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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二十四年春，乾隆皇帝带着几位皇子与新认的义女还珠格格，以及贴身宠臣傅恒，纪晓岚一道微服私访至杭州城。

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杭州城虽比不得京城的大气磅礴，却别有一番精致。

“老爷，看这天怕是要下雨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吧？”傅恒快步走到乾隆身边，抬头看看乌云渐起的天色，低声道。

“我不回去！”小燕子耳朵倒挺尖，闻言赶忙凑过来拉着乾隆的手撒娇：“老爷，这天不是还没下雨吗？再玩一会儿吧？”

“好，那就再玩一会儿。”乾隆“啪”的挥开扇子又合上，笑呵呵的答应了。

傅恒不留痕迹的皱皱眉，强行压下心底的厌恶。

“春和啊，小燕子今儿难得这么高兴，这么点儿小事就依了她罢。”乾隆把玩着扇子笑道：“就是真下雨了也不碍的，难不成还找不到个躲雨的地儿？”

傅恒勉强笑笑：“是。”

傅恒的话果真准，才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天边就雷声大作，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他们身上，还未反应过来，浑身上下就被淋了个透湿。

“晦气！”一个年约莫十六岁左右，样貌俊秀的少年眉尖微蹙，很是不悦的嘀咕了一句。

乾隆的脸色已经彻底阴沉了下来，完全不复适才与傅恒说话时的笑容满面，云淡风轻——这位爷显然是后悔听小燕子的话逗留在这儿了。

不过幸好不远处就有一座大宅，这才让乾隆没把火发出来。

走近了才发现，这座大宅占地宽广，比之王府更甚。围墙足有两丈高，厚重的朱漆大门紧紧关着，却并无门匾，门口也无一名护卫，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怪异之感。

但眼见着雨愈下愈大，傅恒也顾不上奇怪了，紧走几步上前叩门。

朱漆大门竟是立刻就缓缓打开了，一个一袭黑色劲装的男子站在门内，冷冰冰的打量着这群虽颇为狼狈，却一看就是出身不凡的不速之客。

“这位小哥。”乾隆上前一步，笑着拱拱手：“在下罗源，京城人士，今儿本是带着几个孩子外出游玩，却不想天公不作美……这附近只有贵府能避雨，还请小哥让我们进去避避雨，待雨势小了些，我们就走。”

虽是请求之语，却不可避免的带了几分高傲之意。

劲装男子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声音和外表一样冷：“这事我做不了主，你们先等着，我去禀告少主子。”

说完，毫不犹豫的关上了门——幸亏这门前的屋檐宽大，容纳近十人躲雨绰绰有余。

乾隆还从未被人如此冷待过，心情更是恶劣。

小燕子很是气愤：“这家人怎么一点，一点……那什么客道都不懂啊！哪有把客人关在门外的！”

五阿哥永琪笑道：“是待客之道。”

“话也不能这么说。”傅恒淡淡的开口：“毕竟我们只是来此避雨，并不算人家的客。”

“春和说得对。”乾隆竟是点点头，又瞥了小燕子一眼：“小燕子啊，这待客之道那么浅显的词你都不会？朕记得你娘可是名副其实的才女，你怎的一点都不像她？”

小燕子一愣，目光闪了闪，似乎有些心虚，呐呐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永琪也愣了一下，刚想打圆场，大门就又被缓缓打开了，还是那个一身黑色劲装的冷漠男子。

“几位请吧。”

“啊……多谢。”乾隆顿了顿，连忙笑着拱手道谢。

劲装男子侧过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座大宅从外面看虽显得气势宏大，里面的建筑却并无出彩之处，而且，从大门到前堂的距离，也太过近了些。

“几位就在此避雨吧。”劲装男子把他们带到前堂后，就转身离开了。

这前堂里，除了几张棕色实木桌与几把椅子，就再无其他。再加之外面天色阴冷，屋里更显暗沉。

纪晓岚眉头皱的死紧：“老爷，您觉不觉得……这地儿忒诡异了些？偌大的宅邸，我们一路走来，竟没看见一个下人……而且这房屋布局也甚是怪异。”

乾隆倒是心宽：“咱们只是来避雨的，管那么多作甚？”

小燕子皱着眉，浑身不自在：“这什么鬼地方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雨势不仅不见小，反而愈来愈大了。地上接连不断溅起的白色水花，漂亮是漂亮，却看得人心焦。更何况，在前堂坐了一个多时辰，连杯水都没有，能不叫人心浮气躁吗？

