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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乐园,3

[db:作者] 2025-08-11 13:20 5hhhhh 5250 ℃

  “既然是国王陛下的命令,塞维利亚大教堂内所有人都会听从您的吩咐。”约书亚顺从回应。

  阿斯莫德静静地观察他,身形懒散不符合贵族的姿态却依旧优雅,“无论…什么吩咐吗?”

  约书亚一怔,茫然地抬起头,蓝色眼珠颤动,似乎是在分析这句话的意思。

  不等他思索清楚,阿斯莫德已经移开目光,换了话题,“你准备让王子居住在哪里?”

  “德里克斯城堡,亚克执事已经叫人在整理了。”让他绷紧身体严阵以待的目光消失,约书亚松了口气,心中期望能快些离开这里。

  “那么王子来之前,我就先住在德里克斯城堡,正好可以替那位娇贵的王子体验是否舒适。”阿斯莫德走到花坛旁,托起一束白玫瑰指腹摩擦花瓣,“我对索多玛和德里克斯城堡不熟悉,理所应当约书亚你该在这几天陪我。”

  手指按住身后墙壁,指尖插进藤蔓中,撑着身体离开墙壁,顺带将藤蔓扯断,“尊敬的斯莫德候爵,我身为塞维利亚教堂的神父,为了及时传播神的福音和聆听信徒的祷告、忏悔,是无法轻易离开教堂的,而且我对除了教堂之外的一切几乎都不了解,还是聪明的亚克执事更适合陪伴您。”

  指腹抚摸着花瓣,花梗,一点点握住将它连根拔起,为了保护自己的尖刺,刺进阿斯莫德的指腹,果不其然流下血液,流淌在粉宝石上使其血红。

  “你的意思是更希望陪伴那些信徒而不是我吗?”紧紧攥住玫瑰的手一松又抓住盛开的白玫瑰,碾碎在手心,阿斯莫德看着约书亚,笑的眼睛微弯,像一头餍足趴在草原上的雄狮。

  脊骨一点点绷直,寒意使他只能僵直着身体,盯着地上的杂草,“不,您比信徒更重要!”

  手一挥,玫瑰花瓣飘散着落在其他玫瑰上面,染上血迹的地方,像一颗颗血色的珍珠。

  黑色厚底鞋停在约书亚视线内,他刚抬起脸,一双冰凉的手指就按在唇上,那指腹很凉,冰的他一颤,血却温得很,均匀地抹在他的嘴唇。

  “那就…”他一顿,指腹用力按压约书亚的嘴唇,“千万别拒绝我的意愿,亲爱的约书亚。”

  “是,我随时可以陪您前往德里克斯城堡。”尽管克制嘴唇张开的弧度,但依旧是在反复摩擦阿斯莫德的指腹,顺便尝到充满腥甜的铁锈味。

  这味道使约书亚胃部痉挛,脸色变得苍白。

  阿斯莫德颇为有趣地欣赏他这副模样,银色的发丝,纯净的蓝瞳,苍白的皮肤,所有寡淡的色彩被唇上的血红冲破,纯洁中透着淫靡。

  指腹离开,食指挑起约书亚下巴,移动着观看他睁大的眼睛,“我想你是乐意的,神父?”

  “是的。”指甲扎进掌心,约书亚僵硬地勾起唇角,“我非常乐意为您服务。”

  收回手鼓掌,阿斯莫德笑得很开心,“那真是太好了,毕竟逼迫一位神父,可是一件让我为难的事。”

  他转身走向走廊,反转着摆弄手掌,看着那已经开始凝固的血液,“我才刚到索多玛,还要四处看看,今晚我等着你带我去德里克斯城堡。”

  侧过脸,耳边发丝被风吹拂挡住他的脸庞,缝隙处露出漆黑的眼珠,“不要让我等你抑或找你。”

  等阿斯莫德的背影消失,他才抓住袖口用力擦着嘴唇,约书亚克制不住地干呕,那些血液已经干在唇上,血腥味刺激他跳动的神经,额角疼得像是要从那里裂开。

  约书亚在花园里奔跑,找到井口拉上水桶,捧起冰凉的井水漱口,一遍又一遍,嘴唇冰得发红,他还是觉得不干净,拎着水桶回屋倒在木桶中。

  他在教堂门口找到失神的亚克,把水桶塞进他怀里,被湿滑的触感唤回神智的亚克,痛苦地哀叹道,“我亲爱的约书亚呀,我想井水迟早有一天会被你洗到干枯!”

