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特諾村 PM 6:50 +11°C］

　　⋯⋯前輩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怪怪的。

　　這怪異似乎是自從林克回到哈特諾村之後開始的，不知為何，前輩突然間變成了一隻母性爆發的咕咕雞，不斷對他大驚小怪，從穿得暖不暖到吃得飽不飽、心情好不好，對待他的方式就像他是個易碎的丘丘膠還什麼的，完全不掩飾過度保護的心態。

　　現在也是這樣，他們各自坐在哈特諾村自宅中的餐桌兩邊，前輩舀起了一勺南瓜鑲肉，過了半分鐘還沒送到嘴邊，反而是一直皺著眉頭研究著他的臉。

　　「我臉上有沾到什麼嗎？」林克終於忍不住問。

　　「沒有⋯⋯就是⋯⋯」前輩的眉頭越皺越緊：「你⋯⋯真的沒事？」

　　「我很好啊。」林克困惑地說，吃光了他自己那碗南瓜鑲肉，然後伸出叉子叉走了一大塊烤得恰到好處的頂級獸肉，這份頂級海陸煎烤一直在餐桌中央散發著美味的香氣，試圖誘惑他。

　　「你到底都去了哪裡，效果這麼神奇？」前輩的表情十分嚴肅，他終於吃掉了那一口南瓜鑲肉，可能意識到了要是他再不動湯匙，食物可能會被林克搶去吃。

　　畢竟他還有點餓。

　　「我去了塞哈特諾島？」林克歪了歪頭，有趣地看著前輩的眼神隨著他的動作晃來晃去。「就是一座無人島，想說我們既然要分開行動，那我就去順便解一下那邊的神廟好了，因為那邊的導師很嚴格嘛。」

　　「⋯⋯分開行動？」前輩遲疑地喃喃。

　　「對啊，我們不是說要分開行動一陣子，呃，為什麼來著？」林克試圖回憶，卻一無所獲。明明是幾天前的事，果然他還是挺健忘的啊。「——啊，是因為那個忘卻神殿裡遇到的天空勇者說了，要我去把神廟都解一解，去換更多心之容器，好去拔大師之劍對吧？」

　　前輩放下了湯匙，眉頭皺得可以夾死一隻靜靜螢火蟲。

　　「你果然很奇怪。」他說，起身走到林克這一側，雙手捧起他的臉，研究般的仔細看著：「你在那座島上遇到了什麼？發生了什麼事？全都跟我說。」

　　林克更困惑了，不過前輩突然間靠得這麼近，讓他很想扭動逃走。

　　⋯⋯雖然一直有種陷入毛毯中恍恍惚惚的感覺，不過前輩的一舉一動果然還是很容易牽引他的心神，他發現自己正有點茫然地盯著對方姣好的嘴唇線條看，連忙甩了甩頭，把那雙惹人遐思的罪惡雙手拍掉。

　　「你剛剛問我什麼來著？」他拍了拍自己的臉試圖清醒些，怎麼感覺好像喝醉似的，腦袋糊糊的⋯⋯。

　　說起來，百年前⋯⋯自從他十七歲成年後，軍隊裡的同伴們就很愛勸他酒，有一次鬧得太過分，讓他隔天執勤時整顆頭都因為宿醉痛得要命，薩爾達還問了他⋯⋯奇怪，後來發生什麼事了⋯⋯薩爾達問了什麼⋯⋯

　　前輩嘴唇動了動，不過他什麼也沒聽進去。

　　「林克、林克？」前輩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何時蹲到了他眼前，與坐著的他視線平齊。

　　他先是茫然地看了回去，接著，忽然像個格魯德少女一樣吃吃竊笑起來。

　　「這又是怎麼了？」前輩嘆氣。

　　「有、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不要一直皺眉頭？」他一邊莫名其妙地笑著，一邊伸手去揉前輩的眉間，前輩被他突然的動作驚嚇到往後退開，林克笑得更開心了：「明明長得這麼帥，不要成天愁眉苦臉的啦！」

　　「你在幹嘛啦？」前輩抱怨道，但話語遮掩不住漲得通紅的臉。他看上去真的很不自在。

　　臉皮薄是所有勇者的共同點嗎？林克不知道為什麼覺得這也很好笑，整個人笑得前仰後翻，完全停不下來。

　　「你到底怎麼了？」前輩望著天花板長嘆了一口氣，似乎快要崩潰了。

　　林克自己也毫無頭緒，只覺得整個人朦朦朧朧的，什麼事情都很好笑，像是所有的痛苦突然一夕之間全都變不見了，只剩下漂浮在雲端那種飄忽又柔軟的快樂。嗯，但反正他在家，也不用操心怎麼殺魔物、怎麼通過神廟導師的關卡，最喜歡的前輩也在身邊，所以他現在可以盡情放鬆了對吧？

