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窟公會附近的觀景台，萊莎戴著白羽探窟帽，趴在圍牆上看著大穴之鎮歐斯與深淵大穴。

「竟然還特地梳理乾淨啊？」奧森走了過來，嘲弄似的開口：「不過是去探窟公會提交絕界行的申請，還真是體面。」

「奧森⋯」

「⋯怎麼，要臨陣退縮了嗎？我是無所謂。」

　　萊莎站好身，回了一個微笑，然後繼續望著看了二十多年的景色。

「⋯⋯妳去見那孩子了嗎？」

「⋯沒有。我可不想被那個嬰兒死纏爛打。」

「莉可可是很想念妳呢，每次去見她，都啊森啊森的叫著。」

「哼⋯」

　　奧森站在萊莎身旁，一同望著已經看了不知幾年的景色。她想起在深界四層『巨人之杯』，莉可重生的事情。

「那個嬰兒⋯剛從籠裡出來，居然就朝深淵深層的方向扭去，噁心得難以形容。」

　　還以為過一陣子就會暴斃之類的，想不到活下來了。

「多虧妳，莉可像小怪物似的精力充沛，我的徒弟都厭倦她了。」

「那小傢伙總是那樣精力旺盛。」

　　⋯⋯嗯？徒弟？

　　奧森瞄向萊莎，開口提問。

「妳收了徒弟？」

「吉魯歐呀，妳見過。」

「啊啊⋯那個拒絕我的邀請，亂來又厚臉皮的孩子。」

　　原來他說要待在殲滅卿那裡，不是指不屈探窟隊的事，而是萊莎徒弟的事。

　　話說回來，好像二年前萊莎有提過這件事，只是當時太忙了，還要幫忙照顧莉可，所以沒有特別去理會。

「從那以後已經過了二年了吧，既沒有夭折也沒有被殺害，看來順利的隱瞞過去了。」奧森勾起笑容，不懷好意的開口：「如果她是妳女兒的事情暴露的話，那群國外的混帳們就會趁妳下潛的時候把她綁架，運氣好是人質，運氣不好就⋯」

「沒關係啦，我的徒弟很優秀。」

　　萊莎像是不在意莉可的安危。

　　然而，她吸口氣，像是已經做好決心。

「但是⋯但是呀，對我來說，莉可比任何東西都來得珍貴，無論拿什麼遺物，甚至要拿我的一切來交換也遠遠不夠，無數寶貴的事物重疊在一起，才換來那孩子的生命。」萊莎回憶起過去的種種，繼續開口：「如果繼續和她在一起，莉可向冒險挑戰的權力就會被我剝奪，然後我也會遠離深淵吧。」

