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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乐园,5

[db:作者] 2025-08-11 13:20 5hhhhh 1380 ℃

  “芙尼亚!”

  在兰斯洛特的祈祷中,少女转过身,茫然的表情被惊喜取代,不知为何即使已过多年,他们还是一眼就认出彼此,恍若将对方遗失的那些日子,思念一直将他们连接在一起。

  “兰斯洛特!”

  芙尼亚松开裙摆,任由雪白的蕾丝花边垂落在这片肮脏恶臭的泥土,她张开双臂,追随记忆中一次次扑入兰斯洛特怀里的景象,细跟鞋费力在沼泽般的泥土里挣扎,跌进兰斯洛特同样张开的手臂,紧紧抓住他的衣服。

  “天啊!亲爱的兰斯洛特,我怎么会在这里遇见你?是主听到我的祈祷了吗?快告诉我,求你了,请告诉我你生活得很好。”

  芙尼亚用手帕擦拭眼角,两把小扇子似的睫毛挂着颗颗水珠,“我找了你许久,我以为可怜的我将永远遗失你。”

  兰斯洛特借力托起芙尼亚,让她站在自己身前,尽管他内心激荡的像是彻夜难眠的诗人,却依旧强硬伪装出僵硬蜡像般的姿态。

  他向芙尼亚解释与她分离后的日子,他是如何漂泊到皇城,在即将被卖进‘黑窑’前,又怎样被太阳拯救。

  提起西蒙,眼底海涛一般的深蓝海水,温暾着将自己煮沸。

  风温柔的吹拂,时光悄然回到那一日,彼此捡到对方的孤儿,互相扶持依存,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兰斯洛特被抓走,哪怕芙尼亚追出从来不敢进入的繁华街道。

  “你…好吗?”兰斯洛特扫视芙尼亚身上奶油蛋糕般的长裙,她粉色的长发带着大小不一的花朵夹杂着珍珠,静下心来才闻到风传来的芳香。

  “我想是好的。”芙尼亚羞怯地低下头,眉毛哀愁地低俯,“好心的贵妇人收养了我,兰斯洛特如果那天我能抓住你的手,我们就可以一起被收养,请责怪我吧!”

  芙尼亚以手帕覆面呜咽地哭泣。

  “不是的芙尼亚,我对如今的命运万分感激,我将永恒铭记那一日柔和的阳光是怎样裹住我的身体,我甘愿留在西蒙殿下身边。”

  “…”

  芙尼亚握住兰斯洛特手臂的手指垂下,她带着无辜兔子般楚楚可怜的眼神望着兰斯洛特,“待在殿下身边感到快乐吗?如果这就是你的愿望,我会为你开心的。”

  清透的眼珠流出泪水,芙尼亚抽泣,“亲爱的兰斯洛特我真高兴还能见到你,我尊重你的选择,但请不要拒绝我的邀请好吗?明天我还能见到你的对吗?”

  她卑微地恳求着,泪水快要让她奶油似的裙摆融化,没人能拒绝芙尼亚此刻的哀求,兰斯洛特轻轻点头,遇见芙尼亚的欣喜因离开西蒙太久,逐渐被担忧取代。

  “芙尼亚,明天此时我在这里等你,希望得知你一直幸福的消息,现在我要回去守护殿下,我离开太久了。”兰斯洛特左手抚右胸,前倾身体行礼,脚步溅起地上的泥土,紧皱的眉心忧虑再遇好友是否谈论的太久。

  沙皮狗收起破旧木箱,推着小推车蹒跚着从西蒙身前走过,那箱子传来惹人厌的硫磺味,让西蒙嫌恶地扭过脸,才遽然发现兰斯洛特不在他的身边。

  咯哒咯哒的木轮声消失,眼前跑过咬着饼干的小男孩,手里抓着的玩偶掉在地上,他无从知晓渐渐跑远,驼背的黑脸戴着高帽,胡子阴郁翘着的男人,踢踏着脚步踩住玩偶,移动眼珠似乎看向西蒙,快速将玩偶踢开,玩偶滚动着,穿过几个土坑,路过一块有着好几个角的石头,无礼地撞在打着粉色洋伞优雅的夫人裙摆,夫人凶恶地凸起眼珠,恶狠狠地将玩偶踢开。

