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白芙里一行人飞抵北冕国户左道泾水府泾衍城，泾央国际机场。

户左道泾衍城和户右道汀衍城是北冕国乃至北冕领域的两大经济中心，政治中心不用说，肯定是户北道冕宫府的北冕行政宫。

左户道在北冕国的中部，东临北户海，西靠内天纪岭和阿玛拉大草原，气候比右户道更加温暖湿润，人口组成也颇有不同。魔族对左户道的定位是“完全改造”，几乎所有建筑和道路都是从头重建，力求通过经济发展和文化融合来消解珐瓦、阿弗瓦、阿玛拉等族之间的矛盾，形成新的身份认同。

这是白芙里第一次亲眼见到自己国家所从属的宗主，她从飞机降回云层内开始就瞪大了眼睛，一刻不停地看着地面整齐的农田、潜跃无阻的公路、不时出现的传统城镇和鳞次栉比的大都市。她以为运河卫西岸就是繁华的代名词，但被今天所见再次颠覆了认知。

这不能怪她少见，因为北冕国的宣传工作一直极其怠惰，很多仆从国国民甚至不知道北冕国内的一级行政区是道，只惊叹于那上百个府城，并好奇北冕国人该如何记忆它们。

“不用惊讶，今天的北冕国也有你们先辈的功劳。当年参与建设的仆从军里，有不少人选择留下来呢…”

刚睡醒的珐娅弥伸完懒腰，紧了紧腰带，但接着又赖床般地闭上眼睛。

“你是姓白兹对吧？北冕国正式成立时，你们已经建国一年多了。那时有个著名的卫牙瓦籍工程师也姓白兹，头发颜色和你很像…她的后代在户右道安家了。”

“这样啊…怪不得宣传画上说‘卫牙瓦是仆从国的领袖’，但是其他的仆从国呢？”

“唉，这头衔可不容易拿。我母亲以前是魔堡亲卫，听她透露过呀，成为魔王的奴仆只有两个选择，管家(Stewardess)或者园娘(Gardenerette)。管家就是土地狭小但人口密集经济繁荣，而园娘是指地广人稀，自然环境优美。”

讲到这里，娅弥突然搂住芙里，阴谋得逞似地笑着。

“哈哈，其实你们最大的作用，就是我旅游更方便了。要知道，经纬跨度这么大，语言还完全相通的，全义所糸星仅此一例啊！哈哈哈…”

珐娅弥明白的很多，但她遗漏了一点：无论是想当管家还是园娘，都必须有超过三分之一并持续增长的半灵族人口占比，其中有寒灵血统者重点考虑。表面上是因为魔族要求仆从国军队必须以文化与纯人族相同的半灵人族为绝对优势主体，同时又不能因此影响平民种族结构。实际原因是北冕历十三年末，魔王第二次降临时，那段被列为绝密的肺腑之言…

虽然条件苛刻，但这口饭是真的好吃。仆从国的帽子一戴，魔族无条件提供近代化一条龙，缺粮就送粮，纬度高就供热，遇到自然灾害直接包养到恢复。

这还只算基础包，常见的赠品包括海陆空交通网，北冕国高等院校就读名额，特色产业链，生产贸易扶持，习俗和传统服饰改良等等。可以说走进这个门，就变成了魔族指定的形状，身体也会和北冕国长在一起，从此无法在国际上独立生存，想脱离的先扛住一次亡国再说。

目前北冕国的“管家”是经度正好相反的托雷历联合共和国，有这一个也就够了，但它的“园娘”可谓鸾翔凤集，天牀洲有上道儿的老同志卫牙瓦和狄沃穆，天田洲有不久前魔族为了开发海洋邀请进来的鸥尔立人族共和国，天棓洲有天棓联邦共和国，天纪洲有弥尔代、达亚楚、坦弥、沃洛瓦、易夫洛纳以及几个欲入无门的潜在成员。

说起弥尔代人族共和国，它还相当地有故事。弥尔代河流域的半灵族比例很高，人口也很稀少，风景不能说不美，当地把行政官人选都找好了。可是魔族们觉得一方面虽然弥尔代半灵族都是寒灵系，但淡棕色头发的有点多，组成不是很理想，怕收了之后魔王不高兴(为了掩盖义所糸星的存在，吕星云把两界通讯关闭了)，另一方面它的文化和语言太接近敖加兰国家，保不齐什么时候会跳反到图卡伦人那去，所以一直没有批准。

后来几年天市洲大旱，连农业发达的欧里戎帝国都为了转移矛盾在没有目标的情况下宣布全国备战(当然，最后这股劲泄到了苏托尔人身上)，敖加兰诸国完全找不到余粮卖给弥尔代人。

又一年冬天，弥尔代人实在受不住了，人族开始吃族群中最柔弱的半灵族，而逃跑的半灵族又为了活命开始吃相对更惨的灵族。有个寒灵族女孩居然带人跑到达亚楚边境关卡，把牵羊绳栓在自己脖子上，像等待主人遛自己的家犬一样，捧着绳头，跪在几百名雪原军达亚楚师的官兵面前，哭求她们收自己为奴…

不仅已有的仆从国从未脱离，潜在的仆从国挤破头，连一些盟国和魔族商业伙伴都在考虑如何钻北冕领域的空子，离它们的宠幸更近一些。

而民间的形势就更壮观了，不说别的，就纺织产业这一块，从材料到工艺，北冕国的出口额无穷无尽，各国仿制品也无穷无尽，再加上持续输出的新设计、新款式和不断被强行“改良”的各国服装，义所糸人的原生审美正在被魔族彻底摧毁。