　　萊莎將雙手搭上圍牆，迎著風，說出最後的決定。

「在變成那樣之前，我就要先離開了。為了讓那孩子能選擇任何一條路，為了能讓她找到屬於自己的冒險。」

　　好一個母親的偉大發言，明明十幾年前還只是個頑皮孩童。

「哼哼⋯哼哼哼⋯」奧森駝下背，可笑的對萊莎開口：「妳在掩飾什麼呢？妳只是想去見識見識『底』而已吧。」

　　萊莎勾起很大的笑容，像是與奧森一同取笑做作的自己。

「吶，奧森。如果莉可有一天再次潛入深淵，來到妳面前的話，希望妳能告訴她。」

「告訴她自己也許只是一具會動的屍體？」　

「沒錯。」

　　金火似的捲翹長髮紛飛，萊莎張大銀河般的璀璨碧眼，充滿自信與勇氣的笑露出犬齒。

「告訴她自己能動起來是何等的奇蹟。以及教會她如何挑戰在前方等待的冒險。」

　　那是視死如歸的覺悟，如遺言似的託付。

　　奧森哼笑了一聲。

「麻煩死了，妳自己去說吧。」

　　萊莎愣了一下，而奧森轉過頭，走向探窟公會。

「哼⋯如果只是把她送到妳面前，這種小事的話我倒是可以代勞。」

　　妳不會死，好好活著與莉可重逢吧。

　　萊莎像是讀懂奧森的用意，開開心心的追上奧森。

「奧森，莉可是我的無價之寶，而妳是我永遠的命運之人。」

「少花言巧語了，走吧。」

「奧森～我是說真的！奧森！」

＊＊＊

　　萊莎的絕界行敲定了。

　　而奧森會陪伴萊莎到深界五層的前線基地。要不是有太多事情要處理，奧森原本有考慮和萊莎一起下潛至深界六層。（奧森是唯一能從深界六層回來的白笛。）

　　萊莎這一趟的主要目的，是潛入最底層『奈洛之地』進行調查，並且嘗試再次封印災難鬼神，當然，這件事只有少部分的人知道。

　　絕界行被認定為一去不回的自殺行為，萊莎出發之後，如果十年後尚未歸來，就會公開認定死亡。

「萊莎。」

　　不動卿大宅，探窟工作室裡，黑色束裝的奧森坐在以往的大椅子上，駝著背，對坐在對面、身穿紅色探窟衣的萊莎開口。

「關於深層，妳不知曉太多事情，一口氣全部塞進妳的豆腐腦，大概只能吸收二成吧。」

「奧森，真過分，至少有三成吧。」

「哼⋯我只先告訴妳最基本的深層知識，其他的事⋯妳就自己去挖掘吧。親身體驗，是妳最有效的成長方式。」

　　奧森望著萊莎，回想起至今為止的徒弟們，萊莎可算是最獨特的徒弟吧。與生俱來的野性與敏銳感官，經由奧森的淬煉而附加了許多價值，現在的萊莎，就算靈魂不完全，會有心跳失控與頭暈目眩的症狀，但是已經有本事探索深淵的深層，而且即使是孤獨一人也能生存。

　　絕界行，能讓萊莎的成長更加突飛猛進吧。

　　成長到，足以面對那些無法告知她的事實。

「⋯⋯現在，我要告訴妳的事，是歷代的白笛執行絕界行的時候所得知的秘密，只在白笛之間口口相傳，連探窟公會的會長也不知情。」

　　奧森告訴萊莎，白笛是啟動通往深界六層的升降梯的鑰匙，還有為數不少的白笛都目擊到深界七層的不可思議之環，以及在通往最底層奈落之底的路上，棲息著身分不明的『門衛』。

「深界六層靠近大穴中央的山崖上有個生骸村，不要打攪那裡，看到也直接通過，沒多久就會抵達黃金鄉。深界六層底部的黃金鄉，最深處有通往深界七層的安全通道，只不過那裡棲息著更多兇狠的生淵生物，不要奢想去打贏，弱者走弱者的路，儘管繞路逃亡，若是見到黃金鄉的居民，也不要用拳頭問候。」

「無盡槌問候呢？」

「不准。妳的目的是奈落之底，也許黃金鄉的居民能幫助妳。」

　　奧森將一袋資料遞給萊莎，裡面有些資料。

「這些是我長年調查的2000年週期的資料，以及深層的情報，其中有幾張六層的遺跡地圖，妳得先去收集抗詛咒的素材，加工成皮甲保護自己的脊椎部位，否則有太多可能性會觸發致死的上昇負荷。」

「了解。」

「還有⋯」

　　奧森從抽屜拿出一張相當老舊的紙，是她在埋葬塔中帶回來的塗鴉。

　　上頭貼著寫有翻譯的標籤，『指標、鑰匙、奇蹟』。

「萊莎，如果順利⋯妳應該會在深層得知相當多的事。記住這三個關鍵字，也許會有幫助。雖然，連我都還不懂這其中的意思⋯」

「指標⋯鑰匙⋯奇蹟⋯？」萊莎接過那張紙，她發現這張紙並不普通：「奧森，這張紙是遺物？」

「啊啊⋯連我的怪力也撕不破，應該是來自深層。」

「了解。」萊莎瞄向奧森，似乎有話想說。

「怎麼？還有想知道的事嗎？」

「很多，不過妳大概不會跟我說，所以我只想問一件事。」

　　萊莎伸手拉扯奧森衣袖，撒嬌的開口。

「妳還沒給我呢，定情物。」

「⋯⋯」

「奧森⋯？妳會有好幾年見不到我唷？搞不好是永別、唔！」

　　萊莎才剛講到一半，奧森就用姆指與食指掐住萊莎的臉頰，不讓萊莎繼續說下去。

「⋯敢再一次說出那個詞，我就直接取代妳去絕界行。」

「唔⋯」萊莎掙脫奧森的手指，不滿的開口：「那妳就交出定情物呀！和托卡結婚前妳說過要給我！現在我和妳再婚了，我是妳的第十任伴侶呢！一想到妳的前九任伴侶都有拿到⋯我就⋯！」

