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

1、本文含有BDSM要素，个人标准并不过激甚至只是浅尝即止，道具只使用到项圈与手铐。含有限制要素。

2、有推动剧情所用原创人物，戏份不多。

3、本文基于原作但是大幅度私设，有年龄操作。

4、两段限制描写的倾向分别为：

第一段BDSMミオスレ（页数：P2）

第二段普通限制级スレミオ（页数:P7）

5.本文插图前五张以及第七张为好友「到处爬的民政局」赠予的她主动约稿的图（后续乐乎和推都会发图），第六张为好友RITTER的赠图，均为好友的心意，未经许可禁止随意使用，感谢配合。

0.

在宇宙为居住而建成的巨大人工居住地「前线」72区中，这栋背靠人工造景，独自伫立在正中的酒店楼层并不高耸，只有区区的三层。

建筑外表没有过多金灿华丽的装饰，整体轮廓很是洗练硬派，只是其被周遭移植的树木包裹，消减了几分锐利，添加了几分神秘。

不同于普通豪华酒店入门即可看到的金碧辉煌大厅，洋溢笑容的服务员，殷勤为来宾运送行李的自动运载载具，这家酒店的门后只有铺着低调暗色地毯的走廊，三台电梯在最深处罗列。而这三台电梯只能通过对应磁卡才能打开，它将客人送到处于地下的大厅，安排前往对应编号的卡座。

卡座林立在各处，每一处都奢侈地使用独立的光学仪器去隐藏内装，与其说是卡座，更像是一个一个私密的小型会面室。

而神秘，或者该说是隐秘，并不只是表现在这里。

这家酒店光是进入之前，就需要来客验证之前的预定信息，比其他酒店繁杂许多，但是相较其所服务的对象，又确有意义：

首先，得要确认你的确已经成功预约了——预约的时候你可以登记非真名的「名字」，毕竟现在能认定身份避免犯罪者的方式早就脱离了古早时期的名字身份核对。但是年龄必须在预约确认的同时在线上通过验证。

自然，私密性是有保证的。

其次，要核对预计使用酒店住房的时间，如果没有设置便会如同其他酒店一样默认住宿时限。理所当然的，别以为价格会和往常酒店一样按照天数计算。

因为这里针对的客源特殊，中间有更多的私人细节定制略过不谈，而最重要的是，它需要你再一次确认一个关键信息。

来客的「属性」。

它将为某一方提供优先方便，能前往卡座的自然是能率先拥有观察权利的人。

毕竟，虽说本质上不过是一盘约定的游戏，是一场你情我愿的狩猎，但也正因如此，基于公平起见，总该让处于弱势的「猎物」先跑几步。

能落座卡座，去观察「猎人」——虽然不常见，但是偶尔也会见到复数的猎人和猎物——的，只有「猎物」。

黄昏尚未来临，距离约定时间提早了近乎两小时抵达此处的红发女孩顺利完成了前面略显繁琐的认证手续，并且已经在指定的卡座上坐下。

女孩将鸭舌帽帽檐拉得低低的，身上套着运动外套，直筒的牛仔裤下穿着的是白色运动鞋，打扮看起来十分像是就读的学生。她应当感谢这所酒店的全智能自动化服务，否则当她以这种打扮出现在他人面前，眨巴她那双圆滚灵动的翠绿眼睛，摆出一副心虚胆怯的模样时，一定会被人怀疑是否是暗自使用黑客手段绕过年龄认证的未成年人。

毕竟考虑到宇宙的失重环境与极具效率的营养搭配，在16岁就超过一米七的青少年不分性别，比比皆是。

她是坐在卡座上的人。她是等待赴约对象的人。

那么，在这间为BDSM提供指向性服务的酒店中，她的属性便已昭然若揭。

她是「猎物」。

她是Submissive（受虐方）。

退可存一，进则得二。

不记得这是今天第几次为自己默念这句魔咒，这位红发女孩——斯莱塔·墨丘利仍旧感觉自己堆砌起的有限勇气正以超高速度土崩瓦解。她不由自主地紧紧抱住胸前的双肩包，身子下弯，妄图以此为盾，藏起——实际上谁都知道不可能藏起——她的身子。

她现在这副茫然失措的模样，与被丢弃在荒岛寻求庇护的小动物非常相似。

亮堂的灯光照不亮斯莱塔自觉前途未卜的昏暗心境。陌生的环境更是一种另类的压力，她确定自己从最开始就犯了一个错误，因为被膨胀的紧张左右了心态，过早前来的她被迫面临意志被时间不断消磨的过程。

等待的时间有点重，压得斯莱塔的呼吸愈加沉重，退缩之意愈发明显。

直到距离约定的时间仅剩五分钟的时候，眼前用光学设备模拟出的单向透视镜的另一侧，出现了身影。

斯莱塔很肯定，在耳边响起的鞋跟敲击声，是和自己骤然加速的如雷心跳一同抵达的。

所有的踌躇消失殆尽，所有的抗拒烟消云散，所有的不安戛然而止。

因为她看到了她。

“月亮小姐……”

【水星的魔女】《久别，重逢》（スレミオ，ミオスレ）

1.

或许斯莱塔不知道，如果宇宙拥有掌控众生命运的意志，那她原本既定的命运在11岁的时候发生了巨大的偏移。

那是一个太阳风席卷水星的夜晚。

不明所以的她被母亲普洛斯佩拉沉默地拥入怀中。虽然不知原因，但是在那明显像是被发泄的风暴席卷而过的办公室中心，她还是伸手回抱了无声恸哭的母亲。

“斯莱塔，和风灵、妈妈一起去地球吧。”

“可是水星的大家……”

“斯莱塔真是温柔的好孩子。不过妈妈觉得呢，想要拯救水星的话，或许地球是关键。虽然现在破碎不堪，但是正因为它原本就是生命的摇篮，才会有让水星活过来的可能性。斯莱塔，去学习吧，不只在地球，也许还能去更多的地方。妈妈知道，陌生的环境会让你不安吧，可是不需要害怕，风灵和妈妈都会陪着你。而且斯莱塔，如果你停在水星一定能继续拯救水星上遭遇事故的人吧，但是如果你选择前进，那么也许可以寻得从根源上改变这种悲惨现状的机遇。毕竟退可存一，”

““进则得二！””

“没错，所以走吧，斯莱塔。”

“是的，妈妈！”

告别对她言语欠奉但面上又难掩些许不舍的水星老人们，她跟随母亲离开了水星，前往了地球。

单纯就生存环境而论，拥有大气层保护的地球就算已经满目疮痍，也比起水星温柔多了。

斯莱塔在地球的学校里——据说是新世投资的——就读，她见到了几个勉强算是同龄人的女孩子。虽然人数少得用一只手就能轻松数完，但是因为只有女孩子，她觉得这一定就是自己在影片动画里面看到过的女校。

看起来是即将与同学讴歌青春的节奏，可是她们彼此之间不但有天宇人与地球人的隔阂，更多的时候，其他学生和斯莱塔仍然是作为MS驾驶员各自奔波在救援任务的前沿，根本无暇交流，理解彼此，虽然没有被恶言相对，但是斯莱塔仍旧被其他人排除在外。

对于终归无法理解彼此这件事情，斯莱塔心存遗憾但没有怨言。

因为地球那时候的现状不管是对环境，还是对人来说，都不存在缓一口气的空间。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能威胁到生存的，除了自然构筑的环境外，还有人为造成的恶劣因素。

天宇地球的冲突，早是沉疴宿疾，笼罩在地球人头上阴霾久久不散。土地被污染，工厂被掠夺，人力被剥削，以愤怒为燃料，以暴动为引信的示威游行频频发生，可是巨大的武装实力差距又岂是光凭一腔热血能弥补的。

那些呼声就如同镇压过后泥泞里的破碎示威牌，被随意践踏，沦为废纸，一文不值。

斯莱塔和同学们从未介入这种武装冲突，去代表地球彰显实力，不如说她们反而被严禁擅自出现在天宇人的部队前面，她们必须背熟所有关于宇宙法则中人道主义救援的全部条目，并且在抵达现场后立即开口宣读。