  玩偶再次滚动,弹起,躲过坑洼,沾满泥土草叶,被看不清脸的老人捡起,枯树枝般的手指抓住玩偶手臂,向远处丢去,这次谁都不清楚玩偶去了哪里。

  西蒙的脊背分泌出冰冷的水滴,震颤使他猛然惊醒,才发觉自己的灵魂从玩偶身上逃脱,自从捡到兰斯洛特之后,他从未离开他的身边,即使是午夜也将守候在他的床边,抑或血淋淋的门外。

  是谁偷走了他?

  他不敢喊叫,甚至是寻找,周围无数双高大看不见脚踝的鞋子将他包围,停止移动将是保护他最好的办法。

  久到神再次创世,西蒙才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眼前错乱的幻觉消失,他眨动干涩的眼睛,僵硬地向兰斯洛特跑去。

  躲进温暖的壁垒,身上的寒冷才退去,西蒙抑制不住的颤抖让兰斯洛特慌乱,“殿下,殿下?”

  “你去哪了?”嘴角的腥甜被舔去,他喘息着,一股浓郁的硫磺味从他口中吐出,西蒙几近癫狂,抓着兰斯洛特肩膀的手指越发用力。

  兰斯洛特在西蒙身上看见,那一日太阳落下时同等的恐惧,他手足无措地解释,“我碰到了以前认识的友人,所以…,请原谅我殿下,绝不会有下次,我不会再离开您的身边。”

  友人?

  西蒙的眼珠睁大,几乎填满眼眶,他捡来独一无二的猎犬怎么会有同伴?难道这头猎犬也难逃交媾的本能!

  “你为了那个人抛弃了我…”西蒙仰起脸,圆眼睛眯成狭长的柳叶,一圈浅色睫毛像蒲扇,仰起的笑容如同倚在臂膀里娇怯的少女。

  兰斯洛特察觉到一股从北国吹来的冷风,暧昧地亲吻他的脊背,一节节冻住,以至于无法行动,张合的嘴唇吐出干瘪的字眼,“不…殿下,我永远不会抛下您…”

  兰斯洛特想替自己辩解,西蒙唇角笑容更加温柔,那北国的风也越加冷冽,“殿下…”

  “刚才你不就是抛弃了我?”西蒙笑地抱住自己颤抖的身躯,而后握住兰斯洛特温热的指尖,想要将其碾碎般的力度爱抚着。

  “你说过永远不会离开我身边,亲爱的兰斯洛特,我的兰斯洛特,刚才你赐予我莫大的不安,我该如何确定你灵魂上的项圈永远握在我手里?”

  眼神移开,西蒙似乎并不在意从他口中得到答案,小狗的呜咽讨好,是多么的不值得让人信任,只不过目光短暂移开一瞬,它的尾巴就已对别人摇的欢快。

  “让我猜猜看,你做了什么别的约定吗?我的骑士喜欢背着我去见谁!”瘦削的身体藏住他内心深处早已崩塌的城堡,那片漆黑的废墟里只有一朵玫瑰在歌唱。

  包裹冰凉的指尖,阖上眼皮,芙尼亚的容貌在脑海中褪色,兰斯洛特试图用轻缓的语气,抚去西蒙的不安,“没有谁了,殿下,您是我唯一的太阳。”

