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我变成了一只虫。

准确来说是只不停往周围散发可憎臭气的臭虫。小而尖的头，宽扁膨大的身体，浑身发着黑，在同类中卖相也属下乘。

如果体型小一点，那么我也不至于会挤占公众的空间给人以不必要的困扰，可是叫我感到难过的时，我变成臭虫后的体型与和人时别无二致，稍稍挪动一下身体，便会让身边的人掩鼻锁眉，那不能入眼的丑态迫使他们撇开悠闲的步伐，以一种带着深深嫌恶的速度远离。

尽管，我明白，我已经变成一只臭虫——我不能埋怨他们的行为，以正常的角度来看，他们的行为无疑的符合逻辑却不应该被抱怨的，被抱怨的人应该是我才对。但是，我也是没有办法。我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对那个庞大的吞着骨血的怪兽挥手离去，实在，我看着那些前赴后继赶往怪兽肚里淘金的人们身上萦绕的疲惫、痛苦、忧伤、无奈，叫我打心底感到害怕。于是，我鼓起勇气，慌不择路逃跑了。其实逃跑没有必要，但是我还是当了逃兵。

尴尬地变成虫在其他人看来不啻于怪兽的诅咒，但只有我自己才明白，这或许不是诅咒，而是我本身就是虫。我一直在假装自己是一个人，正正常常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的人。可是，自有意识存在起就浮现在心头的异样——那股不自在，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其他地方，它都时刻提醒我，归宿应有另处。只有旷野，没有人，看不到任何人影的旷野才能驱散那种不适。

溯本回源对于此刻的我已经没有意义了。现在，我变成了一只大大的黑色臭虫是不争的事实，不知道有什么办法把我变回人形。为了防止被人认出变形后的姿态，我尽量遮掩，幸好我之前的衣服很大，将现在宽大的身形包裹其中不是问题，除了那坚硬的壳一层又一层叠让我看上去颇为驼背至外，远远看去，我只是一个胖子罢了。多出来的肢体有些麻烦，这些可恶的不速之客表面排满了倒刺，宛如密密匝匝的钩子一样将衣服穿洞捣毁。不得已，我只能将它们尽量伸直贴在便便的大甲壳肚上。虫子的肢体决然没有人类的手脚灵活，这不仅是艰难掰直那多出的几只手的体验，更是以虫身穿鞋走路的切身体会。因为，虫子一般是在地上爬，可是我为了伪装，却要学人用双腿走路。只是，虫子的腿很细，它的外面是硬质的壳，里面是松软的肉和神经——这和人类不同，人类的腿首重那坚固的骨，然后才是有力的肌肉。因此，为了站立，我吃尽了苦头，一直到那旅店的老板终于不耐烦了，出口问：“客人，您的时间到了，请问要续吗？”

他的眼睛很斜，，颇似患了一种叫做面斜的病，不是天生这样的，我昨天偶尔出去，在一旁觑见他和人有说有笑。

“哟，要来住几天？”

“一个星期吧。”

谈生意时，他的笑十分谦卑，顾客就是上帝这句话被他完美实行，恭恭敬敬，接过别人的证件，眉头弯起像笑一样。

我开了门，填塞只有几平米的空间的臭气找到了宣泄口，一下子挤出去，首当其中的老板几乎被熏晕了，掐住鼻子，妄图摆脱这股气味，可是徒劳无功。

“不需要，我这就走。”

我的嘴嗡动，但是没有意识到，变成虫子后的发声器官和人类相比是有多大的差别。别说这一句话，就连一个好字，都发不出。左右裂开的口器就是开阖一万次，生产出来的也只有嘈杂尖锐的虫鸣。

“奇怪，哪儿有虫子吗？”老板听到了这声音，大为吃惊，因为这声音实在刺耳、清晰，快要震破他的耳膜。他狐疑地左右看，以为自己出了幻觉，又觉得是房间里那简陋的长久未用的电子设备终于出了问题。

