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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元月三号一晚上我都在搜罗古风土摇,5sing、千千静听、Google、百度,甚至在5sing和iTunes上发帖求助。然而,收获寥寥。且不谈必须结合时代背景的所谓「叛逆与抗争」的「摇滚精神」,尽管唐朝乐队早已用「菊花古剑和酒,被咖啡泡入喧嚣亭院」诠释了小众音乐的发展轨迹及生命周期,老实说,自从崔健,以及窦唯、何勇低潮之后,企图复出的Beyond、张楚等「红磡一代」也逐渐式微,这让我意识到,「搞乐队」绝非青年一代经济承受范围内挥洒青春的首选,首先在思想意识和物质基础上都生不逢时。目前市面上堪称「经典殿堂」的二手玫瑰,其表现也乏善可陈。而液氧罐头、舌头、子曰、反光镜、恣慰、JoySide和军械所在去年迷笛音乐节上的集体缺席,理由千奇百怪,令人头皮发麻。后来5sing有人留言,建议「圈地自萌」、「野蛮生长」什么的,他甚至发站内信来问我到底鼓捣什么玩意儿,「这么大费周章」。是时,奶奶早己睡去,母亲鬼鬼脑脑地进来催了一次后也回了屋。这样一个寒冬夜晚,周遭是如此寂静,以至于机箱风扇的隆隆声带来一种盛夏的燥热。于是我情不自禁地冒了一头汗。
元旦前后就到了一学期一度的冲刺阶段,划重点,头悬梁,锥刺股。就这间隙,节前我还忙里偷闲地见了两次沈艳茹。倒不是我发神经,而是她托人带话来约我们谈谈乐队规划书问题。第一次是试音结束没几天,大波拉我到某城中村的几角旮旯里吃了顿狗肉,酒肉正酣,他告知乐队调整的事有了进展。我以为可以出专辑了,不想他命令我第二天往三角楼去一趟。至于为什么是我,他的理由是上次规划书是我交的。没有办法,我只好跑了一趟——不过话虽如此,咱也未必多不情愿,倒是大波,牛牛被我拽了去。他说要因此挂科延误了毕业,他定将捏爆我的蛋。太残暴了。
沈老师在办公室候着,白毛衣下的曲线生动得近乎完美。见我们进来,她便直奔主题。期间,时不时地,她要在手上的白瓷茶杯里抿上一口。搞不好为什么,那个动作很吸引人,我难免多瞅了两眼。于是很快,白毛衣问我们要不要也来一杯。我忙红脸摇头,但还是问她喝的是啥。
「花茶,瞎弄瞎喝。」她笑着说。
「养生茶,美容养颜。」一直闷声不响的大波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瓮声瓮气的(他老肯定用了鼻腔共鸣),老实说,吓我一跳,但也提醒我第一次注意到了沈艳茹的年龄。是的,从履历看,这位副院长怕是比老贺还要年长,但人看起来比母亲都要年轻。我不得不想到了一个词:驻颜有方。
谈话很愉快。沈老师说她虽没听过我们乐队几首歌,但只看歌词就知道我们还是可以的。可惜这规划书实在谈不上什么「规划」,所以,她给我们提了好几条建议。轻松的氛围,鬼使神差地,我突然问她跳的是啥舞。「啥子?」杏眼眨了眨,樱桃小嘴轻薄红润,陶瓷茶杯在手中灵活地转了转。没有半点犹豫,我按着桌角扭臀挺胯,学了下印象中的某个动作。我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这么夸张。白毛衣就笑了起来,小手掩着嘴,茶杯都差点打翻。她说那叫「bachata」,翻译过来就是情人之舞,一种南美双人舞,在国际上不行,在国内更是小众中的小众,她也是在英国学的,这几年得闲一直在推广这个舞蹈。当然,碍于国内环境,收效甚微。「这个舞吧,挺好的,」她说:「有空你们也可以学学呀。」打三角楼出来大波骂我是不是吃屎了,这么骚。这个我也不清楚,甚至对此,我的惊讶程度并不亚于他老。不过我还是两手捧胸浪笑着颠了颠,就像那里真长着两坨肉。大波「日」了声就走了。我问规划书咋办,他头也不回摆了摆手,让我自己搞定。