学生们不能理解为什么不在暴力事件发生之前就去阻止，而是必须等到事后才姗姗来迟。他们的老师——比起文质彬彬的教师，长相粗犷高大的他更像是军队的教官——纳吉·盖尔·海加面对她们的疑问，只是嗤笑地回应：

“妄图使用MS充当救世主吗？别开玩笑了，我可不是为了让你们去当暴力机器的驾驶者才训练你们的。”

斯莱塔也在定期联络的时候向母亲提出了类似的疑问，普洛斯佩拉并未多做深入解释，只是说道：

“妈妈和其他伙伴们正在努力扭转这种情况，斯莱塔现在就乖乖听老师的话吧。不管如何，救人总归是好事，对吧？你和风灵都是我重要的孩子，妈妈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将来能好好的保护你们。”

尚且年幼的斯莱塔还不具备质疑信赖的亲长的能力，她和同学只能怀着不解奔赴着每一个地方，或是实行混乱后的人道主义救援行为，或是在危险的开采现场——有一些矿物是只有地球才有的稀有资源——实施灾后救助行为。

她们的现场判断力被锤炼，她们驾驶技术在稳步提高，而其中，以斯莱塔尤为突出，不如说，她的实力远超他人，不仅是同学，甚至还有大人，她和风灵所向披靡，很早便已再无敌手。

所以，当天宇与地球之间的情况突然变得缓和的时候，纳吉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斯莱塔作为学校的代表，让她前往由贝纳利特集团运营的科学技术专科学校，即阿斯提卡西亚高等专门学园进行交流。

会做出这项决定，不单是考虑到她超群的MS驾驶技术，更是考虑到虽然出生于偏远的水星，但是斯莱塔确实属于天宇人。况且她拥有贝纳利特集团旗下公司新世CEO独女的身份，本就有资格被推荐进入这所学校就读。除了会被其他天宇人嘲讽「乡下」的出身外，她所遭受的刁难应该会比地球人少得多。

最重要的一点，就算有前面几个天生亲近天宇人的条件叠加，但因为新世在地球不为其他人所知的特殊地位，地球现在通过重构而形成的掌权方也不会有人对她被选为代表提出异议。

斯莱塔不知道，她的母亲普洛斯佩拉在其中起到了推动作用。

而对于斯莱塔来说，这是她自离开水星五年后，久违的前往宇宙。她在那所学校的交流只有短短的三天，但是安排的行程却满满当当——满到她想回水星探望一下大家的打算也付诸东流。

斯莱塔对学校的美好幻想早已在地球的五年中消磨殆尽，不过当她透过风灵对接舰船摄像头看到「前线」73区的时候，她心底仍升起了期待。

比起资源几近被掠夺一空的地球，看完学院宣传片的斯莱塔感觉这所学校比较符合她曾经对校园拥有过的憧憬。

只是，迎接她的不单单是庞大得让人难以一眼望尽的美丽校园，还有校内学生对她这个迷路外来者的冷嘲热讽。

一旦不需要在媒体前面装模作样，无论是怠慢接待的校方，还是早已习惯在学校作威作福的学生，他们都对斯莱塔的到来并无多少善意。

迷路的斯莱塔被陌生的三个女学生截停，完全不顾她无所适从的模样，她们嗤笑着、揶揄着，尽情挥洒着恶意。

斯莱塔将视线挪到一旁，不知何时在原地跪坐的她磕绊地回应着。虽然她没能完全听懂那些刻薄的话语，可是这三个学生难掩的轻蔑，让直觉敏锐的她感到如芒在背，却又因社交能力不足做不出有效反驳。

难捱的时间仿佛要持续到天荒地老，直到突然之间，一段除了不耐烦外不含任何其他多余情绪的话语突然介入。清脆的女声从三人身后传来：

“希望很空闲的你们知道一件事情，挡在路上的你们不仅无礼，还很碍事。”

淬了冰的凌然之声如同利剑，切断了不愿放过斯莱塔的恶意。

“是公主，又灰溜溜地被赶回来了吗？”

“还没放弃啊，爸爸说过她怎么做都没用的。”

“嘘，走吧”

斯莱塔并未看向那些人略显狼狈的逃跑身影，因为她所有的注意力已经被眼前的人夺去。

女孩娇小的身躯挺拔而端正，自然散发出一种超脱年龄的凛然感。一头银白色的发丝散发难以言喻的光辉，令人头晕目眩，可却不及她白皙得几近透明的肤色分毫。端丽的面容上毫无笑容，蹙眉彰显不快，灰银的目光藏着寒冰，这副僵硬又不亲近的模样也无法折损她的美貌，反而平添几分英气凛然的魅力。

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人，斯莱塔想，眼前的女孩真的和自己是同一种生物吗？她美得仿佛是——

“好像啊……”

静谧的，冰冷的，遥远的，仿佛悬挂在地球头顶那片夜空中的月亮，伸手难及，却令人宁静而心醉。每到能看到月亮的夜晚，透过宿舍的窗户，斯莱塔总会毫不厌烦地注视着，默默地喜爱着，直至自己睡去。

近在眼前的这一席「月亮」，对自己开口了。

“新入学的？”

“不、不是，我是、是来做交、交流的。”

啊，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自知口吃会让人烦躁的斯莱塔缩了缩脖子，地球的校园生活仅有为数不多的沟通机会——大部分还是和教官而不是同龄人，当然不会让她的交流能力得到显著提高，反而应当说没有倒退就已经很好了。

斯莱塔也不是第一次因为这种交流障碍的模样而被他人嫌弃，本已不像是最初那样容易陷入沮丧，可是此时一想到会被对方嫌弃，她却久违感到难过。就算如此，她的目光仍旧不愿离开对方分毫。

意料之外的是，面带不愉的银发少女既没有出声数落，亦没有转身就走，她向斯莱塔伸出手。

“你有拿到学生手册吧。”

“是，这个吗？”

原来这个是学生手册啊，好高级。心里嘀咕的斯莱塔将负责入港登记的工作人员交给自己的携带手机递了过去。

“访客专用的设备啊。界面，果然锁了很多功能。”

“那，那个，请问……”

没有理会举起手想要提问的斯莱塔，低着头的女孩熟练地在上面操作着。得不到回应的斯莱塔打消了追问的念头，决定默默等待。

很快，学生手册被递了回来。

“我帮你输入好地图定位了，你自己前往理事长处报到吧。”

“谢、谢谢，你真、真的很体贴！”

“……”

突如其来的沉默让斯莱塔有些困惑，只是没等她捕捉到缘由，对方的答复便来了，

“你太夸张了。那么，再见。”

目送这毫不留恋转身离去的身影，斯莱塔想要挽留却找不到话头。虽然很想悄悄跟在对方后面，可是突然堵上来的两位保镖似乎不允许她的小心思得逞。

“已经帮你联系了校方，他们很快就会到。”

“留在原地等待。”

“……谢、谢谢。”

纵使被强行挡在原地，斯莱塔还是向脸色不善的保镖们有礼貌地道了谢。

——看不见她了。

彻底失去了那抹银色的踪迹，斯莱塔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手中的学生手册，内心难掩沮丧。与前来接应的校方人员接洽后，回想起母亲和老师的期待，她努力将那个占据内心的身影压至深处，集中精神投入到参观交流的事项中。

可是骗不了自己的，斯莱塔的心底还在奢望着能再见那女孩一面。

至少，想知道她的名字。已经暗地里在叫对方「月亮小姐」的斯莱塔的心想要小小贪婪一下。

可惜事与愿违，陌生的人与环境如同铜墙铁壁，将一切情报隔绝在斯莱塔的探查之外。她不知如何开口询问，也没办法找到时机追寻。

直到短短的三日交流结束，她也未能再见到这人一面。

在最后作为「欢送仪式」的MS模拟战中，斯莱塔并不知场外嘘声与嘲讽声此起彼伏，她只是按照普洛斯佩拉的要求驾驶风灵出战。

她没有在意被自己迅速以GUND-BIT大卸八块的MS，纵使操作者是这学校的头号驾驶员；

她没有介意因为自己不留情面的行为脸色难堪的校内接待，纵然在她无法触及的场外已经引起轩然大波。

她只在乎自己的表现能否在那个女孩的记忆里留下波澜。

会的吧。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前线」73区，斯莱塔想。因为就她目及之处，这所学校的学生都十分热衷于参与和观赏这种决斗游戏。也许，那个女孩也会看的。