乾隆屈指敲着桌面，脸上已隐隐显出了几分不耐，倒是他的两个儿子——四阿哥永珹与六阿哥永，一个面色沉静，一个双眸含笑，看不出半分不耐来，定力好得很。

身着月牙色薄衫的俊雅少年斜倚在床头，把银盘里的糕点捏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喂给趴在他手臂上的小红蛇吃——没错，就是小红蛇。

这小蛇约莫三尺来长，一根成年男人手指那么粗，通体鲜红如血，眼珠却是深绿色，格外的妖异。

张嘴吃糕点时，就会露出两颗长长的毒牙，有好几次，毒牙都碰到了少年的手指，若让外人见了，必会不寒而栗。

这糕点呈深紫色，与普通的糕点也大不一样。而银盘中央沾到了糕点的地方，已由银色转为了深黑色——这糕点里显然是含有剧毒的。

“小飞今儿的胃口比昨儿个好了不少啊。”少年轻轻点了点小红蛇的三角脑袋，显得很是满意。

小红蛇“嘶嘶”的吐着舌头，扭着身子又吃下了一块。

“少爷。”穿着淡蓝色长袍的少年快步走进来，躬身道：“少爷，这雨看着得下到天黑，那几个前来避雨的客人怎么办？”

“客人？”少年瞥了他一眼，嗓音柔和却透着股漫不经心的味道：“让他们等雨停了就回啊，还能怎么办？”

“可是……少爷，这雨停了天也就黑了，从这儿到城里，至少得走大半个时辰……”

少年薄唇微抿，半晌，才有些不情愿的道：“那就收拾几间客房出来让他们住下吧。”

穿着淡蓝色长袍的人松了口气，笑着应是。

“无翼，你就是心软。”少年斜睨了他一眼，唇角的笑意浅淡温雅：“那几个陌生人的死活去留，你操哪门子的心？要我说，雨停了就赶紧让他们走，还留他们过夜作甚？平白脏了我屋子。”

“少爷，俗话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既是都让他们避雨了，留他们住一晚也没什么大碍。”无翼柔声道：“若是天黑了还赶他们走，必会让他们心生埋怨，对少爷的声誉也是有害无利。况且，看那行人的衣着谈吐，说不准还是京中显贵呐。咱们不是马上就要到京城去了吗？还是不要得罪他们为好。”

少年笑了起来：“无翼，你考虑的可真够周全的。……他们看着像京城显贵？他们是满人？”

“这个属下倒是不清楚，只听下人来报，为首的那位老爷自称罗源，气势不凡，一看就是身处高位之人，也确实是京城口音。”

“能在京城身处高位之人，九成九是满人了，又姓罗……”少年又喂了一块糕点给小红蛇吃，微微皱起眉。“罗……罗……爱新觉罗……”

无翼蓦地抬起头，眼中闪过几丝诧异：“少爷的意思是……他们是皇家之人？”

少年却是摇头：“我倒没这个意思。那西林觉罗、伊尔根觉罗，也可化作罗姓。……这样吧，晚膳时，我去会会他们，看看他们到底是不是满人。”

无翼瞪大了眼：“少爷怎会突然对他们感兴趣？”

“难得遇到可能是满人之人嘛。”少年把银盘放到一边，笑盈盈的把小红蛇当做手链一样松松垮垮的缠在手腕上：“若他们真是满人，正好问问看他们是否知道还珠格格在宫里过得到底如何。”

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孪生妹妹，虽无甚感情，但关心关心还是有必要的。

“少爷，派去的人不是回来禀告说，还珠格格极受皇帝宠爱吗？既然极受宠，那必是过得极好的。”

“紫薇那性子我了解，说好听些是与世无争，善良，说难听些就是懦弱无能，耳根子软。虽然身边有个金锁帮衬着，但我还是不大相信她能在皇宫里过得好。”少年翻身下床，缓步走到窗前，推开雕花木窗，看着从屋檐滑下的雨珠已经形成了薄薄的水帘，庭院里大雨倾盆。

“还有就是，我一直觉得奇怪。回来禀告之人说皇帝带还珠格格去祭天那一次，不少人都看到了还珠格格。说还珠格格貌美如花，还掀开车帘向他们招手，大笑……紫薇怎可能做出这等粗野之举？依她那性子，不吓得哆嗦就谢天谢地了。”

