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前，商店街入駐一間自助式烘焙體驗店，自開幕那天起便擄獲了依子的心。

作為摯友的董香自然是在劫難逃，依子以製作父母的結婚紀念日蛋糕為由，邀請她一同前往。盛情難卻，董香最終答應了，她點開烘焙體驗店的官方網站，上面羅列出許多蛋糕主題，母親節、夏季限定水果、巧克力系列、多肉植物系等，賣相也十分出色。但畢竟她沒有需求也沒有食慾，董香選了個價格最低、步驟最簡單的熔岩巧克力。

「那個我在家裡做過，非常適合新手呢。」

對於董香的選擇，依子也相當贊同。

「妳挑了看起來最困難的選項啊。」

「嘿嘿，難得有機會使用這麼多設備嘛。」

「我覺得妳一定做得出來。」

「我得好好加油了。」

兩人約在週日下午，搭乘電車時，董香瀏覽了琲世的Ins帳號。他在去年烤了個相當精緻的草莓蛋糕送給鈴屋，目測有十吋之大。收到新鮮草莓的琲世非常開心，將部分的草莓分給隊員後，便於下班前往超市把蛋糕材料買齊。照片的配文是如此熱情，時隔一年董香仍記憶猶新。

確認完訂位資訊，店員帶著她們入座，這裡就像一間時髦版的家政教室，每人有一台平板，上面顯示著自選蛋糕的教程。井然有序的器具，光滑整潔的檯面，分門別類的食材與模組，連排成整面牆的烤箱都被清理得一塵不染，這裡簡直就是依子的樂園。

作為屋裡唯一的喰種，董香正以精湛的演技融入其中。穿上可愛的圍裙，端著托盤去材料區尋找製作熔岩巧克力的器具。

「50克的克林姆……50克……」

「啊，先把空的器皿放在電子秤上，再按歸零，這樣量比較準確喔。」

「喔喔，懂了。」董香又重量了一遍，「然後是巧克力豆……」

「對了，董香有先去預熱烤箱嗎？」

「……烤箱還要預熱？」

「妳是不是把前面的步驟跳掉了？」依子放下手邊的工作，「借我看一下妳的教程……上火200，下火180，預熱45分鐘！」

要不是有依子同行，董香大概一輩子都不會踏進這裡。

儘管依子的製作流程比董香的要複雜好幾倍，她仍會抽空關照董香。這讓董香相當過意不去，總覺得自己在拖累依子。在製作巧克力甘納許時，她依照教程將克林姆與巧克力豆放進微波爐加熱，結果裡面傳來炸開的聲音，把董香嚇得驚慌失措。店員柔聲安撫，說是常有的事，讓董香不要在意。她想起琲世煮飯時好像也有過一次食物在微波爐中爆炸的情況，但他的反應甚微。光是找齊道具、使用電子秤把所有食材量好就耗費了十五分鐘。就算教程簡單明瞭，沒有天賦的董香連打個雞蛋都要花一點時間打撈蛋殼，她老老實實照著教程，攪拌五十次就五十次，小聲數數的模樣讓一旁的依子心生憐愛。

「董香要喝點飲料嗎？那裡有水、紅茶跟檸檬汁。」

剛將蛋糕體放進烤箱的依子回到座位。董香正聚精會神地觀看製作麵糊的影片。

「啊，水就可以了。」

董香接過杯子後向依子道謝，迅速喝了一口。依子替自己裝了杯紅茶，休息半分鐘後接著準備用於擺飾和內餡的水果。

她在廚房也見過類似的烤模與油力士紙杯，琲世有時會烤些小蛋糕分送同事，壁櫥裡有各式各樣的裝飾材料，堅果、粉末、各種顏色的巧克力碎片，動物造型的烤模相當可愛，假如二十歲的琲世沒有成為半喰種，以他的料理天賦應該能勝任這類工作，然後最愛的文學依舊能以興趣的形式淨化他的生活。