——如果能亲眼看到她的反应就好了。

遗憾跟执念悄悄挂钩，一种衍生的情绪正油然而生，在她的心底留下了种子。

直至回到地球，斯莱塔仍不断想起这惊鸿一瞥。

当她因为高负荷任务的压力感到痛苦的时候，当她因为人际关系不尽人意感到困惑的时候，当她因为风灵的整修与母亲的忙碌感到孤单的时候，那个身影，那个在她思绪里、心海里挥之不去的「月亮」便会落入梦中。

没有柔声的安慰，没有体贴的依偎，有的只是静静的注视。

眉眼如初，与斯莱塔记忆中的模样别无二致。只是在梦里，少女视线余光里，藏着自己的身影。

可是，这样便足够了。

这样就足够让睁开眼的她反复咀嚼，然后振奋精神，再度踏上前进的道路。

只是，逐渐也无法满足了。

年岁见长，斯莱塔的梦境开始猖狂。那些难以言喻的情思交错糅杂，被青春期勃发的荷尔蒙浇灌生成枝蔓，它们编制而成的绳索的两端，总是套在了斯莱塔的脖间，总是被少女的握在手心。她愣愣地抬着头，就像是藏在月亮的影子之下，她那些澎湃的心潮被藏在了对方筑建的阴影中。少女一言不发地拉拽，她从不抗拒地接受。

她被「月亮」蛊惑，俯首帖耳。

疼痛、羞耻、愉悦、期待……它们在身体里翻滚，陌生的灼热点燃斯莱塔，让她在梦中尽情倾泻贪恋，又宣泄渴望，在清醒时羞愧难当，却回味无穷。

周而复始，似无停歇。

斯莱塔尚且不知这意味着什么，她不会明白那个身影实际承载了她在少女时代对心动的所有定义，折射出了她在青春涌动之际对情事的窥视。

她亦不曾有所自觉，可她已经从反复的思念和回味中学会了喜欢的滋味，在循环的羞愧与贪恋中触及了韵事的私密倾向。

这些在斯莱塔的心中最终汇聚，化作简单明了的一个念头，成为打入她身体的思想钢印。

——想见她，我想再见到她。

所以，当母亲将数个派遣地资料摆在20岁的斯莱塔面前任她选择的时候，没有多少犹豫，「前线」72区的文件夹被当成了答案。

实际上，就算是天真烂漫如斯莱塔也很清楚，想要在浩瀚的宇宙寻得一个人的踪迹，纯属痴心妄想。可是，纵然是虚无缥缈的妄念，仍然想要和放在心里的人近一点，距离那个曾经的「起点」近一点。

“风灵，你说我会再见到她吗？”

蓝光在驾驶舱的显示屏上一闪而过，听到传入耳中的电流音，斯莱塔轻声笑道，语气坚定且固执，

“是呢，我也觉得，嗯，一定能再见到她的。”

2.

覆盖战术试验区域的面板被关闭，原本模拟出的塌方环境被关闭，场上的两台MS完成了本周的例行演习。

“斯莱塔，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银色半长发高扎成辫，负责记录数据的提尔叫住了刚从风灵驾驶舱出来的斯莱塔。看着脱下头盔的斯莱塔那张不明所以的脸，他也没有兜圈子，将手中的平板电脑展示给她看。

“根据数据捕捉，今天你的动作比昨天慢了0.04秒。而昨天——”

微不足道的曲线下滑被提尔数次放大后，才得以看出，

“比前天慢了0.02秒。”

“这可不妙。”

紧跟斯莱塔从MS·自改迪米跳下，雀丘利拆开了一根棒棒糖叼在口中。

她表情不善，看起来是微不足道的数字，但是对于需要应对瞬息万变事态的MS驾驶员来说，0.01秒的迟钝都可以为他们招来死神的「垂青」。

攸关生死。

“可是我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啊……”

斯莱塔转动手臂，上下打量了自己的身体。她客观地评价起自己，嗯，饮食健康，睡眠良好，虽然偶尔在梦境放纵了点，但是也并不觉得有什么身体和精神上的副作用。不如说能在梦中遇到那人，肆意妄为，慰籍了令人遗憾的现实，是一件舒心的事情。

“你是笨蛋吗？压力这种东西有时候就是从外表看不出来的。要不然MS驾驶员的淘汰率怎么会那么高。”

雀丘利没好气地翻起白眼，扯掉头上的压发内衬，标志性的双爆炸棉花头挣脱束缚，让人吃惊地维持着原本的蓬松。她把头盔随手搁在一旁，将自己的身子甩入旁边的懒人沙发里面。

作为公司唯二的MS驾驶员，雀丘利一直跟随着实力超乎常理的斯莱塔一同训练演习，对于实力之间难以弥补的沟壑，让她的压力总是如影随形。

所以在这方面极具经验同时也是更早进入公司的前辈——明明比斯莱塔年纪小——她也自觉很有资格教训斯莱塔。

“雀丘说的很对，斯莱塔。如果你没有自觉的话，那么风灵的微损在不断增加这件事情，应该能让你意识到吧。”

提尔切换了表格。看到上面记录着这段时间风灵增加的微小损伤，斯莱塔的表情凝重了起来。虽然都是日常维护就能轻松解决的问题，可让重要的「家人」受伤这个事实，让她清楚认识到自己的状态不佳绝非虚言。

雀丘利拿出口里含着的棒棒糖，指着斯莱塔上下晃动：

“我早就想问了，你都没有去「解压」的吗？”

“诶？”

“诶什么诶，你每次演习训练完毕的行程大家都看在眼里。你都来这里一年多了，还准备继续这样乱逛下去吗？当然，我们公司没倒闭之前，有工资拿的你还是可以这样优哉游哉的。”

说是公司，其实到现在都没名字，雀丘利他们也就「公司」、「公司」这样叫叫，怎么看都像是个草台班子，她甚至还一度被远在地球的家人们怀疑是被绑进了传销组织——是的，就算进入宇宙新纪元，诈骗仍然是屡见不鲜。

说回这个公司，让人感觉不对劲的地方实在是太多。

首先基于组织构成他们被告知暂时挂靠在新世名下，可是又没有被具体区分负责的业务模块。

章程上只有简单的一句“用于MS测试。”

真不知道是怎么通过企业评估委员会认证的。

接着就是占地，虽然没有具体业务开展，可是他们又确实一直有获得企业内部的津贴，同时使用着这占地面积尚且可观的训练用地。而且他们也暗自打探过——自然包括合法手段和擦边球手段——对于他们这个「公司」的存在，偌大的集团内部也只有极少数的知情者，虽然备案非常完善，但是却又做了不会被蠕虫数据注意的刻意隐藏。

最后就是人员构成。用修辞的手法形容，就是本公司坚持「少数精英主义」，用直观的状况表达，就是人少得可怜。

作为唯二的MS驾驶员，斯莱塔和雀丘利每天不是面对的没完没了的演习和战术实验，就是被带去其他公司试驾机体做测评，回来还得写心得报告，搞得两人焦头烂额；但是她们也会接到一些秘而不宣的救援任务，可是基本都会对外隐藏真实情报，同样，就算是最权威的报道平台也看不到她们在其中活跃的身影。

雀丘利并不在意虚名，斯莱塔则是知道母亲普洛斯佩拉一直在收集自己和风灵的数据用于某项「事业」，斯莱塔相信母亲说的，她们从事的这项「事业」可以让水星和地球都变得更好。

由机械科班出身的提尔，正在投喂家禽的阿莉雅，去拿盒饭的努诺、奥杰洛，以及正被派遣在外尼卡组成的机械整备班，除了维系MS日常维护外，还经常接受调令前往其他公司进行短期学习交流，以及协作整备；

同样经常收到派遣调令的，还有经济战略科毕业的莉莉科与公司最年长的马丁——他们正和尼卡一同接受外派，所以并不在公司——虽说他们的公司没有名字，更没有产品，可是他们仍然能获得由新世转递过来的各种企业孵化会邀请函，或者短期派遣工作，获得进修学习的机会。