「不要每次吵架都扯到我之前的伴侶⋯都好久以前的事了⋯⋯」奧森無可奈何的低語：「⋯而且還都是一樣的靈魂⋯」

「嗯？奧森，妳說什麼？」

「我說⋯跟我來。」

＊＊

　　跟著奧森走到遺物保管室，萊莎看著奧森用牛頭白笛的笛聲開啟一個保險櫃——萊莎才知道，裸吊用的架子底部原來是小型保險櫃，藏著一個老舊的小包裹。

「奧森，我真覺得妳是天才，誰會知道裸吊架下面是保險櫃？」

「哼哼哼⋯而且還是未知的遺物，有沒有覺得被裸吊相當榮幸？」

「嗯，沒有。」萊莎笑著拉扯奧森，催促著：「快讓我看看是什麼遺物。」

「這遺物，我也不清楚有什麼功用。」

　　奧森打開老舊的小包裹，裡頭躺著酷似千人楔的金色遺物。

「這東西我是以前在深界六層入手，以為是千人楔，可是連我也無法順利啟動⋯⋯」

　　強行駭入，反而還被攻擊，被打亂了關於白笛靈魂的記憶呢。奧森在心中嘆了口氣。

「外型好像千人楔。」萊莎盯著哪片金色遺物，開口：「碰了也沒事嗎？」

「啊啊⋯被戳到頂多流血吧。」

「我可以拿起來看嗎？」

「嗯，拿去吧，這是妳的東西了。」

「嘿嘿⋯謝謝。奧森，妳有給這個遺物取名字嗎？」萊莎朝金色的遺物伸出手。

「因為是金色的⋯我取名為『探窟王之楔』，與我的、呃！」

　　突然，酷似千人楔，名為『探窟王之楔』的金色遺物發出強烈的金光，同時，奧森感到自己心臟像是被用力扭轉，難受得抓住自己的胸口。

　　萊莎擔憂奧森，剛要開口，這瞬間、發出強光的金色遺物高高彈起，咻一聲，直接射進萊莎的心臟。

「咦。」萊莎望向自己的胸口，像是被槍擊似，很快的噴出一注血。

「⋯！萊莎⋯！」

「⋯奧⋯⋯」

「萊莎！！」

　　萊莎在失去意識前，看到奧森滿頭冷汗，既震驚又悲傷的瞪大眼睛。

「萊莎⋯！萊莎！不⋯別⋯！別再死去了⋯！萊莎⋯！拜託⋯萊莎⋯⋯」

　　遺物保管室裡，心絞痛的奧森抱著萊莎，她壓住萊莎的傷口，一次又一次的呼喚著。

　　喊得懊悔，而且悲痛。

＊＊＊

『——⋯』

　　嗯⋯奧森？

　　我張開眼，四周一片白茫茫。

　　摸向被擊中的胸口，我卻看到自己的手變得像是蜥蜴，覆滿白色鱗甲，指甲鮮紅。

　　身體的其他部位也一樣覆滿白色鱗甲，我捲翹的金髮更是變成了金色火焰，圍繞在身旁熊熊燃燒。

　　我變成了什麼動物？金色魔獸？

　　奧森，妳在哪？

『⋯⋯（未知語言）——』

　　我聽見未知語言，也看到了誰，讓我躺在大腿上。

　　妳是誰？披著墨黑色的斗篷，半透明長髮⋯潔白眼睛⋯⋯眉毛也是白色⋯肌膚什麼的都好白⋯⋯臉的輪廓有點像奧森⋯

　　妳說的語言⋯我聽不懂，可是好像在哪聽過⋯⋯對了⋯奧森曾經對千人楔說過類似的語言⋯

『⋯（未知語言）⋯』

『⋯⋯（未知語言）⋯』

　　妳在跟誰對話⋯？這裡還有第三者？對方的聲音好混濁，與奧森化成黑色野獸時的聲音類似，你們二人在說什麼？

『（未知語言）⋯』

　　什麼⋯？妳看著我，想對我說什麼？

　　不行⋯頭好昏⋯⋯

『⋯⋯王⋯醒了嗎⋯？』

　　聽見我懂的語言，我張開眼睛、再一次看清楚，才發現像奧森的妳，傷痕累累，看起來像是快死了。

『儀式結束了⋯妳的靈魂一部分⋯化為了遺物⋯回歸深淵⋯⋯這觸犯深淵的罪孽⋯⋯也許會讓我轉生後遭受各種折磨吧⋯⋯也會⋯讓妳轉生後靈魂的不安定⋯甚至弱化死亡吧⋯⋯』

　　妳勾起嘴角，張開嘴，整齊的皓齒都染了透明液體，那味道，是血。

『可是⋯⋯可是⋯如此一來⋯來自遙遠外界⋯而且靈魂過於強大的妳⋯也能進入深淵的靈魂輪迴系統了⋯⋯我們也能再相遇⋯⋯但願⋯有天⋯⋯深淵會祝福我們⋯讓那顆遺物⋯回到妳的心臟⋯⋯⋯』