董香將麵糊裝進擠花袋中，由於技術不佳，在擠進紙杯時把六個紙杯的邊緣都弄髒了。她這才意識到，原來這麼理所當然的事都是需要練習的。

「怎麼被我弄得像六坨大便。」

「沒事的，待會再用湯匙稍微抹平表面就好。」

依子被她逗笑了，停下切水果的動作。這一對比就讓董香產生巨大的敬佩，依子的檯面一絲不苟，用過的器皿也收拾妥當，反觀自己的檯面，不但有撒出來的砂糖、可可粉，打蛋器與刮刀也隨意擺放，弄得相當凌亂。

依子看出了董香的狼狽，不停鼓勵她。

「能做到這步真的很了不起，比上家政課時進步太多了。」

「我就很不會做菜嘛。」

「可妳還是有好好依照食譜去做啊。」

「唉，反正我以後要找那種沒廚房的屋子，還能省錢」

「沒關係的，我負責做，妳幫忙吃就好了。」

內心果不其然冒出了好想變成人類的念頭。

不久之前在金木那裡敗露了，反而得到友人的理解與包容，儘管如此，董香仍不願把身為喰種的真相告訴最好的朋友，這不僅僅是對人類身分的虛榮，也是依子於她的珍貴之處。

董香將放涼的成品分別包裝，當下送了兩個給依子，幸好烤過的外觀相當正常。剩下四個熔岩巧克力，她思考該如何處置，明天去學校送給金木和永近，以及對她照顧有加的生物老師，最後一個就塞給琲世吧。

琲世到家將近十二點了。

董香知道今天是他進行赫包抽取手術的日子，但在做蛋糕時忘了，只想著回來要如何逼迫琲世吃下巧克力。面無血色的琲世踏進家門，董香立刻接過公事包與庫因克箱，將它們擺到客廳。琲世勉強回應了她，隨後險些於玄關跌倒，在董香的攙扶下慢慢移動至臥室。

「剩下的就交給我吧。」

就算這樣的夜晚每個月都要經歷一遍，她還是會心疼。

琲世仍未脫離抑制劑的桎梏，他將力氣全用在開車回來的路上了。設定好室內溫度後，董香小心挪動他的身體，像在對待一頭擱淺的海豚。先將長襪脫去，解開皮帶，脫掉琲世的長褲，再替他將襯衫上的扣子一一鬆開。董香去廚房倒了杯水，又去浴室準備裝有熱水的臉盆。她用濕毛巾擦拭琲世的脖頸與四肢，發現襯衫內都是赫子的分泌物。

「妳該不會連我的屁股都不放過吧……」

「煩死了，你明天再自己洗啦。」

雖然嘴上無理取鬧，董香能從琲世放鬆下來的身體，感受到他對自己的信任。

「我知道妳內心充滿了怨氣，但別趁火打劫啊。」

「我才不會。」

為了長期控制一株植物的外觀，園丁會摘掉它多餘的花苞。人工赫者的實驗體並不只琲世一人，這些年反覆地大量投入與相繼死亡，也有極少數存活的個體，而琲世是唯一能在戰鬥中保持理智的樣本。

透過飲食層面的縝密把控——人為安排的共喰，琲世只用了兩年的時間便成為赫者。他是個難得一見的培養皿，過去一直在為Qs手術提供大量且穩定的赫包，要不是去年發生異變，他所參與的項目將會是今年的三倍。也就在董香面前才會抱怨幾句，琲世無條件配合那些風險巨大的實驗。她不明白，為何琲世這麼害怕、痛苦、甚至都瀕臨崩潰了，仍要繼續讓自己的身體長出毒瘤。