然而，在认知到自身的专业能力切实在稳步提高的同时，这种看似放养的行为，使得尚且还是年轻人的他们感到前途未卜。换做其他人，恐怕早已选择质问抗议或者跳槽逃跑了。

只是雀丘利他们——除了斯莱塔之外——都是土生土长的地球人。他们都受惠于新世的资助才得以完成学业，现在他们不闻不问接受派遣安排，并且对一些不知所谓的命令全力配合的行为，被他们自认是一种报恩。

至少现在，他们只是感到迷惑，并没有反抗的意思。

况且，这种有薪水拿，又安定的生活，曾几何时，是他们看着满目疮痍的家园，不敢奢望的未来。

所以，就算斯莱塔是中途强行被安插进他们这个已经磨合许久的小团体，当知道她是新世CEO的独女；当看到那台他们曾在各种灾难现场都见过的蓝白MS风灵；再加上实际相处后，他们完全体会到斯莱塔那天真烂漫，坦率又温顺的好性格，隔阂甚至还未能产生，便已烟消云散。

所以嬉闹打趣，甚至互相调侃已经成为他们的日常。

斯莱塔身处这种轻松愉快的气氛中，总是非常放松。她没有想到，自己曾经期待过的校园生活，居然在这里得以实现。

也正因为如此，面对吐槽和调侃，她总是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然后坦率地回答：

“嗯，我会继续的，因为我还没找到她。”

斯莱塔将为数不多的空闲时间都花费在了殖民地的「漫步」中，在各个「前线」区域游荡，经历过这些如同无头苍蝇乱撞的过程，虽说仍旧心怀幻想，可她也不得不承认——偶然相遇的久别重逢，或许真的只存在于故事之中。

可是斯莱塔并没有沮丧和颓废，反而暗戳戳地把到达过的「前线」中，偶然发现的那些令自己心生喜欢的地方记录下来，制作成了一张还在不断添加项目的心愿列表。

总归，不是一无所获。

少女心事对母亲自是难以启齿，但是斯莱塔经常与风灵——偶尔还会和公司同伴——分享自己的畅想，期待着哪天能和「月亮」伴游，像是亲密的恋人那样将列表上的事项逐一完成。

天真乐观得让一直旁观，偶尔倾听的雀丘利等人都有些怜爱了。

“好吧，可惜我们帮不上你。”

其实如果按照旧历的约定俗成，像雀丘利他们这种优秀出色的地球人，都会被吸纳入阿斯提卡西亚高等专门学园培育。只是因为贝纳利特集团上层在遭遇10年前的动荡过后，对地球人的收编入学企划便陷入了完全停滞，他们是在地球的学校——同样是新世牵头投资——就读的。

况且那段时间，天宇与地球之间的气氛变得异常险恶，持续到数年前才有所好转，直至今天的相安无事。

至少，维持着表面上的相安无事。

“我们也没去过那个学校，加上那所学校毕竟也是集团用来安置那些天宇公子哥、大小姐的地方，信息安保措施做得可牢靠了。努诺都说黑进去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牢饭我还不想吃啊，在这里闻着机油味，吃盒饭它不香吗？斯莱塔，你的份，给你点了你喜欢的鸡肉盖饭。”

“谢谢你，努诺！”

“别客气，就当我退缩的赔罪吧。”

“哇啊，我要告诉尼卡姐，我们这边出现了一个逊毙了的男人，拿着用公司的钱买来的盒饭当赔罪礼。”

“雀丘你哪里联系的上啊，他们忙得脚不着地的吧。”

“说的也是，这次派遣的任务比过往都长不少，三个月了吧？”

“她们都不会谈自己那边的事情的，也没回过宿舍。毕竟涉及别人企业机密，尼卡他们绝对不会犯错的。”

接过话头，提尔将盒饭递给正用手帕擦拭手的阿莉雅后，又将话题转回最初。

“重点是你，斯莱塔。你是驾驶员，你更不能出错。”

紧跟提尔其后，雀丘利再度重复了一次问题。

“所以，你是完全没有去「解压」的吗？”

已经在桌子另一侧坐下的斯莱塔其实并不理解雀丘利强调的意思，毕竟在她的驾驶生涯中，这个词汇从未出现在教导中。

她当然知道要学会放松精神与身体，才能在驾驶舱内维持最佳状态，可是此时她敏锐地察觉到雀丘利口中的这个「解压」，似乎另有所指。

从斯莱塔那一副好奇模样中获得了答案，雀丘利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真的不敢相信你居然……提尔，你姑且回避一下吧。”

“嗯，交给你了雀丘，阿莉雅你——”

“我的直觉告诉我，我需要留在这里收集信息，以便随时提供「咨询服务」。”

“真是把「八卦」二字说的清新脱俗。别太欺负斯莱塔了。”

作为男士的提尔拿着盒饭向着格纳库另一侧的门快步离开。雀丘利对斯莱塔说道：

“我直说了，斯莱塔，我的「解压」方式是暴力。”

“暴，力吗？”

“嗯，我会去地下拳击场打黑拳。哦我先说明，我没有违法，说是黑拳只是因为那边不遵循比赛拳击场上的规则罢了。”

雀丘利做出挥拳的动作，破风的声音响亮，威力如何不言而喻。

“我不知道为什么学校没有教你这件事情，但是作为MS驾驶员基本都知道，面对驾驶舱内瞬息万变的高压环境，基于生存本能，我们大脑势必会分泌大量的多巴胺来引发强烈的兴奋，被激发的肾上腺素会提供额外的能量，让我们维持绝佳的驾驶状态。”

雀丘利看到斯莱塔并无疑问的模样，继续道，

“可与此同时，我们身体注入的「帕梅特元素」基于其独有的链接共享特性，在扩充我们驾驶员和MS链接的同时，也记录并复写了身体里面神经介质传递的亢奋程度与紧张状态。这种多余的多巴胺和肾上腺素由于并非是我们身体自行产生，那当然无法自主消耗。一直维持兴奋的身体和精神是得不到休息的，所以——”

“驾驶员都需要靠外力去「解压」。不过斯莱塔你到现在才出现问题，看来适应能力极强呢。不愧是我们的王牌驾驶员。”

阿莉雅将鸡肉放入嘴中，笑盈盈地夸奖斯莱塔。雀丘利咋舌瞪了她一眼，只是比起她刚刚的拳头，可谓毫无杀伤力，

“我可以当做你在损我吗？算了，总之斯莱塔你明白了吗？我们说的「压力」指的是因为帕梅特元素特性凭空增加的、多余的神经亢奋，这种玩意可不是用那种心平气和的活动能消耗的。”

“嗯，多巴胺和肾上腺素那些的事情我学过，只是帕梅特元素的……基础知识之外的，我没被教过。”

斯莱塔没有注意到雀丘利诧异的表情，自顾自地消化起刚刚接受的新知识。

她虽然缺乏常识，但是实际思维敏捷，很快就明白了所谓「解压」，本质就是一种对身体内额外物质的消耗行为。只是因为这种物质可以归类为凭空产生，所以在没有身体机能的辅助下，通常的放松解压方法都没有效果而已，

“……所以，雀丘前辈去打黑拳……”

“没错，毕竟我觉得第二种方法不适合我。话说回来，能在那边没有心理负担地痛揍那些寻求刺激，嘴巴不干净的天宇人，还能拿到天宇人自掏腰包的赌金分成，真的很爽快。”

“你的方法也不适合斯莱塔啊，她这孩子看上去就不是喜欢主动施加暴力的人。”

“那个，第二个方法是？”

同意阿莉雅的评价，自觉自己不可能去打黑拳的斯莱塔举起手，像个提出问题的乖学生。作为她临时老师的雀丘利自然又随意地丢出让她震惊的答案：

“随便约个人去床上做个爱。”

“做做做做做——”

“雀丘，你这样太不婉转了，你看，斯莱塔都被吓到了。”

“哦，换你说吧。”

“实行交媾行为。”

“你的话就婉转了吗！”

“要激烈的。”

“还加码了？不过说的也对，确实要激烈的。”

“激激激——”