  “你上一世一定是因为一生没有洗过澡而死的!”

  尽管不停抱怨,亚克还是认命地去给约书亚提水,约书亚从神像两边取来圣水,这次要用双倍才可以洗尽污秽。

第六章交谈

  饮下圣水,身体平躺在木桶内缓缓下沉,脑海中闪过和阿斯莫德对话的短短几幕,所有跳动的神经都在警醒他不要靠近那个人。

  他的感官说不清是恐惧,还是厌恶,无法描述的隔膜罩着他,只要对视上那双眼睛,约书亚便觉得自己身处在污秽中。

  握着十字架按在心口,只能祈祷王子可以快些到,而他可以在陪伴斯莫德侯爵的这几天安然无恙。

  在水里泡到指腹起皱,约书亚才离开木桶,赤身坐在柔软的床铺,床边的玻璃花窗依旧将颜色各异的光束映照在他的背上,屋里昏暗,只有他背后的这些光,一切犹如一场绮丽的梦。

  在屋内沉思良久,约书亚带着焦虑穿好衣服,神情恍惚地走到教堂前厅,亚克已经送走那些贵客,正倚在门边遥望着,连约书亚走到身旁都没有察觉。

  直到一声轻咳,才猛然将他惊醒,吓得亚克不停拍打胸脯,“我的约书亚神父,你什么时候学会背后吓人了?”

  “你在看什么?”约书亚捂着胃部,心理上的恶心感还未散去。

  “当然是看那位斯莫德侯爵,天啊,我从未见过他这么迷人的男人,简直胜过我所有见过的夫人。”亚克一手捧着脸,一手按在胸口,他神情热烈激动,脸颊成了桃粉色。

  “对了,侯爵阁下和你说什么了?”他好奇地打听,压不下语气里的艳羡。

  提起这个,约书亚厌烦地翻动眼皮,“侯爵是国王派来先一步接应王子的,命我陪同他前往德里克斯城堡。”

  亚克察觉到他兴致缺缺,无奈地摆手,“这是多么好的事,到了你这里反倒成了折磨!”他可是真的想替约书亚前往那里。

  “约书亚,他可是侯爵,你千万不要激怒他,来自皇城的人…”他不再继续说下去,面孔隐藏在阴影里。

  亚克背部抵着墙,躲避门口刺眼的阳光,他看着光束里飘动的灰尘,视线逐渐涣散,“亲爱的约书亚,无论德里克斯城堡内发生了什么,请记住不要反抗,伟大的主会保护每一个不反抗的信徒。”他嘴角上扬,视线也随之看向上方穹顶天主敞开怀抱的油画。

  约书亚心情更加阴郁,眉毛挤在一起,蔚蓝的眼瞳灰沉沉的,沉默一会儿,他说,“也许你更应该去哪里,聪明的亚克比我更适应亲近那位侯爵。”

  亚克耸肩,又托举双手挥动,想笑眉毛却沉下,扭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亲爱的约书亚,你若是不那么爱洗澡,我想你也就会习惯了。”

  他问,“你什么时候去德里克斯城堡?教堂没了你,所有一切都要我去处理,这可真是残忍,我要忙到王子殿下到来吗?”亚克苦恼地揉着脸,“我还没选出接见王子的修女,你真该知道,她们都很不错,这太难选了。”

  “今晚!”逐渐临近的时间,已经让约书亚绷紧神经,“侯爵叫我在这里等他,只要王子到来,我就可以回教堂了。”

