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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海往事-寄印传奇纯爱版(上部)(1-15) - 1,3

[db:作者] 2025-08-08 09:29 5hhhhh 7350 ℃

  离开学还有两天,韩东给我来了个长途,这家伙已到了北航,刚开课。他问我到平阳没。我说到了。他说杨刚和你都在西大,然后就没了音。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靠了一声。好半晌,才传来一道低沉而沙哑的男声说:「我妈在省军区医院,得空儿帮我去瞅一眼,给她说,事儿都过了,该放下放下吧。」印象中韩东跟父母关系一直闹得很僵,二中几乎很少回平阳老家。具体什么原因,韩东没说,我也没问。唯一能确认的是,两位前辈无非都是省里「位高权重的大人物」、「随便跺跺脚,西北就得大地震」,这些是杨刚的原话。而据我所知,高中三年,韩东一直寄住于平海干公务员的大姐家,后者我倒见过两次,一个留有齐耳短发,干练麻利而不失娇柔的时尚女性。

  刚挂断电话,母亲洗澡出来,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秀发,她问谁呀。我说一同学。她说男的女的。我当然说男的,女的谁打电话给我。母亲「哟」了一声:「德性。」浑厚的灯光下,笑容打她丰润的唇瓣溢出,在白皙的脸颊上荡漾开来。母亲心情不错。

  我想说点什么,却只是摸出了一支烟。

  「咋说你来的。」一只手飞快而来,白生生地。

  「摸摸不行啊。」我只好把烟又放了回去。但母亲还是盯着我。这就很有点过分了,于是我也盯着她。

  母亲小鼻头肉乎乎的,轻微上翘,两颊那抹熟悉的红晕在暖气烘烤下生动依旧。当然,此行为艺术大概持续了十几秒,以我方失败告终。红着脸,我把头撇过一边,掏出烟盒递过去。毫无办法。母亲得意洋洋发出了胜利的笑声。记得那天晚上,天空散满星斗,夜色深远而明亮。我推开旅馆窗户的时候,就看到有人在城墙下面吹埙。恍惚苍凉的声乐中,借着银白月光,鄙人得以一睹尊容。这人非常年轻,十七八岁的样子,棱角分明,但很颓废。他一个人安静地站在那个地方,朴实而淡定。像山水画介于泼墨与工笔之间的状态,蒙了一层平河厚重的水气。我靠了一声,叫母亲过来看:「在古镇旅馆撞得是不是他?」母亲走到窗边,轻轻哦了一声,就没了音。记得后来,母亲双手搭上我的肩膀,「长大了,」此人叹了口气:「妈也守不住你。」母子俩就这样安静地站在窗前,搞不懂为什么,我突然心烦意乱。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杨花般的星光落满肩头,我最终强忍住了转身抱紧她的冲动。

  回平海那天,我在地摊上买了个很小的兵马俑。磨蹭半天,我始终都没想好怎么跟她道别。直到车子启动,我才把兵马佣塞进车窗,「还小啊你?」她笑了笑,说离开家终归和以前不一样。个子高了,迈的步子也大,总不能老在原地儿转悠,刺鼻的尾气中,母亲「敦敦教导」:「只要不跑岔路,抬头多走两步,没准道儿就宽了呢?」

  老实说,当她用特定语气来表述一件事儿时,大多是做了某种权衡之后的重大决定。而我又能说什么呢,我说:「妈,你知道我现在在想啥儿?」她问啥。我说我想起了我还欠你什么来着。

  母亲向后倒,像要昏厥的样子,说:「你真是——真是——」

  我说:「怕是没得还了。」

  母亲切了一声:「那就别还。」

  楞了好半响,我只好笑笑,说:「开车注意安全。」这傻逼国产言情剧桥段简直令人绝望。

    ***     ***     ***     ***

  我的童年与大多数同龄人并无二致。儿时琐碎的记忆中,印象深刻的,莫过于母亲自行车铃声和每次坐在母亲膝头,那首百听不厌的童谣「月亮牙儿,本姓张,骑着大马去烧香;小马栓在梧桐树,大马栓在庙门上……」打记事起,胡同口的老槐树下就有口轱辘井(九五年家里起新房后才填平)。青石板,粗麻绳,黑铁轴锈迹斑斑,龟裂的木头转子光滑得能映出人影。井口很大,方不方,圆不圆,黑咕隆咚,却又明晃晃地扣着一片天。井沿的夹缝里永远绿茵丛丛,趁人不注意我总要啃上两口,直到有次被母亲恐吓说那是狗尿苔,吃了要流鼻血,才悻悻作罢。