雀丘利撇了撇嘴，没好气地数落起满脸通红的斯莱塔——这人现在就像是卡壳的老旧收音机，机械地重复着单字。

“这不是很正常吗？都说了，那可不是搞点温情暧昧来满足一下身体就能解决的事情，必须越界才能消耗掉这种压力。要不然我为什么要去打黑拳？就是因为地下拳场的乱斗和鲜血就是越界。所以同理，如果你要用第二种方法，自然也要越界——虽说越界也和个人体感有关，但是你没有尝试过谁知道你需要的程度。”

“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也不是没有。可是我觉得那些并不适合你，基本其他方法都……我举一个例子吧，药物。你明白的，要越界，那就要到滥用的程度。”

“药物不行。”

滥用成瘾性药物是绝对不行的，斯莱塔坚定地摇头。对她的答案并不意外，雀丘利耸肩说道：

“所以说，暴力、性、药物，啥都好，把它们当成一种必要手段，最终目的是「解压」。做这些是为了保护你自己，又不是要你去做些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明码交易，你情我愿，不是在天宇人的世界很常见吗？”

雀丘利的疑惑是实打实的。她从没见过像是斯莱塔这样不谙世事的人。

在天宇的成人社会里，每个人都被捆绑在了经济圈构建的巨大车轮上，如果学不会高效处理与权衡利弊，学不会随之前进，最终只会跟不上节奏，被这个不断往前滚动的车轮碾死。

所以，对于将效率和利益摆在最前位的天宇人来说，在性这种可以纵情发泄的事情上，别说早已不复存在的区区性向问题，只要不违反自愿原则与法律，民间甚至有很多为特殊的嗜好与倾向提供专业场地的酒店。这些酒店拥有极高的权限，可以对来客进行背景审查以维系安全。当然，隐私也是被好好保障了的。

雀丘利看着沉默不语的斯莱塔，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阿莉雅拦了下来。

“斯莱塔，你很抗拒吗？对性，对露水情缘。”

“我……”

听到阿莉雅的提问，斯莱塔用手按在还温热的盒饭的盖子上，低头说道，

“我一直觉得这种事情，是很重要的，不能轻率的。”

“并不是不重要啊，当然也可以不轻率。只是斯莱塔，生命更加重要。”

安抚着比喜欢恋爱话题的莉莉科拥有更加敏感的少女心的斯莱塔，阿莉雅的声音没有了以往的缥缈，变得稳重了起来，

“从职责来说，作为我们公司重要的驾驶员，将自己保持最佳状态并且不影响工作是你应当做的。而从私人角度，斯莱塔，你是我们重要的朋友，尼卡和提尔都说过这样一句话，「我们能维修MS，但是我们无法维修人」。你明白意思吗？”

“……嗯。所以，这是，我的义务。”

“没错。”

是的，是义务。

她应当为了公司而保持自己驾驶状况的稳定，之前不知道也罢了，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么解决身体潜在问题就是她作为驾驶员应尽的责任，这是职业操守。

而不给伙伴们添麻烦，不让朋友们担惊受怕，并且避免他们被自己麻痹大意所引发的事端连累，则是她作为伙伴，作为朋友理所应当做到的事。

“我知道了……”

斯莱塔有些低落的模样让阿莉雅和雀丘利对视了一眼，面露无奈。

斯莱塔理解并接纳这点，但是这并不妨碍她感到难过。

她并非对这个行为产生抗拒，而是……她将手按在胸口，感受到心脏的搏动，没有刚才害羞时的高昂，现在有的，是不容她选择的现实的沮丧。

——「月亮小姐」。

斯莱塔在心里悄悄叫着那个银白身影。她无法想象自己会和除对方之外的人经历那些事情——那些在梦中的荒唐和放肆。

甚至，是的，甚至有点不由自主的不适。

她抗拒的事情不是性这件事情，而是对象不是「月亮小姐」。

与当下大部分人——当然不分天宇人地球人——截然不同，斯莱塔仍然对感情保持着天真的赤诚，浪漫的幻想，以至于还有古板的洁癖。可是，当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的时候，这便不再是能由着她任性的事情。

若换成往常，雀丘利恐怕已经没好气的叱责斯莱塔「恋爱脑」并让她别在那边磨磨唧唧了，但是此时此刻，她觉得最重要的是推着斯莱塔往前走。毕竟就算性情飒爽如她也觉得，能在这种所有人都几乎被私欲浸泡的世界，斯莱塔那颗纯真的心闪烁着异常亮眼的光芒。

“斯莱塔，你至少去试一下。你现在连临阵脱逃都说不上，因为你根本没有上阵。”

雀丘利提议道。她站起来拍了拍斯莱塔的肩膀，是安慰，是鞭策，也是鼓励。

“如果你到了那一步，发现真的接受不了……露水情缘而已，拒绝对方后跑回来就行了，又没什么大不了，到时我们再想办法。这不就是我们一直在演习测试中做的事情吗？先尝试摆在眼前的选项，逐一试错发现都不可行后，再去思考其他的办法。”

“雀丘前辈……”

斯莱塔看向雀丘利，感受到了对方真诚的态度，也知道对方说的很有道理。

是的，她还没有尝试就退缩，并不符合一直接受的教导。而且……斯莱塔也知道自己的性格，真的受不了的事情她是会当即果断拒绝的。

况且……

重要的「月亮小姐」不该成为自己的挡箭牌，不该只是自己用来逃避的借口。她至少要去面对，然后再做出决定。

那时候她才能挺直腰板地说出“我无法接受这个方法。”

本就容易被煽动的斯莱塔自觉想通了关节，心头一热，站起身子，

“那，那我试试看！毕竟——”

双手握拳，给自己鼓劲道，

“退可存一，进则得二！”

“就是这股气势！”

“太好了，恢复精神了呢。”

阿莉雅笑着鼓掌。接着，她神色一敛，原本飘忽轻松的感觉被一扫而空，

“很好，那么现在我们谈一下更重要的事情。我强调一次，这件事情真的很重要，可以说直接关系到是否能不浪费你鼓起的勇气，让你迈出的第一步有效并有意义。”

“是，是！”

被阿莉雅不同于以往的严肃摄住，斯莱塔不由自主地在原地跪坐下来，端正身姿的她此时仿佛等待教诲的学生。

而接过雀丘利那一棒，暂时成为斯莱塔新老师的阿莉雅，也的确用比刚才还要再严肃三分的声调，郑重其事地说道：

“来谈谈你的性幻想吧，斯莱塔。”

“是！……诶！！”

早已看破老友打算，自觉已经完成任务的雀丘利不急不慢地打开了盒饭，把眼前陷入混乱的斯莱塔与满脸认真的阿莉雅当做下饭配菜，大快朵颐起来。

2.5

“该说是意料之中呢，还是该说是意料之外呢？斯莱塔。”

与斯莱塔抱头蹲在桌子下面的窘态截然相反，一副心满意足模样的阿莉雅姿态放松，摆弄手机的她给已经吃完饭的雀丘利使了个眼色，回以白眼的雀丘利动作倒是麻利，将躲在桌子地下的斯莱塔——正在逃避自己扛不住逼问，最终把梦境中私密事情透了个底朝天的现实——直接拖了出来。

不等斯莱塔再度爬回去，阿莉雅快步挡在她前进的路上，蹲下来的她向对方展示了自己的手机屏幕。

“你需要这个软件。”

“软、软件？”

“嗯，斯莱塔，考虑到你的倾向是BDSM里面的Submissive（受虐方），毫无经验的情况下，你最好用这个软件了解一下，当然也不需要太过涉及深入的事情，直接选一个Dominant（施虐方）搭话，聊一下吧。好啦，害羞归害羞，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你不是决定好前进了吗？”

“我、我——”

想要反悔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但是斯莱塔还是强行咽了回去。刚刚才决定要尝试，立马就出尔反尔是不好的，她这样劝解自己。乖巧地按照要求下载了那个APP的她，迎来了阿莉雅自言自语般的追击。

“在梦里有喜欢被幻想对象粗暴对待的倾向。束缚、支配这些都是很明显的特征呢。基于你本身不喜争端的温顺性格，会是受虐方也不是很奇怪的事情。”

