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我要提醒你一件事。对，就是正在看这这篇文章的你，你难道不觉得左脚的脚心有一点点痒，像是刚刚被指甲抓挠过一样吗？”

白凝把手指轻轻搭在键盘上，审视着屏幕上这几行刚刚录入的文字，咂了咂嘴，用快捷键保存，关掉软件，把文档拖进了一旁早就打开的聊天框。拖动鼠标点击发送，白凝长出一口气，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开始放空自己。刚刚结束的约稿经历对于这名少女写手来说既漫长又新奇，个中巧合多到让她觉得缺乏真实感。但当她闭上眼，把左脚搭在桌脚上轻轻磨蹭时，那股刺痒的感觉又让她回想起这几日的经历，让她忍不住拿起手机，将屏幕上划，看着聊天记录，放任回忆在脑海中浮现。

作为一个靠写小黄文在互联网上赚零花钱的写手，白凝一早就确立了自己的风格与追求。每个人对色情的标准都不尽相同，甚至同一个人在不同时期对于色情的标准也可能会有所改变，这是毋庸置疑的。从直球的裸露，到轻薄遮挡下的若隐若现，再到只保留对关键部位的严防死守，白凝自认为算是跟随着互联网文化的发展亲历了普罗大众审美的变化，但于她而言，以上三种虽然色情，却也都缺少一种难以言说的韵味。

把肉馅搅打上劲，直接攒成球形下入滚水，即是丸子，是众人喜爱的美食；将肉馅裹入薄薄的面皮，却在顶上留下开口并不封死，送入笼屉蒸至熟透，这是烧麦，同样备受人们欢迎；将肉馅完全封锁在面皮中，或蒸或煮，得到的则是饺子、包子，同样受众人喜爱。但终归有人不爱吃那些或薄或厚的面皮，只选择撕开外衣，将包裹在里面的肉馅鲸吞蚕食。

但那些剩下的面皮，就真的只是被遗弃的残羹冷炙而已了吗？会不会有人看着那些浸染了肉汁、深浅不一的面皮，想象它们包裹着的肉馅的味道呢？

不难看出，先前提到的所谓大众对于色情的审美变化，体现出了一种共性，即对于关键部位描绘的去直接化。而在这一方面，白凝选择了冒险再迈出更远的一步。她不满足于包饺子和包子，她想要尝试寻找并满足那些可能存在的，会对着面皮想象肉馅味道的人。

如果抽掉了承载色情这一概念的“人的肉体”，是否能在这种审美发展的路上更进一步呢？

白凝是幸运的，因为她很快就发现自己并不孤独。画师们不知是受限于大环境的规制，还是与白凝有着同样的追求，都纷纷开始了对于这种抽离主体进行创作的尝试。终于，在见识过比基尼铠甲之类极端的设计之后，一种新的色图进入了网友们的视野。

当镜头对准冬日满是雾气的玻璃窗，上面清晰可见的掌印便能吸引人们的目光。随着视角缓缓降下，女体的轮廓也能被人依稀辨认出来。再把目光向下挪动，桌沿上残留的水痕、一根卷曲的毛发，仿佛这空无一人的房间本身就在向观众讲述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被放置在地面上满是白色浊液的王冠、木质地板上残留着黏腻物质的五趾分明的脚印、皮椅上形状分明的凹痕、内裤边沿那一抹鲜艳的唇彩……白凝徜徉在这些根本不描绘人体的图片中，放任自己的大脑为每张图的故事创造出一个最理想的主角，再将能导向图中画面的故事的每一个细节逐个完善。把情欲收束在体内，以此推动双手在键盘上起舞，而当最后一个标点符号浮现于屏幕之上，那双灵巧的手便会迫不及待地扯开少女自己身上的衣物，帮她追寻最原始的解放。灵感、欲望，再加上一点思考，紧接着就是大脑与括约肌的赛跑，白凝的创作一向如此。

而这次的金主就是从创作方向到创作方式都完全赞同支持白凝的一个人。尽管对方身份神秘，什么资料也没有填，但白凝却依旧能从与这位金主的交流中感受到一种温暖和亲切。也正是因为这样，白凝对于这一单约稿的态度都比平日里更加认真一些，毕竟创作者总归是不想辜负支持自己的人的。

