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把这第二封信藏在床垫里面，接着陷入了思考。

他突然想起自己迷恋那个人的理由了。

他，强大、坚定、冷静又理性，有自己的目标并且愿意为那个目标付出自己的所有。埃尔文同时又是一个极其温柔、极其冷酷的人，所以他迈出的每一步、甚至每一个行动都倾向于完美与稳健，但是偶尔也会被那种多余的温柔所束缚住步伐。

但是事实却是，事情的发展并不会因为埃尔文的说辞而变动。

……利威尔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免不了又会发火的吧。艾伦慢慢地笑起来，突然觉得那样反而会让自己心里舒服一些。

能同时摆脱掉利威尔跟埃尔文就好了啊。

他在意识到自己的想法的同时，不由自主地觉得害怕了起来。

利威尔回到阁楼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艾伦挣扎了一下，半天才艰难地使劲睁开眼，“你、……回来了……”他觉得自己累得要命，眼睛也酸涩的不行。

“你睡吧。”他低下头来吻了下艾伦的额头，接着把外套脱下来，搭在一旁的椅子上。他把鞋子脱下来，接着慢慢地坐到了床上去。

“没事吗？腿……需要我帮忙什么的吗？”

“不用，我一会儿就走。”他掀开被子，衣服都没脱就躺了进来，“我就来看看你。”他伸手让艾伦趴在他的怀里，接着慢慢地撩了撩他的头发。

“……果然应该去海边的吧。”

“走得了就怪了。”

艾伦慢慢地闭上沉重的眼皮，接着慢慢地吸了口气。熟悉的、Alpha的味道让他稍微有些安心，同时也觉得更加困倦了些。

“多亏了国王那些胆小怕事的亲属的福，埃尔文现在已经代理国王了。”利威尔说。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艾伦知道他现在一定是紧紧皱着眉头的，“还向所有人民保证要将我的头挂在城门上。”

“那埃尔文能做国王吗？王子、公主都意外去世了，国王现在也被杀了。”

“当不了，王位常理上来讲会交付给在国外的侄子之类的其他亲戚。我看他们是想等战争结束之后再来，坐收渔翁之利。”利威尔说，“埃尔文永远不可能即位，但是大概，他已经想好了什么对策吧。”

“……那现在干脆的抽身，做得到吗？”

“做不到。”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道，“这么多的士兵，已经因为我的原因而回不了家了，艾伦。所以我们大概没法得到安宁了，永远。说实在的，我其实想过私奔之类的事情，放弃一切什么的。但是有的时候，真的有东西是没法放弃的。每次我想到战争，想到死去的同伴、想到孤儿想到破碎的家庭，我都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否是正确的。但实际上其实也没有那么多给你想的时间。要活下来、要得到些什么，就要牺牲人。很多很多的人。”

艾伦慢慢地眨了眨眼，跟着沉默了。他盯着天花板看了半晌，接着小声的问道，“……那你会牺牲我吗？”

利威尔看了他一眼，接着搂着他的手又再次的紧了紧，“牺牲你，什么的。”他自嘲似的低声笑了笑，“艾伦，有些事情你大概从来都没有想过。比如，如果你没出现的话，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恰恰……相反吧。”艾伦顿了顿，半晌才继续说道，“你会，过得比现在好一百倍左右吧。”

“啧，谁知道呢，这种事。”他扶了扶艾伦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接着慢慢地、温柔地吻了吻他的下唇。

52

战争正式开始了。

艾伦有的时候半夜都会被窗外、山丘对面的炸弹爆炸声震醒。

他从最开始的阁楼被转移到了比较远的木屋，再后来是地下室。虽然利威尔很少告诉他具体情况，但是他却觉得利威尔一方被攻击的不断向南方撤离。

情况好像不是太好的样子。

艾伦咬了一口盘子里有些发硬的全麦面包，接着猛灌了几口水这才硬生生地将嘴里的东西全部咽了下去。是的，战争最迅速的影响体现在了食物上。最近吃的东西已经从新鲜的转为罐装，肉类转为蔬菜了。