阿莉雅没有直说的是，恐怕斯莱塔对亲长权威的盲信和依赖，也是导致她对支配并不抗拒的原因，当然，前提是被她认同且接纳的人。毕竟她曾经占卜出斯莱塔的母亲，也是他们的恩人普洛斯佩拉女士于斯莱塔的影响力之庞大，既可以说是如蓝天守望，也可以说是如阴霾笼罩。

该说，是光是影，真的只在对方的一念间而已。不过所幸，破开云雾似乎同样存在于斯莱塔的一念之间，就是，可能需要一点外力协助。

并不知道阿莉雅的心思，手足无措的斯莱塔只顾着发出惨叫，

“啊啊啊啊啊啊！”

“吵死了，斯莱塔！”

捂住耳朵的雀丘利喊道。

“可是，可是！”

“你该不会以为我们会嘲笑你或者鄙视你吧？都说过「解压」本质上就是要过激，不如说听完你的幻想，我还在怀疑就你那个妄想程度到底算不算得上过激。话说不过是BDSM，这不是很普通的倾向吗？我还比较意外这点，比起我知道的其他某些驾驶员的倾向，哼，你可真是纯情的很。”

“是呢，就像是雀丘说的，我也很意外居然只是BDSM这种普通的倾向，还以为会听到类似——”

阿莉雅说出完全只能用「过激」形容的性倾向，令斯莱塔的大脑完全宕机。恐怕这是她在来到「前线」72区当天看到同性当街激吻，清晰认知到现在社会，性别不是问题之后，第二次切身体会。

她想，自己在此刻才真正理解对于现在这个社会，对性倾向到底宽容到了什么程度。

“所以斯莱塔确实很纯情呢。”

“呜呜！”

“好了，你别再欺负人了。不过，斯莱塔，别看阿莉雅这样，她对这些事情可是拥有丰富的知识，而且关键的地方她是不会戏弄你的。”

“别说的好像我有丰富的经验一样，这是诽谤。没有人会嫌弃知识，更何况，如果你想要以占卜为媒介，从大地的意识与宇宙的意志中读懂它们的只言片语，那么就更该拥抱所有可以拥抱的知识了。”

“说不过你。不过斯莱塔，你APP下载好了没？”

“下载好了……我也，注册好了。”

斯莱塔已经完成最后一步，按照APP的要求将最近一次的体检报告上传。

作为MS驾驶员，斯莱塔和雀丘利的身体状况工作中是被随时监控的，并将以一周一次的频率形成书面报告发送到她们的终端。因此，无需像其他人需要申请后等待医疗机构的反馈生成，斯莱塔只要愿意，随时可以主动上传极具权威的详尽体检报告——当然，那些个人信息的部分已经被尽数截去——毕竟，要参与到这种倾向的行为，不说需要强健的体魄吧，至少也需要健康的身体。

“哦不错哦，动作挺快的。用户名，「Mercury」（墨丘利）？喂，你直接用你的姓氏没问题吗？”

“诶？不行吗？”

“没事的雀丘，「Mercury」还有水星的意思呢，反正大家都默认是代号。为了与现实区分，情事中很多人用的是其他的称呼，用户名就只是用户名而已。”

“这样哦。除了斯莱塔，她绝对是准备就叫墨丘利了吧。”

“嗯，除了斯莱塔。对了斯莱塔，换个头像吧。”

“那，水星的照片可以吗？”

“你这主意不错啊斯莱塔，有种暗示别人你这个ID不是姓氏而是代号的感觉了。”

“嗯，不错呢。”

一起凑到斯莱塔身边，在旁嘀嘀咕咕的阿莉雅和雀丘利倒不是想要窥探隐私什么的，完全是因为接收到了对方投来的求助目光。

斯莱塔在朋友们的陪伴中重新找回了底气，她开始浏览起这个APP。冷硬平板的UI设计让她有些意外，毕竟她没有想到这种让人只通过联络便可投入风月情事的平台，会有点像是商务性质的联络APP。

在阿莉雅的解释和雀丘利的补充下，斯莱塔算是掌握了关于自己性倾向的基础知识，对这种异于常人的倾向本身，她并没有厌恶排斥，只是感觉很害羞。可因为确实能对得上自己梦中那些荒唐的狂想——至少她自己觉得挺疯狂的——所以她很快便接受了这点。

一旦接受后，斯莱塔的好奇心便占据了上风，她在阅览帖子的过程中，甚至把喜欢的鸡肉盖饭吃完了，某种意义上确实很心大。

当然，斯莱塔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所以同样很快的，那种扭捏的不安感又慢慢探头，她只能尽量置之脑后，向另外两人阐明自己整理好的情报：

“所以，按照初心者帖子的意思，就是最开始要尽可能避免接收过多的信息。毕竟体验都是私人定制化的，还是推荐直接找一个有经验的施，呃……嗯是施虐方，以切实体验作为评判准绳比较好。和阿莉雅前辈说的一样呢。”

“如果要找施虐方，是点这里。”

“这名字是不是太多了。哇，求偶味好重。”

看到那些大喇喇用自己肉体或者是被束缚的肉体——估计是他们的技术展示——当头像的用户，雀丘利不由面露扭曲。

同样觉得有些过火的斯莱塔眼神飘忽，只敢用余光撇着屏幕，手指飞快地在上面滑动，突出一个敷衍了事。

只有阿莉雅依旧面色如常，甚至还开始评价起那些一瞥而过的头像照片的构图不够吸引人。

不过，得益于斯莱塔和雀丘利两人作为驾驶员极其出色的动态视力，她们硬是在这种滑动中，捕捉到了「特别」的存在。

是斯莱塔先发现的，她迅速地回拉列表，而在旁的雀丘利仅仅慢了一秒。

“斯莱塔，刚刚是不是有个。对，就是这个。这个，是番茄吧。”

在一片疯狂散发荷尔蒙的肉色头像中，突然出现的这颗绿色番茄真的非常显眼。点大来看，能看到果实上还连接着的树茎，被模糊的背后还能看到同样绿色的圆滚滚，想来这是用镜头特写了植物的一部分。

很特别。可是对斯莱塔来说，更特别的不是这里。

“这个名字……”

“「Rembrandt（伦勃朗）」，好像是姓氏。没想到有人和你在干了同样的事情呢，斯莱塔。”

“有趣，我记得这个不只是姓氏。而且，和斯莱塔的名字也有关系。”

“伦勃朗撞击坑。我曾经居住的水星上，有一个叫「Rembrandt」的撞击坑，是水星上第二大的撞击坑。”

雀丘利点头表示学到了，只是没等她继续说些什么，就听到斯莱塔的低语：

“如果，一定要去迈出这一步。如果，一定要选择一个人。”

去见一眼。不管结果如何，她都必须迈出第一步。

斯莱塔的内心深处仍对这种露水情缘感到犹疑，跟一个完全的陌生人又如何能交付彼此呢？可是既然不得不去，那么姑且，现在这个人，拥有着和她一丝丝的链接。

她是Mercury（水星），她是Rembrandt（伦勃朗撞击坑）。

至少，她们是有「关系」的。

斯莱塔看到对方信息的性别栏标注着女性——因为这个注册时要通过身份验证，基本是不会作假。用在心里蔓延的阴霾遮盖住「月亮小姐」，斯莱塔把似乎即将喷涌而出的愧疚、自我厌恶和逃避紧紧盖住，她将所有的意志动用在了此时的忍耐。

她的声音从犹豫慢慢坚定。她一瞬不瞬地盯着这个名字，手指挪动到了键盘上，终于做出了决定。

“我想，就是她了。”

那一行「您好」，是两人空白的聊天框中，留下的第一笔。

头像是亮着的，证明对方在线，可是没想到，在这风月摇曳的情场前哨站，却有人似乎不当回事那般晾着主动找上门来的「猎物」——斯莱塔刚刚看到的，这是一种不带鄙视却富有倾向特色的情调称呼，至少这个APP里面很多人都是如此认为的。

手机屏幕的光亮慢慢暗下，斯莱塔不知道该不该松口气。但是，当她那心底小小的窃喜正准备蠢蠢欲动之际，清脆的提示音，与亮起的屏幕一起，令她的呼吸一滞。

——你好。

“干巴巴的回复呢。”