即使是反魔与中立国家内那些宣称维护传统，拒绝魔鬼侵蚀的女孩子，也在衣服里面不约而同地搭衬起进口内衣、连裤袜和北冕式的绑带靴，而非继续赤脚或者穿各种老鞋——给别人看的外表可以随便，但真正贴身的部分怎样最舒服，她们还是知道的。

芙里下飞机后，跟随娅弥去了她的家族在泾衍城的一处住所。虽然魔域各国都有冕军接待处，但空额始终不多，而且进修生这种以年为单位定居的群体往往在第二年就不得不搬去私人租屋，为新人腾出位置。

“嗯？感兴趣吗？等会也给你买哦。”

公交车上，珐娅弥见她一直盯着各色夏装的路人，于是问了一句。

“不，不，我这个就可以了。”

白芙里赶紧摇头，珐瓦人的夏装对她来说太刺激了，虽然和冕军制服相比也是难分伯仲。

“你要是这么说，我怎么也要让你穿一回。现在北冕国天气多热呀，你还是寒半灵…”

“别，我不热的！”

“哎呀，你都出汗了！姐姐给你换一身嘛…”

芙里说不热，可她额头细细的汗珠不同意。北冕国的公共交通和大型建筑都有空调，但刚才户外的那一段路让她仿佛进了烤箱，现在还没缓过来。倒是自小习惯了盛夏的珐娅弥让她羡慕，嘴里说着要给芙里换衣服，自己腿上裹得更严实，却一点汗都不出。

虽然现在连真正的北冕国农社员工都很少亲自下田沾土了，但不少乡村居民还是喜欢打扮得很干练。布带绑腰的短上衣、修身马裤和长筒皮靴是她们最流行的装束，甚至当年带兵亲征，把领土外扩一整圈的拉茵佩-勒芙尔如今也穿着类似的款式，假装自己还是那个人畜无害、专注农业的邻家乖乖女。

而各地城镇的风韵随着气候和季节产生了两极分化。在四十年价格操纵的引导后，珐瓦人终于明白布料再薄也算布料，裙沿再高也是裙子。靠近赤道的衣裙款式越来越凉爽，靴筒也越来越矮，乃至直接选择热裤和小短靴，把遮盖双腿的任务完全交给连裤袜。不过倒是没有人光腿，作为身体调节能力卓越的半灵族，这点底线还是守得住的。

反观北方地区，以长裙为首的稳重风仍然坚挺，但样式越来越精致，披风、蹀躞、圆帽等配件不断增加。户北道一带的少女们还会在枯、静月份束上腰封(天气更冷的地带则同时把长裙换成严实的厚绒裤子)，为躯干保暖的同时维持身形，以免衣物臃肿行动不便。北天纪洲的几个仆从国使女和奥茹格王国使女同样采用了这个搭配，而北天市洲亚舍安伦帝国的使女兼女皇，亚舍安伦罗布-阿娜赫也连带着受到影响，偷偷地穿起了牛仔裤。

后来阿娜赫女皇为了展示与魔族缓和关系的诚意，让北冕国承认自己对大银顶以南、北天市山脉以北地区的主权，不顾随从的阻拦，穿着这身参加了万国大会。

其实自第二敖战结束后不久开始，使女之间的装扮趋同就一发不可收拾。

由于在北冕君立使女学院就读过，所以中棓湖、右棓湖、南天棓岭、天棓陨海、塔拉佐亚陨湖、鸥尔立群岛和敖卡法伦平原使女习惯了校服风格的“长冕服”，回到各自国家后以及参与万国大会时也经常这样穿。

其次是由魔族设计军服或者仿照“短冕服”设计制服的国家，像是泾衍湾、雅萨大火山、托希娜乌陨阵、茹纳卢联邦、安森帝国、欧里戎帝国、奥卡索联邦、亚舍安伦帝国和沃兹莱芬陨海，它们的使女大多也穿上了冕式军服或者自己的特别制服。

这里有一个例外，就是天江洲的奥涅国阿格玛大泽使女，安狄乌齐-印弥-阿希丝-扎丝伊(Andiuki-Yenni-Ahis-Zhrasyi，卡葭荑当时给她起的名字是江安卉)。葭荑当初让她体验了一段时间的北冕国衣服，后来被奥涅国的人烧掉，没有再让她穿，但安卉忘不了那种感觉，自己又从北冕国大使馆要了几套，甚至穿着去劝说皇帝改善与北冕国关系，差点被奥涅大泽使女拉诺冉-杜丝琳-阿苏-沃拉米(La'nuoran-Dosrin-Asu-Volami)当场扒光。得知此事后，北冕国驻奥涅国大使馆表示请江安卉女爵放心，在逼人换衣服这方面，魔族是专业的。

实际上天江洲最早接受北冕国服装的地方不在魔族针对的奥涅国境内，而是一直被忽视的西天江洲施诺姆额多(Sh'noomu-Erdo)山脉使女亚努-瑞芙-阿莱-丝拉塔(Ya'nu-Rifo-Alai-Slataa)。天江洲在魔法消失后依旧保留了奇幻时期的风格，但没有了法术加护，一直露腿的丝拉塔小姐只好走上奇怪的实用主义反魔路线：穿白丝是因为和我的衣服很搭，还可以避免被岩石擦伤，可这和魔鬼应该消失有什么关系？

当然了，魔族也有自己的妥协，具体表现是冕军制服最终还是添加了裙子。虽然冕军对裤子还算满意，但北冕国境内使用着同款制服的治安员、民防员和邮递员经常试图混搭并被宪兵抓到。于是索天卫干脆给了她们这个正式的裙装补件——代价是裙子很短，再加上厚度正常的袜子，也和裤装效果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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