這並不是終點，可終點究竟在哪。琲世累得睜不開眼，心律卻因藥物作用而難以平息。他有所不知，此時此刻董香正凝視著他假寐中的面容。

她想，自己是一顆長在琲世體外的劣質赫包。

「所謂的藍鯨遊戲，是2013年源自於俄羅斯的網絡洗腦遊戲。規劃者會透過播放恐怖影片、主動搭訕等各種形式招募那些容易受到控制，有自殘、輕身傾向的孩子們加入遊戲。將人拉進封閉的群組，確立玩家與『藍鯨』的身分後，以每天一道題去考驗孩子。任務難度會漸漸提高，也會涉及參與者們更多的隱私，例如交出裸照、家人與親友們的個人訊息，規劃者便拿這些作為威脅，防止有人中途放棄。」

「用刀在手腕刻字、反覆觀看有心理暗示的影像、在手腕刻下藍鯨的圖案、強迫每天凌晨四點二十分加入群組聊天等，引導玩家們適應、鞏固自殺的決心，最終的第五十題會指示玩家來到某棟高樓，以墜樓做為遊戲Ending。」

TikTok上，一名疑似喰種的人物，教唆高中生們參與藍鯨遊戲。

會議室中，佐佐木班正在研究一名代號「星期六」的TikTok用戶。

他固定會在星期六進行直播，總是戴著不二家Peko女孩的面具，因此也有少數網友暱稱他為「Peko」。從聲音、體型上判斷為二十歲至四十歲的男性。他經常會與觀眾互動，據說本人長相清秀，加上令人舒適的談吐，吸引了一批女性粉絲。

五天前，有農民報警在山林裡找到一條斷臂。警方立即對該地區展開搜索，遂發現大量被人為剪斷的褐色長髮、使用過的成人尿布，以及一套女性內衣。

經法醫鑑定與近幾年失蹤人口的排查，確認受害者為去年十二月失蹤的淺野裕子。年齡為十六歲，生前就讀於墨田區的私立高中。從屍體腐爛程度推測出死亡時間為發現日的兩天前，也就是說這半年間，淺野一直悄悄躲在某個地方，或是被人藏了起來。

「警方在去年立案時就分析過淺野的電腦，發現她的TikTok帳號在離家前曾與星期六有過頻繁交流。但對話紀錄中並沒有發展成私下見面的情況，也就沒再追查下去了。後來網絡上有人研究了星期六的錄播，發現他不止一次在給某個不在場的對象傳達訊息，有時會提到明確的碰面地點與時間，可能是直播間的某位觀眾，也可能另有其人。」

淺野的斷臂上有幾條淡淡的粉色疤痕，深淺不一，像是曾有過某種魚類的刻痕。

「星期六是從今年二月使用直播的形式向TikTok的粉絲介紹藍鯨遊戲，雖然這款自殺挑戰在外網具有一定的知名度，同一時期國內只有他在做這個主題。」

「根據觀眾上傳至推特的錄播，星期六的直播地點從來不在自家房間，有時在室外，有時在咖啡廳，出現最多次的場景是墨田區的三間旅館。他從沒在觀眾前拿下Peko少女的面具。」

警方重新調查淺野失蹤前的生活圈，去學校詢問同班同學，有人說她習慣戴著耳機走路，喜歡一個TikTok的男主播，也有人說她失蹤前開始對喰種產生興趣。

「翻遍網絡上能找到的影像資料，警方發現星期六從不討論喰種，也會無視提到喰種的留言。這對一向偏好獵奇的星期六來說相當反常，就連最近的喰種邪教案件也隻字不提。」

五月十日，文京區的警察接到報案，有位母親稱自己的女兒有些古怪，不但情緒低落、拒絕上學，有幾天甚至會在凌晨使用客廳的電腦觀看虐待動物，令全家人相當不適。母親還說女兒偷拿自己的手機給一名叫星期六的TikTok主播送禮物，上網一查發現是個在推廣自殺遊戲的人，她請求警方介入調查。

「由於這是發生在不同地區的事件，該名女學生目前應該處於禁網的狀態，被強制中止遊戲。上禮拜墨田區的警察發現淺野的手臂，將星期六重新列為嫌疑人後，他們才得知目前不止一人響應了藍鯨遊戲。」