  亚克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模样,湿滑的舌头舔过干燥的嘴唇,似乎在笑,“祝你好运,我可怜的约书亚。”他抬起手虚虚地放在约书亚肩膀上,没有拍下去,而后从他身旁走过。

  亚克离开后,教堂内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空荡荡,孤独矗立的神像,一排排熄灭的蜡烛,那些被清理干净又再度染上脏污的椅子,昂贵却不得不铺在地上任人践踏的丝绒地毯。

  放眼望去,这座奢靡的教堂内部,只剩下一些大块大块色彩斑斓的色块,分辨不清每样事物的边缘,只是一团团的颜色。

  街道上,阳光炙烤下,匆忙的脚步弄得尘土飞扬,每一段马蹄声总是伴随着怒骂和惊慌的尖叫,没人再看向教堂,今天不属于流窜在街道上的人们。

  该死的是,今天也不属于约书亚,一切都已经被那位侯爵掠夺进即将到来的傍晚,他要离开神圣的教堂,繁杂艳丽的色彩,而到达他从未了解的德里克斯城堡,那片灰黑色的古堡。

  钟表每隔一段时间响起的提示音,那在教堂内回荡的逐渐增加的次数,都在提醒伫立在门口的约书亚,夜晚降临。

  马蹄声响起,漆黑与夜色融合一起的华美马车停在教堂前,两匹扬起马蹄嘶鸣的黑马毛皮油亮,鼻子喷出两股白气。

  帘子被拉开,月色下白得发光的手指搭在窗边,露出半张脸,凝视着守在教堂门口不知站立多久,身形看上去异常僵硬的约书亚。

  阿斯莫德用另一双手托着下巴,指骨缓缓摩擦,他清楚约书亚注意到自己的目光,有趣的是他依旧未动,像是不得到他的呼唤,便可借此一直躲藏在门口的黑暗中。

  “真抱歉,我亲爱的神父,索多玛城真是有趣不知不觉偷走了这么多的时间,一定是让你等急了。”

  听到阿斯莫德的声音,约书亚憋着的那股气散去,紧绷的身体顷刻倒塌,脚步踉跄撞在门边,暗自活动麻木的肌肉,约书亚不自在地回道,“并没有,尊贵的斯莫德侯爵,等待您是我的荣幸,如果可以我非常乐意一直等下去。”

  阿斯莫德眯起眼睛,双目中迸射出幽冷的光,他探出手挥动,如同死神的镰刀,“这听上去,倒像是对我的小抱怨,神父快上马车吧,已经耽误太久,该前往德里克斯城堡了。”

  唇齿间泄了气,他不是位顽固愚蠢的人,约书亚顺从地踏入马车内,视线粗略地扫视一圈,内部与外部是一样的黑,侯爵似乎格外钟爱这份压抑的色彩。

  在中间漆了色的木圆桌上,摆放一盏提灯,仅能照亮方桌周围,跳动的火光使眼中一切明暗不定,垂下的帷幔细碎的穗子,随着马蹄声被风吹动,使车内看上去不似密封的牢笼。

  唯有那张半明半灭的脸上,充满审视与兴致的目光,让那火光也透着股诡秘,在光芒照射不到的地方,在那半张置于阴影的脸中,他仿佛看到一头流着涎水,獠牙森白的野兽,在这逼仄的空间内散发出肉类腐烂的恶臭。

  约书亚扭转过头,捂住胃部,被帷幔挡住的马车让他感到窒息。

  阿斯莫德拿起垂在窗旁的绳结将窗帘捆绑在两边,夜风吹进马车内,像一双母亲冰凉的手掌,拂去约书亚的不安。

  “神父。”阿斯莫德把玩绳结,侧着脸看向窗外,约书亚却敏锐地注意到,他的眼珠移动到眼角在盯着自己。

  “你似乎有些反感和我同处一室?我很好奇这是为什么?”

