》还是自己念给她们听的,又怎么会猜不到呢?他还清晰地记得自己念这章时,大家眼中的光。那时候商量好的,找一个远离尘嚣的地方一起生活——如今也沦为市井中的笑谈了吗。
他合上眼睛,低声道:“是......水帘洞吧。”
“你还记得啊......”雯姐的声音苦涩了,“可惜不对哦。不是水帘洞,是盘丝洞才对。”
她咬着阿义的耳垂,一字一字道:“忘了水帘洞吧。你已经在盘丝洞的蜘蛛网里了,越慌张,你的味道就越诱人;越挣扎,你被纠缠地就越紧。所以坦然接受你的命运吧,作为我们的食物,在被玩弄之后慢慢吃掉。”
耳垂传来刺痛,白义缓缓睁开眼睛,雯姐就跪在她面前,苍白的嘴唇被鲜血渲染,美得惊心动魄。她用两只手捧住阿义的下巴,抬起,然后低头......
白义被她绵绵软软的唇吻住,心软得没力气跳跃。这时,脚底忽然被温柔地搔弄,从脚掌开始,用四指指肚摩挲着。他想笑,笑声却无处宣泄,看准他牙关放松的瞬间,一条灵巧的小舌头游动着钻进来,与他的舌头纠缠。
片刻即分,雯姐酡红着脸远离,舔舔嘴唇,像什么夙愿得偿一样笑着。
白义根本顾不上责备她,脚底的瘙痒已经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温热的两只手各握住一只脚丫,四根手指贴住脚背,只用一只大拇指独倨在脚心处,时不时用指甲使劲抠着。
脚心被单独挑出来作弄,就像是早知道他这里是弱点一样。白义笑得喘不过气,心里却有如明镜,知道八成是颖姐的手指在作怪。她平常病蔫蔫的,没想到折磨起人来这么精神,看来挠别人痒还有治病的功效。
面前的雯姐当然也不会干看着他受苦,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一块黑布,蒙在了他眼上。
视觉被剥夺,除了淅沥的雨声和脚心处的痛痒愈发强烈,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
他强忍着笑意求饶,却听不到任何回应,除了搔痒。一片漆黑之中,他听到有人说:
“还有力气求饶呢,看来是不够痒啊。”
然后,脚趾被另一双手用力向后拉住,脚底的肌肤都不得已伸展开来。
“这样不太好吧?要是没有脚趾挣扎的话,看着就不好玩了。”
脚趾旋即被松开,白义打心底里感谢这位仗义执言的姐姐。
那声音接着道:“这样吧,你来挠他的脚心,我来......”
刚刚逃出魔爪的脚趾被再一次碰触,白义心跳的心跳都漏了半拍。他在黑暗中,清晰地感觉到,有人捉住了自己靠在一起的的两只脚趾,然后不容抗拒地把它分开,就像剥虾去头一样熟练,然后......一只温热的小东西就落在了自己脚趾间的嫩肉上。
受惊一样叫出的声,却起到了发令枪一样的作用。下一秒,数不清的指甲就在自己脚底的各处落下,脚掌,脚心,脚跟甚至脚趾根,都陷入了搔痒的汪洋。
指甲挠过的地方,脚底的肌肤好像被分割开来,面对搔痒各自为战,可下一秒,当指甲游弋到别处,整只脚底又化作了联合的敏感体,把痒感叠加起来。
“真的欸!他的反应好激烈啊!”指甲的主人发出真诚的赞叹,手指的动作也受到鼓舞一般越发多变起来。
脚的主人想要脚底蜷缩起来以示抗拒,但两只脚趾被往开揪着,一使劲就酸麻得紧。
“嘻嘻,我说得没错吧。根本用不着使蛮劲掰直脚掌,只需捏住他这两根脚趾,就可以逼他自己把脚掌挺直。”
阿义惨笑着,用笑声痛斥身体的敏感,却把对方残忍的行径按下不表。
听着他的笑声,指甲的主人也兴致高昂地回应:“咯吱咯吱咯吱,舒服吗?痒不痒呀?”
舒服?阿义的腹诽都变作笑声吐出,同时心里越有了些屈辱的领悟——虽然自己整只脚底都在被袭击,但不同的部位感觉是有所差异的。如果能把注意力从丰腴的脚掌脚心窝,转到不太敏感的脚后跟......