  屈膝跪下,兰斯洛特顺从地垂下头颅,浅蓝色的发丝晃动,柔顺如同上好的丝绸。

  西蒙抚摸发丝,十指陷进去抓住,他望向皇城的方向,欲望在此刻空前强烈,弥漫出更重的硫磺味,只有带上王冠,才能永远留住这头猎犬。

  只要握着它的锁链,只要能永远拥有它,他愿意对撒旦俯首称臣。

  这本就是一场癫狂的梦。

第十一章启程前

  因为芙尼亚的出现,兰斯洛特不得不立刻带西蒙返回城堡,他眼睁睁看着气头上的殿下关上房门,手掌抬起又落下,安静守护在门外。

  他不知错在哪里,但兰斯洛特明白西蒙不希望自己离开他的身边,那么他就会永远遵守下去。

  阿斯莫德捧着怀里艳红的玫瑰,悠闲地从走廊一头踱步而来,玫瑰花瓣随着步伐片片掉落,仿佛任何美好的事物都将在他手中凋零。

  阿斯莫德感慨,“啧,我可怜的骑士长,难道你又被我们顽皮的王子殿下拒之门外了吗?”

  指尖敲击下颌,“让我猜猜这次是什么原因?”

  兰斯洛特扶着腰间剑柄,垂目不去理他,鼻尖嗅到步步逼近的玫瑰香气。

  阿斯莫德笑声嘲弄,像是马戏团里疯狂的小丑,“多么忠心地守卫,比天主座下加百列还要虔诚,比撒旦身旁的魔鬼还要堕落。”

  “我可怜的兰斯洛特,守着这个小鬼,你一定会在人间就踏入地狱,离开他吧。”

  兰斯洛特倏地睁开眼,快到睫毛划出风声,锐利的眼神看向嬉笑的阿斯莫德,右手缓缓拔出剑柄。

  “没有王子的命令,身为骑士你的剑无法拔出。”

  兰斯洛特动作顿住,眼中没有情绪。

  他模样精致,任何钟爱美学的人都无法拒绝,他的躯壳一直在犯罪,灵魂却依旧纯洁无瑕,连深渊下的恶魔都为他叹息,怜悯他被囚困的灵魂。

  “离开这里!”

  兰斯洛特犹如亘古不变的雕塑,除了西蒙之外,没有任何事物能让他动容。

  阿斯莫德:“你不曾注意,但我已经认识你很久,兰斯洛特这个失落的世界里只有你还保有神一般的纯洁。”

  握着花朵拽下,阿斯莫德张开手,将花瓣撒向兰斯洛特,如不安的鸟振翅飞散的羽毛,如教堂悠扬钟声下纷飞的彩带,从兰斯洛特身边走过,怀里的玫瑰散落一地。

  “真可惜,这甜美的味道会引来秃鹫啖食,我已经预见你悲惨的未来。”

  恶劣狡诈的目光透过黑发的缝隙与冰块似冷漠的眼神相撞,阿斯莫德读出的是他胸腔内不会跳动石头般的心脏。

  阿斯莫德离开后,他的脚步声从楼梯消失,身后紧闭的门扉打开,右侧脸颊带着红印子的西蒙仰脸抓着衣角,像个无助的孩童望向兰斯洛特。

  那石头心脏溶解化为一朵盛开的玫瑰,俯身靠近西蒙,柔声呼唤,“殿下…”

  西蒙侧身拉住他宽大手掌,他的身影被不见阳光漆黑的屋内吞噬,门关闭的最后一刻,他看向楼梯方向,越来越多的脏东西注意到他的兰斯洛特,要长满荆棘才可以阻止他被夺走。

  ——

  德里克斯城堡历史悠久,时光将它沉淀成如今这副破败古旧的模样,背阴处照不见阳光的地方,长满湿滑的苔藓,面对阳光照耀的地方又爬满藤蔓,斑驳的墙体生长大片霉斑。

  院内花圃却被照料得很好,玫瑰,百合,爬满架子的紫藤萝郁郁葱葱试图开满城堡内每寸土地,它们的存在似乎是汲取着城堡的能量,使其修葺多次,依旧会迅速枯败。

  侍从们穿梭在院内寂静无声,穿过长长的甬道,走过铺满白色石头的围栏小道,踏上层层阶梯,进入古堡内奇异色彩拼接得大厅,再踏上楼梯通往二楼,这里每间房都是红绿色泽混合在一起成为墙体霉斑相同的灰黑色图案。