「這個案子之所以會轉交給CCG，是對策Ⅱ課的線人提供了情報，那個Peko少女的面具，出自於一間私下會為喰種製作面具的玩具工廠。考慮到現有的疑點，以及星期六避諱的態度，警方也決定先把他當作喰種處理。」

今晚，星期六的直播仍照常進行。

他在疑似商場內部的美食街向觀眾們分享近期讀完的小說。

隊員們用一個偽裝過的帳號進入直播間，觀看人數從十一人上升至三十三人後就沒再增加了。這個時段已非餐期，美食街的人逐漸減少，就算戴著面具直播也沒有引起注意。不過現在街上各式各樣的直播主都有，像星期六這樣的怪人也不足為奇了。

「能發現這本書真是太好了，一點也不難讀，希望你們也會喜歡。」

Peko少女的臉發出愉悅的口吻。

「是好孩子的話，就請回應我的心意吧，今天的直播就到這裡，祝你好夢。」

有的觀眾開始刷禮物，琲世他們也送了一個。待會要對錄播進行分析，找出直播地點，以及那些頻繁送禮的觀眾。

在直播途中，琲世就去查了他提到的那本小說。是2010年出版、講述一個信仰薩滿的五口之家最終互相殘殺的恐怖小說。現在書店應該很難買到，但學校圖書館的話或許會有。

透過周圍的餐廳，他們很快就查到是Arcakit的十樓。

依照先前的猜想，假設他選擇用直播的形式暗中推進遊戲，那這本書無疑是給某些正在執行遊戲的玩家的任務，而非單純的閱讀推廣。Arcakit也可能是與特定玩家見面的場所，但究竟是在直播後馬上在那裡碰面，還是其他時段，都還需要實際調查。

雖然墨田區與文京區的警察都提供了不少線索，這次沒有成為合作關係，上頭增派了三名技術部門的人支援佐佐木班。作為「星期六案」的指揮，琲世將人手分為四個小組，A組去調查文京區那名女學生，B組分析直播間潛在的遊戲參與者，C組分析到目前為止直播所在的場所與內容，D組則繼續追查星期六是否綁架、謀殺淺野裕子。

在向TikTok營運團隊說明原因後，他們取得了星期六的個人訊息。

他的真實姓名為八尾春海，今年二十六歲，去電信局核實了手機號碼，也確實是同一個人。而他用來註冊的信箱並不非gmail，是某間大學提供給師生使用的信箱。網絡上能查到八尾四年前錄取該大學碩士班的紀錄，但在致電校方後，卻得到他在兩年前退學的答覆。

「能考上研究所的喰種太稀有了......」

「我工作那麼多年還沒碰到大學畢業的喰種。」

「我遇過博士學位的喰種喔，雖然老早就被驅逐了。」

琲世所在的D組開始調查「八尾春海」這個人，或者說，這名喰種。已知許多喰種都能面不改色地與人類一同用餐，但事後就會出現常跑廁所、頻繁催吐引發口臭等蛛絲馬跡。他們拜訪了八尾過去的指導教授，以及還能聯繫上的同學，都說八尾在吃的方面沒有異常，他會參與系上聚餐，也經常約朋友吃飯。

就連咖啡，八尾也從不喝單品，只喝有加牛奶的拿鐵與卡布奇諾。

這讓琲世他們有些困擾，難道他們猜錯了嗎？如果八尾是人類，那Peko少女的面具從何而來，他又是出於什麼理由對喰種絕口不提。

雖然在這部分遇到障礙，D組也有一些收穫，他們取得了八尾前女友的聯繫方式，以及他曾打過工的兩處地點。

八尾的前女友立花曾與他有過兩年的同居經驗，她向琲世提供了不少物品，其中包括平時很少去動到的相框，工具箱，沒帶走的書本，興許能採集到指紋或DNA。琲世還不肯死心，臨走前又詢問了立花幾個問題。