这样的想法还没来得及付诸实践,对方已经点破道:“哥哥,看来你的脚跟不太怕痒哦,那我就不挠那里了,多挠挠你的小脚趾好不好呀。”
刺激跳跃着从脚跟避开,飞快地上移着。
白义大概猜到作弄自己的是泳儿,却没料到她对挠痒竟然如此的热衷,他回想之前自己对她受刑时旁观,原来那时泳儿承受的是比这种挠痒还要难熬的痛苦吗。他心里愧疚,更不打算反抗了。
“不行泳儿,说好的脚趾由我来照顾呢?你可不能越线哦。”
脚底的搔痒停了一下,然后发泄般地搔挠得更厉害了——从前脚掌,到后脚掌,再回到前脚掌——就这样反复的用指甲去刮着划着蹭着,却不触及脚心分毫。
“呜,姐姐太过分了,自己不玩也不让我玩。”可以想像到说这句话时泳儿瘪着嘴的样子。
“谁说我不玩?我这不是先照顾你嘛。那你要是玩够了,就坐到一边去,看姐姐我的神通。”
脚底的折磨不情愿地停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阿义察觉到连接着自己手腕与脚腕之间的绳索解开了。但绳索解开并不意味着自己能动弹,小腿被胳膊往下摁着,脚心也受威胁似的被尖锐的指甲抵住。
然后,少女的臀部落在了自己身上。被女性的肉体压住,想象着可能趣味颇深,实际上和被一袋八十斤的棉花压着别无二致。
泳儿坐好,便继续用手指在他脚底作弄起来,搔搔这里,挠挠那里,时而心不在焉漫无目的地游走,时而瞄准一处肌肤用指甲乱啄。
白义发笑之余,不时感受到与她大腿的接触,腹部的肌肉也不由自主地僵硬起来。
“哥哥,不要紧张嘛。放松,你看你这里都僵掉了,我坐着也不舒服呀。”在脚底挠痒的同时,她左手的手指顺着自己侧腹往下滑,停留在最敏感的腰肢那里,转而用力的揉捏起来。
身体两处同时被挠痒袭击着,阿义笑得鼻涕泡都喷出来了。这时他才绝望的发现,原来刚才在脚底的搔痒根本算不上搔痒,他最怕痒的地方居然是腰腹。
他的惨笑声终于惊动了“第三个人”。
“不行哦,虽然外面的雨声很大,但阿义这样乱叫的话,把隔壁歇息的女工吵醒就不好了。喏,你也知道人家工作一天很辛苦的吧?还是想把她们都喊起来,旁听先生的‘上课’呢?”
“那拜托......先停一下......这样下去...我真的要......”他往笑声里插着字,好不容易一句话将要完,那团织物又回到了嘴里。
“不许生气哦。今天晚上,阿义只准快快乐乐的,不然姐姐们也会难过的。”这声音简直柔风细雨,但却把阿义气的吐血。现在被挠痒挟持着,他怎么还会说“我真的要生气”这样威胁的话语?他分明是想求饶啊!
嘴里呜咽着,但身体已经在挠痒的打击下渐渐乏力了。脚趾作为全身上下唯一自由的部位,也低落而萎靡了。
“小脚丫这么没精神可不行哦。”有人用手拨弄着脚趾,像照顾含羞草一样故作聪明地评论,“这样会不会好一些呢。”
脚背被亲吻了,先是唇,然后是温热的舌头。粗糙的舌苔一路向上,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脚背的痒又将白义唤醒了。之前明明被指甲搔挠过,此时被舌头舔着,却又是另一种让人心痒的感觉。
舌头继续往上,从脚趾上大面积舔过,然后把舌尖在脚趾尖上停留,灵活地画着圈。
“啊——”停下在脚底爬搔的手指,泳儿惊叹,“脚丫...会好吃吗?”
身前有人笑着:“当然不好吃,但当你爱着......这只脚丫时,它尝起来就是你爱的味道。不过嘛,现在总算有机会,你尝尝看不就知道了?你姐姐也不可能一下吃两只脚吧。”
泳儿的语气跃跃欲试了:“可是我不会啊......姐姐教我好不好?”