这一切都可以忍耐，没什么好抱怨的。但是最最最让他痛苦的还是每天被关在室内，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接着干等利威尔，什么都干不了也根本没有什么事做。

这跟当时自己被关在地下一点都不一样。虽然当时也是痛苦到要死掉了的感觉，但是现在却来的更加焦急更加紧张了一些。

所有人都在战场上为了自己的信仰搏斗，而只有自己窝在角落里苟且偷生……吗。

利威尔他在战场上，下一秒……就这么死掉了也说不定。而且同时，利威尔他也，渐渐地不经常来了。

艾伦觉得自己有点担心。不、应该是很担心、很担心。

自己简直就像是……元凶一样。

是的，这一切本来可以不用发生的。如果自己先一步将埃尔文的计划告诉利威尔的话，利威尔就有可能不被栽赃，接着说不定这场战争也不会被挑起。但是自己实际上并没有告诉利威尔。他想告诉的，但是……但他最终却还是没告诉。也许告诉他之后，两个人想点什么借口，一切都不要了，地位、权利、财产，全都上缴给埃尔文，这样最终得到了地位的埃尔文说不定也会放他们离开。但是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艾伦不明白。

自己现在是，单纯的想跟他们中间的某一个人在一起吗？还是，报复呢。

他已经完全不能理解自己了。

一切的一切都变得不像最开始那么单纯了。一切都变得更加复杂、更加混乱了。欲望，各种不同的欲望掺杂在一起，现在已经没有谁能左右这个局面了。

完全，已经完全失控了……现在。

……已经厌倦了。这里，这种……这种人生……这种生活……已经……够了……

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啊……接下来又想要、做什么啊……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自己，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想吐。

脑袋已经，变得，奇怪了。

被，关的时间太长了吧，已经……艾伦敲了下墙，接着又陷入了沉默中。

“紧张吗？”

“有、有些紧张。”

阿明·阿诺德加紧了几步，这才能够勉强的跟上埃尔文·史密斯的步伐。窗外的咆哮与呐喊声越发的激昂了起来，弄得阿明的步伐也跟着逐渐沉重了下来。

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阿明这才发现自己额头上全是冷汗，水滴顺着额角有些沉重地砸在自己今天刚换上的丝绸衣襟上面。

他突然有些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知道接下来，自己迈上阳台之后，自己脖子上面的头颅就不再属于自己了。

可能会死掉。

但是就算会死掉，自己却还是选择去做了。

“没有什么好紧张的，阿诺德。”穿着绣着金线的深紫红色袍子的男人停在宫殿二楼的阳台前的时候淡淡地扯了扯嘴角，“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是、是……！”阿明不由得站直了身子，接着跟着男人迈步走上了阳台。

紧跟着同时，阳台外面的、喧闹嘈杂的人海几乎是在一瞬间变得安静了起来，几千、几万人的视线猛地落在了他们的身上。阿明感觉自己的呼吸瞬间窒住了，身体也变得奇怪的不协调了起来。埃尔文·史密斯只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沉稳地向前迈了一步。

刺眼的阳光落在埃尔文的金发上，将一切反射的有些恍惚了起来。

“各位国民们——”埃尔文·史密斯面对着阳台下广场上站着的密密麻麻的人群，郑重地开口说道，“请容我向你们介绍——”

阿明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快要被震聋了。

虽然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但是还是想将这句话说出口。至少，想通过自己的行为传达给你。

一直以来我都没什么朋友。不……别说朋友了，就算是亲人，或者熟人都没有一个。艾伦，你……可能从没意识到你自己有多重要，但是实际上你的存在本身对于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能成为你的朋友真的很开心。很开，很开心。所以这一次……

得到幸福吧。

他紧紧地闭上眼睛，接着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地向前迈了一步。

“妈的、……！”利威尔猛地踹了一脚桌子，“埃尔文真是一个疯子！可恶、……还真是不择手段。”

“所以你是说，埃尔文说阿明是国王私下跟他承认过的私生子，然后现在第一顺位的继承人就变成了……”

“就变成了你那该死的朋友了。”