　　⋯⋯是說我的事嗎⋯？

　　奧森說過⋯⋯我的身體會心跳失控、頭暈目眩⋯是因為⋯靈魂的不完全⋯⋯

　　那麼，刺進我心臟的東西，是靈魂碎片⋯？

『⋯王啊⋯在最後⋯一起⋯⋯看⋯⋯這是⋯⋯⋯』

　　嗯⋯聲音越來越遠，沒能聽清楚妳說什麼呢，視線也逐漸被白光吞噬⋯

　　好刺眼——⋯⋯

『⋯以及⋯⋯在奈落之底⋯等待——』

＊＊

「⋯（未知語言的禱告文）⋯」

　　聽見耳熟的聲音，萊莎張開疲憊的眼皮，模糊的視線裡先看到了奧森的側臉。

　　奧森盤坐在地，她駝著背，將萊莎疼惜的抱在懷中。奧森閉緊眼，二行淚水滴滴落下，她像是祈禱似的低喃著萊莎聽不懂的語言。

　　萊莎感覺得到，奧森全身都在發抖。不動如山之奧森，原來也會因為恐懼而顫抖啊。

　　啊，奧森低喃的語言，跟剛才那位潔白的女性說的是一樣的語言。不過那位潔白的女性在最後，用歐斯的共同語言說：『在奈落之底等待。』

　　是在奈落之底等待什麼呢⋯？

「⋯⋯森⋯」

　　萊莎吐出聲音，嚇得奧森立刻瞪大眼睛，淚珠撒了幾滴下來。

「⋯萊莎！」

　　失而復得，奧森一把抱緊了萊莎，她的手臂顫抖著，力道拿捏不好，抱得萊莎好難受。

「妳醒了！妳還活著⋯⋯啊啊⋯心跳⋯還有體溫⋯⋯感謝深淵⋯⋯！我以為⋯我以為⋯我又要再次失去了妳⋯⋯」

「唔⋯呼吸⋯」

「⋯！」奧森趕緊鬆開手，讓萊莎可以換氣。

「哈啊！⋯哈啊⋯嗯⋯差點窒息⋯」

　　萊莎這時才察覺到自己沒穿上衣，但也知道是奧森為了確認傷口而脫去。萊莎伸手摸向自己的心臟部位，想確認傷口，卻發現已經結疤。

「吶⋯奧森，刺進我體內的遺物，是什麼？」

「⋯⋯是未知遺物『探窟王之楔』⋯⋯可能與我的『深淵魔女之楔』是一對，沒想到一樣鑲嵌進了心臟⋯」

　　奧森將萊莎的探窟外套披上萊莎的肩膀，然後，困惑的托著下顎，喃喃自語。

「可是為什麼會對妳產生反應⋯怪了⋯？明明入手時吹奏白笛沒有反應⋯也無法駭入⋯⋯嗯？」

　　奧森突然張大黑眼睛，似乎在觀察萊莎的狀態。

「奧森⋯怎麼了？」

「⋯妳的⋯⋯靈魂⋯變得安定了⋯」

「靈魂⋯⋯奧森，之前就想問了，妳看得見靈魂？」

「啊⋯不⋯抱歉⋯說了怪事⋯」奧森仍然驚魂未定，導致她罕見的說溜嘴。

　　萊莎穿上探窟外套，然後搖搖頭，伸出手，拭去奧森臉頰上殘留的淚痕。她對奧森露出溫柔的笑容。

