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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登楼？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老板看着跪在眼前的男人，这个男人被卖来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哪怕已经过了十年。十年后，柏木以相同的姿势跪在老板面前，恳求老板允许他的任性。

“拒绝风间新太郎，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老板的声音里满是不敢置信。

“我知道。”

“发生了什么？”

“不，什么都没有发生。”柏木虽然不想让风间登楼，但他也知道兄弟冒名顶替共用他一人的事不能被老板知晓。就算不考虑风间让二，他也不希望新太郎因此曝出丑闻。

“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你怎么会拒绝他登楼？他可是你最大的恩客，一旦失去了这个客人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我知道，所有后果我会一力承担，请您允许我的请求。”柏木伏地行礼。

“算了，我知道你的性格，你也不是任性的色子。我先替你拒绝一周，之后再看情况可以吗？”老板叹了口气，柏木的性格有些固执，为了不让他的营业额大幅减少目前只能顺着他。

“谢谢您。”柏木修松了一口气，退出了老板的房间。

好在秋月亭除了信件以外没有任何联系方式，这样他就能最大限度地避免痛苦。昨晚他自屋顶离开后，就没有客人需要他招待了。他躺在自己房间的榻榻米上，头脑一片空白。

——对不起，我不是风间新太郎。

——我是风间让二。

柏木修骂自己愚蠢。让二和新太郎有那么多的区别，相处中有那么多奇怪的地方，他却被份“喜欢”蒙蔽了双眼捂住了耳朵，一直不去相信。为什么让二会做这种事？为什么新太郎会默许？这种事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柏木修无神地看着屋顶，隔壁的喘息与呻吟隐约传来，他的视线模糊起来，泪水从眼角流下。为什么会这样？痛苦与愤怒纠缠在一起让他的胸口隐隐作痛，他一夜没睡，但他还是想不出答案。

他暂时不愿意见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他不想再做一个蠢货，他不愿意再被伤害一次。

“你还好吗？”从老板房中出来后，柏木原本准备去吃两口早餐，但他实在没有胃口，在回房的路上他碰到了桂。

“……还好。”

“真的吗？你的脸色很不好，眼睛也是红的。”桂有些担忧，连忙拉着柏木去了他的房间，“是不是和风间先生发生什么事了？昨晚他不是登楼了吗？”

柏木长久地沉默，最后向桂讨要了烟斗。

“喂喂，你根本没有休息吧？他会这么对你？”桂一边向烟斗中添加烟叶，一边嘱咐柏木小心。柏木接过烟斗沉默地抽了一口又一口，始终没有说话。

“源，不要这样。”桂等了许久，见柏木越抽越凶，最终把烟斗夺了回来，“你平时不抽烟的，不要抽了。究竟发生什么了？”

“你……知道风间让二是谁吗？”

“风间让二？”桂思索片刻，摇了摇头，“这个人我确实不清楚，应该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怎么了？”

柏木不愿意欺骗自己唯一的好友，便将风间兄弟的事简要地说了说。听完这件事的桂义愤填膺，比他还要生气：“怎么会发生这种事！那个风间新太郎就让自己的弟弟这么做？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一套？”

“新太郎他也有阻止过……”

“源，你何必再为他说话？我知道你喜欢他，甚至爱上了他，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也爱你，他会容忍这种事的发生吗？”桂看着柏木，“爱上客人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但通常都没有什么好结局，在这里发生过多少这样的事你都忘了吗？”

“可是……”

“源，很抱歉，我知道你不想听，但我必须继续说下去。你之前怀疑过他为什么找你不是吗？现在发生了这种事，你还不知道答案吗？”

“答案……？”柏木茫然地看向地面，答案是什么？或许他一直都在猜测，或许他已经猜到了答案，但他不敢说出来。

“因为你看起来性格很好，客人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他们觉得你是最合适的玩物。源，醒一醒，那个叫风间新太郎的男人没有爱过你，至少现在他不爱你。”桂扶着他的肩膀，“你现在拒绝他们登楼，这很好。如果他们只把你当成玩物，那么这一周后应该也不会再来打扰你，你也有一周时间能够厘清你的感受。”