  整个村西头都在这里打水,我家自然也不例外。多数情况下是爷爷,有时是奶奶,偶尔也会是母亲——每逢周末,不管父亲如何,她多半要带上我回村里溜一圈儿。或许是为提防小屄蛋子们瞎捣蛋,印象中井口总是掩着破门板和旧油布。于是母亲就放下铁桶,一面叮嘱我别往井边来,一面去移开障碍物。轱辘转起来吱嘎吱嘎响,老迈,悠长,却又时不时地发出几声急促的尖叫。每当此时,我都难免一阵激动。是的,神秘的井下世界如此令人神往,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坐到铁桶里,顺井而下,等在前面的必然是《西游记》里的深井龙宫。当然,想想而已,自从挨了父亲一顿胖揍,这个念头便藏在胸口,隐晦得令我时常喘不上气来。打完水,母亲挑起来就走。她稀松平常的样子老让年幼的我怀疑眼前这两桶水的份量。那时胡同里还是煤渣路,母亲步履轻盈,钩担「摇曳生姿」,偶尔会有水花跃出,把地上的黑煤块溅得发亮。房前屋后总杵着些闲人,不分时间地端着碗筷,见我们过来就打招呼。除了逗我,他们也会直接称呼母亲,无外乎「凤兰」、「张老师」或者「新媳妇儿」——这最后一个称呼直到搬回村里许久才渐渐消失。母亲的回应就是笑,逢人就笑,挑水时也不例外。有时我难免嫌她话多——跟陌生人有啥好说的?而阳光总是很充裕,它轻巧地洒下来,便足以让我睁不开眼,让碎花「的确良」一片通透,让圆润的黑色臀瓣闪闪发亮。我能看到朦胧的肌肤,看到白色的文胸背带,看到衣角下左右摇曳的肉感轮廓。

  后来上了学,盼望母亲接送便成了最幢景的事儿。记得有次小学数学比赛。时间是初春。白天仍然较短,晚上很长。按照惯例,比赛一结束,我就跑到隔壁二中的教研室找母亲。不想她却不在。问了几位老师,都说放学后,没看到母亲。后来门卫室老头儿告诉我:「张老师啊,下课就走了。没跟你说?」我一下子就懵了,不知该怎么办。陈老师正好路过,见我杵校门口一阵手足无措快哭的样子,她「嗨」了一声,一拍脑袋:「你看看,都怪我,忙的把这茬给忘了。你妈有事先回了,让你比赛完自个儿回去。」

  学校离家其实并不算远,大约两三里路的样子。当时天已经黑得不像话,刮着风。实际上,这条路,母亲用车载我走过不知多少个寒冬酷暑。从二中出门左拐,路的尽头就是小学。在小学的路口右拐,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经过两座桥后,前面就是正对水利局大门的那条环城路。这倒也没啥,唯一害怕的,是第一座桥旁的那片坟场。呆逼们说,县公安局以前在那枪毙过人。每到月黑风高的晚上,总是阴风阵阵,老有鬼魂趁机爬出来觅食儿。那天也不巧,这段路的路灯刚好坏了,气氛更显诡异。路上几乎没有行人。风高月黑,独步乱坟岗,毕竟还是头一遭。经过那片坟场时,鬼火倒没见到,但老觉着有人跟我屁股后面。猛然回头,除了夜间那条惨白的柏油路,只剩坟场里阴森森的凸起,像女人乳房,令我颇为惊叹。前一半路,我不知道是如何走过来的。后一半,好歹听不到后面的脚步声,却又猛然记起,鬼魂没有脚,哪来的脚步声?总感觉那个影子离我越来越近,脖颈上凉飕飕地,我禁不住头一缩,连滚带爬地往前冲。我不敢回头,怕一回头那个影子就会扑到我脸上。直到上了小桥,我已气喘如牛。