既然理念相同的话，应该会很顺利吧？

此时的白凝还很乐观。她自认为经受过各式各样金主锤炼后能面对所有性癖都无动于衷，便也完全没把聊天栏里对方的那句“不过我的XP可能有点奇怪哦”放在眼里。人格排泄、雌堕、固化、玉碎、乱伦……连斩首冰恋这类重口味的东西少女自己都写过，这次的金主性癖再奇怪，又能怪到哪里去？

“挠痒痒”。

这就是白凝盯着屏幕，等着那句“对方正在输入”消失等了足足两分钟的全部结果。这三个字当然不足以让白凝惊讶，这甚至不能让她的内心产生什么波动。这位自认为身经百战见得多了的少女只是对着手机屏幕像只猫头鹰一样左右扭着头，眨巴眨巴眼睛，把内心的困惑摆到了明面上。

倒不是存在歧视或者别的什么负面看法，白凝只是很单纯地从来没有想过这可以是一个独立的性癖，也一时不能理解这个性癖的爽点在哪里。而就在她斟酌该如何措辞询问金主这篇约稿的要领时，一长段信息出现在屏幕上，打乱了白凝原本的计划。

“那个……其实太太您的文我一直都有在看……这次找您约稿其实已经想了很久……不过果然我的xp这么奇怪还是会显得唐突吧……对不起——但是自从上次看了您写的一篇把人装在等身大的人偶里调教的文之后，就每天都在想这篇文里面的情节，甚至会做相关的春梦……梦到自己面前摆着一个拆开的人偶，里面还残留着女主的爱液和乳汁……呜……我在说什么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总之，是觉得太太那种从事后场景切入的写法真的很戳我，无论如何都想让太太试一下用同样的写法来写一次挠痒痒，拜托了！！！！”

金主的消息文字生活气息浓厚，要不是有些词汇实在是鲜廉寡耻到白凝都想象不出什么样的人才能字正腔圆地说出口，她都快要觉得对方是在用语音输入法了。俯拾皆是的省略号是在表达说话吞吞吐吐，而用词也处处表露出一股谦卑怯懦的态度，白凝觉得对方与其说是在和自己交流，不如说更像是在扮演一个特定的角色。

但怎样都好，至少金主的表意还是很清楚的。白凝甚至都不需要读第二遍就基本理解了对方的意思。但困扰着白凝的基本问题依旧存在，她还是无法理解挠痒痒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性癖。

翻过那条能把支支吾吾的语气写得跃然纸上的消息，金主发来的下一条消息是一个带着提取码的网盘链接和简单的说明。看着网盘里被分享的名为“清和文集”的压缩文件包，白凝右手中指轻点鼠标右键，食指却高高举起，迟迟不肯落在左键上。金主提供参考资料自然是一番好心，但少女却并不习惯用这种方式寻找灵感，她有自己的坚持，那就是想只凭自己的理解和领悟去创作自己的东西，哪怕与别人撞了点子，自己也问心无愧。

双手轻推桌沿，少女翘起二郎腿，暂时远离了承载着电脑的桌子，也远离了要不要使用参考资料的纠结。她想从更加基础，更加接近本质的角度来构思这次的约稿。抽离主体或者一部分主体的创作模式是金主所认可的，那么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把这种模式套用到金主的性癖中去。挠痒痒，这个平时根本不会被刻意赋予色情意味的举动，这次却要成为自己创作的色情故事的核心，而如果还按照先前将人物略去，先构建一个事后的无人场景的方式去思考，能得到什么呢？

白凝双目呆滞地看着面前空无一物的墙壁，试图调动所有脑细胞一同寻找她想要的答案。片刻之后，头昏脑涨的白凝在意识中举起了白旗，她毕竟无法在没有资料支撑的前提下去想象自己完全不曾经历过的事情。但求助的手伸向鼠标，不过片刻后又缩了回来。她还是不甘心就这样屈服，转而向手机中的蓝色APP寻求答案。