无翼也微微皱起了眉头：“这点确实奇怪……莫不是小姐认了爹，高兴的忘乎所以了？”

少年哼笑一声，摆明了对这个解释嗤之以鼻。

2

晚膳时，两名眉清目秀的丫鬟引乾隆一行人到了内堂。

内堂的左，右两面墙上各镶嵌着一颗拳头大小的白色明月珠。那两颗白色明月珠散发出的莹白光华，照的室内亮如白昼。

这屋内虽无繁杂摆设，但那中央极大的圆形饭桌，桌边的十余把高背椅均是由紫檀木制成。桌上的数十道菜肴个个精致，色泽形态甚至比御膳更胜一筹。那白玉制成的碗碟杯，摆放整齐的象牙箸，让见惯了奢华场面的乾隆都惊讶不已。

“四哥。”永瑢笑眯眯的微动嘴唇：“你那用膳场景和人家比起来，那真是寒酸的可以。”

永珹暗暗怒瞪了他一眼，“你不浑说就难受？”

见永珹又被自己惹得微恼，永瑢心满意足的移开目光——把四哥惹生气，是他重生以来的最大乐事，没有之一。

“这珠子怎么会发亮啊？”小燕子大惊小怪的冲到明月珠前，想把那颗珠子给抠下来。

“这是随珠，也叫明月珠，可是极珍贵的宝物。”永琪连忙跟过去介绍道：“就连国库里也才只有五颗而已。”

国库？少年走到门口，正好听到了永琪的话，顿住脚步，目光微闪。

“那么珍贵啊？”小燕子眼里的光更亮了，手上也加大了劲儿，显然是想把那明月珠抠下来占为己有。

“小燕子！”见自己亲封的还珠格格一副贪财样儿，乾隆的脸有些挂不住了，不悦的低喝一声。

“小燕子。”永琪见状，连忙拉着小燕子站到了一边：“这是别人家的东西，不能动。”

小燕子不高兴的撇撇嘴，刚想说什么，目光就被桌上那些色香俱全的菜给吸引住了，原本因为看到明月珠而暂时忘却的饥肠辘辘又显了出来。

“老爷，赶紧吃饭吧？”小燕子咽了口口水：“再不吃饭菜就该凉了！”

“小姐，主人还未到呢。”傅恒好意提醒了一句。

“什么主人客人的？做出来的饭菜不就是给人吃的？你们不吃我可吃了！”小燕子大大咧咧的挥挥手，扑到桌前拿起筷子一口气夹了三片凉牛肉塞进嘴里。速度快的叫人连阻止之语都来不及说出口。

永又笑了，把声音压得只有站在他身侧的永珹能听见。“四哥，你这孙女儿可真是给咱们爱新觉罗家争脸啊。”

永珹的眼里直冒火，负在身后的手握了松，松了又握紧。

无翼站在门口，惊讶又疑惑，“少爷，有这样的大家小姐么？”

俊雅少年没搭话，漫步走进内堂。内堂里的两名丫鬟见他进来，立刻矮了身子：“请少主子安。”

屋里的人转过头，就见一个穿着圆领青色袍子的少年踱进来，嘴角自然上挑，丹凤眼里笑意溢满。五官虽过于精致了些，却难得没有丝毫女气，端的是温润如玉。

就连小燕子都觉得这人似曾相识，却怎么都想不出在哪儿见过。

“在下姓夏名子渊。”俊雅少年拱拱手，嗓音和外表一样柔雅温和。

“在下罗源，借贵府避雨，真是打搅了。”乾隆回过神，连忙拱手笑道。

“在下罗成。”

“在下罗琪。”

永瑢也向少年还了一礼，笑容是与之相同的文雅：“在下罗容。”

傅恒拱手道：“在下傅春和。”

“在下纪昀。”

见子渊的目光移到小燕子身上，永琪连忙道：“夏公子，这是我妹妹，叫……呃，罗燕，您叫她小燕子就好。”

“小燕子？”子渊微微一怔，“这名儿倒是与众不同。”不过这名儿虽难登大雅之堂，但既是小名，也就无所谓了。

小燕子却是以为别人在夸她，得意的摇头晃脑：“那是！我小燕子当然是众与不同！”