“这种事，说是就是了吗？话说真的有证据吗？阿明他……”艾伦突然感觉有些不好。

“就是因为没证据才敢乱说的。就跟你只能证明某个东西‘存在’，而没法证明这个东西‘不存在’一样。而且那个家伙又跟王室一样的金发碧眼……啧。总之接下来呢，这个不知道从哪里阿明说自己不善于政治，接着将整个国家都托付给埃尔文了。大概也是因为没有接手实权的原因，其实也并没有多少人认真质疑。而且现在还有谁敢对埃尔文说个不字。啧、……真是一步好棋。”利威尔越说越气，接着没法控制地坐在一旁加倍凶狠的抽起了烟来。

“……有些，不大明白。这好像跟埃尔文做代理国王的时候的情形差不多吧……话说这么容易就把政权交出去了吗？”

“之前埃尔文消失的那段时间基本把不支持他的人全部都清理干净了，唯一剩下的也已经加入我们了，所以现在王庭里的局势真是可笑的一边倒。”利威尔自嘲似的笑了一下，接着说道，“做代理国王的时候，国家大事之类的还是要与其他的贵族商量的。现在好了，有了直接授权，整个国家就已经是他的东西了。他想立法就立法，想杀谁就杀的了谁，根本就是更加明目张胆、肆无忌惮了。”

“我倒是觉得他……埃尔文他大概不会干什么出格的事情吧。”艾伦缩在床上的毛毯里，微微侧着头看着他。

“是，是不会。所以他的政权就越来越巩固了。”利威尔扫了他一眼，接着继续说，“呵，我们这些叛国者估计也就只能干坐着等着他们的军队冲进来，接着把我的头砍下来挂在城门上风干了，你说对吗？话说这样的话会很开心吧，你。艾伦。”

“什、什么啊……我从来都没这么说过。”

“是啊。”利威尔突然直勾勾地盯着他，半天才微微笑着开口说道，“……你是没‘说’过。”

艾伦突然感觉有些发毛。

他下意识地便觉得，利威尔知道了些事情并且……决定了某些事情。

而这些事情大概就是他所无法掌控的，可以算是最坏最坏的那种了。

说实在的，他从来都没认真考虑过“最强”这个称号的意义，也从来没对自己面前的男人所背负的这两个字产生实感。虽然他，那个人的确拥有自己无法匹敌的速度与力量，也拥有更多的格斗技巧、更完美的战斗素养，但是艾伦却是没想过凌驾在全国几十万人之上的实力的顶峰到底在哪里，又是什么样子的。

但是没想到那么快，那么那么快，他便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自己面前的男人的，真正的力量。

那是……能够改变一切的力量。同时那也是能够得到任何东西的力量。

那不是单纯的武力，或者是什么野蛮的东西，而是一种混杂着自身能力、毅力、人格魅力的，经过缜密思考过后的产物。单纯的武力是没法让人臣服的，也是没法就那么轻易地带领那么多人发动叛乱的。

那是属于利威尔的力量。

那是在大约两个半月后，起义军占领了渡口的时候发生的。

艾伦记得那天下着雨，很大很大很大的暴风雨。风刮得窗户直响，雨滴也不断地猛砸着玻璃，窗外的树的模糊的影子以一个几乎没法想象的弧度弯曲着，雷电大作。那个时候临近傍晚，冷的要命，火炉里的火也摇曳个不停。

是不是该加点木柴了啊……艾伦盯着那炉火，突然有些出神。

接着就这个时候，穿着繁琐的铠甲的利威尔慢慢地进来了。雨水不断地从他的头盔和胸甲上落下来，顺着下层的锁子甲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滴落在了地毯上。

地毯立刻被染红了一片。

“利、……你，哪里受伤了吗？”艾伦半天才反应过来，接着急急忙忙地站了起来。而等他站起来之后，他才发现利威尔的手里提着个什么，用布裹着的东西。那而东西则，慢慢慢慢地往下滴着血水。“这，是……”他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利威尔没说话。

