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H小说5HHHHH

首页 >5hhhhh / 正文

TRANSCENDENCE - Chapter 1 - 1

[db:作者] 2025-08-11 13:23 5hhhhh 8260 ℃

当你穿行在那座城市里的时候,你会逐渐发现,它不属于你。

这听起来很奇怪,因为它本来就是为像你我这样平凡的人设计的,人民的城市。而事实上,在夜幕将领的时候,它看起来就像一架干涸开裂的石膏像,一座被烈火焚烧殆尽的山头,虽然还剩下不少燃烧的沟壑,但,也将尽了。

也将尽了……这种想法在我脑海中盘踞了不知道有多久,可能久到我从我到这里来的第一天起就开始了吧。我抬头看看光秃的行道树顶端被车流惊飞的群鸟,才感受到了一丝生气。师大正对门是居民小区的红墙铁栅,来到这里听戏的学者不会瞥见的学生的生活状态,他们只能见到国际会议中心的宏大壮丽,却无法洞悉和他们只有一墙之隔的学生宿舍和修不完的校内道路。这是一座规划得极为成功的城市,其成功性名震亘古,其中心地带的建设理念,在过去的数百年间从未更新,对数次朝代变更具有极高的适应性,而来来往往的掌权者也从来无需忧虑,那些生活在天子脚下,首善之地的子民,需要一个什么样的规划图景。

这座城市的大道都很好看的,当然,好看的只有那些大道。在一个世纪前定义为郊区的地方,大道从天而降,将本已紧密联系的居民区划分成一个又一个大型居住单元。被大道重整的生活方式形成了这座城市敝帚自珍的现代部分,而大道尚未通达的,被连续界面忽视的内里部分,则在紧密冰冷的现代秩序的包围下逐渐失掉了与外部世界的连结,成为了比城中村更悲惨的、大隐隐于市的城市孤岛。年少的时候,我也曾喜欢过这样的孤岛,认为这一片片空旷、黑暗、脏乱的平房和空地免除了资本空间的流光溢彩,保护了城市本来的样貌,从而保留了在高度规整、严密和冷酷的现代化秩序之下的,那弥足珍贵的叛逆。但那不是真的,那是幼稚的,尚未符合城市功能本身,是对城市的背叛,在城市之外,那广袤的原野中,到处是可以体会大地的自然本性的风景,但城市就是城市,城市必须被严格规范化,城市必须具备其作为的城市的规划功能。而在这座城市,位居首位的,是粉饰太平。

夜幕已悄然在我身后降临,将整个天空晕染上浅海的幽深。我骑过一座立交桥,眼前的情景豁然开朗。沿着大道,楼宇簇拥而至,为华灯初上的大街增加了些许照明,大街上的车水马龙将萧瑟的秋风藏到身后,使人暂时意识不到取代行道树的大楼背后还隐藏着什么。

同样的让我意识不到的,还有记忆里那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感觉非常重要的事。一般遇到这种情况,我都会把锅丢给运气,这就像是尝试去发动一辆老爷车,能不能打上火,完全取决于早上掷硬币哪面朝上,当天抽卡的脸黑不黑。从而,这辆车能不能再实践的截止时间之前开始在道路上奔驰,或者在一个红绿灯前又突然熄火停车,成为一整条街交通拥堵的罪魁祸首,都是完全概率的竞合。正因此,遇到打不着火的情况,就莫消得在一棵树上吊死,换一辆车,或者换一种交通方式,照样能到达目的地。不用想着那件想不起来的要做的事,一样可以度过这苍白无用的时间,不是嘛?

而且依据经验中的多数,如果反复几次都打不着火的话,那很可能这辆车就再也用不上了。

但这样就带来一个新的问题。

既然没有什么事要去做了,那我还出来干嘛?