“是与众不同……”永琪无奈又尴尬的纠正。

子渊眯了眯眼，笑的更是温润。

用膳时，小燕子的举动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右手一只鸡腿，左手一大块鸭肉，吃的满嘴油光，还时不时低头喝一口稀粥——更要命的是，她这么吃就算了，还跟故意似的大口嚼着，让一桌子的人都能听见她咀嚼的声音。

在这种噪音的干扰下，子渊勉强喝下了两口粥，终于放下了勺子。

别说是大户人家，就是一般人家也难得出一个如此没教养之人吧？

“小燕子！”乾隆终于忍不住了，铁青着脸低喝一声——就算不用遵守“食不言”的规矩，但用膳时不发出声音打搅别人是最起码的礼节吧？雨荷怎么把小燕子教成这副模样了？！再过数月皇太后就要从五台山回京，她老人家可是极重规矩的，届时看到小燕子这副模样……

乾隆摇摇头，有些不愿，也不敢往下想。

“干嘛？”小燕子茫然的抬头看过去——因着嘴里还塞满了鸡肉鸭肉的缘故，说话时嘴一张，不仅一些小碎肉喷了出来，还让满桌的人都目睹了她嘴里已经被嚼烂的肉。

四阿哥永珹的面色已经发黑，显然是处于暴怒的边缘。

六阿哥永瑢似乎有些生气，但又有几分幸灾乐祸，表情颇为怪异。幸好此时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小燕子吸引了过去，他们又用手挡着，这才没被人发现。

乾隆被小燕子茫然无辜的眼神看的火都不知怎么发出来，只能勉强道：“……你用膳时别发出声儿。”

“用膳？”小燕子好不容易把嘴里的肉咽了下去，更是茫然：“什么用膳？我没用扇子啊？”

“不是用扇子。这儿的用膳就是吃饭的意思。”永琪忍着笑解释，愈看愈觉得小燕子单纯，随性可爱。

“吃饭就说吃饭呗，说什么用膳……”小燕子撇撇嘴，居然还敢不满的嘀咕。

乾隆有些尴尬的看了子渊一眼，只觉得他这个新认的女儿在外人面前把他的脸都丢光了。

子渊抿了口茶，语气柔和，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罗小姐果真是与众不同。”让人听不出他是在夸赞，还是已心生鄙夷。

小燕子哈哈笑了两声，继续维持着她那比普通劳作男子还要豪迈不少的吃相。

傅恒和纪晓岚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抽搐的嘴角。

永琪带着笑意的宠溺目光一直围绕在小燕子身上，怎么看怎么喜欢。

“看罗老爷与几位公子均是器宇不凡，想必非寻常之人吧？”子渊把目光从小燕子身上移开，看向乾隆，突兀的开口问道。

乾隆一怔，旋即笑道：“哪里不是什么寻常之人？不过曾做过几年小官罢了。”

俊雅无双的少年笑的眼睛弯弯，却莫名有几分咄咄逼人的味道：“小官？我看罗老爷通身气质如坐云端，举手投足间的气势，连封疆大吏都比不过，怕不是什么小官吧？”

傅恒不着痕迹的皱皱眉，看向他的眼神里已隐隐多了几分警惕。

乾隆愣了愣：“夏公子真是过誉了，我怎可能比得上封疆大吏？”

“什么封疆大吏啊？”小燕子好奇的抬起头，因嘴里还吃着东西，故而话说的含糊不清：“封疆大吏是什么？”

看小燕子的模样，子渊心里的疑窦愈来愈深。

若这群人真是出身名门，那怎会养出罗燕这样一个粗俗不堪的女儿来？但若他们是普通百姓……光那气质就说不过去。

第三章

“永琪，封疆大吏是什么啊？”见没人理自己，小燕子不高兴的看向永琪。

“就是很大的官。”

“永琪？”子渊蓦地抬起眼，眸底精光乍现，但随即就被掩了下去：“罗小姐，你方才叫……永琪？”

“是啊，怎么了？”小燕子毫不犹豫的点头。

永珹握住筷子的手指已然发白——那个夏雨荷不会是为了报复弘历抛弃她才把女儿教成这样的吧？！

“他不是叫……罗琪吗？”还有，妹妹能对兄长直呼其名？当然，后面这句话子渊没问出来。

乾隆急中生智：“永琪是他的字。”

“……原来如此。”子渊看似恍然的笑笑，心里却是不信的。

小燕子则是一脸茫然：“字？”