  约书亚下意识咬紧嘴唇,身体似乎是被夜风吹冷了打了个寒战,他张开口,眼前闪过那恍若被碾碎的蝴蝶翅膀般带着血迹散落的花瓣…

  还有亚克仅吐出半句未敢说完的话。

  唇颤了颤,敛去眼中光彩,果然远离教堂,神的庇佑便不复存在。

  “我该如何向您表达我的歉意,竟然因为身体不适,而让您产生这样的误解。”

  约书亚移开捂在胃部的手,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上去自然,“我非常珍惜和您相处的时间。”

  “是吗?”阿斯莫德表情怀疑,转过身翘起长腿,身体前倾逼近约书亚,手放在脸颊又移动到唇边,被牙齿咬住,“你该知道,我的神父,我讨厌被欺骗。”

  “亲爱的斯莫德侯爵,我该如何让您相信我的诚心呢?”约书亚逐渐从容,他试着把阿斯莫德只当做来告解室忏悔的信徒。

  “将问题抛回给我。”阿斯莫德向后倒去,慵懒地倚在座位里,打了个哈欠,“神父连耍滑头都这么的可爱,真是让我不忍心再过多地逼迫你。”

  他很疲倦的模样,从早晨见到他起,就一直是这副懒散的姿态,但在约书亚眼里,这似乎更像是饥饿。

  庆幸的是阿斯莫德没有再逼问,依靠在窗旁假寐,归于平静的马车内给予约书亚喘息的空间,他借着吹来的凉风吐出心中郁气。

  从怀里掏出那本黑封皮上面印着白色十字架的圣经,手指摩擦那已经有些褪色的边缘,余光打量闭目均匀呼吸的阿斯莫德。

  他的面容无法形容的瑰丽,不是如何精美绝伦,倒像是无垠的宇宙中那些星云,藏着浩瀚缥缈的未知,足以让人穷尽一生追寻,约书亚收回目光,手指按紧圣经,指甲宛若要被掀开一样刺痛。

  他…不敢看。

  马车在沉默中行驶进夜幕下如同黑色剪影的古堡,厚重铁门敞开,穿过一条盛放着白玫瑰花丛的道路,马蹄声静止,透过窗户看见维多利亚式风格的古堡,通体以沉闷的灰色和枯黄装点,像是藏于孤岛的监狱。

  阿斯莫德没有睁开眼,约书亚也只好等着,没多一会儿,一双手将桌上那盏提灯关灭,黑暗中那道声音仿佛就在耳边,“神父,让你等了那么久,想必一定饿了?”

  约书亚更想随便进入一间屋子快速度过这几天,但他及时醒悟,“是的,感谢您的体贴。”

  约书亚听到满意的笑声,夹杂衣服摩挲声,阿斯莫德下了马车,抬起门帘一排侍从面无表情手中高举着提灯,恍若一排蜡像烛台。

  约书亚跟着下去,阿斯莫德吩咐侍从去准备食物,说着不了解索多玛,却对古堡内轻车熟路,带着约书亚来到一层大厅中间,在垂下的水晶灯的照耀下,已经摆好了桌椅。

  桌上铺着雪白的丝绸,又盖了层半透明雪纺纱,中间连接前后座位的一排花瓶内插着新摘下的玫瑰,脚底的地毯是深红色,触感绵软铺了三层,似是踩在血肉泥浆中。

  墙壁上挂着的油画,是一位少女垂目温柔地望着他们,怀里捧着盛开的白百合挡住赤裸的身体。

  画下壁炉上摆放高塔模样的钟表,表盘上指针已经停止走动,钟摆却依旧在左右摇摆,发出艰涩的咔嗒声。

  侍从的脚步声打断约书亚思绪,各式的甜点被摆放在桌上,以及两杯倒好的红酒。

  阿斯莫德弹着杯壁,清冽的震动与钟摆涩滞的声响混合,一步步逼近成为约书亚胸腔内跳动的心脏,反过来带动心跳,紧迫的仿佛要从他体内逃脱。

  握紧叉子的手失控插进甜点内,撞在盘子上的响声打破阿斯莫德敲出的鼓点般的奏鸣曲。

  拿起酒杯,摇晃的红酒流入口中,“约书亚,神父这个身份对你而言有多重要?”