　　「不、不知道，感覺好像喝醉喔？」他繼續捧腹笑個不停：「就好像在你的狼毛裡睡覺一樣，毛絨絨又軟綿綿的——」

　　前輩看上去快要抓狂了，然後他好像想到了什麼，扭頭便衝了出去；林克搖搖晃晃地跟著他，看見他一路狂奔過橋，跑進了櫻達建築店的展示屋區，開始狂敲其中一扇門。

　　林克困惑地停在橋邊，現在是換前輩喝醉了嗎？

　　「怎麼了？」櫻達穿著一身相當暴露的粉色睡袍來應門：「哎呀，這麼晚還這麼有活力，年輕人真是勇猛⋯⋯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只是想問問，之前你送的廚具套組裡面是不是有酒？」前輩開門見山地問道：「林克吃了晚餐之後，整個人就有點怪怪的，我有點擔心⋯⋯」

　　「有是有，但只是很淡的料理用酒喔？」櫻達單手撐著門，悠哉地打了個哈欠：「再說烹煮過後，酒應該就不會起什麼調味以外的效果了，難不成你加了很多嗎？」

　　「也沒有怎麼加⋯⋯」

　　橋邊的林克忍不住跟著打了個哈欠，心想早知道就不要乖乖放手讓前輩煮晚餐了，雖然這傢伙的烹調技術越來越好，已經能煮出相當不錯的一餐，不過要是料理時還不知道自己加了什麼進去，那真的會有點讓人困擾耶。

　　「總之就算醉了也沒關係，年輕人喝點小酒也是享受生活的一種嘛！我要回去睡了，你們小倆口自己快活吧。」櫻達說完，就毫不留情地關上門，回屋裡睡覺去了。

　　前輩失望地走了回來，看見林克就在橋邊等他，自己嚇了一跳。

　　「我沒喝醉啦。」林克說，又有點想笑了：「只是說感覺很像而已，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很舒服。」

　　「很⋯⋯舒服？什麼東西很舒服？」前輩驚愕地問。

　　「就是⋯⋯很適合睡覺的感覺⋯⋯。」林克自己也不太確定，一邊喃喃自語，一邊開始搖頭晃腦地走回橋上，前輩一個箭步衝上來扶住他，好像在擔心他會不會摔到河裡。

　　嘿嘿，前輩真是個好人。林克想著，乾脆就放軟了四肢，讓前輩一路拖拉著他過橋，回到家中。

　　「你果然很奇怪——。」

　　前輩今天大概第一百次說了同一句話，林克點了點頭，睡意濃厚的應付著。

　　「⋯⋯對啦，好像確實是有點奇怪⋯⋯。」

　　／

　　難得無夢的一夜真是舒服。

　　林克迷迷糊糊地從被窩中醒來，蹭了蹭身邊的前輩，繼續半瞇著眼睛，那種恍如身入雲霧的朦朧感仍舊籠著他，絲毫沒有褪去的跡象。總覺得一切都很溫暖、很幸福，簡直像是完全擺脫了痛苦⋯⋯

　　「不要亂蹭⋯⋯」前輩半夢半醒的聲音聽起來倒是比他還要痛苦百倍。

　　不說還好，一說就惹得林克玩心大起，他乾脆直接整個人趴到了對方身上磨蹭，把人型的前輩當作狼一樣抱得緊緊的，雖然肌肉很硬，不像厚厚的狼毛一樣舒服，不過只要是前輩，怎麼樣都好啦。

