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让我死掉吧。」

「……」

「…………」

「………………」

「……你这家伙，说真的吗？」

「真的。」

「……啊，真是。真是任性的请求啊。」

「……」

「我没有资格决定你的选择。但是，二白还在找你吧？」

「……」

「要多陪陪她呀。」

「我决定让她讨厌我。」

「为什么，不是都最后了吗？」

「只有讨厌我了。」

「她才不至于太难过啊。」露米娅徐徐说，稍带点笑意。

「你这家伙啊……」

「琪露诺……」

「嗯？」

「我胸口好痛啊。」露米娅说。

「为什么呢？」琪露诺问。

「因为，我喜欢她吧。」

「好喜欢，好喜欢。」

「好想做个一起永远活下去的梦啊。」露米娅笑着道。

「……不要说出来啊，笨蛋。」

「呜……我，我也会哭出来的啊。」

「明明，还想着捉迷藏，吃烤鱼，再一起堆雪人唷。」

「我，现在好讨厌你啊。」琪露诺哭着道。

……

「二白？」

「啊……怎么了？」

强撑起来的笑脸。

……

「二白？」

「什么事？」

强撑起来的笑脸。

……

「二白？」

「是冻青蛙啊。」

强撑起来的笑脸。

……

「二白……」

琪露诺悲伤地看二白的背影。

……

「今天晚上，我就离开了。」

那天，宵暗的妖怪对冰妖精说。

「好快啊。」冰妖精翘腿。

「确实。」

「我可不会找你的。」冰妖精说。

「那最好了。」

「没什么想说的吗？」

「以后，好好照顾二白。」

「不用你说。」

「嗯……也是。我好笨啊，没想到。」妖怪说。

「那我也很笨哦，和你做了朋友。」妖精说。

「后悔了吗？」

「不，因为都是笨蛋，所以不会后悔！」

「是哦？」

「是哦！」

妖精与妖怪相视而笑。

「那我走了。」妖怪起身。

「嗯。」

「再见。」

「……再见。」妖精回道。

黄昏，冰妖精发现了捉鱼的二白，橘黄爬上半身，罕见地轻松笑着。

「诶～怎么突然来捉鱼儿了？」

「琪露诺？我想烤鱼了。」

「自己吃？」

「……不，露米娅跟我和好了。」

「……啊，啊啊，那可太好了！～」

「是啊，太好了。」

「……嗯，二白！那样是抓不到鱼的！你看我，来学着抓试试。」

「哦哦！」

天晚，二白终于抱着鱼走出水里。

「不容易啊你。」

「嗯，抓鱼好难。谢谢你，琪露诺。」

「没，没什么啦。现在要回去吗？」

「是啊。」二白点头，又转身抱了抱琪露诺。

「诶诶？怎么这样突然？！」

「……对不起。只是突然感觉想抱抱你，就做了。」

「其实，我也不讨厌啦，只是突然吓了一跳，不用道歉的。」

「是吗？那我就回去了。」

「嗯。」

「……」

「……二白！」冰妖精突然喊。

「嗯？」二白转身。

「以后，还要回来哦，一起玩，一起笑！一起冻青蛙，一起烤鱼吃哦！」

琪露诺压抑满腔复杂，挂着笑容。

「我会——」

「在这里——」

「等你的哦——！！！！！」

冰妖精大声喊。

「所以，还要回来哦——！！不论怎样！！！」

「……」

「听见了吗？！」

「听见了！」

二白灿烂微笑，在夜纱的衬托下，那笑容，在冰妖精眼中，是如此耀眼。

她对她挥手。

「我，会回来的哦——！！！」

风吹乱头发，挡住了她的眼，挡住了她眼里的泉。

「绝对，会回来哦。」

然后彼此转身。

彼此，默默哭泣。

……

天上滴下雨了。

露米娅走了吧。

雨落了几滴。

露米娅去玩捉迷藏了吧。

雨会下大的吧。

去……悄悄看看二白吧。

冰妖精这样想，忧郁地飞行起来。

向林中的小屋飞去。

向曾经的记忆回去。

「果然，还是该阻止吧……」

冰妖精嘟囔着。

飞啊飞。

飞过许多树，飞过许多木丛。

飞啊飞。

路过一个女人，路过一个女孩。

「别去了。」女人突然说。

「嗯？」她扭头，「八云紫？」

她认出了女人的身份。

然后身边的女孩是……

「诶……？」她心里骤然咯噔一下。

「她是……？」她的声音颤抖着。

「诶，是问我的吗？虽然不认识你，不过可以告诉你名字哦！～」

女孩甜甜笑着。

「我是『露米娅』的说！～」

「…………………………诶………………不会，不会的！！不会不会不会不会不会！！！！！」

「诶，她好奇怪啊？」女孩看女人。

「不，她不奇怪。你先去前面走走吧。」

「诶？～好吧～」

女孩向前走开。

「……只是恰巧同名对不对？！她身上红红的，也只是番茄酱对不对？！！肯定是，肯定是这样没错！！！」