他将那东西“咚”的一声扔在了地上，而从那湿透了的布中，露出了个肉色的部分来。

那个是，某人的手臂。

艾伦感觉自己的耳边“嗡”地响了起来，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53

“这是，什，什么啊……”艾伦·耶格尔稍稍后退了几步，表情不受控制的跟着扭曲了起来，“不要，带进来啊……这、这种……”

心脏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一样“砰砰砰”的跳个不停，耳鸣声也越来越响了起来。

利威尔看了他一眼，接着有些费力的将头盔拿下来，接着将手上的铁手套与护腕、护甲拆了下来。他慢慢地、有条不紊地卸着盔甲，接着将它们都扔到同一个角落里去了。

风越发凶猛地刮着窗户，突然闪过的闪电让整个室内顿时变白了几秒，接着雷声轰隆隆地在耳边闷闷地响了起来。

“喂，为什么，不，说话啊……利、利威尔先生，说，说点，什么啊……稍微，说点什么啊……”

“……还用说吗。”男人将铁甲放在一旁，艾伦这才发现他的肩膀也还在汩汩地流着血，“已经要赢了啊，这场。”

“什么，意思……？要，赢了什么的……是什么意思！？”

“国王上阵还真是鼓舞士气啊。但是，以后再也没机会了吧。毕竟，手臂都被我……”

脑袋好像炸开了一样，顿时什么都没法思考了。

“闭嘴！！！”艾伦几乎是疯了一样冲上前来，接着一把狠狠地拽住了利威尔的领子，使劲地摇晃了起来，“别说了、……！！”

“毕竟手臂都被我削下来了。估计活不过今晚了吧，那家伙。活该……嗬，还真是活该啊。”

“你说，什么啊……”艾伦下意识地微微摇起头来，同时跟着有些尴尬地干笑了起来，“我为什么突然，听不懂呢……”

“我说我把埃尔文·史密斯的右手砍下来了。”

“闭嘴啊！”他狠狠地把手边的东西猛地摔在地上，接着有些难过的使劲喘起气来，“你这个、……混蛋！”

压抑已久的愤怒与压抑不知道从哪里“腾”的冒了出来，烧的他内脏痛的要命。他急的有些红了眼，接着不顾一切地举起拳头，用尽全力狠狠狠狠地朝着那个男人的脸砸了过去。

身高略低于他的男人异常轻松地抬起右手借助他的拳头，接着在同时微微地一抬起膝盖，捣在了艾伦的腹部。“呜、……！”男人还没有卸下来的腿部的铁甲砸在他身体最柔软的地方，顿时让他痛得抬不起腰来。

“没想到过了这么长时间，你打架的技术还是一样的烂啊。”男人低着头看着地上缩成一团的少年沉默了一会儿，接着硬生生地冷笑了起来，“很不甘吧，现在。毕竟是那个男人经常用来爱抚你的手。”

“闭、闭嘴……”少年痛苦地抓着地毯，慢慢地撑着身子弓起了腰来，“够了……闭嘴啊！！！如果，如果埃尔文出了什么事的话……如果埃尔文出了什么事的话……”

“一定很喜欢吧，艾伦。你做梦都想着吧？被那个男人爱抚什么的。我说，你，稍微被那只手一碰就会湿的一塌糊涂，根本走不了路吧？”

“才、才没有……！那种、那种事……”

“你现在还想骗我吗！？”男人一脚踹在他的侧腰上，接着趁他疼的翻过身的同时狠狠地踩在了他的脸上，“你真当我是傻子吗，艾伦。你难道真的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种事能够骗过我吗？别让我发笑了。你这家伙啊，其实早就计划着之后怎么跟埃尔文私奔了吧。其实一直都琢磨着怎么踩着我的尸体跟他在一起了吧……所以从最开始我就决定好了啊，报复你的方法。一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温柔到让你离不开我，一边在暗地里设计埃尔文。他出一招我就出十招，他走一步我就拼命拼命地走一百步。你大概永远不会知道吧。每天每天，我看着你笑着的蠢脸，还有窝在我怀里露出那种表情的时候，我都会在心里嘲笑你、蔑视你，接着想象你现在，被我完完全全背叛并且失去了所有东西之后的表情。接着最后，在最后的最后，在你失去埃尔文之后我再这样，踩着你的头，接着拽起你哭的一塌糊涂的脸告诉你，艾伦。”他的鞋子来回撵着艾伦的脸，接着狠狠地将他的不甘与痛苦一同踩进了地毯里面，“……世界上已经没有人会再爱你了。”