在趾间画圈的舌头收回了,有人恨铁不成钢地叹息:“你真是笨——这还要教的吗?你跟着我做就是了。”
左脚大脚趾忽然被温温热热的口腔包围着,闷哼一声,阿义的身体像弓一样挺直,然后在过量的舒适中慢慢倒下,仿佛积雪在阳光下融化。
但是还没完,女性的柔舌开始在脚趾上肆虐了,同时,脚心也被指甲搔挠起来。
“咿呜呜咿!”阿义感觉身体的每一处毛孔都被痒得张开了,嘴巴却连合拢也做不到。他也算接受过西方的教育,自认为没有“脚摸不得”的封建,但一想到自己躺在这里被人吮着脚趾,心里的羞耻感就像添了烧柴的灶,把身体煲得滚烫。
脚底的痒痒一波一波涌来,脚趾被人来回吞吐,与嘴唇发出“啪唧啪唧”的声音。呜咽着,眼泪终于涌出,打湿了黑色的布条。
对方大概是觉得这样还不过瘾,吐出大脚趾,转而含住了另两只脚趾,还牙齿去磨蹭脚趾与脚掌连接处柔软的细肉。
“呜!嗯嗯……”被女孩的贝齿摩擦着,仿佛脚底的痒肉也在咯吱咯吱发笑。
用右脚的脚趾去拨人的唇,但嘴唇虽然柔软,此刻却牢固得仿佛铁箍,死死把脚趾锁住,含在口中。
不行啊,不要再舔了!本质还是少年的他绝望而无声地求饶,刚才话语中的“盘丝洞”或许不是在玩笑,她们是真的打算把自己吃掉?就从脚趾开始?
也许是被无所拘囿的右脚打扰了兴致,女子不情愿地放过两只纤弱脚趾,责备道;“说好的跟着我做,你怎么不来。若是不想吃,就把他这只脚给我抓住的,不要让它再动来动去。”
“可是,毕竟这是哥哥的脚啊...我不忍心......”还没等阿义在心里夸赞她,她话风一转,“但是......哥哥的脚这么白又这么可爱,不吃真的感觉好可惜。”她一边说着,一边试探性地伸出舌头,贴在了男孩瓷器般的脚底肌肤上,从脚心舔着往上,轻轻吻一下肉乎乎的脚掌,再不慌不忙地舔回脚心。
“呜呜!”脚底再一次沦陷了,每一次痒都与上一次感受迥异,每一次好像都比上一次更痒。
然后,没给他半点准备的时间,说着“阿弟看来是更喜欢舌头呢”,温温热热的口腔再一次落在了他的脚趾上,把他的理智压得粉碎。吮吸的同时,把游鱼一般的舌头滑进他的脚趾缝,飞快地弹拨着。
“!!......”
下体颤抖着,是因为从小腿到大腿的肌肉完全绷紧了。脚趾像是被撕裂一样的疼痛,但和脚趾缝海啸一般的巨痒比起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另一只脚,舌头也有样学样地刺激着脚趾。
挠着,舔着,脚趾被吮吸着,全身的力气与意识都被一点点抽离,漆黑的世界也被真正无光的地狱取代了......
良久,脚底的折磨终于停歇了。黑布解开,仿佛终于回到了人间。
三人围坐在他的身前,看他两颊烧盘似的红,心里也有些愧意。
颖姐为他擦去脸上的泪痕,小心道:“阿义,你没生气吧?”
白义嘴里还被不知什么的织物堵着,自然没法回答,只能薄怒带笑地望着她。
雯姐道:“他怎么会生气呢,你想他笑得多开心。”她凑过来在男孩额头亲吻,然后用黑布再次把他的眼睛遮住,“明天早上会人为你解开绳子的......唉,本来想着今晚把你变成男人的,但还是算了吧,阿义会遇到更好的女孩。不过呢,脚丫很好吃,谢谢招待......也谢谢你两年来的陪伴。再见了,阿义。”
“哥哥,再见。”泳儿的声音湿漉漉的,“阿泳会努力戒掉烟瘾的,你不用再担心了哦。欸?颖姐姐你干嘛?”
一点湿润被沾在嘴唇上,阿义抿着嘴唇,只感觉苦不堪言。他听到颖姐在耳边道:“泳儿的眼泪哦,这个味道你可要记好了。我嘛,你就找机会忘了吧。对了,你的鞋子,我带走了哦。”
她们轻描淡写地道别,离去,身上的气息与温度都消失,只余下雨声洒在这寂寥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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