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久别重逢

　　冬日的太阳虽然明亮，但却毫无温度，白阳之下是毫无生气的树木与田地，颇有几分凄凉。

　　泥土路上跑过一群羊，一个皮肤黝黑，圆圆壮壮的少年走在羊群末尾，时不时用手里的长杆把羊群赶回正路。

　　冬季的黑夜来地更快，再过一小时就要黑透了。

　　沿着田边的泥路一直走，远处冬季氤氲的白雾中，村庄的影子若隐若现。

　　和世界上大部分的偏远山村相同，叶家村里也大都是老人和孩子。不过临近年关，村庄难得地热闹起来。

　　少年赶着羊群，来到了村口，几个年纪不大的小孩正在村口追逐打闹，嬉笑声不绝于耳。

　　每年这个时候，村口总少不了小孩们的身影，毕竟对于留守儿童们来说，过年时和父母呆在一起的几天最开心了。

　　但是洪铭川从没这么干过，他印象里从没见过自己的爹妈，听爷爷说，他父亲是个特警，但已经十好几年见不到人了，甚至连任何的联系方法都没有，人间蒸发了一样。而自己的母亲因为受不了守活寡，跟别人跑了，只剩下小孩和爷爷奶奶相依为命。

　　不过他们家的生活并不苦涩，相反，甚至还是村里第一富足的人家，这都托了铭川他大伯的福，家里不仅冰箱空调电视一应俱全，存款也有好几万。

　　小山脚下就是铭川的家，隔着老远他就看到了大门外的黑色奥迪。

　　少年心里难得地漾起春波，这也就是说，他大伯回来了。

　　小家伙匆匆忙忙地把羊都赶进羊圈，然后三两步跑进屋里。

　　房门被撞开，铭川兴奋地喊到：“大伯！”

　　那个熟悉的男人正坐在桌边，和爷爷谈着什么，身边还站着一个陌生男人。

　　“大伯！”铭川闯进大伯的怀里，把脸压到胸肌上亲昵地蹭来蹭去。

　　“臭小子！汗都蹭我衣服上了！”男人轻轻地地拍了下少年的脑袋，但并不阻止小家伙亲昵的动作。

　　“我想死你啦！大伯。”

　　男人粗壮的双臂绕过少年的身体，脱掉他的外套，暖气可是烧得发烫呢。

　　“你都长这么高了。”洪皓文一手卷过少年的身体，把他抱到自己的大腿上，“一只手都快抱不住你了，今年多大了？”他亲昵地蹭了蹭少年肉呼呼的脸蛋。

　　“十五了。”

　　“哎——长得真快啊，上次见你，你还是个小孩呢，一听我要走，拽着我的衣服又哭又闹，就是不让大伯上车，最后还得亲亲你的小脸蛋才松的手。”

　　“你怎么还记着呢。”小家伙脸颊泛起一阵潮红，“那我还你一个就好了。”说完，少年环抱住男人的脖子，在他的脸上留下一个纯真的吻。

　　“嗨呀，我的好侄子——”男人笑着把下巴抵到少年额头上，用胡子逗得他咯咯笑。

　　站在皓文身边的男人三两次想插进话来，但都失败了。

　　“对了，小川，今年期末考了多少分啊？”

　　“嗯——语文139，数学145，英语121……”少年一连报出一长串数字。

　　“嚯，你现在要学这么多科啊，那一共多少分呢？”

　　“嗯……”小家伙眼睛一骨碌，“七百五十。”

　　“之前大伯在电话里给你说好的。”男人掏出钱夹子，数了七百五十块钱，放到了小孩手里。

　　“哎，皓文。”桌子另一边的老人试着阻止。

　　“嗨呀，就当是给小川的压岁钱了，收着吧，大伯说的。”

　　“谢谢大伯。”小孩甜甜地笑着，毫不客气地把钱塞进了自己兜里。

　　“咳，哥……”站在洪皓文身边的男人唐突地插入进来。

　　“怎么了……”皓文愣了片刻，突然茅塞顿开地一拍脑门，“我都高兴忘了！小川，这个是你父亲，洪皓武。”

　　小孩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带着不解的诧异，最后又回归了平淡。

　　“哦哦。”小孩认真地点了点头。

　　反倒是洪皓文有点急：“大伯没给你开玩笑，小川，他是我亲弟弟，也是你亲生父亲。”

　　“我知道了啊，我点头了嘛。”小孩认真地回答。

　　兄弟俩面面相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小川打小就没见过皓武，这个反应也正常，”爷爷捋着胡子说到，他的眼角还留有水痕，似乎刚刚哭过，“等小川认识认识，熟悉了就好了。”

　　兄弟俩沉默地点点头。

　　“小川，寒假作业写多少了？”

　　“快了，快写完了。”

　　“那你先去写作业吧，大伯和你爸爸还有些事情要聊。”

　　洪皓文松开小孩，看着他跑回自己的房间。

　　夜幕很快降临，外出采买年货的小孩奶奶也骑着三轮回来了，一进屋，立马热闹了起来。

　　“皓武？！真是皓武？！你这么多年……”

　　“好吵……”铭川无奈地捂住耳朵，他正思考着一道数学大题，老太太激动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但同时，他又想起那个站在大伯身边的男人来，这么一回忆，他和大伯长得确实有几分相像，但是他的表情……铭川很不喜欢，看起来凶巴巴的。

　　一些有关父亲的信息又涌上他的脑海，他是个特警吗？他为什么到现在才回家？妈妈是因为他才离开的吗？

　　……

　　最后，铭川得到了这些问题的答案——没有答案。

　　或者说，就算明白了上述问题，也不会改变什么，所以忘掉它们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唉……

　　“爸爸……”小孩在嘴里嘟囔。

　　叫起来好拗口……他有点难受的砸吧砸吧嘴。

　　“小川？”房门被推开，洪皓文探了半边身子进来，“收拾一下，先来吃饭吧。”

　　“哦哦，好。”洪铭川收拾了一下，跟着大伯走了出去。

　　客厅里摆了满满的一桌菜，爷爷奶奶绕在那个陌生男人身边，前一句后一句地嘘寒问暖。

　　小家伙随便找了个地方坐，毫不忌讳地开吃。

　　洪家的院子里从未如此热闹过，铭川从没见过爷爷奶奶如此高兴。

　　酒过三巡，大人们相谈甚欢，电视仍旧开着，但也只是作为背景音在放着新闻。

　　小铭川已经吃的半饱，于是就一边喝饮料一边看电视——

　　“近日，康涛集团的ceo韩涛被捕入狱，此人多次违法，但始终藏在暗处，经过警方的不懈努力终于将其揪出。据悉，此人涉黑涉恐，多次违犯贿赂罪……”

　　“小川。”皓武夹了一个鸡腿放到铭川碗里，同时温柔地看着他。

　　“哦，谢谢……”小家伙声如蚊呐，也不敢抬头，只是拨弄着那个鸡腿。

　　“我说你啊，皓文，你都多大岁数了，还不结婚？！四十六啦！条件又不是差，怎么过个年连个女朋友都带不回来啊？你要是有什么病，就直说，妈去找人治！”

　　老太太难免开启了唠叨模式，铭川默默地站起，留下一句我吃饱了，回了屋。

　　皓武看着碗里那个被咬了一口的鸡腿，叹了一口气。

　　“我去看看他，你先陪着爸妈。”皓文站起来，拍拍弟弟的肩膀，也进了小孩的房间。

　　“哎！你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老太太叉着腰，气呼呼地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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