十分钟的时间转瞬即逝，白凝坐在电脑椅上，依旧翘着二郎腿，手指上看不出半点水痕，面沉似水，眼神如同死灰一般，找不出半点神采。

为什么挠个痒痒会露出那种表情啊？

真的会那么爽吗？

还会失禁？真的假的？

……

在脑海中不断重复着这些问题，白凝的眼角不自觉地抽动了几下。在经历了有生之年第一个逛P站都提不起半点性欲的十分钟后，挠痒这个性癖在少女心中逐渐向着“看白人女性在超市里弄坏恐龙玩具”那样完全无法理解的归类靠拢了。

接下来的五分钟里，白凝让她那双时常在键盘上起舞的手换了个舞台，从手心到肘窝，再到腋下、侧腹、小腹、腿根……一通折腾下来，少女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叹了口气。

网上说得对，自己挠自己是不痒的。

可那该怎么办？难道要在网上找一个同样喜欢挠痒的来挠自己一顿吗？

白凝赶紧摇了摇头，刚才高强度的思考加上那些挂了挠痒标签的色图给她带来的冲击让她一时有些头昏，她需要让自己冷静一下。随手拉开旁边的窗子，让冰凉的夜风吹入狭小的房间，少女舒展身体，沐浴在夹杂着冷气的月光中。刹那间，一个想法掠过白凝的脑海，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她向后挪了挪椅子，踢掉拖鞋，抬起双腿，把双脚送出窗口，浸入冰凉的夜色中。

我这是在做什么，怎么可能有人路过看到窗口有一双脚还要挠一下呢？

保持这并不舒服的姿势片刻后，白凝后知后觉地干笑两声，以此回敬自己那可笑的突发奇想。可就在她准备把脚收回来时，一种陌生的触感贴上了她左脚的脚跟，随后一路向上，紧咬着足弓的曲线，在柔嫩的脚掌上如同签名时写连笔一般潇洒地画一个圈，就此来到脚趾跟处调皮地一勾，一串动作下来无比流畅，丝毫不拖泥带水，等到白凝本能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蜷曲脚趾绷紧身体时，那触感已经只剩下了没什么实感的痕痒，一种毫无道理，如同刚刚过去的事情留在身体上的痕迹一般的瘙痒。

没有出声谴责做恶作剧的行人，白凝一边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左脚脚底，一边缓缓将双脚从夜色里收回。她打从心底里感谢那位调皮的陌生人，让她得到了不知道应该如何去获取的体验。尽管刚才的一切不过发生在一瞬之间，但残留在左脚脚底久久没有散去的痕痒正是少女寻求的答案。趁着记忆还没有自行溶解在名为忘却的奔流中，白凝不断回忆着那让她不能自制的触感，即便自己因为夜风和路人对脚底的刺激产生了些许尿意，也不肯让左脚的脚底触碰任何东西。

再次闭上双眼，少女的眼前终于不再是空无一物的黑暗。她看到一个女人躺在床上，伸出床沿的双脚脚背绷直，脚趾蜷曲，显然是想用这个姿态将脚掌上的嫩肉藏进堆叠在一起的褶皱中。

如果将这个女人去掉，还剩下什么呢？

一个念头之间，那个相貌模糊的女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白凝的面前只剩下了那张床，床单上能明显看出有人躺过，而且小幅度挣扎过的痕迹，但总体来说还是与普通人起床后没收拾过的床无异。

白凝失望地睁开双眼，疲惫地放任双脚踩在地板上。她对这次构想并不满意，但也无能为力。少女瘪着嘴懒散地起身，一头栽倒在旁边的床上，翻身将自己裹进了被子里。

还是把问题留给明天的自己解决吧。

也许是思考消耗了太多的体力脑力，白凝这一觉睡得格外沉。当她沐浴在阳光中伸着懒腰从床上起身时，墙壁上挂钟显示的时间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一夜无梦，少女隐约有种与灵感失之交臂的惋惜感，但甩甩头后便也不再想这件事。盘腿坐在床上，白凝愁眉苦脸地看着手机屏幕中的聊天框，过了半晌终究还是唤出输入法的键盘，小心翼翼地敲出一行字，按下了发送键。

“中午好，关于挠痒这个性癖我昨天也思考了很多，虽然会有些冒昧，但我还是想问一下，您有被挠痒痒的经历吗？”