然而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从二十来首作品中挑几首精品很轻松,但要挑十一首差不多的,那就难于上青天了。好吧,咱主唱换人,但国风配乐的确不是乐队强项。我们讨论过两次,也没拿出什么好主意,规划书只能一拖再拖。此种情况下,陈瑶便作为一个使者出现了。这是西大校园一年里少有的无炮可打的日子,这位娇小可人的性伴侣我也是「许久未见」。那天晚上沈艳茹直接现身于宿舍门口,和陈瑶一道。我当然很惊讶,甚至有些窘迫,后者或许要归功于暖气中令人忧伤的脚臭味。她开门见山说节前就能录音,过完节录音室怕还有其他项目,所以——「规划书啥的你们啥时候能搞定?」「还有那篇国风小样?」想都没想,我问啥小样。沈老师隐秘一笑:「《咏劫》,不要打啥子马虎眼!」我说第二天就能搞定。于是她就约了个时间。日他妈的,真是谢谢她了。
第二天临行前我给白毛衣打电话再次确认了下,她说「行,来吧」。结果到了三角楼下,一眼我就看到了胡子拉碴的「艺术家」。这个男人的出现,老实说我不该惊讶,但实际上确实惊讶了那么一下。他长发工整梳在脑后,看上去也就四五十岁样子,穿了身藏青色的毛呢大衣,一手操兜站在门前,正躬身按铃,像只唐老鸭。
「哟,是你。」唐老鸭当然看到了我,搞不懂这哥们是过于热情还是应激反应,「你也是艺术学院的?」他又问。
我嗯了一声,旋即又摆摆头。如你所料,偌大个平阳,找人于我而言可行性微乎其微,更不要说沈艳茹提供的信息少得可怜,结果可想而知。实际上,关于录音室这事,大波理解不了,而我也只能瞎逼胡想:一是老天爷总算开了眼,垂怜我等劳苦大众;二嘛,大概率亲爱的副院长认定乐队这帮上不了台面的歪瓜裂枣将来必然是独扛民族大旗的可塑之才。我甚至可耻的勾勒出了这样一幅图景:一众呆逼满面红潮,张开翅膀,春情勃发地冲向世界音乐殿堂,随时准备在激动人心的神圣时刻大放异彩,为伟大艺术献身。当然,第一条有悖自然规律,而挑起大旗、冲向神圣殿堂的,难道不是艺术学院的那拨高材生?在通往沈艳茹办公室的漫长旅途里,我俩也没说几句话,于是古老的木质地板呻吟得越发夸张。有那么几次我甚至觉得再这么一脚下去,我们定会在猛然出现的窟窿里应声坠落。为了避免这种可怕的结果,我试着找了好几次话头。有一次我很傻逼地问你咋也来艺术学院了,后者说:「第一次,找人玩儿。」我笑笑,他说:「真的。」起码看起来不像假的,但我真不知说点什么好。
对艺术家的到来沈艳茹并不感到意外,她只嘟哝了一声「你可算来了」,便没了后话,对修改后的规划书她老还算满意。不过鉴于她并不熟悉我们的其他作品,满意不满意的,都是虚的。这一点她也不否认,她说她不了解我们的音乐,但她了解小样,「小样就是精萃,要猛一点,不要考虑什么多样化复杂化系统化,不要考虑旋律,拿出你们最有特色那部分就够了」。老实说,受益匪浅啊,哪怕我自诩听过上百张国内外各色小样——这等见识怕是超验的。
「能将自己的构想大略表述下吗?」这次说话的不是沈老师,我瞥了一眼沙发上的艺术家,这哥们也放下白瓷茶杯,正抬头往这边瞅了一眼。我不明所以地嗯了声,愣头愣脑的。「那首国风小样,出个专辑问题不大。」他说。这语气,你知道的,跩得不行,说不好为什么,我真想问问他你谁呀。