永琪赶忙拉了拉她，示意她闭上嘴。

永眉尖微挑——弘历这小子还跟小时候一样，反应挺快的。

“原来罗公子的字是永琪？”这位夏公子似乎很喜欢毫无征兆的开口问话。

永琪连忙笑着应是，却话音未落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除了听不懂满语的纪晓岚与小燕子之外，其他人都面色微变。

“夏公子也会满语？”永反应最快，先发制人：“夏公子是满人？”

“我阿玛是满人。”子渊回答的倒是爽快：“如此说来，几位也并非汉人了？”

乾隆暗暗瞪了低着头的永琪一眼，顿了顿，笑道：“在下钮祜禄氏，不知夏公子的阿玛尊姓大名？”

“钮祜禄？”子渊眯眯眼，随口道：“我阿玛在我未出生前就去世了，所以我只知他乃乌雅氏后人，其余倒是不大清楚。”

乌雅氏？永古怪的和永珹对视一眼，状似奇怪地笑道：“既然夏公子是满人，那为何以‘夏’氏做姓？”

“夏乃我……娘的姓氏。”子渊笑眯眯的：“我一般对外都报这个姓。”

小燕子一句都听不懂，干脆也不听了，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吃喝上面。

“罗老爷既然为京城人士，那想必是知道和硕还珠格格的吧？”称钮祜禄太麻烦，子渊仍旧称乾隆一开始报上的姓氏。

乾隆下意识看了正在胡吃海塞的小燕子一眼，眼角抽动了一下：“啊……知道。”

还珠格格？见有人提到自己，小燕子连忙抬起头。

“那罗老爷见过还珠格格吗？”

“……只见过一次。”乾隆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常些。

“听闻还珠格格圣眷极隆，不知是真是假？”

“还珠格格确是极受圣上宠爱。”想起了小燕子让自己开怀大笑的种种事迹，乾隆缓和了脸色：“其荣宠之盛，已直追当年的固伦和敬公主。”

小燕子大大咧咧的接口：“固伦和敬公主是谁啊？”

乾隆微微一僵，永琪紧张的看了他一眼，“小燕子，别乱说话……”

“我什么时候乱说了？！”

子渊又抿了口茶，笑道：“罗小姐不知么？固伦和敬公主乃孝贤皇后次女，据说皇上对其甚是宠爱。”话里话外，竟无一丝恭敬之意。

“孝贤皇后是谁啊？”小燕子更是迷茫：“再说了，皇上最宠爱的是还珠格格！谁说是那个什么和敬公主了？！”

“小燕子！”永琪更是紧张。

乾隆皱眉看了她一眼，隐隐有些不悦，最终却也没说什么。傅恒则是对这个还珠格格厌恶更深。

子渊挑挑眉，笑而不语。

这个叫小燕子的……真是钮祜禄氏的族人？

“少爷，那行人可真真是怪异。”无翼一边服侍自家少爷脱衣洗漱，一边笑道：“那几个男子倒都是不错，就是那个叫什么小燕子的……这就是一般百姓家，也养不出如此粗俗无礼之人啊，真不知那位钮祜禄老爷是怎样养出这么个女儿的。”

“像那种人出门在外通常都是要隐瞒身份，我看那小燕子与那位老爷并无半分相像之处，保不齐不是他女儿呢。”子渊淡淡的开口。“就是没想到，他们竟是钮祜禄氏的。”

“……少爷真信了？”

“我自是不大信的。”子渊斜觑他一眼，笑道：“不过只是萍水相逢而已，他们到底是何身份又与我何干？知道皇帝确是极为宠爱还珠格格，我也就放心了。”

先前派去之人，毕竟是没有进宫，只是道听途说罢了，而这行人……

“少爷还是不放心吧？”见子渊眉头微蹙，无翼了然笑道：“少爷打小就是这样，无论何事都要亲眼看到了才能彻底放心。”

子渊也笑了：“罢了罢了，反正过不了几日我就要进京，到时我自己去看看吧。”

“不过少爷，那皇帝是不是老糊涂了？”无翼突然想起了什么：“难不成他忘了当年他除了给夫人一把扇子与一幅画外，还有一块玉佩么？”