　　「你要不要跟我去海布拉山泡溫泉啊？」他嘟噥著問道，忍不住偷偷摸了摸前輩的胸肌，果然好硬。

　　好像是被他的毛手毛腳驚醒了，前輩突然哀嚎一聲，直接把林克一把塞回了被子裡，自己箭矢一般地從被窩中飛速逃走，直接從二樓跳躍到一樓，落地後還手忙腳亂地衝出家門。

　　林克揉了揉眼，從變得一團亂中的被窩探出頭來：「⋯⋯啥？」

　　是他手太冰嗎？

　　他睡眼惺忪地跟了出去——並且隱約覺得昨晚似乎也發生過這種情況——在門口張望了一會兒，才發現前輩整個人臥在池塘的冰水中，像條死魚一樣載浮載沉著。

　　「前輩！」林克慌張地跑過去看，只見前輩一臉憔悴地側過頭來，在水裡吐了一大串泡泡。

　　⋯⋯咦？嗯？算了，反正人沒事就好⋯⋯

　　懷著困惑的心情，林克搔了搔臉，默默地去另一邊的鍋邊生火做早飯了。

　　他在用削成薄片的肉包著第三顆鮮肉飯糰的時候，前輩吸著鼻水，一臉委屈的加入了他。

　　「幹嘛一早就去泡冰水？」林克隨口問了一句，卻換來一個更委屈的眼神。

　　「你才是，為什麼會一副沒煩惱的樣子啊？」前輩喃喃。

　　「啊？因為我沒煩惱啊。」林克說，十分俐落地包起下一顆。

　　前輩擅自拿走了一顆飯糰，若有所思地靜靜啃了起來。

　　「還是你有什麼煩惱嗎？」他偷瞄了一眼對方那看上去就滿懷心事的模樣，忍不住問。

　　「我在煩惱你啊。」前輩悶悶不樂的回應，半睜著眼瞪著他這個罪魁禍首：「你真的沒感覺自己很奇怪嗎？從⋯⋯從那座很大的神殿離開以後？」

　　林克努力回想了一下，但腦海裡空蕩蕩的一片，什麼也沒有。

　　「我去了一座荒島上，毆打了一堆波克布林，偷了西諾克斯的球，成功開啟了神廟，還到手了三百盧比⋯⋯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他清點了一下自己比較有印象的事，最後聳了聳肩：「剩下的想不出來。」

　　前輩嘆了口氣，搖搖頭，獨自一人步履蹣跚地走進了房子裡。

　　林克疑惑地甩了甩頭，回到了包飯糰的單純動作中。

　　多準備一點吧，還真的有點想跟前輩去海布拉山泡溫泉呢，再做一點別種口味的好了。他數了數包好的飯糰，啊，少一顆⋯⋯是不是被前輩吃掉了來著？

　　／

　　「海布拉山？你是說利特村看得到的那座大雪山？」

　　「對啊，有興趣嗎？那邊有很棒的溫泉，是秘湯中的秘湯喔。」

　　午後，前輩跟著他，在哈特諾灣附近的海灘隨地坐了下來。林克爬到樹上，摘了一些椰子，從附近找到了一根細木枝，鑽開了洞，倒出不少椰子汁，他盛給前輩一杯，自己也弄了一杯，大口喝了起來。

　　「是有點興趣⋯⋯但是神獸不要緊嗎？那邊不是比較急？」前輩看著他敲椰子，有點擔心地問道。

　　「還好吧？」林克成功弄開了一顆椰子，開始用小刀搜刮裡頭的椰肉，他曾經拿來做過料理，味道還不錯。「我想說剩下的神獸都有當地種族的族長在顧，應該不算是那麼緊急的狀況吧？我自己覺得啦⋯⋯」

　　「⋯⋯好吧，如果你這麼說。」前輩出乎意料的簡單接受了他的說法，反而認真地考慮起他的提案：「我還以為溫泉只有死亡之山有呢⋯⋯」

　　「死亡之山的溫泉確實比較多。不過我就是想不通，不是鼓隆族的話，在那麼熱的地方還泡溫泉，感覺就一點都不舒服啊。」林克邊說邊刮出一片椰子肉，放進嘴裡嚼了嚼，嗯，單吃也不錯。

　　「確實好像會很熱⋯⋯說起來，在我那個時代的卡卡利科村也有溫泉旅館呢，不過我去的時候就已經關門大吉了。」前輩瞇起雙眼，充滿懷念地回憶道。

　　「溫泉加旅館？好像是個滿聰明的主意——」林克說，又把另一片椰肉放進嘴裡嚼：「那就這樣辦吧，等拯救完海拉魯，我去海布拉山開個鄰近秘湯的溫泉旅館好了，在大雪裡泡溫泉真的很棒，生意說不定會不錯咧。」

　　前輩被他的話逗笑了，今天他始終憂愁、緊繃的臉上總算添了點笑容。

　　林克也咧嘴一笑，開始試圖擠出第二顆椰子的汁。

　　「溫泉旅行⋯⋯好像不錯。」前輩躺了下來，在沙灘上伸展四肢，眺望著哈特諾灣的平靜海面，隨口換了個閒聊的話題。「對了，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是直到最近才第一次看見海？」

　　「沒有耶。」林克嚼著椰肉，一邊思考著加入蜂蜜做成甜點應該會不錯吃，然後一段記憶突然如閃電般擊中了他，讓他驚叫了起來：「不對，你說過！——在我丟下你，自己跑去沃托里村躲著的那時候，你⋯⋯是不是變成了人跑來找過我？那個時候好像就講過，說那時候是你第一次看到海，是不是？」

　　「啊，對喔，還有那件事。」

　　他們對望了一眼，各自都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感覺好像很久以前的事了——」林克有點羞赧地搔了搔頭：「雖然道過歉了，但我還是覺得那時候的我很蠢⋯⋯真的很抱歉。」

　　「別擔心，那時候絕對是我比較蠢。」前輩懊惱的遮住臉：「我光想著要怎麼跟你解釋就頭大，最後只好裝作是陌生人⋯⋯我想說，如果突然跑過去告訴你我是那匹狼，你應該會覺得我瘋了吧。」