  约书亚不解他地询问,却还是回答道,“非常重要!”双手握着十字架,冰凉的触感让他心情逐渐平静,目光温柔虔诚,“它使我与神更近,更能聆听主的福音,并将其传播,主会让所有苦难消失,祂是唯一的救赎。”

  阿斯莫德没有动桌上任何一盘食物,他的眼神穿过玫瑰注视着约书亚,喉结滚动吞咽下绯红的酒水,“真是有趣,我时常这么想。”

  眉间皮肤皱缩,他的表情疑惑又玩味,舌尖舔过唇角通过落在约书亚身上的目光,仿佛舔舐的是他脖颈处跳动的血管。

  “人们总喜欢渴求泥塑的神像,祈求一道神光可以免除所有痛苦,为此他们更能忍受磨难,甚至主动找寻磨难,仿佛那是通往天堂的船票。”

  阿斯莫德意味不明地笑着,“包括那位“迟暮”的教皇。”

  话头一转,笑声愉悦,“若是求不到神,他们就会找到地狱里的魔鬼,只要满足欲望,是泥塑的神抑或火焰中的魔又有什么区别呢?”

  眉毛压住眼皮,湛蓝的瞳孔晃动着,约书亚忍着不满,“尊敬的侯爵阁下,主的教义与国王的权杖同样重要,我想您绝不会玷污权杖,也不该轻视天主。”

  “不。”阿斯莫德摆手,音色散漫,“我绝无轻视神的意思,我只不过好奇,亲爱的约书亚神父,你如此虔诚,想必能给我一个风趣的答案。”

  “满足欲望,求你的主求地狱的魔有什么区别呢?”

  眉压得更深,唇抿紧,他可无法认同地狱中肮脏的恶魔可以同他的主位列在一起,“主不会满足任何欲望,只有恶魔才会引诱欲望,并吞噬他们渴求欲望那卑劣丑陋的灵魂。”

  阿斯莫德笑得更开怀,约书亚的确给了他很有意思的答案,是美味甘甜的香气。

第七章倒数第二日

  于是,他大笑,摇晃的酒杯洒出红酒的弧线,约书亚想,此刻想必整座城堡都是他肆意的笑声。

  这声音不是从他喉咙中声带振动而出,不是从他沾满酒水犹如鲜红玫瑰花瓣张开的唇扩散而出,约书亚想,这大概是那燃着烈火,到处都是硫磺味的地狱中传出,他听得身体发冷,他听得身体僵硬,那笑声穿过他的耳朵,他的心。

  他听到了欲望二字。

  阿斯莫德赞颂,眼中流淌星河,“我的神父,你简直就似雪中沙棘,冰冷苍白的雪霜包裹住你的甜美,无论冻结你,还是融化你,你的甘甜、酸涩,都会流进我心底。”

  他将剩余红酒倒进面前玫瑰花心中,像是小型的血色瀑布,在花蕊积蓄,从花瓣缝隙潺潺流下,画成一条红色的线,在透明的瓶底积成薄薄一层。

  他总是喜欢将任何纯洁的颜色染上那淫靡的红。

  约书亚眼前的画面缩小,从灰石板的穹顶、垂了六层明晃晃的水晶灯,矗立的沉默石柱、黑白相间钢琴键似的地板、三层血肉般柔软猩红的毯子、这一切包裹下莹莹淡白铺着绸布纺纱的桌椅、掠过赤裸的画像,停留在红酒香气中盛开的玫瑰。

  这一次没有痉挛的胃,没有想要干呕的厌恶,他开始平静,目光移开。

  交叉的十指撑着下巴,阿斯莫德用困倦的即将睡去的声音问道,“约书亚,当生命成为永远缠不完的线团,你的上帝也只会无聊的像个魔鬼。”