一阵凉风吹过，白凝这才发现自己的面颊已经变得滚烫。以前接稿被金主提这样那样的要求时面沉似水，如今却觉得问这种玩闹一般的幼稚事情鲜廉寡耻难以开口，少女不禁摇了摇头，看来自己还嫩着呢，一旦涉及现实生活脸皮就薄得不行。

金主的作息并没有让白凝失望，不过片刻，一句“有过呀，怎么啦”出现在消息栏中。而就在少女思考下一步该如何开口询问被挠痒的感受时，金主的下一句话不期而至，让白凝彻底哽住，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不亲身经历过怎么能真正喜欢上呢？”

简单的一句话，几乎把白凝开始写文以来的创作基础都撞个粉碎。长久以来，她确实迎合金主们的不同性癖写过各式各样的文章，从事后场景切入的独特描写方式也确实大受好评，但她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怀疑自己。

我当初为什么会觉得被人打屁股能爽到喷出来呢？

我当初为什么会认为被紧紧拘束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能让人觉得兴奋呢？

我除了知道自慰时真的很爽以外，究竟体验过哪些性癖的好呢？

……

为什么以往那些不曾体验过性癖我都能不加思考地认可，同样没经历过的挠痒就不行呢？

少女的双眼在那一刻失去了高光，变得空洞无神。她回忆着自己以往的作品，像是在看一座座无根无基的空中楼阁，不过是借着自慰带来的快感，放弃思考一股脑冲刺到终点的产物罢了。悲伤与空虚将她淹没，沉入深海一般的窒息感盘踞在喉头，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少女的脖颈，迫使她放弃思考，把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在负面情绪的泥沼中挣扎。

恍惚之间，白凝的右手本能地贴上了小腹，指甲挑起底裤的边沿，随后整只手如同穿行在珊瑚中的游鱼一般躲入白色的遮挡，食指和中指就像事先预演过无数次，精准地探入腿间的肉缝。在用指腹摩挲两侧围堵上来的肉壁后，更用指尖拨弄几下褶皱，待痉挛不受控制地出现，再用双指撑开肉穴，让被体液润湿的媚肉彻底暴露在空气中，用片刻的寸止将即将爆发的欲望暂存、压缩。

白凝是不能拒绝快感的，即便被金主的一句话打击到道心破碎，即便被自我怀疑与自我厌弃缠身，自慰的快感总能成为从她头顶悬下的蜘蛛丝，将她暂时拉出泥沼，给她重整态势的机会。

而这一次，白凝甚至不满足于直奔高潮。她无力思考，曾经写过的东西却不受控制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刚才的寸止既然已经成功了，那么这次她要再尝试一下其他自己写过却还没有试过的东西。少女的左手轻轻扶住下腹部，用掌底轻轻按压，不断小范围地调整位置，同时右手食指中指再次长驱直入，探索着甬道深处自己不常去触碰的位置。

“呜？！”

喉咙下意识收紧夹住了这一声惊叫，白凝全身颤抖眼角含泪，刚才那一瞬间无比强烈的尿意让她差点失禁当场，可随着食指与中指按揉的位置逐渐胀大，尿意也被前所未有的快感取代。胸口的异样显然是乳尖擅自充血，而下身的快感愈演愈烈，驱动着手指更加激烈地对着肉壁深处的凸起不住抠挖。随着呼吸变得急促，白凝索性放松喉咙，让淫荡的浪叫得以在房间里响起，而在一阵强烈的预感后，少女的身体，从头顶到脚趾，甚至下身甬道的最深处都经历了片刻的痉挛，一小股液体从被撑开的穴口喷出，把她的右手和底裤一并打湿。

在经历了那种近乎把全部体力都随着体液喷出去的高潮后，白凝彻底瘫软在床上，心情恢复了平静。明明才刚起床没多久，可身体却像是经历了一整天的劳累，精神也萎靡不振，少女的嘴角抽动了两下，用唇语嘀咕了一句：

冲吧，冲到最后只会害了你自己。

时间就是金钱，这话对于接稿的写手来说并不是什么空话。为了不让这次自慰成本太高，白凝几乎是咬紧牙关，使出吃奶的力气拿起手机，想看看被自己放置了一次自慰时间的金主有没有着急。彩色的头像旁边没有红点，看来对方至少没有追问什么，少女也终于放下心，再次点开与金主的聊天窗口。可她的脑子这会儿就像是被刚才的高潮烧断路了一样，任凭白凝怎样努力调动，负责思考的脑细胞都集体躺平一动不动，就是不帮她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脑子啊，我恨你像块石头。