桂的每一句话就像是一个拳头，它们狠狠地击打在柏木脸上、身上，直到他遍体鳞伤。桂说的没错，这个答案他早就想到了，只是他一直不愿意去相信。是，他只是一个听话的玩具，一个低贱的娼妓，没有任何人会在意他的心情。现在自己的拒绝想必会让他们讶异和不快，但这也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事了。

“源，你现在不用想那么多。我去帮你打听风间让二，今天你先好好休息吧。”

“可以把烟斗借给我吗？”

桂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把烟斗递给了他。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只能希望柏木依靠自己尽快恢复如常。

风间不再登楼的消息没过几天就传了出来，许多因为风间而来的客人也不再登楼。柏木的营业额大幅跌落，不少平时就嫉妒他的色子时不时说些难听的话，柏木却不以为意。重回“磨茶粉”的生活让他有了更多时间思索他与风间兄弟的事，他只需要重新回到节衣缩食的生活就可以了。

五天过去，秋天的脚步越来越近，早晚的凉意让秋月亭架起了炭盆。吃完早餐后柏木准备照常去浴池擦洗身体，却意外收到了一封信件。信封上的署名是风间让二，柏木没有打开，直接将信件丢入炭盆之中。

“是那个人的信吗？”桂看见了这一幕。

“嗯。”

“你不准备看看他说什么吗？”

“现在没有心情。”身穿黑色襦袢的柏木如此说道，“我不愿意再想起这些事了。”

桂与他一同步入浴池，一般这个时候也只有他们两个会进入浴池擦洗身体。桂拿起浴池边的米糠，一边道：“我打听出风间让二的消息了，你想听吗？”

“……你姑且说说。”

“风间让二是警视厅搜查二科的理事官，但在四年前就出国了，今年才刚刚回来。也就是说，他一回来就找到了你。他是风间新太郎的双胞胎弟弟，只是很少有人知道这一点。他不像他的哥哥经常在电视上出现，只处理一些实际的犯罪问题。”

“是警察啊。”柏木在浴池中站了一会儿，才拿起米糠擦洗自己的身体。昨晚唯一的客人折磨他的痕迹还在，他努力想去掉那些红痕。

“这一周过去后，你准备怎么办？”

“他们或许不会来找我了。”

桂不置可否，毕竟他也不知道该如何给予自己朋友恰当的建议。不，对于身处此种情况的柏木来说，没有什么建议是恰当的。

一天浑浑噩噩地过去，柏木总是心不在焉。屋中有好几件和服与不少首饰都是风间赠送的，平心而论，无论是哪一个风间都送了他不少礼物，作为色子的他无法抛弃这些。

柏木修的眼角瞥见了风间新太郎送给他的紫色气球，他不想再留着它了。他举起烛台微微倾斜，蜡油滴落，气球在瞬间炸开化作碎片。

风间兄弟对他做的，与他对气球做的没有区别。

如果他不是娼妓就好了。

柏木从未如此渴望离开吉原，但他又因为那些可怕的后果而不敢付诸实践。现在的他，想来只有忍耐。

很快就到了夜晚，没有预约的柏木只能坐回木栅后，等待客人的挑选——一如遇见风间新太郎的那一刻。游郭的夜晚从来都是拥挤而繁华的，柏木修听着小曲，看向木栅外的行人，来吉原游逛似乎还是男人的特权，三三两两的男人们走在长街上，对着周围酒楼中的娼妓评头论足。也有不少男人被游女拉走，面带笑容地进入不同的酒楼。

柏木修不经意间想到了风间新太郎，他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又在寻找新太郎的影子。或许他是真的爱上了新太郎，又或许他只是想抓住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

“新太郎。”他无意识地低语出声，如同做梦一般，他呼唤的男人在这时竟真的出现在了木栅前。

那是真的风间新太郎吗？还是……他的弟弟风间让二？柏木下意识地看向男人的穿着，是浴衣。柏木心中有了判断，却仍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男人的到来就像一场夜雾，出乎意料，不可捉摸。

笔直站在木栅前的男人认真地看着他，一语不发。但这一次，柏木没有与风间眼神相接，他只是转过头去，看向别处。

木栅隔开了他们，他们都不知道这只是短暂的分别，亦或是永久的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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