要是后者，他就可以抓住我拉扯，蛮横地索要赔偿。他那双眼睛又斜视看我，我见过那么多人，还未见识到如此喜好斜眼看人的家伙，更别说还是经营旅店的个体户。只是我急着要走，并不理会他，迈开掩藏在裤脚里面合拢的细腿，艰难走着。

“不行，你把房间弄成这样，得付点钱。”这精明的老板反应过来，拉我的袖口不让我离开，除非我交付他一笔钱。

他的力气很大，我挣不开，原本适合爬行的身体要站立保持平衡已属不易，现在遭到拉扯，我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庞大的躯体倒了下去，弯曲的弧度很大的背部把重心朝后带。我像翻壳的乌龟，在地面挣扎，七八条细腿胡乱挥舞着，像要像人一样支起身体。只是，那些细腿实在太短而且它们不能很好弯曲，够不着地面，结果便是我绝望地倒在地上做无谓的动作。这里，我很害怕，要是被人发现我已经成了一只臭虫，我该怎么办？是被人直接打死，还是抓去研究，抑或是关到动物园供大众观赏？我曾经是人，对于同胞们的性情在清楚不过。只是，最后一条似乎不太可能，因为没人会去花钱特地千里迢迢看一只臭虫，哪怕它非常大堪称举世罕有，但仔细想想，凡是生存在动物园的一切动物们，哪个不是身居可爱、威猛的特性，所谓观赏，要看的自然是让人喜自心发的生命——而臭虫，是为了减肥而盼望患厌食症才有意去看的吗？

不过，如果是研究，最后可能也难免一死，这在研究中是常有的事，因此，横竖都是死。唯一阻挠死神路途的办法就是尽量掩藏自己的身份。

命运却不这么想，她是个爱做恶作剧的顽童，非要把事情搅到有趣味不可，倘若事情本来乏味，她就要想方设法让它一团糟。

“嗬！”

老板不住往后退，一边退，一边大声呼喊，声音响彻整个屋子。他不住发出嗬嗬的声音，好像嗓子里卡了粗大的刺而朝别人求救。我把头后仰，从下面观察他。那是怎样的一张脸！他的眼睛、鼻子和嘴巴好像突然有了生命，朝脸中间挤去，他的眼珠子朝内眼角靠想要缩到脑子里去，塌而瘪的鼻子筛子似的颤抖皱成一团，嘴巴能塞进一整个苹果，一张脸，像是写了个“王”字。

光看这脸，我就感到他心底的恐惧，我也知道自己暴露了，我甩着两根长而黑的触角，想要说话解释却忘了自己现在说不出话，只是开阖着嘴，从旁人看来像是咀嚼什么东西一样。浓而发绿的粘液从我嘴角漏出，我不知道我现在看来如何骇人，只是从老板那发抖的身体可以窥见一二。他那肥胖的身体，像是要摆脱那身肥肉一样抖动。

一只伪装成人的穿着衣服的大虫子倒在地上挣扎，一个惊恐到魂飞魄散的人类在瑟瑟发抖，两者相处在一条狭窄的昏暗的走廊里，要是定格拍照，准能登上恐怖电影封面。

极富现代恐怖剧的画面没有停留太长时间，在一阵死一般的寂静后，老板终于想起生物的本能，他飞快逃走了。看着被他踢飞的帽子，我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现在，没有人了。我翻着身体不停挪动，老板跑了对我来说是一个噩耗，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会带人来抓我这个怪物，把我揪送至屠宰场，总之时间紧迫我却耗时耗力在反身这件事上。真是岂有此理！我愤怒着左摇右晃着身体，遍布尖刺甲勾的细细虫腿和灰白斑驳好像遭到氧化的锈铁的墙壁碰着了，那些刺刺钩钩扎进墙壁里使我得到了个发力点，我用足了力气将身体往左翻总算是让肚子接触到了地面。