梦总之会醒的，大概就是那种感觉。

没有过多的感觉，也没有难受、或者是痛苦的心情，只觉得哪里有些空落落的。四肢莫名其妙地有些发凉，指尖先一步奇怪地麻了起来。

其实自己早知道了，真的，早就，早就知道了。接吻是假的、拥抱是假的、温柔是假的，人多的时候拽住自己的手、做爱途中十指相扣还有谈到小孩子的时候那么那么认真的表情也全部都是假的。

全部，全部，这个男人给予自己的一切都是假的。

不出所料的，都是假的。

“……什、什么啊……今天……出奇的能说啊，利威尔……将军。”艾伦攥住他脚腕的手稍微松了松，使劲撑住地面想起身，但却仍旧被男人脚的力气压了下去，身体像是被折断的木棍一样可怜的弹了几下，瘫倒在了地上。“原来你一直都，这么想的啊……”

浑身都没有了力气，身体也跟着懈怠了下来。

“什——么啊，原来我都，被骗了啊……唔……不，应该说果然，果然如此吗……”他觉得自己有点想哭，但是突然又有点想笑。“其实我知道的，一直都在骗自己什么的。一直一直、说些不喜欢利威尔哥哥什么的话来骗自己，什么的……但是不是的，真的，真的不是的……不是那样的……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啊……真的，好喜欢利威尔哥哥啊……到底为什么一个人会这么这么喜欢一个人啊……！如果，如果能，跟他一起有孩子就好了……如果能跟他一起变老，一起死掉就好了……但是为什么就是不行、为什么啊！好不甘心，真的、真的，好不甘心……好不甘心！！”

他把脸埋进地毯里，伸出胳膊护住头，像是受了伤的野兽一样低声的呜咽了起来。

“不可能。”男人低头看着他，半天才继续说道，“从最开始就，不可能啊，这种事。那个人，那个你想象中的利威尔根本就没存在过。我从最开始就是这样，阴险、下作、绝情、狠毒……被骗的还真够惨的啊，你。啊啊……心满，意足了。”

“是啊，哈哈，是啊……是啊。真是笨蛋啊，我……真是，大笨蛋……竟然会对你报什么奇怪的希望，什么的……”他双手深深地插进自己的头发里面，痛苦地来回抓着，“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那半吊子似的觉悟所以……所以……！！！不会放过你的，利威尔……绝对绝对，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我，艾伦·耶格尔在这里发誓！”他突然抬起头，用他那通红的眸子死死地瞪着利威尔，咬牙切齿地嘶吼到，“就算我下一秒死掉也无所谓……！我一定、一定要带着你一起下地狱！”

他疯了似的从地上弹起来，接着猛地冲到了壁炉前面，抓起上面挂着的剑双手攥住朝着利威尔猛冲了过来。

紧接着下一秒，那把剑便就那样直直地贯穿了利威尔的腹部。

艾伦几乎在同时便感觉到了什么温热的液体猛地喷到了自己脸上。

血猛地迸了出来，将两个人的衣服同时染红了。

利威尔感觉自己嗓子里突然奇怪的一热，接着某种带着铁锈味的液体便猛地从嘴里涌了出来，顺着嘴角慢慢地落在了内衬的衣襟上面。

“你……”

利威尔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累，特别、特别的累，视线也跟着奇怪的有些模糊了起来。他没法控制的单膝跪了下去，接着下意识地伸手握住了剑刃。艾伦的手一直抖个不停，呼吸也变得奇怪的急促了起来。他猛地松开了手，退后了几步跌坐在地上，发白的嘴唇也跟着一直抖。他像是忍着什么一样使劲地咬着下唇，金色的眸子也跟着不安地晃了起来。