子渊低头把玉佩从衣领里拿出来，放在手心上。

这是一块白色的圆形羊脂玉配，一面细细刻着一条在云端若隐若现的金龙，一面则是用满文刻着当今圣上的名讳。

爱新觉罗弘历。

“估计是吧。”子渊嗤笑一声，把玉佩放了回去。

无翼看出了自家少爷的心情不大好，连忙低下头，不再出声。

第二日一早。

雨后初晴的天空，蓝的透明，凉风习习，带起阵阵花香。

“老爷，没想到这前堂的后面还别有洞天啊。”这座带着小桥流水的花园，把秀，雅二字发挥到了极致。而这里的奇花异树，种类繁多，叫人目不暇接，竟是比御花园还更胜一筹。

“马蹄莲，金盏菊，四季海棠，君子兰，虞美人……这位夏公子的喜好可真是多样。”还有相当一部分花，永连名儿都叫不上。“真想不到啊，这杭州城内，竟是还藏着个少年巨富。”

永珹随着众人走上木桥，扫了眼浅湖中央那六角亭顶端镶嵌的明月珠，颇为不喜——他一向对奢靡之人无甚好感。只是，这叫夏子渊的，究竟是何方神圣？粘杆处竟无记载？看样子回去得好好敲打敲打那些个奴才了。

“这是什么啊？”落在最后的小燕子突然叫了起来。

众人回头一看，小燕子正拉着永琪弯腰看着不远处青石假山的左侧阴凉处。

“老爷！你快来看！”小燕子又蹦又跳的招手：“你来看看这些红的是什么啊！”

乾隆被她惊讶的样子给弄出好奇心来了，也不生气，回身大步往那边走去，其余人也只得跟上。

那青石假山的左侧，有五六株开的正盛的奇异鲜红花朵。每株花都由约莫五六朵花排成伞状，那鲜红如血的花瓣呈倒披针形，向后开展卷曲，边缘呈皱波状，与往常所见之花全然不同。

“罗小姐。”陪着他们逛花园的小厮欠身笑道：“这花乃我们少主子最为心爱之物，叫无义草，但我们少主子叫它曼珠沙华，说是从妙法莲华经中看来的。而且这花本是秋天才开的，我们少主子试了有八九年，今年啊，好不容易让这曼珠沙华在春天开了五六株呢，少主子为此还赏了奴才们一人十两银子呐！”

“曼珠沙华？这名儿到特别。”乾隆笑道。

一行人又看了会儿，便走了。

小燕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花，喜欢的不行，走到桥口时，趁众人不注意，又悄悄拉着永琪跑回到了假山旁。

“小燕子，你干什么？”永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想把这花摘个回去看看。”小燕子笑嘻嘻的低声道。

第四章

“这……不大好吧？”永琪颇有几分为难：“你适才没听那小厮说，这花是他们少主子最喜欢的，今年好不容易开了五六株，你摘个回去，那还不得被人家给发现了？”

“哎呀！怕什么？反正我们马上就要走了，他就知道是我们干的也没法子吧？”见永琪还在犹豫，小燕子嘟着嘴拉着他撒娇。

“好吧。”永琪终是答应了，堂堂天家皇子做起了偷花的勾当：“你快点摘！”

因这些花都是紧紧靠在一起的，小燕子又有些紧张，也没仔细看就使劲一扯，竟硬生生把三株花的花根都扯离了泥地。那花瓣离了可遮挡风雨的假山，在小燕子手上被风吹得东摇西晃。

“小燕子，你干什么呢？”乾隆找不着小燕子，皱着眉头向这边扬声道。

“啊……没干什么！”小燕子一惊，慌乱之下竟是把那三株花使劲揉成了一团，塞进了假山的一个小洞里，边拉着永琪往木桥上走，边小声道：“等回来的时候再把花拿出来。”

因着夜里雨才停，故早上有些清冷，俊雅的少年身着狐白裘，脚上是黑色的布靴。他站在离花园桥口最近的假山左侧，背负着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三个小坑。旁边，仅剩的三株曼珠沙华更显萧瑟可怜。

无翼倒抽一口冷气——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居然敢把少爷最喜爱的花硬生生拔了三株去？！不想要命了？！

少年隐约见了假山的洞里有一抹红色，抿紧了唇，伸手把那团红色拿了出来。

无翼恨不得把头埋进胸口，已经不敢看自家少爷的表情了。

少年死死盯着手上那团几近被揉碎了的花看了半晌，竟呵呵低笑出声。

“无翼啊。”

“……属下在。”

“我记得……自我十二岁之后，就再也没人敢跟我对着干了吧？”

“……是。”

“那你说……这花会是谁拔得？”