翻身着实非易事，幸好我已经成功了，我的那些不容易弯折的长细腿稳稳当当接触着地面，虽然身体变成了另一物种，但出乎意料地灵活。那几条腿将我扁平的身体抬起，身体的主干和地面相隔了半米，这是一种奇怪的体验，我不仅能清楚看到下面，还能清楚前方和上空的景象。我试着走了几步，速度很快，很轻盈，那种速度是作为人时所不能有的。只是转身很是困难，我艰难转动头部，却和非常恐怖的怪兽相碰。它的头部尖锐如锥子，上面长满了长长的黑毛，跟着两根半米长的触手胡乱甩动，那双眼睛黑漆漆大而凸出和我的目光相撞。只是，很快我就意识到那是我自己！

自从异变以来，我还没有仔细端详如今的样貌，现在一看，就连当事人自己都吓了一跳，也难怪那个老板落荒而逃。

碍于此时尴尬的处境，我得赶紧逃走，至于逃去哪儿，我没有头绪，只想着尽快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啊，说来，我从以前做事就缺少计划，想出一个点子就立刻去干，全然没有规划后面的事。现在猝然碰到这天大的不幸，理性早就吓得不知所踪，只能任由那颗扁平的脑袋去胡思乱想。

持以本能，我溜出了旅店，幸好这里偏僻无人，也正是因为这点它的费用要低于竞争对手一些我才选择入住这里。

我所处的这片区域，它，虽然惶惶然屹立在世界最繁华的都市中，自己却像一块巨大的疮疤覆盖在城市的中心。周围的摩登高楼和车水马龙和它形成对比，然而，这里或确实是这座城市必不可少的部分。白云在天空飘荡，老鼠在地底打洞，这是自然颠扑不破的真理。尚未有在地上游曳的云，也不曾有在万米高空自在的鼠。有高便有低，有上便有下，而这片凄然的地方便是老鼠们抱团据暖的洞穴。也许，生活在这里的人觉得自己不是老鼠，自然，如果它是本地的老鼠，大可以趾高气扬蔑视外来的老鼠。终究它是生活在上上美域的鼠，不和其他从外界潮湿地洞涌进来的鼠类同。因为，是它们的好心好意，外来鼠才有个洞能蜷缩，能歇息，不至于奔流野外，藏身桥梁——这现在已经是不被允许的，毕竟看着不太像样。

所以，你在这里能看到的只有被时光氧化生锈的低矮楼层，有的却头少脚像是被咬了几口——这种残垣断壁偶尔会有夜间无家的人来暂住，虽然不体面但他们也无所谓体不体面了。高高低低的房子密密匝匝坐落在这里，有的紧挨着，有的很分散，像是婴儿随意搭建的积木。房屋的间隔中随处看见长长的电线，可能是年代久远没有长期规划的缘故，这些线排的很杂乱，或是几十根黏在一起，包皮的塑料破烂露出铜线。有的下垂，活像胖子的肥肚腩。胡乱的电线为这里增添强烈的让人感到复杂的感觉。

我小心出没在这跟不上时代的建筑群，谨慎观察四周然后才行动。在这个过程中，我惊讶发现自己可以轻易爬上墙壁而不跌落，虽然这是昆虫普遍具有的才能，我却没想到自己也能如此安稳飞檐走壁。毕竟我的体型太大，按照那些科学家的断言，现在这个时代不足以支撑我这样巨大的虫子生存。四周的气味十分难闻，一排排的水沟里流淌着紫绿色的污水灌进下水道。我曾想过走下水道，只是一来我受不了那味道，二来我身宽体胖难以通过那狭窄的入口。

我正进入一个漆黑的通道，忽然感到踩到什么东西，肉乎乎的，因为虫子的眼睛在黑暗中是很好的，我低下头看清了那是什么。一个婴儿，确切地说是个死婴，无助地躺在冰凉的地面和一些秽物相处，一根长长的脐带连着它的肚脐还流着脓水。我并不吃惊，也不害怕，现在，世界上还有什么比我更可怕呢，只要我出现在公众视野中，保准能吓跑千百人。我可怜这个孩子，它被不负责的母亲丢弃在这里，我可以想象那个女人是如何惶恐抱着它选择要丢弃的地点，她找了厕所，找了垃圾桶，说不定还找过下水道，最终找到了这里，一个绝对隐秘能埋藏一切密秘的狭小通道。如果没有我，或许只能等到左右两间屋子遇到拆迁人们才找到这个可怜的孩子。