“你会……死吗……”艾伦那已经变得支离破碎了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了过来，眼眶里也不受控制的掉起了眼泪来，“利威尔你，会死吗……”

“是人的话……总要死的。”利威尔稍稍犹豫了一下，接着用尽全力地向前伸出手去，轻轻用指节碰了碰他的眼眶，“……果然一直暗恋我啊，你这个臭小鬼。”他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接着小声笑了起来，“脑袋这么笨就，别学别人玩什么报复了啊。”

“我，好奇怪……被利威尔哥哥弄得、好奇怪啊……明明死掉就好了，但是、但是……！”

他用手背使劲地抹着眼泪，声音都跟着哽咽了。

“啧……估计要让你失望了。这种程度的伤口……”他微微笑了笑，接着低下头单手摁住伤口同时皱着眉，用另一只手猛地拔出插在自己腹部的剑，轻松地将它扔在了一旁，接着突然没头没脑的开口说道，“……你走吧。”

火炉中的燃烧着的炉火噼里啪啦的响着。

“立刻，从我面前滚开。艾伦，艾伦·耶格尔……别再让我见到你了。以前你欠我的就算了吧。下次，如果我见到你的话……”他说，“绝对要报这一刀的仇，直接把你的脖子掰断。”

“什、什么啊，什么啊……你这种、自说自话的习惯……太过分了……”他揉着眼睛使劲地站起来，接着最后再看了利威尔一眼，“我也是，最讨厌最讨厌最讨厌你了……我也……最讨厌利威尔了！”

他一边使劲地哭着一边用力撞开门冲了出去，只穿着单衣消失在了门外的暴风雨里。

终于要，结束了吗。这种孽缘。

利威尔靠在一旁的椅子上，接着慢慢地捂住伤口放松下来。

从此永远的离开这里吧，艾伦。永远永远都别再回来了。去随便哪个战火波及不到的、山里的小镇里去找个温柔的人结婚吧。接着住在山顶上的、洒满阳光的小房子里面。生一大堆的、烦得要死的小小鬼，接着跟他们一起变老吧。到时候老了之后再回想起年轻时候的荒唐事，笑着在躺椅上死掉吧。

已经，够了。

以后再也，别见面了。死掉也好怎么也好，总之别再让我见到了。

……那个臭小鬼。

我猜一个人的一生大概只有这么一次吧。

真正的爱上某个人的机会。

同样的事情，同样的选择就算让我再做一百、一千万次的话，我猜我仍旧会选择艾伦的吧。就算一次再一次的被拒绝，一次又一次没能在一起，或者，比较现实一些的，被艾伦连续捅个一百刀左右，我想我都是不会后悔的。

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我猜这大概就是我一直活到现在的原因吧。是的，我比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更加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一直以来我脑袋里想的都不是复仇，而是某个，更实际的东西。要不是为了见到他的话，自己大概已经早就死在某个叫不出名字的地方了。报复什么的，归根结底只是为自己找的一个理由吧……而当真正见到他的时候却又该死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愤怒、嫉妒之类的东西来伪装自己。

所以才被讨厌了吧。又被讨厌了吧。

啊啊……还真是难看啊，自己。

温热的血越出越多，把地毯弄得一塌糊涂了。

虽然不知道怎么说，但是实际上大概是这样的吧。

小艾伦把心分给小利威尔，所以小利威尔才能拥有心。而这颗心，归根到底却还是永远，永远属于艾伦的。

是艾伦的东西。

“喂，你的omega……小艾伦他刚刚牵了匹马跑出去了，说是你……等，发生了什么吗？喂，利威尔……？”从外面进来的韩吉看到屋里的情况突然脸色大变，急匆匆地跪下来查看利威尔的伤势，“可恶、……艾伦竟然刺了你然后跑了吗！？那孩子到底在想什么啊……！我现在就去找人把他拦住……！”她猛地站起来，却被利威尔拉住了手臂。

