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下睁开眼睛的时候一时无法分辨自己身在何处。失去意识前的记忆还在他的脑海中盘旋。

“您醒了么，悟大人。”

少女的声音在真下耳边响起。几乎是对于这个声音的条件反射，真下一下从床上弹跳起来看向了声音的方向，但是立刻因为身体的疼痛和晕眩感而倒在了床边。即便如此，他依然强撑着精神戒备地盯着那个坐在自己床边椅子上的少女人形。

“请小心，您现在还需要休息。”梅丽用无机质的眼睛看着他。

“你怎么会在这儿的？”真下咬着牙忍住因为头晕而泛起的呕吐感，“八敷呢？你对八敷做了什么？”

“正宗大人刚去了楼下，马上就会回来。”

“正宗大人？”真下重复了一遍梅丽对八敷的称呼。

就在真下疑惑的时候，房门打开了。八敷走进房间，看到真下后沉重的表情立刻欣喜起来：“真下，你醒了！”

“是的，悟大人刚刚醒过来了。”

“八敷？”真下看着一切如常的八敷。八敷看上去很好很正常，这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八敷走到床边把真下扶回床上，帮他调整回一个舒服的姿势问道：“身体感觉怎么样了？要不要再睡一会儿？还是先吃点儿东西？”

在八敷重新给真下掖好被角的时候，真下终于看见了一个不正常的东西——在八敷的左手腕上，有一个黑色的死印。“八敷，这个是！？”

“你说这个？”八敷倒是好像没什么事一样举起了手腕，然后微微一笑，“这个没什么关系，别担心。我去拿点儿吃的过来吧。梅丽，你再照看一下真下。”

“我知道了，正宗大人。”

“八敷。”真下想要叫住八敷，但是八敷似乎没有听到。看着八敷轻快地离开了房间，除了手腕上黑色的死印以外，真的完全没有任何异状，自觉无法再从八敷这里问出什么，真下只得转向了梅丽。

“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您所见，我们现在是在九条馆中。在您失去意识之后，我和正宗大人将您带回了九条馆。您昏睡了一整天，而我则是受到正宗大人吩咐，一直在这里照看您。”娓娓道来的少女的声音让人偶本应面无表情的脸上甚至似乎浮现出了一丝温柔。

“你知道我不是想听这个。”真下不耐烦地说。

“至于您说的‘我对正宗大人做了什么’，不如说是‘正宗大人对我做了什么’。”人偶微微骗了一下头。

“八敷对你？”真下越来越不明白了。

“是的。在您……被施暴的时候，正宗大人最后解除了我的封印召唤了我。之后，或许是因为九条血脉强大的力量，也或许是因为正宗大人那个时候作为人类真心实意地诅咒了人类，总之，正宗大人的力量的确超出了我的想象，有一瞬间在力量上完全超越并压制了我。然后，我作为力量之源的死印，被正宗大人夺走了。”

“力量，被八敷夺走了？”真下不可置信地打量着梅丽，这个时候他终于注意到，梅丽右臂上的死印，变成了和自己曾经的死印一样的红色。而他分明记得，他在八敷那里看到的照片上，梅丽的死印本是黑色的。也就是说，现在八敷手腕上黑色的死印，就是原本属于梅丽的那个。

“就是如此。我现在拥有的死印，也是正宗大人留给我的。”梅丽垂下了眼睛，“现在的我，只是侍奉于正宗大人而已。”

“八敷……之后会变成什么样？”

“现在的正宗大人，成为了既可以救赎或者破坏怪异，也可以救助或是给人类刻上死印的人，是怪异和人类两方都可以依靠也都会恐惧的存在。”梅丽看着真下，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这一切都是为了您，悟大人。因为正宗大人深爱着您，他无法容忍您受到任何伤害。”

梅丽看着真下从震惊，纠结，自责，最终陷入了无力的沉默。八敷哪怕已经可以控制死印的力量，也并没有给真下刻上死印，所以梅丽无法感受到真下此时的感情。梅丽对于现状，其实并没有太多不满。现在的八敷拥有了平等地赋予人类和怪异恐惧的能力，而梅丽作为怪异只需要享受这份恐惧就心满意足了，至于这份恐惧是如何得来的，对她而言并不重要。但是，梅丽凝视着真下，啊啊，好想好想好想知道，好想知道现在的悟大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呢？他知道正宗大人赋予了那些人怎样的末路么？面对控制着死印的正宗大人，悟大人会感到恐惧么？正宗大人呢？他会恐惧着悟大人惧怕自己的那天的到来么？如果可以品尝到悟大人的感情，可以品尝到他的恐惧的话，那一定是别样得甜美吧。啊啊，一定，一定，一定要想办法让正宗大人给悟大人也刻上相同的印记才好。所以……

“所以，悟大人，不论今后发生了什么事，不论正宗大人今后变成了什么样子，还请您一定要一直陪伴在正宗大人身边。”少女人偶说道。这样的话，品尝自己亲手栽种、浇灌、培育而成的甜美果实的那一刻，总有一天会到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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