也许它一出生就死了，也许它是被扔到这儿后才没有呼吸，这未尝不是件好事，跟着那样的女人它以后要遭受什么苦难简直不敢想象。一切的苦难来自身体，一切的欢乐也来自身体。死亡或许不是件坏事。出于某种心理，我深处一条前肢拽起了死婴，缠绕那些还有弹性的脐带将死婴绑在前肢。可怜，是个女婴，她的眼睛紧闭着，夏天池塘里新生长的幼藕似的手脚贴着身体。她死的不久，除了有些僵硬和冰冷身体没有任何腐烂的迹象。也许我带她晒晒太阳她就能活过来？这个念头仅仅抓着我，让我不由继续向前。

秽物，秽物，还有老鼠和虫子，这条通道太过漫长，但是我不是一个人，我身边还有一个可爱可气的婴儿，看，她的手脚抱着我的腿，我们十分亲密。那里既没有尖刺，也不怎么坚硬，我是多么照顾她啊。

对于这个伙伴，我不仅照顾她，而且还保护她。有些老鼠凭借着灵敏的嗅觉找到了她，它们尖叫着要扑过来分食她，却面对我这只从未见过的巨大的臭虫犹豫不决。城市的老鼠几乎很猫一样大，也不知道是吃什么的，更可恨的是城里的猫欺软怕硬不敢和它们搏斗，只敢欺负杀死无辜的小鸟。它们胆子很大，在人类的城市里，它们是暗中的主宰，不敢说猫狗是不是和它们做了约定不相攻，至少它们是默默划分了地盘。人呢，也不怎么管它们。于是，它们整天大摇大摆出入房屋，一只只硕鼠偷窃食物，要是人来阻止，它们还会发怒露出白到反光的长齿做侗吓。

正因为如此美妙的生活，它们横行无忌，胆大包天，面对体型庞大的我也没有退去，非但如此，它们在短暂的观察后一个个扑了过来。这些比猫还大的城市鼠蹬腿，飞扑过来的时候我是下了一跳，赶忙爬上墙壁高处。不过让我吃惊的是老鼠的爬墙能力也不弱，它们尖叫着一个个冲过来时我就明白除非我将死婴供奉给它们，否则就连自己都不能脱身。

但是我决然不能如此行事，我已经答应她，要带她去晒太阳，要带她去见一见繁华，在做到这些事前，我得保护她，作为她的陪伴的报答。于是，我挥舞着满是尖刺的腿和老鼠们搏斗，老鼠们一只只被我赶下墙壁重重摔伤，可是它们锲而不舍，可能是从未遭到如此激烈的反抗。它们咬破我的腿，凶猛撕下肉，不过我的肉不好吃，它们难以下咽只能吐掉。好几次，它们几乎快要得手啃食我所保护的婴儿，这时我发了狠用牙齿啃咬它们，我的嘴部是比腿更有力的武器，只是一下便咬死了一只老鼠。

见着有同伴死了，它们全都慌张起来，事实证明它们便是一群乌合之众，只要对面发狠让它们切实感到猎物的危险它们便会毫不犹豫退走。温热的血很甜，这群畜生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血肉异常美味。从前我是绝想到自己会吃老鼠的。有时候看到某地将老鼠做成美食，我都带着鄙夷和恶心去看待它们，连着那里生活的民众也一并加以蔑视——哪怕大部分人是无辜的。现在我成臭虫，老鼠肉不仅加入了我的食谱，它的味道还使我埋头大快朵颐。是诅咒般的变形让我味觉改变还是老鼠本来就是美味的一种？我无从得知。