「在和八尾先生交往的期間，他有和您討論過喰種的話題嗎？」

「沒有印象......我其實不怎麼關注喰種的事耶，雖然你們現在懷疑春海是喰種，我也不太意外。」

「怎麼說？」

「......春海他呀，有個脾氣暴躁的媽媽。他和他爸都不敢違抗他媽，小時候一直處在恐懼中，經常被虐待什麼的，但那女人在他考上大學後突然消失了，怎麼找都找不到，春海當時開玩笑說會不會被做成一根打狗棒？這話從兒子嘴裡冒出實在很缺德，雖然他媽對他也不好......」

「做成打狗棒......」

「你不覺得很荒謬嗎？人怎麼可能變成棒子，但如果那女人是喰種，是不是就會被變成庫因克？」

「......八尾先生有說過那是他的生母嗎？確定不是養母？」

「是生母喔，我看過照片，他們長得很像。」

「那八尾先生有透露父親的消息嗎？」

「他爸在他小學時就去世了。」

回到總局，琲世立刻登入資料庫尋找八到十年前的檔案，想找出八尾母親的驅逐紀錄。他鎖定了三名在墨田區被驅逐的中年女性喰種，她們都沒有名字，只有代號，其中一名叫牛奶妹的喰種讓琲世不由得聯想到Peko少女。

據說Peko少女曾與母親相依為命，她們找不到糧食，母親便割下自己的肉讓她充飢，然而小Peko卻愛上人肉的滋味，最後吞噬了自己的母親。

但八尾的母親被CCG驅逐了，他永遠失去向母親復仇的機會。於是八尾春海化身為星期六，開始去虐待、殺害更年輕的女孩？

這會是作案動機嗎？那他究竟是喰種，人類，還是半喰種？

儘管在成人尿布上採集到淺野之外的指紋，但不夠完整，與八尾春海的匹配度不夠高，無法證實他曾出現在那座山。文京區的女學生雖然承認是受到星期六的誘惑才加入遊戲，但她的『藍鯨』已對她解除好友關係、也被踢出群組。

B組透過技術部門的管道，在直播間查出七名正在參與藍鯨遊戲的玩家，以及其真實姓名。這個重大突破讓琲世將四個小組暫時合併，全力調查這七名女學生。他們用了兩天的時間找齊目標，有的還在上學，有的已經離家出走。她們的共同點是身上都有用美工刀刻下的指定代號，有兩人已在手臂上完成藍鯨的圖像。

女孩們以各種途徑向「星期六」贈送禮物與金錢，這些人都是未成年，有人盜用親屬的帳號刷禮物，也有人當面給予現金，而有幾名女孩則是透過轉帳的方式定期供養。調查對象存在喰種的嫌疑，銀行也相當配合，很快便給出八尾這兩年的轉帳紀錄與現居住址。

由於手上還沒有足夠的證據表明八尾春海是喰種，琲世便依照常規程序，向法院申請了搜查令。他們來到八尾的住所，強制他進行血液中的Rc值檢驗，結果超出人類的標準。琲世以喰種對策法將其當場逮捕。

代號「星期六」的半喰種，其母親為喰種，父親為人類。母親在他八歲時殺害了父親。星期六與母親共同生活，直到他十八歲時以匿名的方式向CCG舉報母親。

星期六並不需要吃人，補充人類食物就能維持正常的生理機能。比起使用赫子，他更喜歡用菜刀、砍刀等刀具做案。除了誘姦、監禁、謀害淺野裕子，星期六也曾對其他藍鯨遊戲的參與者施暴，不排除涉及更多案件。