好久没有人说话。沈艳茹看看我,又瞅瞅他,皱了皱眉头,随即噗嗤一声,身子直抖,若不是有俩扶手,她老差点打老板椅上滑到地面去。「介绍一哈子介绍一哈子,啊,」她起身走过来,拍了拍我胳膊,先是四川话,后来就变成了川普:「严林,法学院02级大三(2)班,乐队吉他手兼伴唱。」抿了抿嘴,她才又说:「这位呢,李祖光,省文化厅一级巡视员,本来也不是头回见,可不该你俩自我介绍?」沈艳茹这下笑得更厉害了,轻掩小嘴,白毛衣下的奶子都一抖一抖地,「念叨瓜娃子快小俩月了,晓得不。」我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就一会儿功夫,在用四川话对我又连说俩次「真莫开玩笑」后,白毛衣都差点把眼角纹(如果真有的话)给笑出核裂变来。
「啥人嘞这是,」哥们这才摸了摸下巴,也笑:「不过这心态,挺好。」呷了口茶,咂巴下嘴,他说:「小伙子真是不错,嗓子很有特点,音色音准音域也好,怎么只是个伴唱?」于是我告诉他主唱是我女朋友。「噢,和好了又?」瞅我一眼,他又笑笑,右手捻着下巴上并不存在的某根长胡子,略一沉吟:「这样吧,明年三八过后,文化厅与省广电系统打算联合搞个才艺大赛,我呢,希望届时你也能来参加。」
「啥?」
「算是私人邀请吧,独唱也好,带上女朋友和乐队也行,只提一个要求,」又猛呷了两口茶,他老才抬起头:「《咏劫》这部作品,好好打磨一下,可以考虑作为主打曲目。」毫无办法。
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老李说现在的乐队文化,存在先天的时代缺陷与误读,「不接地气儿」,一味模仿「上个时代」的舶来事物。如在重金属、歌特暗潮、电子音乐领域,没有「本地化」多元尝试的作品是目前所有乐队通病,只能昙花一现。或者被迫转入地下和小众领域,并且迅速被主流和大众文化抛弃和忽略。而这,既是现实,也是无奈。他老泛泛而谈,深入浅出,虽宏观抽象,却犀利,直接,一击命中「掏粪女孩」死穴。更确切地说,甚至撕开了大多数摇滚老炮的血淋淋痂疤。假若大波在的话,这位仁兄非得当场暴走。遗憾的是,这番理念无疑与白毛衣观点相悖,不过共识还是有的。我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好在亲爱的老李最后又说,竞争很残酷,至少电音这个领域,平阳就有几只实力不俗的乐队。「不过你嘞,也不要有什么压力,这不是任务摊派」。
好一会,我狐疑地瞟了白毛衣一眼:「你不会告诉我,他专为这事儿来的吧?」这他妈也太夸张了。老实说,那首国风小样乐队从没试过音,连陈瑶也不知道,今天带过来无非就是混个滥竽充数。我果然还是太天真。但我搞不懂这俩货到底啥关系?为什么就非跟这么个狗屁玩意杠上了。
「想啥呢,」沈艳茹给李老艺术家续上茶,仿佛为解答我心中的疑惑,她接着道:「不过我这学长啊,倒是能真正识人的伯乐。」
「啥伯乐,」老李笑着摆了摆手,摸出根烟:「来一根?」于是我就来一根。「庸俗地讲,小严和我,咱俩那啥……顶多算得上半路知音。」
「真的只是学长?」估计我差不多是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如你所见,人白毛衣对我的挤眉弄眼视若无睹。她说歌曲的小样老李没听过十遍也有八遍,上次在平海广场,她老可偷偷录了音,「这不算侵权吧」。后来沈艳茹又说:「说起来你俩好像都是平海的?」她面对我,但谈话对象显然也包括在一旁沙发抱茶勐呷的艺术家哥们。我差点「靠」了一声,「您也是平海人?」我觉得很有必要用个「您」字。
「噢,老乡。」沈老师笑着用四川话说道。
老李头也没抬:「下李塘。」掸掉烟灰,他直起身,「出去的早,北京混了差不多二十年,云南、四川也呆过三年五载儿,去年才调回来,」抹抹颇具艺术家风范的长发,往后压了压肩,他又笑了笑:「老啰,人啦,一旦没了雄心壮志,就得瞎琢磨怎样儿归根落叶,在有生之年,还能为家乡文化事业略尽绵力,也够本儿了。」他说得百分之百是平海话,我确信无疑,但怎么听咋那么耳熟呢,没准是哪部影视剧台词,却分明透着几分萧瑟,或失意、悲壮?都不确切。