  穿堂而过的风带来芬芳,西蒙再未离开过古堡,其实哪里对他都一样,只不过是不同样式的囚笼,是精美昂贵的皇城,抑或古朴陈旧的德里克斯没有区别。

  从生之初他就带着罪孽,灵魂没有一刻不停歇被地狱烈火焚烧着,他难以得到安息,正如没有翅膀的鸟永远无法飞向天空。

  而西蒙是孤注一掷妄想靠近太阳的伊卡洛斯。

  只有灵魂溺死在海水里他才能解脱。

  日期临近返回皇城的日子,西蒙却无所事事地在城堡内游走,与之不同的是谁都能感觉到兰斯洛特的焦虑。

  西蒙穿着圆领丝绸质地,流动的水流般悬垂的衬衫,脖颈处围着红丝绒短披挂,笔挺的同色长筒裤包裹他过分笔直修长的腿,手中摇着的酒杯盛满金黄色的白兰地,而醇厚的酒液中正有一只调皮的蜥蜴,在努力挣扎着想要爬出。

  他路过阿斯莫德身旁,将酒液从他头顶倾泻而下,而后优雅地坐在主位。

  西蒙双手交叉笑盈盈地看着阿斯莫德,约书亚坐在末位一言不发,兰斯洛特沉默石像一样伫立在西蒙身侧。

  阿斯莫德拿下头顶醉醺醺的蜥蜴,放在掌心看它晕头转向地扑腾,酒液顺着发丝滴进胸膛一路下滑,他无奈地看向西蒙,“调皮。”

  “殿下明天就要返回皇城,我也将随您一起回去,今晚是不是该去看看那些美丽的少女?”

  “我没兴趣看那些丑陋的东西,反正到教皇那里都会变成一样。”

  约书亚眼皮颤动。

  将蜥蜴放在地板,任由它在错乱的钢琴键似的地板上,用尽全力走出一条直线。

  “您只能在索多玛待上七日,又不知什么时候能再出来,为何不多出去走走,这德里克斯多无趣。”

  西蒙拽动愣神的兰斯洛特衣角,示意他如往常那样切割面前的糕点喂给他,“哪里都像皇城那般讨厌,况且…”

  他托着下巴,眼中闪烁不谙世事的孩童品尝酸浆果的神采,“我很快就能自由,那时何等美艳的景色对我而言都是寻常。”

  “看来殿下做出了决断。”阿斯莫德抬起手边红葡萄酒,低头啜饮时抬起眼皮扫了一眼兰斯洛特,酒浆流入咽喉,他笑得有几分醉态,“提前祝西蒙殿下成功,真期待您荣耀加身的时刻。”

  结局将在那时拉开篇章,因为真正地开始才是落幕。

  也许将要离开,也许西蒙心情不错,这次餐桌上没有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但快乐的似乎只有西蒙和阿斯莫德,兰斯洛特的忧虑从他的沉默中传递给在场每一人,而约书亚心底的担忧只有阿斯莫德知晓。

  西蒙与兰斯洛特回房后,约书亚尽量脚步轻盈,踩着自己的心跳声向居住的房间走去,他感受到背后那凌虐者般高高在上充满兴味的目光。

  脊背便不自觉地感到寒冷,那冷意甚至让他骨头串联成僵硬的木偶,只能听从木偶师的摆弄,而那些绳索不知何时已缠绕在阿斯莫德手中。

  有脚步声靠近,声声踩在他的心脏,柔若无骨的手指扣在腰间,眼角余光注意到高大的身影正遮蔽自己,那阴影像是恐怖的野兽,使他收回目光不敢多看。

  浓郁的酒气散开,脖颈后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敏感地震颤,细小的疙瘩随着喷吐而来的呼吸浮现。

  “你在恐惧什么?”声声轻笑,手指移动顺着臂膀握手他冰凉的手指,“我可爱的约书亚,别担心,我不会将你带去皇城,那可是个糟糕的地方。”

  “明天你就可以回去教堂。”

  “感谢你多日以来的照顾,回到教堂后我会为您祈福。”约书亚恭顺地垂下头颅,未被束缚的手用力握紧十字架,这暴露了他依旧不安的事实。

  “神父将为我祈福,这可真是有趣。”阿斯莫德环抱约书亚,闲着的右手挑起他下巴,“但我更希望你为我的离去而感到难过,你这个狠心的家伙,难道德里克斯多日相处都不值得你对我有一丝留恋吗?”