「琪露诺。」

「对吧！是这样吧？！是我自己在吓自己的！！！对吧，八云紫贤者？！」

「……二白说，她很抱歉。」

「…………诶？」

「她希望你能不讨厌，现在的露米娅。」

「……什么啊？没有意思，没有意思！我知道了，是你们在联合骗人！今天流行骗人吗？」

「琪露诺，是真的。」八云紫低头。

「……骗人……」

「二白她……」

「……骗人骗人骗人……」

「不会回来了。」

「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的——！！！！！！！！！！」

冰妖精捂住双耳，向小屋飞去。

害怕着，害怕着。

「二白——！！！！！！！！」

在屋外大喊。

没有回应。

屋前，有染血的脚印。

不。她低头，扭头。

一路上，都有。

在那个『露米娅』脚下。

明明是冰妖精，她却手脚发冷。

「二白？」没有人。

「二白？」没有人。

「二……白？」

地上，有一滩血迹。

她发软跪倒。

怔怔看血。

怔怔看血里的黑发。

怔怔捡起血里的碎布。

「……」

她没有说话，没有哭，沉默起来，沉默离开。

「二白！」

她去到她见二白的第一个地方。

「二白！」她去第二个地方。

「二白！」她去第三个地方。

「二白！」

「二白！」

「二白！」

「二白！」

「……」她找遍了她们去过的所有地方。

一无所获。

她任由雨淋着，呆呆坐在雾之湖边。

雨下啊下，越下越大。

雨淋啊淋，淋得她浑身湿透。

淋得她睁不开眼。

忽然，头上的雨停止。

但四周还在下。

「二白？！」

她猛然回头。

没有见到她想看到的，小小的，单薄的，总喜欢对她笑着，有一双单纯黑眸的身影。

在她身后，替她挡雨的，是个绿发妖精。

她骤然，清晰，瞬间胸中溢满悲伤地意识到。

二白……

冰妖精看着身后不认识的身影，眼泪糊满双眶。

二白她……

她不敢置信。

悲切难耐。

双眼大睁地死死看那身影，想从她身上看出个洞。

告诉她说：这是假的。

想透过她，看到那小小的身影，用那双独特的单纯的黑眸看着她。

告诉她说：我回来了。

但没有。

什么都没有。

只有那想当然站她身后，怯怯看她的，陌生的，讨厌的脸。

雨下着。

她意识到。

万般不想地意识到。

二白不会来了。

再不会。

咬唇。

冰凉的水从天幕划下。

出声。

滚热的泪从双眼滑下。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要走……不要走！你回来吧！！回来吧！！快回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明明答应我了啊，二白……」

「不要骗我了啊，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乐观的冰妖精，抱头痛哭。

越下越大的雨啊。

将冰妖精的哭泣掩下了。

越下越大的雨啊。

将染血的脚印冲刷去了。

雨啊。

越下越大的雨啊。

将寥寥数人都罩下了，在雨里沉默无言。

湖边的冰妖精流着泪，放声痛哭。

花田的妖怪摸着手上花作的手链。

隙间的妖精在雨里低头撑着阳伞。

身旁的宵暗的妖怪，眨巴着眼睛看雨。

「嘿嘿，这雨下得好大啊！～」

她傻傻笑道。

越下越大的雨啊。

是否也有为一个人的离开伤心呢？

……

冰妖精停止了回想。

从碑前起身，揉眼，吸鼻。

「我以后再来吧。」

「抱歉打扰了你这么久。」

冰妖精勉强笑笑，不舍地向外走。

缓慢地，沉重地抬起步子。

然后，在某个瞬间。

看见某道身影的瞬间。

停步，睁大眼。

那是……

她走回。

那是……

她走近。

那是……

她看到那身影转身，看到那乌黑的发丝，看到那单纯，独特，又耀眼的黑眸。

啊……

她意识到。

她心跳剧烈。

她心情复杂。

她不敢置信。

可在她身体先于意识，紧紧抱住那单薄瘦小的身体后，闻着那现实存在的，记忆中熟悉的气息后。

她蠕动着唇。

不知是哭着地，还是笑着地。

说出——

「欢迎回来——！！！」

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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