「你呀。」沈老师止住笑,叹了口气。
老李没吭声。我也不知说点什么好,想了想,我说:「咱们学校平海人挺多的。」
「是吧,咦——」白毛衣抿口茶,猛然单手叉腰挺了挺胸,语调随着起伏的曲线一并上扬:「对了,那个……那个张老师是你妈吧?」
「啊?」
「张凤兰,搞剧团的,凤舞剧团那个?」只觉玲珑的白色曲线在眼前不断放大,好半晌我才点了点头。老李往这边瞥了一眼,旋即注意力就回到了茶盅上。白毛衣馨香扑鼻,笑容可掬:「挺好的,民营剧团,艺术剧团,你妈也是个女中豪杰。」
虽然知道不应该,我还是情不自禁地想到了三千张老牛皮,冬日开始变得炎热。「你咋知道……咋认识的?」我只能笑。
「该认识就认识了呗,还有上次在大学城马路上,你妈挽着你,忘啦?」白毛衣手捧茶杯踱了两步,瞥了我一眼,又瞅了瞅老李,笑笑:「录音和参赛的事儿,先就这么定啦?有啥子补充的,咱回头再说,毕竟这考试啊,乃当头大敌。」沈艳茹说的对,每逢此时节,傻逼们个个学得昏天暗地。我要是老天爷,定会为之日月无光。
雪还在下,毛线球一样,可惜听不见任何声音。一阵烦躁突然潮水般涌来,几秒种后我近乎气急败坏地关掉了浏览器。是的,我似乎这才发现自己在「掏粪女孩」上耗费了太多精力,此种病态的痴迷莫名其妙且毫无必要。事实上,盘古、Gala看似英伦摇滚的信徒,实际上传达的都是朋克青年的颓废,长期封闭在小众爱好者群体的我们的确已经很多年没有进入到当代流行文化的图景之中了。正如以「大哥你玩摇滚,你玩它有啥用啊」得以扬名立万的二手玫瑰——呐喊出「理想已死」的二十世纪末的后现代戏谑,仿佛一道时代精神下沉,这是我对一个想要保持独立风格却惮于改变的乐队所能作出的最善意的推断。第二次试音时沈艳茹说我嗓音颇具感染力,穿透力强,很魔性。陈瑶也这么说。但频繁更换主唱,又算怎么回事儿?大家伙甚至认为我们乐队可能进入了某个误区,虽然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症结在哪里。沈艳茹说我们需要沉淀,是的,我们都太浮躁了。就这当口,手机响了。当陈瑶不哭不笑不紧不慢不冷不热地问我准备给自己放几天假时,我简直有些痛恨自己了。
她问我在家干啥呢,愣了好一会儿,我扫了眼桌上的相框说:「不知道。」
*** *** *** ***
雪一直没能化完,于是陆敏和她「传说中的」男朋友——北航高材生便打平阳肮脏的雪地里走来。浓痰般的天空糊在身后,使这对新人的笑容显得愈加灿烂。果然是韩东,这个个子不高(尽管陆敏穿着平底靴),浓眉小眼,方方正正,总之一眼看上去,大学生就该是这么个模样的货,居然成为我的准表姐夫。以至于除了「靠」一声,我便再无话可说。一年多不见,这逼难得地白净了许多,白净得不像个常年在一线实践中摸爬滚打的西北汉子。关于这一点,后来私下谈起时陈瑶说我这是丑陋的成见,是被陈忠实张艺谋等为代表的现象级傻逼文化带到沟里去了。她在陕西见的白面书生多了去了。「起码,」她捏捏我的脸:「比你要强得多。」好吧。纳闷的是,就这么个泼妇,到了表姐嘴里竟成了只应天上有的仙女。她甚至引述张凤棠的话说林林捡了个大宝贝!「多般配」。对这些话,除了面红耳赤,我也不好说些什么。
