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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方便见面吗？

工作间隙的柏木修感受到了手机的震动，他拿出手机，看见了风间新太郎的信息。自从离开吉原后，柏木便没有再见过他。这两天他一直盼望着新太郎联系自己，可昨晚他才和让二……

难道他是知道了这件事才要与自己见面的吗？

柏木心中忐忑不已，但依旧回了一个“好”。他以为新太郎会与他约定见面的时间地点，可他等了又等，没有等来男人的消息。

佐川司看他心神不宁便直接让他提早下班，柏木修又确认了几次手机，依然没有新太郎的回复信息。

十点，柏木修踏出了Grand所在的商用大楼，他正要打电话联系新太郎，却从身边听到了男人的声音。

“修。”

柏木修转过头，风间新太郎竟就站在他的身边。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上班地点的？这样的疑问只在柏木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瞬间，随后又被更重要的事物掩盖过去。

“您……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已经到了？”他不知道新太郎等了多久，情急之下又用上了在吉原中所说的敬语。室外天气炎热，他担心新太郎因为等了他太久而感到疲倦。

“我也是刚刚才到的，因为不知道今天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工作，所以没有和你约定时间。”新太郎话语中有些歉意，“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可以去拉面店吗？”柏木原本想邀请新太郎回家，可是昨晚让二才来过，他还做不到带弟弟回家的第二天继续把哥哥领回家。

“当然。”新太郎似乎完全没有看出他的犹豫，一口答应下来。二人虽然许久没有联络，可柏木却觉得他们似乎在昨日才刚刚分别。

东京夏日的夜晚比白日凉快一些，柏木修与新太郎一样都穿着西装，缓慢的步行还不至于让他们感到炎热。柏木修在附近有常去的拉面店，他带着风间新太郎走过几条小巷，最终来到了一家隐匿在闹市中的拉面店。这家店不大人却不少，二人掀开门帘，在拉面店的角落并排坐下。

新太郎与近一年前没有什么变化，点完冷面的柏木修忍不住偷偷打量他。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仔细观察新太郎的柏木心中暗暗思量，不知道他是不是最近太过忙碌，没有休息好？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

“最近是不是很累？”柏木轻声说出自己的担忧，“那些事很累人吧？”

新太郎的身份特殊，柏木没有说出“选举”二字。拉面店里有不少人正举着啤酒杯高谈阔论，没有人注意他们。

“是有一点累呢，嶋野有没有对你做什么？”新太郎显然不想让他过于担忧，很快转变了话题。

柏木沉默，他不知道该不该说出那些事。

“他做什么了？”新太郎的目光由担忧转为严肃，柏木的沉默让他意识到的确是出事了。

柏木将摄像机的事简单地说了说，也解释了自己搬家的原因。他知道自己永远无法招架新太郎的目光，只要新太郎让他说什么，他便一定会说给男人听。

“特大中华冷面和豚骨拉面来了，二位请慢用。”年轻的店员适时地为他们端上餐点，柏木立刻住口不言。

“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搬家的。”新太郎筷子筒中抽出两双筷子，将其中一双递给柏木，“我还以为是因为别的什么……”

“那个时候你们都很忙，我不想打扰你们，所以就自己搬家了。在那之后什么都没有发生，嶋野应该也对我失去兴趣了。”

冷面上的蔬菜堆成了一座小山，小山旁斜倚着一片西瓜，柏木说了一句“我开动了”后，便迫不及待地吸食起冷面。新太郎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着柏木急切的样子，他笑着摇摇头，专心致志地对付起面前的豚骨拉面。

在吃完冷面前柏木都没有说话，喝完汤汁将面碗放下后，柏木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抱歉。

自己是不是太专注冷面，忽略了新太郎？柏木假装咳嗽，一边偷偷地去看身边的男人。新太郎还在慢慢悠悠地吃着拉面，但他点的是正常份，一碗拉面现下也见了底。

新太郎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看向柏木，柏木发现了他眼中的调侃，不好意思地抬起头，看着墙上的菜单。

“怎么了？”

“要不要再叫一杯啤酒？”

“没问题。”风间新太郎叫来店员点了两杯扎啤，点单后新太郎对他道，“嶋野现在不敢再对你做什么，他已经没有那个能力了，你放心。如果你还保留着证据，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付出代价。”

“证据……我这里有。”柏木想起自己将摄像机堆在一处后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他向新太郎展示，新太郎便用手机将这些拍了下来。

“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我听让二说你要为父亲寻找墓地对吗？我已经找到了，不知道你觉得合不合适？”新太郎调出手机界面递给柏木，“寺庙我已经联系好了，如果你觉得没问题的话，下周四就可以安葬柏木先生。”

说话间店员为他们拿来扎啤，柏木修在新太郎说到让二的名字时不自觉地抓住了玻璃杯的杯把，幸好新太郎并没有再说其他的。只是男人寻找墓园的速度远超他的预料，柏木看着手机上的资料感到震撼。

“我想自己来……”

“嗯，有关这点让二也和我说了，这里的价格你应该也能承受。”风间新太郎将界面下滑，停在了价格的显示页。如今每一块墓地都价值不菲，这或许已经是新太郎能找到的最低价格了。

墓园坐落在半山腰，附近还有一个小型公园，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是他的最佳选择，柏木没有拒绝的理由。