  小桥过去就是水利局,街道边(如果尚能称之为街道的话)分布着一些杂货铺。昏黄的灯光下,耸立着几棵老槐树,当风掠过,沙沙声伴随低沉的呜咽,仅有的几瓣嫩芽,随风摇摆,保持着可笑的坚贞与活泼。桥这头的灯光,映的坟场那边儿更为乌漆嘛黑,我才发现头上全是汗。也不知道是冷汗,还是热汗。管它呢,反正最艰难的一段已经过去。不想正是此时,小桥下面突然传来急不可耐的响动,伴随着女人和男人的喘息,一阵一阵,若有若无,昏天暗地中,显得尤为凌乱而突兀。这让我一度认为是濒死之人大病初愈后又哮喘发作,然而接下来传出的一句话,异常清晰,使我落荒而逃。「用力,不管了……快点使劲儿!」一刹那连脚下的水泥板都在抖动。说不好为什么,那种颤抖而欢愉的声音,总让我想起「地动山摇」这个词。以至于直到很久以后,我才努力想起,这个似乎非常张狂而又耳熟的声音主人是谁。

  回到家,发现一家人已在吃饭。奶奶连哼带唱道:「哟哟,乖孙子回来啦,瞅瞅,瞅瞅,是不是在哪打滚了?」母亲啥也没说,赶紧起身盛饭。神使鬼差地我鼻子一酸,撇撇嘴,一步一顿慢慢地往她身边挪。靠在母亲身边时,她依然什么话也没说,一把将我揽入怀里,轻轻抱了会,才哄我吃饭。

  那天晚上,我遗精了,人生第一次。早上起来,掀开被子,杏仁味扑鼻而来。把湿漉漉地裤子胡乱塞在了枕头下面,我就着急忙慌地上了学。晚上回家后,头件事我就拽出那条充满腥味的裤子往卫生间跑。然而,如你所料,差点就撞上了母亲,她见我拿着裤子,习惯性地伸手接时,这让我立马就涨红了脸,下意识用手挡开。「好好的洗什么裤子,不都是妈给你洗?」母亲皱了皱眉,又伸过手:「拿过来,做你作业去。」

  我侧过身,脸红得像要把屋子都点燃起来:「不用,我自己洗。」绕过母亲,我惊慌失措地跑进厕所就把门给关了起来。

  打厕所出来,甩着手上的水,刚打算在毛巾上擦擦时,就瞥见母亲站在厅堂的过道里。她瞅着我,脸上似笑非笑,「你个小屁孩儿,以为你妈不知道嘞。」突然一种不安的气流从身体里氤氲开来,我不知所措,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低着头,我像一只被谁剁掉了尾巴后活蹦乱跳的猴子,慌不择路地窜入自己房间。「以后还是妈洗,啊,变小伙子了哦,哈哈……」母亲笑得花枝乱颤。我关上房门,趴在床上,拉过被子捂住了头。老实说,连死得心都有了。

  「严和平,你家宝贝儿子成大人了哦,哈哈,我跟你说……」门外母亲的声音,清脆又清亮。

  躺在床上,蒙着被子手伸在外面,我摸着墙上电灯的开关,按开。又关上。按开,再关上。灯光打不进被子,在眼皮上形成一隐一灭的屎黄色。像极了院子里傍晚的天空。之后没过几天,我就有了一辆属于自己的自行车,这一度让村里的那帮逼崽子和王伟超羡慕了好久。

  记得一天清晨,我和母亲正打算去学校,刚出院门,就碰到大姨张凤棠和小舅妈。我一向跟我亲姨不太对付——到底为什么我也说不上来。于是拉了拉书包,低头跟母亲说了声「我先走了,妈」,便打算打她们身边挤过去。结果没走两步,我就听到身后传来「听说林林哦——嘿嘿」小舅妈吃吃的笑。