我试着喂死婴一些血喝，她的脐带被老鼠咬破了一些，可能需要补充营养。我的长矛般的细腿扎进老鼠体内，抽出时带出一些血，我撬开她的嘴，将血一点点滴进去，血染红了她紫色的唇，好像把她复活一样。她终究还是不能动，多余的血从她嘴角流下。这一幕把我惊恐，我以为她死掉了却忘记她本来就失去了生命。我趴在地上哭，这无边的黑暗又只剩我一个人。没有同行者，我还能走多远。

“我不该离开的，离开那个工厂。我早就知道，我下半辈子就属于那里了，离开是个不明智的选择。”我自怨自艾，“现在看啊，不好的事降临了，这一定是个惩罚。”

“我实在太不知足了，有那么一片小天地不就已经可以了么？想想有多少人连工作都丢了，急得头发都白了呢。”

也许我不该去多读那几本书，要是高中就肄业进入社会好好搅染两下，说不定我现在还能有所不同。

哀叹又哀叹，我在黑暗中自怨自弃，回家已经是不可能的，这副尊容要是被家里人看见，就是他们认出我我也不敢去认他们。我的羞耻心，我存于世上仅有的尊严，不容我把家人的名誉扫地。想想，只要我一回家，我的事就会使我和父母兄弟全都出了名，他们要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在亲戚聚会上抬不起头，流言蜚语会把他们现在还算好的生活杀死。不能，绝不能这样，使人难堪我会更难堪，拖累别人我不如去自杀！

对，自杀。死亡，或许是唯一的归宿了，对于我们这些可怜的人，只要死亡才会拥抱我们了。

我转头看向一侧的墙壁，只要用力把头撞过去一切都解脱了。

这时候我忽然又听见某种哭声，我在乱成一团的脑子里搜寻才知道那是婴儿的哭声。可是，附近哪儿有婴儿？我身边到有一个，就在我腿上绑着，可是她已经死了，又怎么能发声？我抬起腿看那个婴儿，发现她的脸很红润，她的唇也鲜活地发红。她也抬头看我，这胖嘟嘟的婴儿多么可爱，要是长大了准是个大美人。她在笑，她的嘴唇微微张开。她的身体出现些暖意，这使我感到疑惑，难道她其实没死，之前都是些假相？

她挣扎着摇晃白白胖胖的小手，我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是要下来活动。我小心解开纠缠的脐带，把她放在地上。可爱的小婴儿倒躺在冷冰冰的地面上，一边笑，一边晃着肉肉的身体。

“咯咯咯，咯咯咯”

多么欢乐的笑啊，在我耳边清晰无比、深入大脑的笑让我忧郁的心一时也扫清了阴霾，跟着一起快活起来。

我张开几条细细长长的腿，围着女婴转，试图逗乐她。她似乎被我逗得乐不可支，咯咯大笑。

忽然，她伸出手摸我的尾部，弄得我心里产生异样。

“喂，别摸了，我给你唱歌好不好。”

我哀求这个可爱的小婴儿停止她的行为，因为她这样抚摸，一股强烈的冲动在我身上体现。这股冲动我并不陌生，凡是正常的雄性生物全都具有，但没想到变成虫子的我也有这种功能。

她听不懂我的呼喊，仍然懵懂无知拨弄着我的腹部，很快，一根奇形怪状软而长的东西慢慢翘起，那是虫子的性器，弯弯曲曲还带有刮器状的构造。相比人类的阴茎，它是很长的，同时也兼具人类不具有的粗壮。