  约书亚屏息凝神,和缓温顺地笑道,“斯莫德侯爵,您属于皇城,而我只是索多玛普通的神父。”

  空荡荡的古堡内一片死寂,既不会有风声也不会有鸟语传进这里,偶尔才会有浅浅的风漩带着不属于古堡内的气味远道而来,穹顶层层叠叠的水晶灯只能照耀大厅,而两侧的楼梯有半数躲藏在阴影中。

  阿斯莫德正在这样的阴影里,四周被厚厚红鹅绒窗帘遮挡透不进光亮的窗旁,将约书亚禁锢在怀中,低头嗅着他的头顶,那甜美的味道从他体内传出,让他陶醉痴迷,深深认为忍受饥饿的自己是多么的需要怜悯。

  他呢喃,“约书亚期待与你再见面时,可以品尝你的……”

  他笑声震耳,愉悦的情绪为古堡带来几分欢快,“欲望埋藏在人心底深处,不是忘记就可以不存在的。”

  约书亚思考此话的意思,回过神阿斯莫德已经松开手,绕过他身旁向上走去,他高大背影消瘦的身形,飘散轻盈的黑发,都犹如未知的黑夜一般迷人。

  任何探索欲十足,愿意征服世界所有未解之谜的人,都无法拒绝他的存在。

  遗憾的是,约书亚讨厌未知,更讨厌的是有人试图探知他!

  德里克斯荒唐多日的时光终于落幕,今夜约书亚可以好眠,不必忍受夜晚总是有个不知名的怪物趴在他身旁喘息。

  天还未明,约书亚已早早穿好衣服,站在窗边遥望塞维利亚大教堂的方向,期待听到清晨的钟声。

  时间在约书亚的煎熬中缓慢流逝,古堡外石板路上终于在侍从的牵引下停好一排马车,末尾那辆黑色的马车已经等待约书亚乘坐他回去应该去的地方。

  大概是西蒙也烦闷了德里克斯,他连早餐都没有享用,困倦地在兰斯洛特服侍下穿好衣服,就来到马车前,见王子出现约书亚快速稳步踩着漫长的楼梯,而阿斯莫德才闲庭信步地从古堡内走出。

  几人登上马车前往塞维利亚教堂,阿斯莫德与约书亚共乘黑色马车。

  穿过拱门,约书亚由内而外感到轻松,他抚顺耳边银发,蓝瞳温润明亮,蒙蔽在他心头的阴霾,将随着阿斯莫德离开一同散去。

  因教堂钟声回荡,惊起白鸽绕着教堂盘旋,散落的飞羽顺着日光流淌,仿佛是天使即将降临的神迹启示。

  马车停下,熟悉的教堂让约书亚眼现惊喜的光,临下车前阿斯莫德温柔地抚摸了约书亚的脸颊,不是告别更像是期待下一次相遇。

  亚克并没有接到西蒙将要到来教堂的消息,那傲慢的王子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让亚克错愕之余只来得及难堪的挤出个笑脸,俯身行礼。

  西蒙没有理他,巡视一圈教堂内部,便懒散地依靠住兰斯洛特,约书亚走到亚克身边压低声音,“殿下将要返回皇城,那些少女在地下准备好了吗?”