　　林克先是搖了搖頭，想了一下，又點了點頭：「⋯⋯可能會有點。」

　　「對吧，人怎麼可能會變成狼啊，大部分人都會這麼想吧。」前輩雙手枕在頭後，看著午後的陽光在海面上照耀出粼粼波光：「你一開始沒有拿火把驅趕狼型態的我，已經很感謝了。」

　　「我還餵了你肉好嗎？頂級的。」林克哼了一聲：「不過你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的狼嘛，我多少還是有判斷力的⋯⋯畢竟精靈之類的也見了不少。」

　　「確實。」前輩打了個哈欠：「我的冒險裡也見到了不少精靈。」

　　「是說，勇者的體質是不是比較容易看得見啊？」林克忽然問道，問完之後反而皺起眉頭，他為什麼要在意這種事？

　　「應該是吧？還有大妖精之類的，好像都滿容易遇到的樣子，像我的導師就曾經跟妖精一起旅行過——啊，這倒是讓我想起一件本來想要告訴你的事。」

　　前輩突然坐起身來，那雙海藍色的雙眸直勾勾地盯著林克。

　　「什麼？」他向後挪了一點點，有點承受不了對方那麼直接的目光。

　　「是⋯⋯關於時光回溯的事情。」前輩開口，聲音裡參雜著些許苦惱：「我之前有說過對吧？關於我的導師被稱作『時之勇者』的部分，因為他對時光回溯很有經驗，所以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相關的事。」

　　「⋯⋯有提過。」林克回想了一下，點了點頭。

　　「我不小心得知了，他也經歷過，和你一樣的多次輪迴。」前輩愁悶地嘆了口氣，依舊有點猶豫的樣子：「其實我不知道我該不該說出來，本來⋯⋯我會想到要提起這件事，是想要用來安慰你的。」

　　「什麼意思？」

　　「我的導師，他曾經在同樣的三天內，不斷輪迴，試圖拯救一個與海拉魯無關的城鎮。」

　　「⋯⋯三天很短。」林克喃喃。

　　「對，他失敗了無數次，經歷了算也算不清的，重複的三天，最後仍然一步一步，成功拯救了那座城鎮——這對他來說，應該是可怖到不願意再提起的記憶，若不是他的夢洩漏給我知道⋯⋯。」

　　林克眨了眨眼。前輩突然說起這件事的目的是什麼，他現在還有點摸不著頭緒。

　　「夢？」

　　「嗯，我跟著他旅行的那段時間，總是會夢見他冒險時的記憶⋯⋯那些經歷，他自己是幾乎不說出口的，所以我其實⋯⋯覺得我不該講出來。」前輩倉促地說，語調快得像在辯解什麼，氣候明明很清涼，他的額頭上卻佈滿了細小的汗珠：「總之，那不是重點，我想說的是——是⋯⋯」

　　「是⋯⋯？」

　　「是——是想說⋯⋯萬一你一蹶不振，也許⋯⋯你可以參考一下，他的經歷。」前輩越說越小聲，一邊偷偷瞄著他。

　　「參考⋯⋯什麼東西？」林克茫然地問，有點跟不上對方的思維。

　　「只是你回來之後的反應⋯⋯」前輩不安地搔了搔臉頰：「我不知道你在那座島上想通了什麼，但是⋯⋯你現在一點也不沮喪了，對不對？」

　　林克腦中一片空白。

　　為什麼？為什麼他要沮喪？他重複經歷這段冒險是事實，但是他早就習慣了⋯⋯為什麼要沮喪？

　　前輩看他呆若木雞的樣子，似乎更加不安了。

　　「⋯⋯我⋯⋯」林克盲目地伸出手，又收了回去，望著自己的手指發愣：「我⋯⋯應該要覺得沮喪嗎？」

　　「我們會分開行動，就是因為你很沮喪，說想要一個人靜一靜。」前輩輕聲說，語氣越來越擔憂：「你還⋯⋯記得嗎？」

　　林克搖了搖頭。

　　「我⋯⋯忘記了什麼？」他喃喃自語，忽然感到了一陣麻木的恐懼：「我忘了⋯⋯多少事情？」

　　前輩猛地靠近了他，一把將他抱進懷裡，濺起了一陣細沙。

　　「⋯⋯就當我沒有提過吧。」前輩大聲說道，以彷彿要否定一切的力道緊緊擁抱著他，語氣裡全是沉痛：「沒關係，你就這麼忘了也許比較好，不要感覺到也許更好，你⋯⋯不需要背負那些，只要按部就班，把我們目前該做的事做好就行了。」

　　「可是——」

　　林克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沁出了冷汗，純然的恐怖籠罩了他。

　　「我會不會——其實不知不覺中忘掉了很多重要的事，卻完全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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