  他的声音舒缓宛若母亲吟唱的摇篮曲,温暖的双臂仿佛已经将你抱在怀里轻摇,“也许本不存在天主抑或撒旦,这亿万人歌颂恐惧的只是一个不会死去的疯子。”

  这是在扭曲他的信仰,篡改他的灵魂,将他所有信奉的崇拜的连带着脊梁一起揉碎踩在脚下。

  这使约书亚无法忍受,愤怒冲破酒香玫瑰,化成一道风吹拂阿斯莫德的发丝。

  “尊敬高贵的侯爵阁下,你的目空一切某一天一定会使你忍受地狱烈火般的焚烧!”

  “你不该践踏神的荣光,正如不该怀疑国王的真理。”

  “哦?”阿斯莫德眉眼弯成残缺的月牙,手指抚摸按揉着薄薄的肚皮,像是想按进去,“我已经在忍受烈火般的焚烧。”

  “神父,你如此信仰你的神,将你全部的纯洁献给他,这让你心灵空荡一无所有吗?这使你没有欲望吗?”

  遽然蜷缩的手指划破雪纺纱,愤怒的情绪脱离躯壳,一同将灵魂带出,他内在的回声诉说不出他内心的真我。

  约书亚感谢这一刻灵魂躲到远方,离神近的远方。

  “是的,对神的爱已经将我填满,我的内心灵魂、这毫不作为的心脏,这无用的躯壳填满,容不下一丝一毫的欲望。”

  “神的目光消融那些犹如尘埃般没有意义的欲望,它等同罪恶,而罪恶无法侵害神的信徒。”

  阿斯莫德垂目,黑暗的光,幽深的光,黑洞般旋转,他站起身步履轻盈走到约书亚身前,弯腰凑近他的脸,指腹挑起约书亚下巴。

  那光又变得温柔慈爱,像个唱着夜曲手握镰刀的死神,拿起酒杯,红色的波澜从杯口倾泻,丝绸似的堆叠在约书亚唇间,迸溅着点缀在他倏然苍白的脸颊。

  低沉的声音被他蓝色震荡席卷骤雨的眼瞳观测,随后才被耳朵捕捉,“神父,亲爱的,我的约书亚,你明白我说过我讨厌被欺骗。”

  下颌冰凉,缭绕酒香,竟熏得他醉了似的,眼前一阵摇晃,天旋地转,阿斯莫德眼底的星河在坍塌,而他一不小心跌入其中。

  手拽住救命稻草般的丝绸,短促清脆的布帛撕裂声从两人中间穿过,那些东倒西歪从桌上滚落的花瓶,安然无恙地摔在三层地毯上。

  移开空了的酒杯,阿斯莫德靠得更近,约书亚已经能看清他每一根纤长的睫毛,“吓到你了吗?亲爱的神父,你像个受惊的兔子,我看到你炸开的尾巴了。”

  两根手指拎着杯子,摇晃着随手丢了出去,摔在地板上迸裂飞散,每片都反射出水晶灯扭曲的光芒,犹如大小不一锋利的珍珠。

  这声炸裂在耳边的响声,使约书亚缩紧的瞳孔颤了颤,“我…冒犯了您,请原谅我的过失,身为神父绝不以谎言掩盖真相,尊敬的侯爵阁下!”

  “我既不是胆小的兔子,也不会因此而惧怕您。”

  唇似裹了蜜一般润泽,随着他张合滴着残留的酒液,既妖艳又香醇,阿斯莫德被吸引低头闻着人类体温蒸腾的酒气,而后拉起约书亚的手,将他拽向自己,两具成熟男性身体贴紧,阿斯莫德指尖按压在他的后腰,用力让他的腹部更为贴合自己。

  阿斯莫德似乎醉了,颊上一大团玫瑰色泽的红,“神父,我喜欢你的回答,就像个赌气又无知的幼童般可爱,是什么使你像禁果一样诱人?”

  “难道你将使我成为亚当?”