  「哎哎,李秀琴你这个大嘴巴。」母亲的声音也隐隐带着笑。

  「啊呀呀,这是好事啊,早日抱孙子还不好啊。哈哈哈。」我亲姨那讨厌而张狂的笑声,总让我想起奶奶常讲的狼外婆吃小孩手指头的故事儿。

  小舅妈说:「现在的小孩子真是早熟,当初我15岁才——」

  我把自行车从院子里使劲推出来时,以至于太过用力,也不知是不是把链条抖脱了,轮子死活动不了。

  「哟哟,害羞了!哈哈,你家林林还真是嫩得出水了。」

  「什么嫩得出水?姐你也老大不小了,咋这么不正经。」母亲笑骂一句,跑过来扶正自行车:「卡住了,不会轻点你。」

  「小屁孩儿懂个逑,怕啥。」

  小时侯,当我发现因为内裤的摩擦会导致下体的膨胀时,心里总会腾升起一阵阵的紧张和愉悦。那让我总是想把手伸下去挠骚的酥痒,在不合体的夏季短裤或冬天层层叠叠的秋裤里,一次又一次地想要吸引我可耻的注意力。最可怕的是,学校的夏季校服,完全不符合生物学地从二年级一直穿到了五年级。那晚的梦遗,让我心烦意乱愤怒无比的同时,却也凭添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五年级的时候,我已经开始满嘴的小绒毛,虽然稀疏,却很明显,腋毛和阴毛也开始往外撺。嘴边的绒毛没法遮掩,只能任由它成为邻居打趣的对象,总有好事者偶遇时大声地喊:「林林嘴上长毛了,下边长毛了没,快脱裤子让你叔瞅瞅。」而我则像被逮到现场的小偷做贼心虚般满脸通红,却又理直气壮地嘟囔出一句「当然没有」,然后将脚步提高百分之十五的速度撤离。虽然嘴上那么说,洗澡时,我却忍不住看了又看,摸了又摸,这些令人羞涩甚至恶心的玩意,让我总是彷惶不安。我每天都要盯着镜子里嘴唇上的「胡子」,腋下的腋毛,下体的阴毛和时不时勃起的老二无数次,只要确认和别人也一样,我就可以舒好大一口气。

  上初中后,对女人这个词的浅薄了解,完全依赖于王伟超的启蒙。我记得那个春天来临的傍晚,我们一群同学跟着他走在校门外大街上,他对众逼宣称,他父母有一本很大的精装书籍,书上有一张女人阴部的彩色像片,他说:「女人有三个洞。」那天王伟超神秘的口气和街上寥寥无几的脚步声,让我的呼吸急促而紧张,一种陌生的知识恫吓着我,同时又诱惑着我的满腔热忱。几天以后,王伟超将那本精装书籍带到学校里来,我面临了困难的选择——很显然,我和其他逼同样激动得满脸通红,可是当王伟超准备打开那本书当口,我彻底慌乱了起来——在阳光还是那么明亮的时刻,我实在没有胆量投入到这在我看来属于非常冒险的行为中去。所以王伟超说,应该有一个人在门口站岗,我立刻自告奋勇。作为一个站在教室门外的哨兵,我体会到的是心脏和耳膜的双重冲击,尤其是听到里面传来长短不一的惊叹声和绘声绘色,我心里一片尘土飞扬。

  失去了这次机会,就很难得有第二次了,但王伟超的大胆总是令人吃惊。那张彩色图片只向男同学出示,无疑使他渐渐感到了腻烦。有一天,他竟然拿着那本书向一个女同学走了过去。于是让我们看到了那个女同学在操场上慌乱地奔跑,跑到围墙下面后她呜呜地哭起来,王伟超则是哈哈大笑,然后甩甩狗毛,趾高气扬切回我们中间。当我胆战心惊地提醒他说,小心她去告状。这货一点也不慌乱:「告个鸡巴,不会的,你个逼放心。」后来的事实证明,王伟超的话是正确的。

    ***     ***     ***     ***

  1998年,我14岁,上初二。整天异想天开,只觉天地正好,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开始有喜欢的女同学,在人群中搜寻,目光猛然碰触又迅速收回,激起一股陌生而甜蜜的愉悦。这种感觉我至今难忘。

  就在这年春天,家里出事了。父亲先因聚众赌博被行政拘留,后又以非法集资罪被批捕。当时我已经几天没见到父亲了。他整天呆在猪场,说是照看猪崽,难得回家几次。村里很多人都知道,我家猪场是个赌博据点,邻近乡村有几个闲钱的人经常聚在那儿耍耍。为此母亲和父亲大吵过几次,还干过几架,父亲虽然混账,但至少不打女人。每次家门口都围了个里三圈外三圈,然后亲朋好友上前劝阻。母亲好歹是个知识分子,脸皮薄,一哭二闹三上吊那套她学不来。爷爷奶奶一出场,当众下跪,她也只好作罢。这样三番五次下来,连我都习以为常了。爷爷是韩战老兵,家里也富足,88年时还在村里搞过一个造纸厂,也是方圆几十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唯一的遗憾是没有子嗣。父亲是从远房表亲家抱养的,毕竟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从小娇生惯养,不敢打骂,以至于造就了一个吊儿郎当的公子哥。父亲高中毕业就参了军,复员后分配到平海市二中的初中部教体育。父母亲本就是高中同学,母亲师大毕业后分配到二中的高中部,就这样两人又相遇了。