  亚克整理衣领,呼了口气,“都准备好了,从后门离开乘上我们事先准备好的马车,就可以随殿下前往皇城。”

  约书亚回身行礼,“殿下请随我穿过教堂。”

  走过厅堂,穿过开满鲜花的庭院,途径修女院,是一片开阔长满草丛的废弃庭院,院内一间孤零零哥特式风格破旧小屋,作为处罚修女的所在,而推开这扇门,抬起地板下方则通向可藏多人的地下室。

  废弃庭院外已经停放好马车,亚克过去拿出钥匙打开门,进入后一阵铁锁响动声,随即一排一身洁白圣袍,头戴白绸布印满金色玫瑰的盖头,身形几乎一样看不见面容的少女走出。

  她们在亚克带领下,向马车走去依次乘坐,仅是擦肩而过也能闻到她们身上纯洁处子的芳香,混合净身多日的花香。

  约书亚面带微笑,这些少女将被送给教皇,经过净化成为侍奉天主的圣女,而他亦在亲手缔造这一切。

  身后西蒙打个哈欠,“真不知道教皇的脑子受了什么刺激,要用这些少女做他那疯狂的实验。”

  他敲着额头,“让我想想那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似乎是二十二年前,天启之日!”

  约书亚骤然睁大眼睛,闪过一丝疑惑,但他忍着没有回头,余光看着西蒙和兰斯洛特从他身边走过。

  实验?

  他看着残存的少女背影,胸腔内跳动声如同春雨中的轰鸣,仿佛有雷电在他体内顺着经脉席卷全身。

  阿斯莫德惹人厌的笑声,在他耳边不间断地重复。

  约书亚对西蒙口中的实验产生好奇,又有一种恐惧警醒他不要去探查。

第十二章维克奴

  王子的车队带着那些少女消失,马蹄声一路穿过索多玛,在城门口归于无声。

  亚克悄然走近拍着约书亚的肩膀,关切地问,“你还好吗?”

  约书亚闭目,再睁开已经恢复以往的从容淡漠,“还好,终于拖到斯莫德侯爵离开索多玛。”

  “亚克…刚才殿下说教皇在做实验,你知道吗?”

  亚克眨了下眼,“没听过,要不是殿下说出来,我可不知道什么实验的事,应该是殿下在开玩笑。”

  “那些少女可是将被教皇亲自洗礼成为圣女的,我的约书亚,一定是待在德里克斯太久,让你的脑袋都昏沉了。”

  亚克拽住约书亚袖口,“我想你此刻一定想用圣水好好净身。”

  皇城建立在一片绿草如茵的山腰,每天都可以在日光照耀下,望向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巨大的城墙用等比例的石砖砌成,刷成白色绘有金色太阳神鸟的纹路,当年因王子出生所画。

  这里干净如新,永远不会破败,不会有尘埃落满城墙,是时光也无法损毁的鸟笼。

  今日西蒙归程,国王亲卫队以及花童早已在城门等候,当西蒙车队入城那一刻,亲卫队严肃的呼声与民众痴狂地呼喊响彻云霄。

  亲卫队队长诺瓦走至马车前行礼,“殿下,陛下让我来接你回去。”

  “滚开!”西蒙拉开帘子,冷漠的眼神充满厌恶,“我亲自带队回来,就是为了教皇的实验,告诉他别来打扰我。”

  诺瓦看向兰斯洛特,又垂下头,“殿下,请不要为难我,陛下这些日不见你,已经濒临疯狂,只有您能让陛下冷静下来。”

  西蒙从马车窗口探出身子,手指撩动散落的碎发,不无恶意地道,“那就让那老东西死掉吧。”

  他带着调皮的笑意,远处民众听不见西蒙的声音,只为他露出的容颜发狂,拥挤的呼喊偶尔会传来摔倒后被活活踩踏而死的尖叫声,然而看望西蒙的人依旧乐此不疲。

  西蒙坐回车内,翘起脚丫,“兰斯洛特,任何阻挠车队的人,杀!”