  “抑或我将使你成为夏娃?”

  约书亚视线闪躲,声音却坚定果决,“我的身份永远都会是主最虔诚的信徒,宣传主福音的神父。”

  他伸手想推开阿斯莫德,脑海里闪过亚克似笑非笑的脸庞,颓废地垂下双臂,约书亚克制呼吸,他不想与阿斯莫德的身体更贴近。

  阿斯莫德的手离开约书亚后腰,按在椅背将他圈在怀里,“你的忠诚神若是知道了,一定会感动得流泪。”

  他胸腔的震动传到约书亚身上,脱离被束缚的环境,约书亚下意识后背抵住椅背,尽可能地离阿斯莫德远一些。

  他满脸都是黏腻的酒浆,胃里更是装下不少,约书亚不喜酒醉后的迷幻,只不过一杯灌进他口中,流过喉咙的酒液,就已让他身体发热,轻微颤抖。

  他在心中祈祷,握紧十字架,他希望阿斯莫德对他的戏耍,足以满足他的乐趣,可以放他离开随便去哪个屋子。

  阿斯莫德从他弓起脊背,蜷缩身体,似是想遁入地下的防备姿态里看出他的想法,他又打起哈欠,捂着肚子懒洋洋地顺了约书亚的意,“太晚了,我实在是困倦得睁不开眼,约书亚神父想必也想休息,二楼最里面的房间我留给你,去吧。”

  他温柔抚摸约书亚的脸庞,沾上酒水的手指放入口中吸吮,而后走向楼梯,清脆的鞋跟撞击台阶的声音逐渐远去,约书亚身体软了下去,扶住椅背没能立刻站起身。

  他望着桌上的狼藉,额角抽痛,一声叹息似一阵青烟,在灯光下飘散。

  约书亚找来侍从去准备洗澡水,自己来到阿斯莫德所说房间的门口,右侧不远处还有一间屋子。

  脚步一顿,约书亚推开门,身后侍从们提着一桶桶水倒进浴室木桶里。

  他无心观看那张奢华柔软,铺着红丝绸,周围垂着红纱幔的实木大床,那些刻意做旧的雕刻技法和漆色,只会显得这屋内更死气沉沉。

  到处都是阴郁的黑和扭曲的红,像是打翻的腐烂肉块和扭动的血红肠子,以至于残留在脸上的红酒,也散发出血腥气。

  侍从离开后,约书亚迫不及待脱去衣物跳入水中,他隔着被惊扰的水面,那阵阵荡开的水波,从浴室内望着卧室深绿的墙皮,上面印着老式糖果皮似的花朵图案,被水波扭曲,像是浪花卷起的泡沫一样散开,斑驳的深绿融化暴露出本身黑色的墙皮,墙皮的色彩又涌动着和那黑的红的床融合,约书亚仿佛看到一个人的脏器,是如何蠕动,吞噬这房屋内的一切,用黏稠的胃液将其消化。

  他闭上眼沉入水底,十字架向上飘去,银光闪烁。

  将黏腻感和对自身遭遇的厌弃感洗尽,约书亚在衣柜找到睡衣穿上,他停在床前站了一会,转身轻声推开房门,走向右侧那间屋子。

  不知为何,也许人类同动物有着相似的本能,懂得趋利避害,这间屋子没有准备好让人入住,虽然收拾干净,屋内却没有点燃蜡烛和香薰,约书亚没有开灯,他对屋内看得眼晕的色彩很是反感,他借着窗外的光,摸索到床边躺下。

  他侧身看着透明玻璃外的夜色,如果此刻他在教堂,想必已经躺在印满玻璃花窗五颜六色光斑的床上,正如光束是连接人间与天堂的通道,他与主无比接近着。

  而此时他只能握着十字架,望着窗外沙沙作响晃动的树影无心睡眠。

  约书亚遥望着教堂的方向,直到树影不再晃动,风似乎也停歇了,眼皮变得沉重,一点点遮住他的视线。

  他睡着了?