“等、……！”利威尔艰难地张开嘴，疼的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韩吉，快去告诉，告诉所有人，不许拦他……还有……”他深吸了口气，这才继续说道，“你去跟着他，直到暗地里把他引导到安全的地方位置为止……”

好冷，好冷好冷……

艾伦伏在马背上，忍着被风刮的不断低下来的、抽到自己背上的枝条，使劲地抱着马脖子。风像是刀子一样划在自己的脸上，头上和身上衣服也全部都湿透了，四肢已经逐渐的失去知觉了。

也许会死掉也，说不定……

已经不知道自己骑了多长时间马了，也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前路一片黑暗，耳边只有马蹄蹚水疾驰的声音。

要去，哪里好呢……到底……总之先，找个能避雨的地方吧。虽然这么想，但是一路上根本连个木屋都没有，完全一片漆黑，自己也被冻到没能力让马停下来的地步了。

利威尔他……怎么样了呢……有没有、看，医生，什么的……自己就，这么走掉是不是……担心。真的很担心，简直没有一分一秒不担心那个人，但是……但是已经都没有用了。

……明明是自己刺进去的，结果却说担心什么的，自己还真是虚伪啊……

说到底，当时为什么会刺进去呢……艾伦觉得自己也说不清楚。

话说回来，埃尔文他……现在，怎么样了呢……会出，事情吗……他稍微想象了一下埃尔文没有右手的样子，只觉得难过的想哭。

但是无论如何，自己大概没法知道了吧。因为自己，接下来要……

不，不对。

心底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来。

这场战争是不应该存在的，是没有道理的。为什么……为什么要打仗呢，又，又是为什么会打成这样呢。

一定要阻止这场战争才行。

但是，到底要怎样呢……风越来越大，雨也越来越冰了，艾伦觉得自己的脑袋转的越来越慢，几乎要失去知觉了。

不行，这个时候……不可以，就这么走掉……要，找个，找个方法……

他用尽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接着使劲甩了甩湿湿的头发，拼命保持着意识。

快想，快想快想快想……有什么是，我能做到的，我能做到的，我能做到的事情……

就在他绞尽脑汁思考的时候，自己经常骑的那匹温顺的马突然高声嘶嚎起来。没等艾伦反应过来，马就猛地栽倒在了泥里，接着下一秒就将他高高地甩了出去。

糟糕、……！

还没能做出任何反应，身体就重重地整个摔在了地上，让他的胸腔猛地一窒，同时暗暗地疼了起来。泥水与雨水同时扑到脸上，让他更加没法呼吸过来了。

“呜、……呜……”他拼命地挣扎了一下，结果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身体也像失去了控制一样，无论他怎么拼命地想要挪动身体，身体却还是该死的纹丝不动。头好像撞破了，什么深色的液体被冲到了眼睛里，全身都痛得要命。

要、……死在这里了吗……

什……么啊……怎么、怎么能，死在这里啊……可恶、可恶……动啊、身体……动啊！！！可恶……

就在他最后一丝意识快要失去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了几个人的阴影。艾伦费劲的抬起眼皮扫了他们一眼，但是却没能看清他们的长相。

“喂，喂……！能听到吗？”

“好像是从叛军军营那边的方向来的。要不要……”

“最好还是……吧，万一……”

到底在、说什么，啊……

艾伦只感觉自己的耳边越发的模糊了起来，接着意识越来越远，自己就这么该死的直接晕了过去。

54

埃尔文·史密斯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一旁的医生有些焦急地拦住了。

“陛下，您现在还不能起来。”老的一塌糊涂的医生磕磕巴巴的说道，“您的身体现在还在恢复，最好再卧床休息几天，药马上就……”

“……前线还在打仗，你却叫我休息……什么的。”男人冷笑了一声，接着用自己仅剩的左手使劲砸了一下手边摊开了满床的文件，“……你的头是不想要了吗？”

“不、只是您的病情如果恶化了的话，战争会更晚结束的，陛下。您如果多花几天时间修养再上战场，想必到时候一定会事半功倍的。”

……你到底懂些什么。你这家伙，对这场战争有多重要还有究竟意味着什么，到底明白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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