倒是对面的俩人才叫真般配。韩东始终脊梁笔直,正襟危坐,让我恨不得把自己也叠成个方块,虽然鄙人曾在某地摊文学上专攻过大半个学期的八段锦。毫无疑问,韩东成熟稳重了许多,但在他搔首弄姿让我冲他「叫哥」的刹那间,我就有一种掐死他的冲动。看得出他们很幸福。韩东是航空工程数学力学专业,搞设计的,毕业后直接任职平阳631研究所(科研机构,一级保密单位),开年即进入正式实习阶段,「那是轻松太多了」。反倒是表姐说文化局的工作可不轻松,清闲是清闲,但应酬太多。陈瑶挤眉弄眼地说:「看来是个肥差。」大家都笑了起来,连沉默寡言的韩东都难得地开了个玩笑,他说:「那可不,以后还有机会演电影呢。」后来就提到大学城的范家祖宅,我说基本上没啥时间儿打理,让韩东出租或许还能换俩钢镚儿花花,闲置在那简直暴残天物。韩东怪我矫情,说再提这事儿,「就跟你绝交」。我这才惊觉,「红二代」的世界我永远不懂。倒不是我多想,就我亲姨那张嘴,指不定这事儿传出去以后会成什么样的离奇版本。
令人意外的是,考前一周,母亲来了一次平阳。也没提前打招呼,她径直过去把范家祖宅给拾掇了一通,完事打电话让我喊上陈瑶,一起吃个饭。在我们夜以继日地与寒冷和崭新的教科书作斗争的过程中,这样的一顿便饭无疑比家电下乡还要温暖人心。还是那家川菜馆,老贺也在,这倒没多让人吃惊。但当老贺操着一口平阳普通话笑眯眯地问我复习得咋样了时,一道阴影还是不免袭来,我甚至没骨气地想,倘若私下单跟老贺套套近乎,没准儿能(否)套点题出来。当然,想想挂科的李阙如,瞬间一切都变得简单明了起来。
饭间我问母亲干啥来了,她说还是学校那点事儿,戏曲老师没啥大问题。现代艺术老师还差几个,这个师资问题开春前就得搞定,不然秋天正式开学就有的哭了。顺嘴我就提到了沈艳茹,我说:「忘了跟你说,俺们学校有个艺术学院的老师认识你,吓我一跳。」
「噢,」母亲抿口橙汁,平淡如故:「就是请人家帮的忙。」
「谁啊?」老贺问。
「咋认识的?」我问。
「上次给你说那个,一个姓沈的副院长,」母亲面向老贺。在我犹豫着是否该把自己的问题重复一遍时,她总算转向了我:「就平阳一个戏曲届的前辈,也是人托人,七拐八绕的。」
「哦。」
「你看办点事儿难不难?」母亲笑着给陈瑶掇了两筷子青菜,「快吃快吃。」
于是陈瑶就快吃,但她老总不至于塞我嘴里,于是在扒拉俩筷子水煮鱼片后,神使鬼差地我就来了一句:「我表姐未婚夫——原来真是韩东啊。」这么说什么意思我也搞不懂,近乎纲举目张,连我自己都觉得太夸张。
母亲点点头:「听你姨说了,俩人还真是有缘。」就这,然后没了然后。老贺一脸茫然,瞅瞅我,又瞅了瞅她,母亲笑了笑,才靠近老贺,轻声道:「韩友山儿子,北航的,林林高中同学。」最近母亲脸色不错,我祈祷家里那些破事能够早日过去,就像瓦刀抹平砖缝。至于父母有没有和好如初,我不知道,也没机会问。当然,说说而己,即便真给我与母亲独处的机会,我也拿不准自己会不会问。这就是我,这就是我所能找到的与这个世界相处的最好方式。
至于论文项目,前期材料己整理得差不多,老贺就相关专题罗列了十来个选题。她的意思显而易见:所有参与此项目的人,谁也跑不掉。
元月二十五号,也就是腊月十六那天,为期三日的期末考正式开始。考完行政法的那个阴沉下午,我到校门口的农行取钱时,竟然碰到了梁致远。老实说,在这一年的某些时刻我时常会想起这个三千张老牛皮,但就这么陡然相遇,我还真是吓了一跳。
粱致远穿了件藏青色的商务羽绒,和这硬邦邦又黏糊糊的天气一样,看起来颇为臃肿。因为戴着帽子,我也猜不准他的大背头是否如以往那般一丝不苟,不过灰条纹围巾下的白色衬领隐约可见,它和黑框眼镜后那双闪亮的眼睛一起告诉我,这人还是梁致远。冷清清的大学城街道上,两人都愣了下,但还是他先开口了。他问我还没放假呢,我说快了。他说好久没见了,我说是啊。他问大冷天的出来干啥,我实话实说。他指指大学苑,说他来处理点事儿,我了然于胸点了点头。自己都觉得滑稽。之后,理所当然,梁总要请我吃饭。我倒没混饭吃的意思,但还是问他吃啥。「随便啊,」他说:「你想吃啥?」