  说实话,父亲皮子好,人高马大,白白净净,在部队里那几年确实成熟了不少,加上家境又好,颇得女性青睐。母亲在大学里刚刚结束一场恋爱,姥姥又是个闲不住、生怕女儿烂到锅里的主,隔三差五地安排相亲。母亲条件好,眼光又高,自然没一个瞧上眼的。父亲一见着母亲,立马展开了攻势。对这个曾经劣迹斑斑又没有文凭的人,母亲当然不以为意。父亲就转变火力点,请爷爷奶奶找媒婆上门提亲。姥姥一瞅,这小伙不错,还是老同学,家里条件又好,这样的不找你还想找什么样的?姥爷倒是和母亲站在同一战线上,说这事强求不得,何况处对象关键要看人品。无奈姥姥一棵树上吊死的架势,就差没指着鼻子说,这就是钦点女婿。父亲臭毛病不少,但人其实不坏,甚至还有点老实,母亲和父亲处了段时间,也就得过且过了。

  84年我出生,学校给分了套四十多平的两居室。94年民办教师改革,父亲被赶到了小学。混了几天日子,他索性拍屁股走人,在我们村东头桔园承包了片地,建了个养猪场。第二年在老宅基地上起了两座红砖房。因为交通方便后,村里环境又好,市区的房子就空到那里,一家人都搬回村里住了。当然,其实我童年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农村度过的。母亲有时上课忙,只能把我撇给爷爷奶奶。后来在城里上小学,也是爷爷或母亲每天接送。

  父亲的事让一家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爷爷四处托人打点关系,最后得到消息说是责任人跑了,担子当然落到父亲头上,号子肯定得蹲,至于蹲几年要看「能为人民群众挽多少财产损失了」,「谁让命不好,赶上严打」。上大学之后,我才知道97年修刑后的新一轮严打,我父亲就是受害者。父亲办养猪场几年下来也没赚多少钱,加上吃喝「嫖」赌(嫖没嫖我不知道),所剩无几。家里的存款,爷爷奶奶的积蓄,卖房款(市里的两居室和宅基地上的一座自用房),卖猪款,卖粮款,造纸厂的废铜烂铁,能凑的都凑了,还有12万缺口。当时姥姥糖尿病住院,姥爷还是拿了3万,亲朋好友连给带借补齐5万,还缺4万。这真的不是一笔小数,母亲当时1千出头的月工资已经是事业单位的最高水准了。家里不时会有「债主」上门,一坐就是一天。奶奶整日以泪洗面,说都是她的错,惯坏了这孩子。爷爷闷声不响,只是抽着他的老烟袋。爷爷也是个能人,平常结交甚广,家里遭到变故才发现没什么人能借钱给他。母亲整天四处奔波,还得上课,回家后板着一张脸,说严和平这都是自己的罪自己受。一家人里最平静的反倒是我。最初郁闷的哭过几次鼻子,后来也就无所谓了。最难堪的不过是走在村里会被人指指点点。

  当时学校里来了个新老师,教地理兼带体育,在他的怂恿下,我加入了校田径队,每天早上5点半都得赶到学校训练。母亲4点多就会起床,给我做好饭后,再去睡个回笼觉。她已经许久没练过身形了,毯子功不说,压腿下腰什么的以前可是寒暑不辍。

  有一天匆匆吃完饭,蹬着自行车快到村口时,我才发现忘了带护膝。为了安全,教练要求负重深蹲时必须戴护膝。时间还来得及,我就又往家里赶。远远看见有个人,矮矮胖胖的,似个不倒翁,正杵我家院门口来回转悠。待到大门口时,我才发现这个大嘴小眼的货是我姨夫,大门却是紧闭,我也没多想,敲门喊了几声妈。不一会母亲开了门,问我怎么又回来了。我说忘了带护膝,又说姨夫咋站门口没进来。完了跑厨房喝了口水,打了声招呼,拿上护膝我就走了。