「Peko少女」面具的原持有者為他母親「牛奶妹」，之後被他繼承。

「我知道他好像有用喰種的身分威脅過其他人，但我無所謂，我只是想和他維持炮友的關係，他也沒強迫我參與自殺遊戲。」

一名十六歲的女生在偵訊時坦言。

「我們在八尾春海的住處找到很多證據，有他虐待其他女性的影像，還有將淺野裕子四肢砍斷的過程，這些妳也知情嗎？」

「……」

「希望妳能把知道的事都告訴我們，因為少年法救不了包庇喰種的人喔。」

「……我不知道，我跟他相處時都只有我們兩人。」

「請問妳是怎麼知道他用喰種去威脅其他人的？」

「……」

「還是說，其實妳早就知道他是喰種了，所以認定他會以這個身分去威脅他人？」

「我是懷疑過他，但他一直有在吃人類的食物啊。」女生顯得十分焦急，「不是說喰種都會有情緒障礙嗎？突然發怒、無法溝通之類的，但八尾一直都很正常啊，他從來沒生過我的氣……也不會要我為他花錢。」

「那妳為何要每個月向他轉帳五萬元？」

「八尾沒有自己的團隊，他拍攝、剪輯都一個人來，我覺得他很辛苦才想支援他的。」

「我認為他那些影片的製作成本並沒有很高喔，但如果要同時、長期誘拐這麼多人，的確會有許多開支。」

「……」

琲世拿出一份文件，裡面有目前找到的在TikTok、Youtube、推特三個平台上和「星期六」有可疑互動的帳號，他從中圈出淺野裕子、文京區女學生，以及在直播間鎖定的七名少女。除此之外，還有八名女性的照片未被標記。

這八人都是近三年以失蹤立案的對象。

「請告訴我，除了圈出來的這幾個人之外，有沒有其他與八尾接觸過的人。」

琲世發現家中的冰箱，有塊熔岩巧克力。

詢問了董香，才知道是不久之前她和依子去烘焙體驗店做的。琲世問她為什麼要留在冰箱裡，估計也過期了。董香說原本是要送他的，但看他最近很忙就沒告知他。看著董香的笑臉，這滿滿的惡意，琲世也挺捧場，當著她的面吃了一口，嚼幾下就吐在紙巾上。

「你好遜喔，這樣就不行了。」

面對董香的譏笑，琲世也不以為意。

「誰教我是合法的，受不得這種苦。」

「那讓我這個非法的示範給你看吧。」

董香拿起琲世咬過的巧克力，在他面前吃了起來。

她的表情與反應是如此無懈可擊，若不是知根知底，董香就像一個喜愛甜食的孩子，那種含在口中就讓人作噁的感覺都被她抹除，琲世不由得佩服，她是以何等強大的意志在學校與人類為伍。董香將掌心大小的熔岩巧克力全部吃光，途中毫無破綻。她得意地看向琲世，他也為董香精彩的演出鼓掌。

「我爸以前示範過，但那時我還小，不知道他的用意。」

董香拿起那枚邊上沾有巧克力的紙杯，看了一會。

「後來去了補習班才瘋狂練習的，偶爾會偷拿你準備給客人的食物。」

「原來家裡的老鼠就是妳啊。」

「沒錯，就是我。」

董香把垃圾塞到琲世手中後就快步走進浴室。

她抱著馬桶，將嚼爛的巧克力吐了出來。董香又將手指伸進喉嚨催吐，讓更多食物流出。

琲世拿了一瓶水過來，這是他初次目睹董香痛苦地把食物從體內逼出的過程。琲世打開瓶蓋，蹲在董香身邊，她喘著氣接過瓶子，汗淚俱下，勉強伸手按下沖水鍵。董香幾乎一口氣將整瓶水喝光，她吐了很多東西，連同中午依子餵給她的午餐。

兩人在洗手台前擁抱。

琲世想起星期六與那些少女的關係，會不會是變奏版的他們。由衷地羨慕星期六能吃下人類的食物，那是真切的幸福，不用再吐出來。

良久，董香也沒鬆手的跡象。他撫摸著董香的背，如果是因為巧克力或某種命定的苦難而悲傷，即便自身難保，他也願意持續守護董香，讓她能不斷回到這裡。

「……琲世。」

「嗯。」

「我們還是當朋友就好了。」董香用力抱緊他，「我不想再傷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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