“我觉得很合适，谢谢你。”柏木将手机递回给新太郎，对他表示感谢。

“不用这么客气。”新太郎喝了一口啤酒，“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找我。我听世良说你没有联系他，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

“不……”柏木很想说自己不辛苦，只是他骗不了自己，也骗不了新太郎。

男人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手掌，柏木下意识地回握过去，但念及现在还在拉面店又赶紧放开。

他想牵着男人的手。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啤酒很快就见了底。风间新太郎自然而然地走向收银台，准备结账。

“让我来吧。”柏木阻止了新太郎付款的举动，“我请你。”

新太郎没有多说什么，点头应允。

为自己和新太郎买单的柏木修感受到了隐秘的快乐，出面向店员付款时，他似乎终于与新太郎站在同一个平面之上。

新太郎在他身上投入的金钱已经够多了。

喝完啤酒的二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逛。夜色已深，路边已经开始出现醉醺醺的男人和想要续摊的男男女女。

柏木修希望这条回家的路永远走不到尽头。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上班？”

“我问了让二。”

夜风吹拂着他们的脸庞，柏木修悄悄握住男人的手掌，随即被男人回握过来。男人的手掌温热而干燥，柏木觉得自己像是泡在温泉里那样舒服。

他不知道他们兄弟间如何交流，但既然新太郎那么说了，那他也就相信了。

“现在已经晚了，你怎么回去呢？”柏木担心他无法回家。

“我叫的士就好。”

“路上注意安全。”柏木陪新太郎等到了计程车，他的家就在不远处，这一点他和新太郎都心知肚明。他没有邀请新太郎去他家中，新太郎似乎也并不想这么做。

他是知道什么了吗？

柏木修怔怔地看着新太郎坐上计程车渐渐远去。

新太郎究竟在想什么？他们三人之间又算什么？

他不知道答案。

下葬那日柏木特意向佐川请假。他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但早晨捧着父亲的骨灰坛出门时风间让二已经在楼下等候了。

让二穿着丧服，看见他后便与他一同走向停车场。

“你怎么来了？”

“我请了假来接你。那个墓园不近，我想你自己去可能会很麻烦。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好像太打扰你了……”

“不打扰。”让二为他打开车门，一边让他小心。在车后座安放骨灰坛时，他与让二的手指无意间相互触碰，这让他的心跳漏了两拍。

让二的动作难以察觉地僵硬片刻，但他很快恢复如常，回到了驾驶座。这一周兄弟二人都没有与他见面，大概都在忙着工作上的事，柏木与他们也只有短信间的往来。他们都不喜欢用Line，在这一点上风间兄弟非常一致。

他原以为安葬仪式只有他与让二一同参加，可到达寺庙时，风间新太郎竟然也在那处。

“新太郎……”柏木差点没有拿稳手中的骨灰坛。

“进去吧。”同样身穿丧服的新太郎侧身为他让开一条道路，并主动伸手为他调整骨灰坛的位置。就在这时，柏木明确感受到身后传来灼热的视线。

那是让二在看着自己，柏木明白。

寺庙古朴清幽，从庙门走向正殿路程不远，可柏木修每一步都走得分外艰难。两个男人走在自己身后，他只觉得如芒刺背。

他从没有想象过这样的情况，不知道该如何同时面对新太郎与让二的柏木下意识回避二人的视线。他抱着骨灰坛与二人保持距离，寺庙中的主持在他眼中分外和蔼可亲。

支付完安葬费后便开始举行仪式，僧侣的诵唱声就在耳边，柏木身穿丧服跪坐在一旁，脑中却想起了不久前他与新太郎出去吃冷面的事。

让二知道吗？

心中忐忑的柏木却不敢去看让二，他知道无论自己看向谁，另外一人总会向他投来锐利的视线。柏木如坐针毡，哪怕肩膀僵硬得发痛，他也不知道该向何处转动。直到仪式结束，三人前往墓碑处时，柏木才找到机会偷偷活动自己僵硬的四肢。

在仪式举行期间，三人都没有说话。

将父亲的骨灰坛放入墓碑下的空洞后，柏木修与风间新太郎、风间让二在柏木健宏的墓前合掌鞠躬。

“谢谢你们对我的帮助。”走出墓园后，柏木向兄弟二人道谢。

微妙的气氛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新太郎自然地回答道，似乎完全不觉得现在的场面有多怪异。

“要和我一起回去吗？”让二貌似随意的提问让柏木又陷入了两难，他下意识地看向新太郎，随即又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并不合适，强迫自己转移视线。

新太郎似乎并没有不高兴，可他既不愿意当着新太郎的面选择让二，也不愿意直接选择新太郎。

“我还是自己回去，不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介意的话，或许我们可以在附近的公园里走走？”新太郎看向柏木，“刚才坐得久了，把身体活动开再回去也没问题吧？”

新太郎的邀请既温柔又强硬，只是走走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柏木不知不觉又转头看向让二。

让二神情复杂地在他们二人之间扫视，随即重重叹出一口气：“警视厅那里还有案子，我先回去了。”

柏木只看让二的背影便能看出他的不快。他知道自己的默许让男人失望了，可自己现在已无法补救，只能看着让二离开。

身边的新太郎没有对弟弟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让二的身影消失后，柏木才渐渐摆脱了左右为难之感。他暗自舒了一口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过贪婪，可他不想让兄弟中的任何一人感到不快和失望。

可是……这是不对的吧？

柏木修无法给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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