无翼头埋得更深了几分，轻声道：“属下不知……只是少爷，府里的奴才个个都晓得少年极为钟爱这几株曼珠沙华，他们不会有这个胆子的。”怕少爷会因此暴怒而杖责无辜下人，无翼犹豫了一下，连忙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这个我自是晓得的。”少年哼笑一声，阴沉沉的抬眸向六角亭内望去。

无翼一怔，顺着自家少爷看过去，就见昨日前来避雨，后又因天色太晚而在此住下的那行客人正聚在六角亭内说着什么。

“少爷……认为花是他们拔得？”无翼有些惊诧——那群人个个器宇不凡，应该不会干这等偷偷摸摸的下三滥勾当吧？

少年把花掷于地上，扫了眼手心里隐隐的红色，眼底的阴沉之色更重。大步向六角亭走去，无翼赶忙跟在后面。

“夏公子？”见少年走过来，亭内之人纷纷起身。

“德霭。”少年却是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凌厉的目光让那小厮差点没腿一软跪到地上去。

“少，少主子……”

“那曼珠沙华，你可知是谁拔得？”虽是朝着那小厮问话，余光却在乾隆一行人脸上扫射，意料之中的在小燕子脸上看到了隐隐的慌乱。

“啊？”德霭满脸茫然，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曼，曼珠沙华被人拔了去？！不可能啊！奴才方才和这几位爷去看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方才还好好的？”无翼的神色古怪起来：“你说的是什么时辰？”

德霭看了看天色：“就是……约莫一刻钟前啊！这几位爷也看到了。”

“不错，那个时候那些花确实都还完好无损。”乾隆先是点头作证，紧接着突然想起了什么，下意识朝小燕子看去。

“罗小姐的手上怎会有和曼珠沙华一样的红色？”少年两步跨过去，微微倾身，眼底的阴霾让小燕子恐惧的倒退一步，不寒而栗——她真有种这个人会把自己掐死的感觉……

小燕子在把花揉成一团时，一些流出来的花汁就不可避免的沾到了她手上，而她又是典型的马大哈，当然不可能注意到要把“犯罪证据”给擦了。

“我，我怎么晓得……”小燕子就是再大大咧咧，此时也晓得不能承认，满脸心虚的偏过头嘀咕道。

“小燕子！”乾隆也注意到小燕子手上那几抹醒目的红色了，阴下脸低喝一声：“到底是不是你干的？！”因为小燕子有两次把御花园珍贵花草给拔了的前科，加上刚刚她又和永琪鬼鬼祟祟的蹲在假山那儿，这让乾隆有怀疑她的充分理由。

小燕子被吓了一跳，冲口而出：“是，是我拔得又怎么了？！不就是几朵花嘛！再说了，我也没拔完啊，不是还留了三个……”后面的声音在少年愈发阴冷的注视下愈来愈小。

“……真是对不住，夏公子。”乾隆狠狠瞪了小燕子一眼，尴尬的冲子渊拱手笑道：“这丫头在家里被我宠的太厉害了……”

子渊居然抿唇微微笑了起来：“我看出来了。”

“呃……”乾隆勉强笑了两声，更是尴尬。

“那几株曼珠沙华，可是费了我整整九年的心血啊。”子渊抱胸站着，看似温润的目光在乾隆一行人身上来回转悠：“罗老爷预备怎么办呢？”

乾隆一愣：“啊？”

“夏公子，这次是我们小姐做的不对，但还请夏公子看在她年岁尚小的份上，莫与她计较。”纪晓岚上前一步，虽是满目歉意，但语气倒是不卑不亢。

“年岁小？看着与我差不到哪儿去吧？”子渊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却就连傻子都能看出他心情不好的很。

“无翼啊，这好事果真是做不得。”

无翼脸一白，扑通跪到了地上：“此事全因属下而起，还请少爷责罚。”他并非傻子，也不迟钝，自是听出了子渊在责怪他昨日提议让这些人留下来。

“行了，这说起来也不能怪你。”子渊缓了缓脸色：“起来吧。”

“谢少爷。”无翼大大松了口气。

“德霭。”

“少主子。”那小厮上前两步，恭敬的垂手而立。

“拿鞭子来。”

“是。”德霭躬身应了，退出六角亭后，就快步从木桥上往岸边走去。

“鞭子？”小燕子瞪大眼，下意识躲到了永琪后面：“你……你拿鞭子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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