望着晚高峰拥堵的西直门外大街,长长的刹车尾灯带和对向车流刺眼的近光灯混在一起,随着交通灯的周期轮换而缓缓移动,周遭的商业大厦掩映在被筒子楼上的星光点缀的黑暗中,立交桥边沿的流光溢彩染红了城市的血脉,也照亮了一大群花花绿绿的电瓶车和机车,后者大多属于收工返家的建筑工人。我骑着小黄车穿行其中,愈发觉得自己是误入鸡群的白鹇。身边聚集的机群越来越多,有说有笑地将我裹挟进一股本不属于我的洪流中,而最根本的原因依然在我自己——为什么我要在这个逐渐寒冷的傍晚,带着已经远去的想法离校?又为什么要选择骑车,而不是在近在咫尺的东门站登上地铁,然后迅速抵达我本想要去的地方?

交通灯猝然将刺眼的红色改换为养眼的绿色,同时激发了车潮的震动,往前压的人群堵死了我的退路,喇叭的啸叫催促我渡过宽阔的交叉路口,然后扑入一个连续界面漫长且幽邃的进深里去。他们急着在道路上奔走,他们急着在黑夜中穿梭,这座城市的宏大感明显不属于他们,他们只是负责建设宏大景观的工蚁。漫无目的地随人群向前,我开始寻思我现在应该做什么,原路返回或者折返而取道清华是比较好的选择,而继续向前进入二环线是个比较糟糕的主意,当然也有别的路径,比如可以去北站乘坐四号线折返……不过现在十三号线人少,要不要坐地铁去外环绕一圈的,然后在东直门重新搭上二号线返程呢?我一边问自己,一边理所当然地做不了决定。

事实上,截止到这个时刻,我的心中依然充满了感恩。意外错失了既定目标的出行让我终于有机会放下匆忙的姿态,去亲验或者说仅仅是看到这个城市的恢弘背景下庸庸碌碌的渺小身影,并且去欣赏在过往多日甚至几年中,被匆忙的大学生活和创业经历所占领而错过的外城夜色。事实上,比起那天傍晚意外的遗忘,我同样感谢那群在我头顶上的被突然启动的车流惊飞的雀鸟,感谢在夜幕下强迫我朝向远离学校的方向移动的,那些不知名的建筑工人。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即使是同样的人要是少了一份这样的条件,或许事情就会朝向不一样的方向一泻千里。错失与擦肩而过后的幸可再寻往往只差一刹那的回眸,即使那是非理性的、对错过但是未知而又似曾相识的经历的刨根问底,即使,那是对已经犯下的过失的徒劳无功的补救。因此,时至今日我依然感谢那群足够宽待而没有在我头顶上飘雪的雀鸟,和那天推动我向前的人潮,这两项哪怕少了一样,我或许就会从此折返,或者取道另一条路回家,从而就不会让那个灾难性的遗忘,成为往后余生值得回忆的一件事。

不是武断而突兀的决策,而是集齐所有因素后的必然推出。

北站是个小站,作为这座城市的四座主铁路枢纽之一,这点规模确实有点不够看的。在我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北站作为火车始发站的所有客运功能已被取消,甚至有一段时间,整座车站处于整改状态。它有辉煌的历史,始建于1906年,是京张铁路的第二座火车站,辉煌了半个多世纪,然后被兴建的铁路线和主站西站分走了大部分流量,逐渐退出历史舞台,后来又因客运货运压力增大而重新启用,改造为接入多条货运线路并最终成为了市郊铁路的始发站,重新开始客运生涯。然而时至今日,北站作为“城里人”的最大功用依然是其地铁站功用连结二号线、四号线并且作为十三号“地铁”的西端始发站,接驳内外城的通勤。同时东广场也让来此远足的人们有了一个歇脚点,即使在大多数晚上,北站东广场都是广场舞的群聚地。