  黑暗中饥饿的野兽却也该苏醒了!

  极轻的脚步轻蹭过毛茸茸的地毯,发出如庞大虫子挖掘穿过土壤的细微声响,他似乎推开某扇门,却没在门后看到自己想要的,他不气恼,反而发出玩味的轻笑。

  继续走着移动到另一扇门前,伸手推开,这次他在门后看到自己想要的食物,而且已经摆在精美柔软的盘子中。

  关上门,窗外的月光已经透不进来多少,漆黑的环境中他依旧能看清周围的一切,阿斯莫德推开床头柜上的杂物,拿起约书亚脱下的达拉里斯,里面一样东西掉落被他接住,是一件造型精美却边缘褪色的银色匕首。

  他握住匕首,把玩着摩擦边缘,似乎也曾有人像他这样夜以继日反复把玩,才使它边缘褪色。

  阿斯莫德眉毛皱着,眼中光彩闪烁,他笑了,嘴角无声咧开,他似乎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看向约书亚缩在被子里的背影,坐在床头柜上优雅地翘起腿,那件黑色常服被他踩在脚下。

  他久久凝视着,俯身伸手探向约书亚,手指停留在约书亚头顶,沿着发丝抚摸他的头发。

  他上半身趴在床上,手臂托着脸颊,手挡在约书亚耳旁,嘴唇凑过去轻声笑道,“让我猜猜看,你真的睡着了吗?”

  一转眼,已在德里克斯城堡住了两日,向往光明需要时刻自省,谨小慎微保持着纯洁,堕入黑暗却快得多,他甚至开始习惯阿斯莫德的视线。

  也许是看见他的频率太高了。

  花园中,约书亚站在盛开百合的花坛前正在祷告,这是他在德里克斯城堡内,日日都要做的事,他对主的忠诚发挥了作用,他安然无恙地度过了危机。

  那位王子终于要到达索多玛了。

  阿斯莫德坐在窗边,一条腿伸出耷拉在墙壁上,他看着下方银发在光下犹如明月,面容不逊色娇嫩百合的约书亚,手指敲击窗沿不知在思绪什么。

  祷告结束,约书亚回头寻着已经熟悉的视线望过去,俯身向阿斯莫德行礼,“尊敬的斯莫德侯爵,我想我们该启程去迎接王子殿下了,我仿佛已经听到马蹄声在向城门靠近。”

  “你很期待见到那位王子吗?”阿斯莫德挑眉,“我说过骄纵的王子殿下,像个顽童似的是个小恶魔,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晚一些看见他。”

  “还是说亲爱的神父,希冀着王子到来后,你可以离开德里克斯城堡?”

  约书亚的心在叹气,面容挂着淡淡的笑,从容应对道,“身为神父如果不能第一时间迎接王子,那一定会被责备为蔑视王权,我们是主的信徒,也是国王的臣民。”

  “不论我说什么,约书亚总是能找到应对我的话语,你这张伶俐诱人的嘴也许该被堵住。”他抬头看着刺眼的太阳,估摸着时辰,王子的确快到了,便也不再为难约书亚,下楼命令侍从去准备马车。

  再次坐上马车,沉闷压抑的氛围似乎也消失了,他猜想也许是离开教堂太久。

  约书亚清楚亚克可以准备好一切,即使他离去两日也不用他担心,此刻他大概已经带着修女在城门等候,并抱怨着他的迟到。

  索多玛城门前,土黄色石块堆积的城门在时间侵蚀下,许多石块已经破损,出现裂缝,它像一块巨大厚重的饼干,正在被渺小的蚂蚁啖食。

  城门最上方被雕刻成巨大的羊头骨,头骨中间是一只睁开的人眼,眼睛正望着远处向这里赶来的车队。

第八章王子到来

  一头高大的白马扬起蹄子奔跑,绸缎似的鬃毛飘扬,马鞍上坐着一位青年,俯身贴近马头,他穿着银色绘有金纹的铠甲,腰间别着同色的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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