在心里暗骂一句，白凝翻了个白眼，右手一松，任由手机从掌心滑落，掉在床上。中午起床还要睡回笼觉虽然听上去有些丢人，但至少能帮少女恢复她急需的体力和脑力。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掠过，确认了没有未读消息后，白凝闭上了双眼，面前的黑暗中自然浮现出阖眼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消息界面中，金主的昵称下面似乎有一行小字，在此之前从未引起过少女的注意。半梦半醒的状态下，画面的细节被逐渐放大，大脑也不受控制地把白凝想看到的部分挪到视野的正中央。

距离1.3公里。

距离1.3公里？

这是社交软件获取了GPS权限后可以激活的一项功能，在双方都激活之后就可以在聊天窗口上方显示两人的实时距离。本以为在广阔世界上仅靠网络联系在一起的两人，突然之间成为了同一座城市的居民，这让大脑已经麻木的白凝都止不住感到讶异。

但身心的疲倦带来的困意还是山一般将白凝死死压住，不允许她做出任何思考或是动作。随着眼前的画面再次归于纯粹的黑暗，少女再次陷入沉睡，压在手机屏幕上的手指不自觉地抽动了两下。

不调整姿势的临时睡眠总是不会持续太久，才过了一个多小时，白凝就揉捏着酸痛的关节坐起了身。面部解锁手机屏幕，看着金主发的一排问号和一句“怎么了”，少女用手扶着脖颈小心翼翼地活动脑袋，同时把聊天记录向上翻，看到了几条完全没有逻辑的文字消息，对之前发生的事也猜到了个大概。

“抱歉，刚才突然睡着了，手机屏幕没关，手不小心碰到了，对不起对不起……”

关于那些机缘巧合之下发出去的乱码，白凝虽然消息里满是歉意，心中却有些暗喜。回想起睡前看到的两人之间的距离，少女把目光挪向屏幕上方，再次确认了那让她心跳加速的数字，手指在屏幕上敲动几下，又加了一句话进去。

“说起来我们之间好像还离得挺近的？”

盯着屏幕等待向来是煎熬的，白凝犹豫了片刻，决定不当金主那样吞吞吐吐的人，直接把要说的话一股脑甩过去好了。

“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见个面吗？今晚我想去……”

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的少女在考虑问题时还是有所欠缺，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她甚至没有想过，如果屏幕的另一端输入消息的人是个男人，事情又会变成什么样。不过还好，当白凝顶着夜风前去赴约时，公园的路灯下捧着热饮等她的是个高她半头的修长女子。

也许是为了不让头发被风吹乱，对方把扎起来的辫子塞到了外衣里面，头上还压着一顶鸭舌帽。不知道是被春日寒冷夜风吹的，还是这人本就皮肤白皙，对方那张略显得有些瘦削的面颊在路灯之下显得有些苍白，但精致的五官和唇角的那颗痣还是稍微打消了白凝的困意。

对方绝对不算什么倾国倾城的美女，但容貌姣好四个字姑且还是当得的。白凝下意识抬手搓了搓自己冰凉的脸蛋，有些在意素颜的自己在对方眼中会是怎样的形象。

“那个……”

到了现实生活中，白凝就成了说话支支吾吾的那一方。她一直认为自己应该是有轻度的社交恐惧症，就连在公共场合找人问路都要花半天时间积攒勇气，今天也同样如此。站在夜风中的两人对视半晌，尽管白凝先开了口，声音却也小得可怜。

“是琉璃太太吧？”

耳边传来自己的网名，白凝犹豫了一瞬，随后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与陌生人面对面本就令她有些尴尬，现在被叫着网名，更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是的……不过还是叫我白凝吧……怎……怎么称呼……”

“莫雨，既然白凝老师觉得叫网名别扭，就叫我的真名莫雨就好啦。”