我锁了车,在东广场上驻足仰望,三座玻璃幕墙打造的高楼像一具来自古老时代的风帆战舰,傲视最后一抹日光从地平线上消失。十三号线的高架铁路穿墙而出,合着北二环的高架桥,让这座广场多了几分科幻感。停顿几秒钟后,我顺着面无表情的休旅人群,走下地铁站的台阶。拐过几个折弯,在看到中央大厅的豁然开朗后立马转向自助售票机。在这座城待了这么多年,我依然没有适应使用手机扫码甚至一卡通这种看起来更先进的交互方式,甚至对我而言,虽然看起来买票的过程复杂和缓慢了点,但是至少,这个过程的逻辑足够简洁、直观,并且已经重复了这么多次因而不太会出现因为不知被某处卡壳而急得跳脚的可能性,保持优雅在持之以恒的循环中显得那么的简单,这让我失去了越过边界、探索未知的欲望。由于交通卡的普及,自助售票机前少了很多年轻的身影,一般都是一些老头老太还会选择这样的乘车方式,除此之外就是一些外国人,相应的,售票机也变得越来越少,嵌在墙里的两台黑了平,摆在外面的四台也只剩下三台可以正常工作,剩下的一台的刷磁卡的地方贴了一张封条,上面写着“暂停服务”。而在我走到售票点的时候,好像是因为城郊线不久前刚到站了一班,拉着挎着大包小包的中年人有点多。排在我前面的是个金发的中年外国女子,更前面的是一位老妇人,她的拉杆车立在一边,中年老外刷着手机等了一会儿,然后热情地,去帮扶前面这位老妇人。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而那时候我不知道,那些在未来会注定发生的事情,通常会以一种似曾相识的姿态呈现在当下。我呆愣愣地盯着那位中年老外,后来回想起来,我那时直勾勾的眼神尴尬到会让旁人怀疑我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但恰恰也是由于具备了这个因素,让我在随后面对几乎相同的场景的时候,不至于错失这宝贵的实现幸福的机会。

由于些许代际差异(而不是语言上的障碍),中年老外教了老人许久,才在后者的连声道谢中先后走进安检门。这时候,身边本来熙熙攘攘的人群已经不在了我,周遭荡漾着回音的昏暗空间中似乎应该大概只有我一人在发呆。我走上前,端详着屏幕中显示的地图,思考应该如何规划行程。

正当我细细回顾我那所剩无几的对这座城市夜景的理解的时候,有个小男孩跑到我前面,用力踮起脚尖,可仍然够不着位于屏幕上沿的线路选择按钮。

“你好?”

小孩好像没有听到这句话,继续用力伸手去够顶上的按钮,他小跳了一下,摁到屏幕了,可是落了空,只摁到了按钮之间的白屏上。

“小孩…你想去哪?”

带着有点讶异的目光,小男孩停住了尝试的动作,慢慢回过头然后盯着我,嘴巴扇合似乎还在咕哝着什么。我重复道:“你要去哪?”

“去……呼家楼站。”

“六号线这几天在维护吧,地铁去的话,可能会绕一点。”我迅速回溯记忆,并且紧张地将还能搜索到的东西连缀成依据能让人听懂的话,然后随即发现了华点——现在是工作日下午,一个这么小的孩子独自一人去朝阳CBD干什么?

“呃,那我要换个站再坐嘛?”

“不用,换乘十号线就行了。”

“那要怎么换……”

这时候我才注意到,小孩的穿着挺单薄的,淡蓝色防辐射衣下若隐若现薄层衬衫,下着深蓝色运动裤,背着的也是一盏容量并不算大的运动型帆布包,这个花纹我好像在哪见过……对,是耐克新出的那个包。这个穿着跟最近这座城市六度左右的平均气温,以及高达十几度的昼夜温差非常不搭,除非这孩子是今天刚从南方省份上来的。不过,是如何心大的家长会放任一个这么小的孩子独自北上的呢,而且如果是北上来的话,为什么会在只有北线短途普铁客运的北站出现?这一连串的疑问在我脑海中生成,逐渐积压,直至冲毁了阻拦我越出雷池的安全线,迈出了突破庸常的那一步。

小说相关章节:TRANSCENDENCE 2023

搜索
网站分类
标签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