女婴咬着那根虫茎，那根粉质的阴茎，樱桃般的小嘴调皮舔着舔着，好像这是一件十分皓腕的事。我忍不住抬动腹部，将阴茎往她的嘴里插去，在女婴红艳的小嘴里进行下流的抽插行为。女婴只是抱着我的阴茎，随我的阴茎撑大她的小嘴，在她娇嫩的粘膜上刮蹭。她忽然发力吸着，像是要吸出什么似的。这招我可抵挡不住，下体一松，一股量大味浓的腥液灌进了她的嘴里。射精，射精，卑劣的我全然把她当作性玩具在她嘴里猛烈射精。虫子能射出非常多的精液，起码，她的那张小嘴被乳白色的精液填满了，麦芽糖一般黏性的精液团在她嘴部晃动。只是我的射精还没结束，于是我射在了她的脸上，将她红扑扑的脸蛋染白。

还没结束，我找到了她的处女地，那里只有微微的凸起，中间的缝隙没有被人使用过，现在，我要使用她的小穴了。对准缝隙，我一口气捣弄进去，近乎将阴茎全部贯入。我听到她在哭，她在拼命挣扎，但是我不管，我将她压在身下，那根臭虫阴茎在她开洞的初生小穴里面猛力输出。她的穴里很软，那些肉软绵绵的比之刚才的口交更畅快。一些液体渗出，滑滑的，让我的阴茎进出更容易。

这场虫姧持续不长，却是我变成臭虫后最舒服的一次感受。雌性，不管她是成年还是未成年，她们的身体都能给予雄性最大的慰藉。

我回过神来，发现女婴肚子被我射的高高鼓起，那个致命的弧度里面藏着滚滚一团精浆，不但如此，她的头整个被精液所包裹，就像被琥珀封住一样。

哭声消失了。

我赶忙在四周找了块破布擦拭她的身体，她的头部重新暴露在空气中，却失去了红润。她又失去了生气，她的唇不在鲜红。我意识到，她仍然是死的。但是刚才的一切，是幻觉吗？我不知道。

她的嘴里含着满满的精液，两腮被撑的鼓起，像鱼在吸气，白色的液体从她鼻窍流出，大概她的气管装不下了。

只是，做了这一切的我算什么呢？对一个死婴，做出如此不可饶恕的事，但我已然非人，人的法律，人的道德对我还适用吗？

我有些气馁，因为刚才的事再一次证明我的自制力有多么弱小。

重新将女婴绑在腿上，我重启前途，在我的步伐下，一点点白浆从婴儿小小的屁股沟流出，那些粘液成了某种记号。

白的混合红绿，颇有些诡异。

终于，我离开了黑暗的长长的走道，前面是一片阳光。

这片阳光十分难得，它从重重的障碍被筛选到这里，来到我的面前宛若天赐。

我带着女婴走到阳光下，悠闲地晒太阳，可惜她嘟着嘴，显然对于刚才的侵犯感到不开心。

我向她诚心诚意地道歉，我发誓，我对她的忏悔是真诚的，她见我的真诚，也就原谅了我。

我把她解开，和我并排享受阳光的温暖。

“啊啊！——”

忽然，我听到了女人的尖叫，我看到不远处一个女人，她的穿着很太妹，她不可思议看着我和婴儿。她的目光首先被女婴吸引了，我看到她眼神中的意外，惶恐，紧张，害怕。接着，她注意到我，目光中就只剩下恐惧了。

“小姐，请等一下，我并没有恶意。”

我的话还没出口，她就风一样跑掉了。

“就在那里！”

一群人拿着棍子和刀具跑来，来势汹汹。我见势不妙，连忙带上女婴逃走。

“不要让那个怪物带走我的孩子！”

我听到刚才那个女人在哭诉，感到诧异，觉得世上缘分不过如此，但有对她感到恶心。

我爬上一座残楼，翻过断璧，钻进了草丛摆脱了他们。

只是光这样还不够，我明白人类在面对对自己有威胁的生物时是何等执着，不讲之消灭决不罢休。趁着夜色，我离开了这片城市的沉降区，朝着那片灯火熠熠、宛如魔境的热闹都市而去。

那里是我以前所恐惧的，内心极为抗拒的地方，因为我心里明白，都市再繁华似锦，它都不属于我。从前我是个人，逃离了那里。现在我是只虫，逃进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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