从网络来到现实，身份虽然没有变化，两个人的立场却在简短的交流中悄无声息地对调。本就高出白凝半头的莫雨倒也没有提约稿的事情，只是一副自来熟作派，也没多问就牵起了白凝的手。春夜的寒风不及冬日那般冷硬，却也将公园里的游客驱赶殆尽，将夜色尽数留给刚刚相识的两位女性，让身高年龄性格爱好都不相同的她们有足够的空间互相了解。

驻足于公园的湖畔围栏旁，攀谈了很久的两人最终只是并排站着，静静地看着被风吹动的水面，看着水面上被搅得破碎的月亮的倒影。偷偷投向对方的目光偶尔会有短暂的交会，但如此数次，她们也都心照不宣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安静地把视线挪开，等过一会儿再把双眼重新聚焦到对方身上。

白凝的右手被莫雨牵着，但也不是那种很用力地攥着，只是勉强维持着两人的双手扣在一起，不会分开的程度。白凝一直在很小心地弓起手掌，想减小两个人肌肤接触的面积，可人在湖畔，从湖面吹来的夜风更凉，这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搭在莫雨左手手背上的几根手指忍不住加了几分力气，两人的掌心就这样贴在了一起。

“白凝老师，冷的话，要不要去找个地方坐着？”

似乎是怕对方听不清自己那为了不破坏氛围刻意压低的声音，莫雨轻轻摇晃牵着白凝右手的左手犹嫌不足，还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探出被夜风吹得冰凉的食指和中指，贴在白凝侧胸向下靠近肋骨的位置上轻轻揉了两下。

“咿呀？！”

一声可爱的惊叫将先前的沉寂打破。白凝涨红着脸转头愣愣地看着莫雨，而莫雨则眯起双眼借着月光仔细打量着面前少女的娇羞神色，露出了动画片中猫玩弄老鼠时的狡黠笑容。

“白凝老师这么怕痒的话，我们还是找个地方谈谈……”

“稿——子——的事情，怎么样？”

“稿子”两个字被莫雨故意拖得很长，而与此同时她也没忘了把手伸到白凝腋窝里重重地抓挠几下。她不敢下手太轻，怕白凝会觉得像是性骚扰或者痒到想逃跑，所以只能故意用拙劣的手法诱导对方把注意力更多集中到约稿的事情上去。

“好……好……不过先别动手……哈呼……刚才吓我一跳……”

莫雨的小心思并没有落空。思维尚未从刚才暧昧的氛围中脱离，白凝也只是觉得腋下的瘙痒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无法抗拒，加上对方如今提出约稿的事情，她开始本能地注意自己写手的身份，对上面前的金主便又多了几分拘谨。

但白凝接下来说出的话，让莫雨的俏脸都为之一红，让这个本来只想逗逗面前这个社恐写手的少女也有些动摇。

“在外面不太方便，还是……还是去我家吧……”

且不说把第一次见面的人带回家是何等的粗线条，就算是面对同性也至少要有点防备才行吧？而且什么叫在外面不太方便？

莫雨咬着嘴唇强忍着没把心中所想说出口，正盘算着该如何说教自己眼前这个看上去丝毫没有防人之心的傻女孩，白凝的声音又传入了她的耳中。

“毕竟我自己试过了，我最怕痒的应该还是……脚……脚底板……想帮我体验挠痒痒的话……在外面还是不方便……我家里只有我自己一个人……”

这回轮到莫雨抬起手摸自己的脸颊确认温度了。虽然平时和人正常相处能做到大大方方不拖泥带水，可无论是听别人说还是要自己说出口，“挠痒”和“脚底”这两个词对她来说都是个过不去的坎儿。光是听别人闲聊时说到这两个词，莫雨都必须遮住面颊掩饰自己的羞耻，现在白凝就站在自己面前对着她说出这两个词，只能让她脸红心跳，双颊滚烫。

“白凝老师……你……你这个人呀……”

莫雨难得有些语塞，她觉得胸腔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卡住上不来一般，喉头滚动几下后才勉强把话说出口。

“你这个样子，恐怕连真的变态都不忍心欺负你吧。”