「烤白薯?」说不上为什么,这个词脱口而出,堵都堵不住。
「可以啊,」梁致远笑笑,「你时间要充裕,咱上新区吃。」老牛皮在阴冷厚重的愁云下依旧充满磁性,我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只觉心里黏糊糊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考完试当晚,雪便蠢蠢欲动起来,第二天一早满世界都是撒丫子狂奔的傻逼。可以理解,新鲜容易让人兴奋,哪怕在这样一个季节,这里几乎从不缺雪。
耗了大概两天,等艺术学院的高材生们用完录音室,我们才得以录音。结果只是试录了两首——白毛衣说有个拾音器出了点小故障,虽不至影响使用,但多少会干扰录音效果。她建议我们不如开学来了再说。其实就试录的那两首而言,我觉得效果已经很棒了,超出预期,可以了。就这质晕保,十来首一遍过对我们来说也毫无问题。只可惜「掏粪女孩」也不在状态,频频错。鼓对了贝斯错,贝斯对了吉他错,等我把吉他搞正,陈瑶又忘了词儿。出于保护设备,录音室没暖气,于是在零下十来度的室温里,大伙儿犹如在夏天般,一个个大汗淋漓。毫无办法,我们只能听取了「制作人」的建议。甚至,后来我私下揣测,这条所谓的建议没准儿是对我们糟糕状态的委婉反馈。打三角楼出来,大波都怒了,他骂我们(显然也包括他自己):「妈个屄,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阿斗!阿斗!」陈瑶在一旁狂笑不止。
就在这天半夜,来了个陌生电话,约我吃饭。其时我已拱在被窝理,她说在哪吃都行,随便挑。碍于在此方面经验浅薄,我并没敢「随便挑」,于是她说老市区有家特色馆子,专营法国菜,还不错。想了想,我说不如就在西大附近吧。我是考虑到交通问题,而不是多么厌恶法国菜,事实上尝都没尝过,哪有资格厌恶呢?她说吃饭这个事儿需要我对陈瑶暂时保密。好吧。
第二天上午,在川菜馆门口我如约见到了陈瑶她妈,白雪地里一身黑,想不显得雍容华贵都难。令我惊讶的倒不是那只散发着野性的貂,而是她竟然真是只身一人,没有告知陈瑶。这样一来,我难免开始紧张。而到了包厢,随着黑貂一起抖出的,除了玲珑腰身、馥郁清香,便是让人手足无措的热情。她问我考得还好吧,说好长时间没见了,说想吃啥随便点,反正这店她一点也不熟。我只好随便点了几个,她妈觉得太少,又添了几个。然而不像陈瑶,她并不能吃辣,可以说但凡沾点红油便足以让她红晕满面香汗淋漓。试了几道菜后,她索性在小碗里倒上清水,每次吃之前都要先涮涮。
「很惊讶吧,瑶瑶能吃辣椒,我不行,」她拿纸巾点点嘴角,垂眼笑着:「一点都不行啊,打小不能吃辣。」她说家里兄弟姐妹多,唯独她不吃辣,为此小时候没少挨揍。她说她倒不是讨厌辣椒,每逢辣椒丰收,摘啊晾啊串啊,数她手最快,窑屋外一片红艳艳的,她瞧着也欢喜。但就是吃不了辣,没办法。她人天生这瘦弱,「面黄肌瘦,头发跟稻草把子一样」,按早亡父亲的说法是不吃辣椒害的,和哥哥们出去放羊,有时候她真觉得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到天上去。就是这个放学路上要贴着墙根走的黄毛丫头,反而成了方圆几十里第一个走出黄土高坡的人。十八岁那年她考上了平阳的一个大专,毕业后就分配到了平海,吃上了公家饭。「一晃这么多年了,其他不说,光在酒店这行也折腾了些年头,怎么也算品遍各地美食吧,但有一点没变,」她笑着摇摇头——脑后的紫色纱网也跟着抖了抖:「还是不能吃辣,没半点长进。」陈瑶她妈的声音和凤、薄样锋利,轻而易举便划开了这个满是花椒和油脂的午后。我只剩埋头扒米的份。