  姨夫是邻村村支书,手里多少有点人脉,这时来我家,肯定是商量父亲的事。父亲出事后来家里串门的亲友就少多了,以前可是高朋满堂啊。姨夫可谓我家常客,而且听说他也经常到养猪场耍耍。说实话,母亲对这个人一直评价不高。所谓家丑不外扬,不清楚的,以为是张家姐姐看中了陆家的人脉和钱财。实际上,却是张凤棠还在读中学那会,被这个陆永平不知道耍了啥手段,灌醉后弄到床上给肏了。后来陆永平拿着钞票软泡硬磨、死缠烂打,张凤棠一个中学生,哪里招架得住。尽管百般不愿,却还是让这个陆永平得手了几次,居然把肚子给搞大了。当时母亲一家差点和陆永平闹翻了天,也就我姥爷好面子,才没闹得邻里皆知。后来权衡再三,也实在是没了别的法子,张凤棠只得辍学嫁给了陆永平。当初因为年龄不够,没领证就摆了个酒。知道内情的母亲,因此就恨上了这个陆永平,从没给过好脸色,也经常骂父亲少跟陆永平混一块儿。

  又过了几天是五一劳动节,为期5天的全市中学生运动会在平海一中举行。我主练中长跑,教练给我报了800米和1500米。一中操场上人山人海,市领导、教委主任、一中校长、教练组代表、赞助商等等等等你方唱罢我登场,讲起话来没完没了。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参加这么大型的群体活动,也是我有生以来见识过的最漫长的开幕式。太阳火辣辣的,我们在草坪上都蔫掉了。比赛开始时,我还恍恍惚惚的。教练匆匆找到我,说准备一下,一上午把两项都上了。我问为啥啊,这不把人累死。教练说组委会决定把「百米飞人大赛」调到闭幕式前,原本放在下午的1500米就提到了上午。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跑了。

  喝了葡萄糖,跑了个800米初赛,小组第二,还不错。歇了一个小时,又跑了个1500米,比想象中轻松得多。一个女老师带大家到教学楼洗了把脸,又领着我们到外面吃了顿饭。我记得很清楚,牛肉刀削面,我一大海碗都没能吃饱。饭毕回到学校,结果已经出来了,我两项都进了决赛。教练夸我好样的,让我好好休息,等明天下午「决一死战」。

  之后挺无聊的,除了运动员和拉拉队,这里也没几个熟识的同学。印象中,我跑到体育馆里打了会儿篮球。正玩得起劲,被一巴掌拍得差点蹦起来,是小舅妈。她二话没说,把一个大袋什么东西往我一塞,我问是啥,她说:「这黄瓜藤玉米须啥的,你奶奶说要,趁没事儿给拿回去,赶紧的啊。」她老还说,可不容易托人整齐活,还挺管用,再不入药就浪费了。于是我只好回家。在停车场看到了3班的邴婕,她背靠栅栏和几个男生闲聊着,其中有田径队的王伟超。我从旁边经过时好像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但又不敢确定,就没有答应。一路上我骑得飞快,想到邴婕走路时脑后摇摇摆摆的马尾,又是激动又是惆怅。

  到家时,我家大门虚掩,院里没人。于是我就劲直到了隔壁院,不想也一个人影没见到。隔壁房子前段时间刚卖出去,建房时花了7万,卖了4万。不过买主不急于搬进去,爷爷奶奶暂时还住在里面。自打父亲出事,爷爷的身体就大不如前,加上高血压、气管炎的老毛病,前两天甚至下不了床。这天该是趁放假,估计让母亲陪着看病去了。把袋子撂桌上,屋里屋外转了一圈,隔壁东侧有棵香椿树,我没少在那儿爬上爬下。轻车熟路,三下两下就蹿上主干,沿着树杈攀上了厨房顶。顺着平房,一溜烟就进了我家。楼上养着几盆花,这段时间乏人照料,土壤都龟裂了。我掏出鸡鸡挨盆尿了一通,才心满意足地下了楼。本想到厨房弄点吃的,拐过楼梯口我就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是个男人,简直像头老牛。第一时间我想到的是,父亲越狱了!我甚至想到他是不是受伤了,需不需要像电影里面那样上药、扎绷带。