「奧森，我剛剛看到了奇特的幻覺，有一位像妳的潔白女性，她說，為了讓我死後，能進入深淵的靈魂輪迴系統，將我的靈魂一部分做成了遺物。也許，鑲嵌進我心臟的遺物，是我缺少的靈魂一角呢。」

「⋯⋯像我的⋯潔白女性⋯？」奧森疑惑的皺緊眉頭，用平淡但是抖動的聲音喃喃低語：「⋯她將妳的靈魂一部分做成遺物⋯現在⋯在妳的心臟⋯⋯妳的靈魂，完全了？」

「嗯，雖然我看不到，可是，感覺上很好。」

「所以，妳不會再有心跳失控、頭暈目眩的症狀⋯？」

「嗯，大概。」

「妳不會再因為那些症狀，導致迎接各種死亡？」

「嗯？嗯。」萊莎頭冒問號，還是回覆了奧森。

「⋯⋯」

「奧森？」

「⋯」

　　奧森一臉茫然錯愕，也像是獲得解脫，她雙目盯著萊莎，再次溢出二行淚水。

「⋯⋯」奧森張開唇，卻顫抖得發不出聲音，幾秒過去，好不容易才哽咽擠出了話語：「⋯我⋯⋯一直認為⋯是深淵給我的懲罰⋯⋯是我⋯是我困住了妳⋯是我的無能害得妳弱化⋯是我害妳接近死亡⋯⋯就像至今為止我所有的徒弟與友人一樣⋯還有過去⋯那九次⋯」

　　奧森的懦弱一面，看得萊莎心疼一笑，她伸手抱住奧森的大頭，然後撫摸安撫著。

「奧森，妳至今獨自承擔了多少事呢⋯⋯？妳一直默默的擔心我，保護著我，對吧？謝謝妳，因為有妳，才有現在的我。」

「⋯好耀眼⋯萊莎⋯⋯妳的靈魂⋯像金火一樣熊熊燃燒⋯好耀眼⋯⋯」

　　奧森抽泣著。

　　她活得太久，過長的歲月，讓奧森擁有豐富多彩的經驗，卻也因而累積了相當龐大的壓力與煩惱。特別是經歷了九次失去真愛的悲劇，長年以來，她責備著自己的無知與無能。

　　如今，突然解惑，如釋重負，讓一向成熟穩重，不動如山之奧森也潰堤了。

「如果⋯早點知道⋯再早點知道⋯那片金色遺物是妳的靈魂碎片⋯⋯抱歉⋯萊莎⋯再早點知情的話⋯⋯我⋯妳⋯」

「沒事，奧森，別自責了。」萊莎使力抱緊奧森的大頭，堅定的開口：「一定只是因為時機未到，也許是深淵給我們二人的考驗，所以至今才發現真相⋯⋯而且，不論過去發生什麼事情，我的靈魂已經完整，不會因為身體異狀而不幸身亡，妳傳授給我的各種知識與技術，肯定讓我的絕界行，不會輸給妳以外的人事物。」

「啊啊⋯萊莎⋯⋯妳一直以來都比我堅強⋯」

「我能如此堅強，還不是因為有奧森在身邊？」

　　萊莎和奧森拉開點距離，動手抹去奧森臉上的淚水。

　　而奧森眨眨眼皮，冷靜之後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皺起眉頭，羞澀尷尬的別開了視線。