“就这个APP内部统计来看，受虐方的数量应该比施虐方多，所以作为经常被需求方找上门的供求方，不需要太过殷勤吧。”

“供不应求哦。”

无暇顾及身旁两人的评论，斯莱塔苦恼地挠了挠头，绞尽脑汁，最后只翻找出一句礼貌但毫无情趣的开场白：

——请问我该如何称呼您呢？伦勃朗小姐吗？

停顿并没有太久，对方的回答来得很快。没有正面回答斯莱塔提出的问题，反而是干脆利落地抛出了建议。

——我想，你应当在见到我之后，再继续考虑要不要问这个问题。

——毕竟我认为，我们应该给彼此争取一个反悔的机会。

“和斯莱塔不一样，看来她的这个用户名真的只是代号吧，但是也算是有缘分？斯莱塔你不如——唔？”

本想在旁边出谋划策的阿莉雅被雀丘利粗暴地捂住了嘴巴，但是她并没有反抗，很干脆地依了对方的想法。

该让斯莱塔自己解决。

没有去求助旁人的斯莱塔手指停留在键盘上，她的小脑袋瓜正努力高速运转，屏幕对面的这位「伦勃朗小姐」很矛盾，她明明极具效率且直白地表达了见面的意愿，可是字里行间却反而透出一股子疏离。

斯莱塔不会去怀疑对方是否欲擒故纵，向来坦率对外的她以己度人，完全是按照字面意思去理解他人的言辞。所以当她确认见面后随时可以拒绝这次邀约——而且还是对方主动提出——自己不用担心无礼之举会冒犯他人后，心理负担的骤然降低使得她紧绷的身心稍显放松。这让她在屏幕上输入的手指都变得轻快了些许。

——好的。

想了一下，斯莱塔觉得应当礼尚往来，所以回想着刚刚学习到的邀约须知，她一边通过了对方想要查看体检报告的申请，一边主动汇报了情况。

自己已经上传的体检报告是昨天出单的，可以放心确认；今天是周四，自己在周六将会有一天休假；下班时间是六点半……很快，原本寥寥几句的屏幕就被想到一句说一句的斯莱塔刷了屏。

看起来有些零碎，但是她的思维并不混乱，只要花些功夫阅读，能够让人很快挖出需要的信息。

待到斯莱塔打出「大概就是这样」总结句之后，对方发来了一句「好，请稍等」便安静了好一阵子，应当是开始阅读核实了。

空气停滞，直到新信息的提示音才打破了这种沉寂。

——这周五，也就是明天晚上八点到十点，酒店的定位是这个，可以吗？

确切的时间、确切的地点带来了压迫感，弄得斯莱塔紧张了起来。但是她仍旧认真地对照自己的日程确认时间，酒店距离公司宿舍不算很远，十五分钟的路程。

——嗯，可以的。

答复刚过去，对方立刻贴上一个网址。斯莱塔点开后，发现是刚才那家酒店的认证界面。于此同时，对方的解释也随即发送过来。

——其他的信息我已经登记好，你按照里面的提示登记好你的信息后，就会有一条写明预约情况的服务信息发到你手机里。周五凭着那条信息去酒店做认证就好。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浏览一下这个酒店的首页，它有很详细的介绍。

——好的。

——周五见。

——明天见。

丝毫不见拖泥带水的对话根本没有一丝风花雪月的旖旎，反而让斯莱塔想起与其他人进行工作汇报时候的公事公办。

真是个很特别的人。

边按照对方说的完成着登记，斯莱塔边想到，她开始有些好奇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模样的人，至少在她看来，对方极具执行力，措辞上有些高压，可是也因此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修辞上，与习惯做个「礼貌孩子」的自己不同，应该是从资料上看到彼此都同属20岁区间——不同于老实写上22岁的斯莱塔，对方只标注了20+——所以并没有大量使用敬语，当然，用词也不粗鲁。

“这家酒店对受虐方的服务挺好的，特别是针对第一次见面。在这方面，你选的这个人也是有心了。”

“哼嗯，至少表面功夫做的还可以。斯莱塔的直觉不比你差嘛，阿莉雅。”

对雀丘利耸肩，阿莉雅在旁边把搜索到的信息展示给斯莱塔看，她指着那个卡座照片，

“你到时候会在这种卡座等待，你看，前面是光学设备模拟的单面镜，别人看不见你。只要那人站在你卡座的范围内，你就能看到对方的模样。当然，你也只有一分钟的提前观察时间，毕竟搞成单方审问的模式就不大合适了，对吧。”

“如果对方来的比我早的话？”

“就算对方来的比你早，也会是在你来了之后才被安排前往卡座和你见面。他们给施虐方有准备专门的等待房间。”

“原来如此。”

斯莱塔点头，她想，这就是对方说的那个「反悔的机会」吧。通过单面镜观察对方，如果见面后感觉彼此不适合后续体验，在未真正使用房间的前提下，只要支付给酒店违约金——比房费便宜多了——就可以解除预约。

“啊！”

“呜哇，干嘛大惊小怪的！”

“对、对不起！”

向被自己吓到的雀丘利道歉，斯莱塔只是突然发觉，

“我忘记问酒店费用分摊的事情了，我现在去留言——”

“斯莱塔。”

拍了拍斯莱塔的肩膀，阿莉雅笑着摇头，

“留到见面后亲自谈吧。况且若你看到对方就不满意，可以离场前率先把违约金给尽数支付，这也是一种赔礼不是吗？”

“……嗯，那就等到见面吧。”

斯莱塔关掉了聊天对话框，含糊地嘟囔，

“还有不到一天……”

日升日落，约定的周五便已来临。

墙上挂钟的指针对着数字六，工作时间已经结束，可距离赴约时间尚远。

斯莱塔在宿舍里对着落地镜上下打量自己，纵使她并不清楚这身打扮会不会不够得体。总之先把买过最贵的衬衫穿在了身上，心里没底的她看向旁边的雀丘利和阿莉雅，寻求意见。

“果然斯莱塔还是很像是学生啊。衬衣外面套运动服，噗嗤，咳咳没事，果然长得高就是很像衣架子，穿什么都有味道。”

“她还在长啊，比去年又长了2厘米，现在有175了。哼，我是觉得斯莱塔你做自己就好了，又不是为了讨好谁。阿莉雅，你说对吧。”

“雀丘说得对，穿得过度隆重会适得其反吧，不仅显得很谄媚，还会让你因为不适应而变得特别紧张。我也觉得这样很「斯莱塔」，挺好的。”

“嗯！”

按照过往出行的习惯，斯莱塔将装了两套换洗衣服的双肩包背起。已然经过了一整个白天的坐立难安——今天没有MS驾驶工作——她感觉与其在这边耗着，不如主动提早前往。

跟为自己鼓劲的同伴告别，斯莱塔搭上了无人出租车，朝着目的地驶去。

“喂，阿莉雅，为什么不告诉斯莱塔？”

“占卜结果吗？哎呀那是我私底下好奇擅自卜卦而已，又没有经过斯莱塔同意。 而且——”

阿莉雅笑盈盈地转身，向着不远处等待自己的提尔走去，

“「久别重逢」的惊喜还是留给斯莱塔自己体会吧。”

3.