  很明显,声音就来自于父母的卧室。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好,突然传来啪的一声脆响,紧接着是一声女人的怒斥。尖锐而刺耳,像砸碎一地的玻璃,沉入了黑暗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让人心乱如麻。我虽未经人事,但也不傻,想起在电影里看到的那些性侵情节,脑子里顿时炸开了锅。我蹑手蹑脚地靠近窗户,这下声音丰富和响亮了许多。除了男人的喘气声,还有扭打声和女人的叫骂声。深呼一口气,我小心地探出头。窗帘没拉严实,室内的景象露出一角。首先映入眼帘是两个半裸的身躯,秃头男人两腿岔开,两手撕扯着什么,脊梁黝黑发亮。女人挣扎着,裙摆扯至小腹以上,一截藕臂在空中挥舞抓挠,一双莹白的丰满长腿不断蹬踢,胯间黑乎乎露出赭红色的肉,一根跳动的老二不得其入。看不见两人的脸,但我知道,秃头就是我姨夫陆永平,而他身下的女人,就是——我的母亲。

  意识到这一点,我一阵心慌意乱。双腿突如其来颤抖着,汗如雨下,却也不由怒火狂生。拳头攥得紧紧的,我都能够清晰的听见自己骨头节节爆裂的声音。强自镇定下来后,我一脚踢在瓷碗上。瓷碗里养了些蒜苗,平常就放在楼梯间,从没觉得碍事。今天它可是立功了,翻滚着跌下楼梯,在地上摔成了七八瓣。我愣了愣,转身往楼上狂奔,手脚并用,三五下就蹿到了奶奶家。很快,惊动的人上楼了,正是陆永平。

  他四下看看,轻轻喊了声「小林」。见没人应声,他放大音量,又喊了声「林林」。不一会儿母亲也上来了,她穿着件碎花连衣裙,梳了个马尾。这打破了我仅存的一丝幻想,那个女人,那个两腿大开差点挨肏的女人,就是我的母亲。

  陆永平上前想要和母亲说些什么,「滚开!」母亲不耐烦地把他推开。他再一次环顾四周,朝着奶奶家方向喊了声林林。完了他朝母亲摊摊手。母亲「啪」地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回声响彻屋宇。陆永平倒没什么激烈反应,摸了根烟,又拍拍裤袋,没再说什么,怏怏下楼,从院门口晃了出去。我缩在厨房里,透过竹门帘瞧得真真切切。当时我想如果他们下来,发现我,该怎么办。想到号子里的父亲,想到年迈的爷爷奶奶,又想到明天的比赛,一种从未有过的惶恐将我完全吞噬。

  在外面晃到七八点我才忐忑不安地回了家。先去的奶奶家,她说:「咦,你妈到处找你,你跑哪儿去了?」我支支吾吾,最后说道:「饿死我了,还没吃饭呢。」奶奶去热粥,我随手拿了个冷馒头就开始啃。玉米粥热好,奶奶又给我炒了俩鸡蛋。

  还没开口吃,爷爷就回来了,和母亲一块,掀开门帘他就说:「你个小兔崽子跑哪儿去了,害得一家人好找!」我没说话,嚼着冷馒头,脑袋里却装满翻腾滚荡的熔浆。我要不要掩饰?

  吃饭的时候,他们仨在一旁唠嗑。先说爷爷的病,又说今年麦子如何如何,最后还是说到了父亲。母亲说不用担心,余下的4万会凑齐的。爷爷磕着烟袋,问:「从哪儿弄的?」母亲说:「管同事借了5千,剩下3万5西水屯他姨夫先拿出来。」爷爷冷哼一声,含着浓痰说:「这个王八蛋,全是他害的!那个什么老板还不是他引来的?!」奶奶不说话,又开始抹眼泪。

  我突然一阵火起,摔了筷子,腾地站起来,吼道:「妈的,我去杀了这个王八蛋!」

  三个人都愣住了。还是奶奶反应最快,过来搂住我,说:「我的傻小子啊。」

  爷爷说:「看看,看看,说的什么话!好歹是你姨夫。」

  「狗屁姨夫。」我摔门而出的时侯,母亲端坐在沙发上,一句话也没说。用余光扫了母亲一眼,我感到脸庞热热的,大滴泪水砸在了脚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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