后来她妈要了几两二锅头,说要跟我喝点儿,我恐怕义不容辞。抿了几口酒,她说算是看出来了,她这人就是个老顽固,很难改变,在平海待了十来年也不会说平海话。不是学不会,是压根就没想过去学。一番苦笑后,她问母亲的学校咋样了。我说快了,各方而都差不多了,出来年会整个春季班,到秋天正式招生。她嗯了声,笑着感慨说:「真好啊,你妈多幸运呐,好歹有个梦去追。」我觉得这么聊下去就有些过于深奥了。事实上,我还没搞懂这顿饭目的何在。笑了笑,我埋头抿了口酒。
陈瑶她妈也抿了口,然后望着一桌油腻发怔。半晌她托着下巴摆了摆手:「你是不知道啊,这女人想出头要付出多少代价。」我不由愣了愣。「不说这个了,不说这个了,」她很快摇头叹了口气。接下来,她仰头闷光了杯子里的酒,顿了顿说:「陈瑶留学的事儿你也听说了吧?」她那头酒红色长发在灯光下折射出几缕橙色光晕,偏分头的缝隙笔直而洁白,于是我吸了吸鼻子。陈瑶她妈说到底是要为陈瑶去澳洲留学扫清障碍,当然口头上她不是这样表达的,她说她是在「弥补」。她说陈瑶老早就想出去她没同意,现在她同意了,她想让女儿出去见见世面,这也是为了陈瑶好,希望我能「成全」陈瑶。或许是二锅头的作用,最后她脸涨得通红,说:「我这不是跟你商量!」
顺提一句,从头至尾我未做任何表示。甚至,腊月二十三这天,我和陈瑶在满是泥浆和拥堵的平阳市区玩了一整天。那通红的小脸和跳动的马尾如以往一般鲜活,还有面对琳琅满目的商品时她表现出的那种控制欲,夸张得近乎俏皮,我简直无法理解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美好的东西。在数码广场。我们研究了好一阵数码相机(主要是Sony的cyber—shot系列,轻薄小巧,陈瑶有点爱不释手),无奈价格略贵,最后不了了之。一顿麻辣烫大餐后,我和陈瑶才坐上末班车,在如牛车般缓慢和颠簸中往大学城而去。值得一提的是——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在我们旁边站着一对斗气的情侣,男的不时用平阳普通话嘟哝两句,女的始终瞥着窗外置若罔闻(都市霓虹透过水气腾腾的车窗洒在她的脸上,带来一种十分科幻的感觉)。男的节奏越来越快,简直有点癫痫发作的征兆,为了防止可怕的后果,终于——到医学院站时,女的一脚踹在男的小腿上。在一声猪叫和一片惊愕中,女的迅速下车,并在戴上帽子后回头看了一眼。
骤然亮起的车厢灯光中,我突然觉得那张清秀的脸有些眼熟,乃至心里禁不住一跳。这种感觉我也说不好。而陈瑶在我耳边轻轻说:「不错,又学了一招!」
*** *** *** ***
《平海晚报》的评剧专栏元旦后就开始更新了。自然,我忙于考试,也是放假回家后才知道。这一连几期都在讲四九年到五九年即所谓红色黄金十年平海曲艺界的发展状况,从欣欣向荣的民主生活到引蛇出洞的百花齐放,母亲笔触细致入微,以地方志江湖艺人的奇异视角,不动声色便号准时代的脉搏。文章总结说文艺环境总体发展是好的,虽然涌现出诸多假大空的政治性作品,但戏曲市场也是空前活跃。特别地,母亲讲到五十年代中期几部评剧电影来平海选角的故事,妙趣横生,又令人心酸喟叹。我试着跟母亲交流了几句,她白我一眼说:「你懂的倒挺多。」这是夸是损,我也说不好。之后,自然而然地,我们谈到了赵XX。我问母亲,上次去林城收获咋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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