“月亮小姐……”

在约定时限的前五分钟，斯莱塔终于看到了如约而至的人，可读取不可再写入记忆被调取，交叠在入侵眼眸的那个身影上，引得她的心脏怦怦直跳。

纤细娇小的身体包裹在规整修身的长款风衣中，向前迈进的步履坚定从容，长衣下摆随着动作富有节奏地摆动。黑色丝袜，黑色靴子，墨绿偏黑的风衣还有臂弯挽着的偏大深色手袋，似乎在侧面证明她对深沉冷色的偏爱。只是这身打扮并没有让她显得死气沉沉，反而衬托得那头如银色长发如月光在暗夜中挥洒那般耀眼。

她还是像是月亮啊。斯莱塔心神摇荡，对方因年岁增加而添色的美貌，虽然还未彻底成熟，也仍像是被群星四绕，但是永远都会第一时间剥夺你所有视线的月亮。

光学设备的时效结束，独属斯莱塔的单方观察也随之告终。

对方原本无目标的目光寻了过来，投向斯莱塔。

那双灰银的眼瞳犹如将冬雪封闭在水晶球里，冰冷却柔软，映在斯莱塔眼中，是那么的美丽而动人心魄。她近乎贪婪地凝视着对方，在周身流淌的情意越过流逝的时间长河，涌入她的眼中，融入她的血液，钻入她的心里，让那时那刻的她懵懂，令此时此刻的她明了——

上次是一见钟情。

这次是再见倾心。

一如那些美好的故事，就像是那些浪漫的电影，没有任何征兆，拥有缘分的她们终于久别重逢。

天真的思维，直率的坦然，浪漫的因子，它们就像是麻痹神经的毒药，摧毁了斯莱塔正常的逻辑思维，剥夺了她的语言能力，她已经想不起来自昨日至今的纠结，所有的踌躇消失殆尽，所有的抗拒烟消云散，所有的不安戛然而止。明明该做些什么的，她应当说些什么的，对方也在等待着自己的反应那般安静沉默，可是她却只能牢牢地将视线钉在对方身上，不知如何是好。

恍惚中，她好像听到了对方轻轻笑了一声。

紧接着，转身离开。

那姿态太过凌然果断，带起的风将对方的发丝抚起，这副毫无留恋的模样一下子将斯莱塔拉回到了曾经的那个瞬间，她们初遇的那个瞬间。

只是现在，她不再踌躇，也没有人会拦着她了。

斯莱塔刷地站起身，将背包甩到自己肩膀，她跟上了娇小可人的「月亮」。

前往电梯的路途不长，她们始终维持着一前一后的前进步调，两人的脚步频率并不相同，却有一种和谐感。视线在对方手腕环着的偏大手袋与身躯之间来回切换——很重吧——斯莱塔念头一起，便有点怯怯地开口提议道：

“我，我帮你拿吧？”

话音刚落，两人刚好在电梯前停下了脚步。按下电梯按钮后，对方抬眸看向斯莱塔，仿佛在审视那般的默而不语。斯莱塔有些发窘，但是并非是感觉自己被冒犯而不快，她只觉得自己的脸颊开始升温，而且很快便蔓延到了耳朵，甚至向下盘绕了脖子。

斯莱塔在害羞。

估计是被斯莱塔这副模样取悦了，对方的眉眼稍稍弯起，如同当初在APP交谈那样，不回答问题，反而是将一个新的问题抛了过去。

她问：

“你该问的是这个问题吗？”

福至心灵，斯莱塔在瞬间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在叮的一声中，她对着率先走进电梯的对方重新发问。

她问：

“请问我该如何称呼您呢？伦勃朗小姐吗？”

接着，斯莱塔看到对方将手袋递到自己面前，接着回答道：

“伦布兰（Rembran）。”

“伦布兰……小姐。”

对方——伦布兰小姐用手机向斯莱塔展示「新名字」的字母排列。与用户名相差不远，只是少了后缀的两个字母。虽说好像失去了最初自己想象中的「链接」，但是斯莱塔没有受到什么打击，她只是很直白地问道，说的有些磕碰，并不结巴：

“之前那个，伦勃朗的用户名，是，因为撞击坑吗？”

“水星的那个吗？嗯……是的，因为一些原因。”

伦布兰小姐点头，没有过多的解释，可是斯莱塔敏锐地察觉到对方情绪如现在身处的电梯那样正在下降。猜不到自己曾经的故乡和对方有什么关联，可这不妨碍斯莱塔知道不该继续延展这个话题，不善言辞的她努力转移起话题：

“那，那个，我叫斯莱——”

“等一下。”

伦布兰小姐看上去很惊讶，她制止了斯莱塔，皱眉看过去，

“你不能跟我说你的真名，我没猜错吧，你刚刚要说真名了。”

“诶？”

“……你真的有22岁吗？”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讽刺，可是斯莱塔听得出来，对方言语中只有诧异，没有不屑。她与对方并肩，一起走出了电梯。

走廊很长，伦布兰小姐的「教育」也很长。

“不要轻易暴露自己的私人信息，特别是全名这种极具指向性的。年龄我也建议你最好和我一样只写20+。另外你的体检报告上面，留有太多能对你的职业范围进行缩圈的项目了，只保留最基础的内容就足够了。说起来，报告里你身高信息被隐藏这点与常人太过相异，我认为你应该考虑是否用解除隐藏的方式来伪装成普通报告。还有——”

你一点都没有变。斯莱塔禁不住翘起嘴角。伦布兰小姐此时的模样与斯莱塔记忆中穿着学生制服的她并无二样，仍然是对着「初次见面」的人不假言辞，可是只要认真去听，里面盛放着的是满满当当的善意和贴心。

发现斯莱塔笑嘻嘻地看着自己，一副乖巧点头的样子，伦布兰小姐脸上的严肃褪去几分，随即便察觉到自己对初遇的人摆出一副教育模样，在那边喋喋不休确实失礼。满脸不自在的她看起来不是很习惯放低姿态，这副左右为难的模样最后化成了恼羞成怒，故作凶恶的模样。

而当发现斯莱塔虽然被自己恶狠狠盯了一眼，可也只是缩起肩膀，没有面露惧色后，她的表情看起来更糟糕了。

好可爱。

斯莱塔努力将到口的称赞吞回肚子里。在她眼里，此时的伦布兰小姐褪去了刚才的不近人情，得以让她窥见一丝符合年龄的少女性情。

可爱得，像是地球被自己强行摸到炸毛的猫咪一样。所以如果自己刚刚把那句“好可爱”说出口的话，迎来的或许就是类似于猫咪爪子一样的制裁吧。

因为彼此极大的身高差距，伦布兰小姐加快脚步也拉不开彼此的距离，拿还是紧盯自己不放的斯莱塔没有办法，她最后只能憋出一句没有杀伤力的质问：

“干嘛……”

“没，就是觉得，伦布兰小姐你还是，啊不是，伦布兰小姐真的很温柔善良。”

下意识地掩藏了自己和她并非「初次见面」，因为对方看上去并不记得自己，这不会让斯莱塔感到沮丧，反而有些庆幸。毕竟比起当初谈不上愉快的初遇，虽说在对方看来，自己仍是在添麻烦，可现在至少不会因为说话结巴而惹得对方不快了。

然而，对方看上去脸色更差了。

“你在讽刺我吗？”

“没，没有啊！”

为什么会得出这个结论啊！斯莱塔大惊。她慌乱而不知所措的模样，让满脸写着「我扳回一局了」的伦布兰小姐满意地放过了她。

当然，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

她们到了。

房门因刷卡而敞开的时候，斯莱塔这才反应过来，她今天来到这里的原因和目的。她来这里，是为了「解压」，她是作为初心者来体验，自己与常人不大一样的性倾向的。

是的，一切的起因是「性」。

“那么，墨丘利。”

擅自决定了称呼，接回自己的手袋，伦布兰小姐抬头看向斯莱塔。

两人之间二十厘米左右的身高差使得斯莱塔能居高临下地细数对方那缓缓扇动的长密睫毛，下唇淡粉的唇蜜衬得开合的唇瓣更加柔软，从中吐露的话语反倒强硬而坚定。

惹人怜爱的身躯不盈一拥，自己和伦布兰小姐此时的距离谈不上疏远，也说不上贴近，可是走廊的灯将彼此的影子延伸入房，她能明晰地看到自己的影子轻易便将对方完全覆盖，足以让善于幻想的斯莱塔产生已经将对方拥入怀中的错觉。

原本重逢的喜悦被加入了助燃剂，气氛变得暧昧起来。

“进来。”

话语成为了引信，点燃了神经，斯莱塔因对方这有意无意的煽动而变得浑身燥热起来。

她这副天真无辜、脸红耳赤的模样并没有引得伦布兰小姐心生半分怜悯之心，反而，似乎懒得等斯莱塔在门口举足不前、扭扭捏捏，行事果断的伦布兰小姐伸手抓住斯莱塔运动服外套的衣襟，将她拽入了灯光暧昧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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