  车队冲开亲卫队包围,向中心城教皇所在处奔去,他前行的每一步都有花童和民众洒下无数花瓣铺成道路。

  教皇居于中心城十字宫,纯白,金黄,天青组成的巴洛克建筑,宛若巨大贝壳中洁白的珍珠,宫殿门口两处巨大花坛堆满信徒长年奉献的鲜花,香味从未散去。

  十字宫独属教皇,除西蒙外即使是国王也不可擅入内宫,车队停在十字宫前,在巨大奢靡的宫殿对比下,这拖沓的车队就像一排勤劳的蚂蚁。

  装有少女的车队,被迎接的神侍赶进宫内,兰斯洛特也被禁止入内,他只能在门口等待,担忧地凝望西蒙的背影。

  西蒙走在鞣制金线缝制的地毯,皇城内最常见的就是金色,也是最让他恶心的颜色,可惜在国王强烈要求下,连教皇在这一点上也不能违背。

  十字宫共有三扇门,为外殿,也就是此刻西蒙行走的空荡荡大殿,另为中殿,摆满教皇的珍藏,以及最后的内宫,才是他居住的所在。

  外殿空旷的殿内,有十二根白色雕满捂住眼睛的少女的石柱支撑整座外殿,仰起头正上方穹顶有马车大小的孔洞,借用阳光照亮大殿,也照亮穹顶周围雕刻的弹奏竖琴的小天使。

  推开高五米的中殿大门,此殿用二十四根石柱支撑,上面的雕刻已经没必要赘述,摆满整座大殿,活灵活现或是惊恐或是哭泣或是痛苦的少女石像,这属于教皇的珍藏品,才更为值得欣赏。

  随着各地教堂送来的车队,这里的石像已经堆积如山,快要妨碍通行的道路。

  穿过中殿,内宫大门上有一只巨大的金属独眼,它的眼珠不知是什么材质,温润光泽甚至清透,真如上帝之眼时时审视着你。

  当西蒙站在独眼前,眼珠向下自动扫视他的身体,神侍将车队留下转身离去,门扉徐徐展开,所展现的内景没有出奇的地方,过于简单朴素不符合教皇的身份。

  门开后,门后木讷少年从西蒙身旁走过,引领车队进入内宫,他平整的苍白诡谲的脸上,双眼被挖去,鼻子被割掉,舌头被斩断,嘴唇也被缝合,双耳灌铅堵住,他探查这个世界的方式,正是靠着从生之初到现在,在黑暗中形成的本能。

  正如蝙蝠似的,谁知道他进化出哪种能力来分辨周围呢?也许仅凭活物的呼吸,行动,带动空气形成只有他能分辨的波纹,借此在黑暗中如常人一般无二。

  西蒙迈进门内,对着空无一人的内宫喊道,“下次我再来,记得把你这个丑奴仆的脸给我遮住,真搞不懂你怎么独爱这些丑陋的东西。”

  内宫只有一张简朴的木质大床,甚至连华丽的穹顶都没有,一架书柜,摆满西蒙不解其意的古怪书籍,一张木桌,摆满各种草稿画着稀奇古怪的图案,这全和教皇搞的研究有关。

  听到声音,最里面墙壁上一扇漆黑大门打开一道缝隙,仅供一人通过,门开后里面传来奇怪的声响,像是某种巨大滑腻的肠子在水池里滚动的声音。

  “我亲爱的天使,我可爱的小西蒙殿下,您终于回来了,不能见到您的日子,让我每时每刻都活在痛苦中。”爽朗的笑声里走出一位儒雅的中年男人,本是一头黑发如今夹杂不少银色,虽然眼尾唇边已经生出皱纹,却依旧能从他的脸上观摩出当年的英俊。

  他穿着洁白的圣袍,张开双手慈祥地走向西蒙,单膝跪在西蒙身前,抬起他的手指亲吻,依恋地用脸颊摩擦手背。

  “我的小西蒙,在索多玛玩得开心吗?脱离囚笼的感觉如何。”

  他被西蒙嫌恶地踢开,后仰身体视线依旧追随着西蒙的身影,“您回来后没有先去国王那里,而是来到我这,我的殿下您的垂青需要我用什么报答呢?”