莫雨想伸手抱住白凝，可手臂抬到一半就有些僵硬，无法继续抬升不说，还抖个不停。狼狈的样子在对方面前暴露无遗，莫雨也有些欲哭无泪。

可就在这时，意料之外的柔软触感钻进了莫雨怀里。白凝主动抱了上来，右手轻轻拍着莫雨颤抖的脊背，向下顺了顺，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小孩。莫雨被白凝的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用僵硬的双臂挽住对方的腰身，微微加力，勉强做出一个拥抱的动作来。

“别……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写小黄文的琉璃，可能你觉得我看起来傻，但其实我懂得很多的。”

白凝声音中的颤抖还没完全消退，身高处于劣势的她想把下颌压在莫雨肩头就必须踮起脚尖，但这也丝毫没有影响她此刻在莫雨心中的形象。那个说话结结巴巴的社恐少女，此刻说的话竟然还有些不明所以的帅气。

“莫雨老师看我的眼神从来都不是色眯眯的，就算喜欢女人也好，你也一定不是坏人的，所以带回家也没关系。”

“真是败给你了……”

嘴唇微动，莫雨在白凝耳边套用着动漫里的台词模板低语一句，打算结束这场闹剧。毕竟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跟白凝去她家里应该也没什么的。也不知道是为了配合莫雨重掌主动权，还是白凝的身体真的比她自己认知中要敏感，这句耳边的轻语反而让那个刚刚还在耍帅的少女在莫雨怀里大力挣扎了几下，逗得莫雨也忍不住轻笑几声。

没有再刻意拉近距离，两人只是并排走在路上，连手都没有牵。只有当识趣的夜风打着旋从两人身边掠过，两人的影子才会短暂且真切地紧贴在一起，片刻后再分开，一起等下一次有风吹过，或是一声开门的响动。

温暖的房间里，脱下外套的两个人面对面坐在床上，一时无话。经历了公园里那番超展开到有些缺乏真实感的交流后，两个人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陌生人相见的拘谨状态。

“虽然说一直这么干坐着也不是那么回事，但白凝老师不把腿伸直的话，我也没法下手呀？”

这次首先打破沉默的是莫雨。绞尽脑汁绕开“挠痒”和“脚底”这类字眼，她终于没有露怯，把握住了白凝交还给她的主动权。

没有回话，白凝像是等待这一刻很久了一样，双手扶着床，将盘着的双腿伸直，一双裸足正对着莫雨。可当她合上双眼绷紧全身后，预料中的瘙痒感却并没有在脚底出现。十息、二十息……白凝终于耐不住好奇，不愿再一味枯等，她睁开眼，却只看到莫雨低头盯着送到面前的双脚，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莫雨老师？”

白凝怯怯地唤了一声面前人的名字，因为怕打乱对方的思路，所以把声音压得很低。

莫雨显然听见了白凝的声音，微微抬头用一个眼神作为回复，脸上露出古怪笑容的同时，伸出右手的食指，用指甲贴上了对方左脚的脚跟。

那一瞬的触感让白凝下意识颤抖了一下，熟悉的感觉伴随着强烈的预感如洪水般涌来，她本能地绷直左脚的脚背，蜷起脚趾，想把脚掌的嫩肉藏进堆起的肉褶里。但那些抵抗注定都是徒劳，还没等莫雨有所动作，白凝就觉得一股瘙痒感顺着脚跟向上蔓延，在脚底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后止于她的脚趾跟，那瘙痒的感觉无比熟悉，就像是有人用什么方法在她的脚底留下过这样的痕迹一般。

莫雨并没有给白凝太多的时间胡思乱想。她的指甲从白凝的脚跟出发，一路向上，指甲边缘紧紧咬住足弓的曲线与之贴合，掠过脚心，在柔嫩的脚掌上如同签名时写连笔一般潇洒地画一个圈，随后来到脚趾跟处调皮地一勾，一串动作下来无比流畅，丝毫不拖泥带水，精准地覆盖在白凝脚底的“痕迹”之上，没有一丝偏差。

“那……那天挠我脚心的人是你？！”

没有责备，没有嗔怪，白凝只是太过于惊讶，惊讶这世间的巧合毫无逻辑与章法，惊讶上天的安排巧过世间任何一本书籍中的任何一个故事。关键词触发了莫雨脸红的防卫机制，她也因此并没有出声回应，只用难以掩饰的笑意来回应，算是默认了白凝的推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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