　　能見到不動卿動搖潰堤，再加上如此可愛的一面，萊莎覺得她獲得到最難忘的定情物，命令自己要將眼前的奧森深深烙印在心中。

「奧森，話說回來，妳心臟的遺物叫『深淵魔女之楔』，然後我的叫『探窟王之楔』？嘻嘻，奧森妳還真可愛，用歐斯的民間故事的人物名稱命名。」

「⋯『深淵魔女之楔』不是我命名。」奧森稍微瞇上烏黑眼睛，小聲的低語：「⋯有記憶以來，那東西就在我體內⋯我也沒見過⋯⋯」

「嗯⋯那是什麼遺物呢？」

「『深淵魔女之楔』的效果，其實，連我也沒能完全掌握，目前只知道能增幅我與白笛靈魂的共鳴，能同一時間控制大量遺物，還有，能駭入遺物取得控制權，追蹤已登錄遺物⋯⋯只要我願意，連他人使用中的遺物也能隔空操作⋯⋯」

「哇哦，好方便的遺物，難怪妳能一次操控120片千人楔，那根本是管理遺物用的東西吧。」

「啊啊⋯但是啟動時會不斷造成肉體與精神的負擔，駭入遺物也有相當的風險⋯」

「嗯⋯這樣啊⋯⋯那麼，我的『探窟王之楔』除了靈魂碎片，到底還藏著什麼能力呢⋯？」

「不曉得⋯但是⋯現在，那片遺物已經歸屬於妳，也許我可以駭入⋯」

　　奧森用大手撫向自己的心臟處，她閉上眼睛，集中精神——咕咚。清晰的心跳聲傳出，萊莎也像是觸電似的瞬間跳離奧森身邊。

「⋯⋯」

「⋯⋯」

　　二人沈默對視了幾秒。

「抱歉！奧森！」萊莎搶先奧森開口：「我不是故意逃走⋯只是⋯突然⋯身體自己⋯」

「⋯沒關係，萊莎，那是遺物的自我防衛機制而引起的反應。」

「遺物的自我防衛機制⋯？」

「對⋯特別是深淵至寶。」

　　盤坐在地的奧森，她用手背擦拭嘴角溢出的污血，然後，解開自己的上衣鈕扣，讓萊莎窺視到她焦黑的胸口。

「這是⋯駭入失敗時的反彈作用，剛才那一發，有三十片千人楔代替我承受衝擊，進入了休眠模式，即使如此，心臟和附近的臟器仍然受損⋯果然探窟王之楔⋯也是深淵至寶的等級⋯⋯」

「咦？咦！奧森！等等、心臟受損？」萊莎緊張的跳回奧森大腿上，心疼的望向奧森的傷口：「對不起呀⋯奧森⋯」

「沒事⋯這點程度死不了，而且似乎沒有傷害到記憶⋯⋯肉體的傷，安靜休息一陣子就會自癒完畢，千人楔也是。」

「真的？妳別再試著駭入我的探窟王之楔了，包含著我的靈魂碎片的話，總有一天我會知道使用方法和能力。」

「啊啊⋯就聽妳的吧。」

　　奧森駝下背，露出了疲憊的表情，呼吸也變得沈重。

　　看來一連串的事情，再加上駭入失敗造成的身體負荷，讓奧森進入疲勞狀態。

「奧森，今天先休息了吧。妳要先沖澡，還是直接去床上睡？」

「⋯⋯吃肉⋯牛排⋯不加鹽⋯」

「還有五分熟，500克三片，對吧？我去準備，妳先去客廳的沙發上稍微睡一下吧。」

　　萊莎爬起身，而奧森伸出長手臂，溫柔的抱住站起來的萊莎，小心翼翼的感受萊莎的溫暖。

「萊莎⋯2000年週期過後，我們在奈落之底會合⋯⋯然後一起迎接新的開始⋯不再分開，一起繼續冒險⋯⋯」

「嗯⋯」萊莎心暖暖的勾起笑容，回抱住奧森的大頭：「我們約定好了唷。」

「啊啊⋯我答應妳⋯」

　　奧森將耳朵貼上萊莎的左胸，聆聽著萊莎強而有力的心跳。

「⋯⋯奧森，跟妳一樣是乾淨又清脆的心跳聲嗎？」

「⋯不。妳的心跳聲更為有力，像是太陽的熊熊燃燒聲⋯」奧森笑瞇上眼，緩緩地開口：「⋯⋯願深淵祝福我們⋯」

「嗯，願深淵祝福我們⋯我愛妳，深淵魔女。」

「⋯啊啊⋯我知道，探窟王⋯」

《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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