  西蒙停在桌前翻动那些草稿,上面的图案像是在创造一位荒诞的神祇,“下次不要再让那个丑东西来迎接我。”

  他转身坐在桌面,将草稿扫落,冲教皇傲慢地翘起洁白的脚丫,“维克奴,你的实验如何了?距离重现天启之日的荣光还需多少少女?”

  维克奴撑起身体,掸去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颇为遗憾道,“我美丽的殿下,真是糟糕透了,无论我做出多少努力,都没有一丝进展,它们像地里的淤泥一样恶心,甚至比不上您的一根金色发丝。”

  维克奴捧起西蒙的小脸蛋,揉捏脸颊软软的腮肉,轻抚他柔顺的发丝,眼中满是痴迷,“您就是最接近天使之人,是神赐的圣迹,我的殿下纵使我可悲的实验不能成功,好在还有您的存在可以弥补我的空虚。”

  “也就是说…你又失败了!”

  维克奴叹息,“是的殿下我又失败了,真不知道这次送来的少女能否让我成功。”

  他仰起手臂,眼神追忆过往,“当年刚开始实验时,数次的失败足以让我崩溃,好在殿下您的降生挽救了我。”

  “如今二十二年了,我的实验该结束了,若再不成功,殿下请将您赐予我。”

  维克奴低头,用额头抵住西蒙饱满的额头,“您忠实的信徒最卑微的恳求。”

  西蒙笑容玩味,像是嘲弄,讽刺,又有与其一起堕落的癫狂,他一开始小声地笑,随后控制不住地大笑,笑得四肢胡乱飞舞,笑得满头金发像金色的浪花。

  又在一瞬间归于平静,冷漠,不带一丝情感地道,“杀了那条老狗,一切随你。”

  维克奴翘起嘴角,安抚地拍着西蒙后背,“为了外面那位骑士?曾经您可是对我的提议不屑一顾。”

  西蒙将视线移开,不愿回答。

  维克奴也不逼他,而是关切又怜悯地道,“我可怜的殿下您一生都被爱所溺毙,却从未得到真正的爱。”

  “正是您这副如扑向荆棘的荆棘鸟一样将胸膛插进荆棘中,用生命高歌的姿态,才如此让我迷恋。”

  他怜惜地反复摩擦西蒙的后脑,欣赏自己在那金色眼瞳中被囚困的小小剪影。

  从西蒙诞生,他为他受洗那一刻,维克奴就已经从西蒙金色发丝和眼瞳里看到他一生的追求。

  这纯洁,美丽,尊贵的色彩,被这片失落,疯狂,诡谲的土地监禁,罪恶滋养的种子扭曲地盛开着,维克奴一直在默默关注,也越发沉迷这充满毁灭的美,他试图复制那曾昙花一现的神圣,却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中绝望,而逐渐成熟的西蒙成了他新的神迹。

  西蒙略一抬眉,推开维克奴手臂,身体向后倒去四肢摊开躺在桌面,“你这样子和那个没有脸的东西一样恶心。”

  他疲惫地闭上眼,“维克奴,给我一个期限,我已经没有耐心再等待了。”

  从兰斯洛特在他身边消失的那一刻,西蒙的不安就已被放大到极致,他这漂泊的灵魂必须寄宿在兰斯洛特身上,才能得到片刻安息,为此他这破败肮脏的身体,赠予哪位魔鬼都无所谓。

  维克奴想了想,“如果这次研究失败,我将取消其他教堂为我送来材料,而亲爱的小西蒙,就麻烦您为我再去一次索多玛带回最后一批材料,如若再失败,你我的交易自那时正式开启。”

  西蒙睁开眼蜷缩身体看着维克奴,“你有把握对付那头老狗?不论军队,单凭数量庞大的亲卫队,你靠什么杀了他?”

  维克奴抬臂将西蒙抱起,放在那张朴素的床上,在床边点起安神的香,“那位…早在您出生后越加疯狂,况且亲爱的殿下,也请别低估我为了我心中执拗的信仰,所做的一切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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