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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隐阁ログ,3

[db:作者] 2025-08-06 22:42 5hhhhh 4160 ℃

山阴夜雪

- 南飞锽/亦天铃

- 如果第三年亦天铃加入了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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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飞锽走进练武场时,亦天铃正在练剑。她是粗枝大叶的人,习起武来,却格外慎重专注。南飞锽放轻脚步,站在一旁,径自欣赏起同侪的身影。朗月的夜里,剑尖上挑,又打着转落下,映出光华流转,像一片轻盈的飞雪。数点寒光并下,连成半周清影,利刃一扫,自少女身畔,竟飞起薄薄的霰来。

他本是来找她喝酒,对上新奇剑招,便连先前的念头也忘了。等亦天铃一招舞罢,南飞锽忙不迭冲上前去,免去寒暄,开口就是讨要功法:「亦姑娘好剑招!这看来像冰清剑派的招式,不知亦姑娘在哪里学来,可否指点小弟一番?」

「南兄客气。这是凌波飞雪剑的第一式,山阴夜雪。经卷就在藏经阁,你问木师父便好。」

她擦了汗,笑起来,回答令南飞锽有些惊讶:「竟然是这招!我记得见楼姑娘用过,但你方才起势与旋身又与她不同,有几分楚阁主的意思,这才没认出来……」

许是见他懊恼又迷惑,亦天铃笑声更朗:「南兄好眼力。之前我读过阁主的寒梅剑谱,觉得它与凌波飞雪剑有异曲同工之妙,于是效仿了身法。」说着她又拔了剑:「正好我自个儿锻炼也练烦了,南兄若是有意,不如与我过上几招?」

这话撩中他的心弦。南飞锽不觉粲然,起手便抚上腰侧的剑鞘。应允声未落,两柄长剑已铿然相撞。少年横过手腕,刃身直冲如竹翼飞天,被少女轻巧绕过,回击细密,冷光四散,仿佛空中流霜。两人见招拆招,不时变换剑形,打得兴起,最后连其他门派的功诀也化用起来。

不知打了多久,终究难分高下,他们就此休战,并肩在场边歇息。听着铃虫窸窣,亦天铃开口道:「真是一场不错的比试。只是南兄,你来找我,不是为了练剑,而是喝酒吧?」

「哈哈,不愧是亦姑娘,我的好姑娘!」

南飞锽从隐蔽处抱了酒坛,揭开桐油布,就飘出浓烈的酒香。他很是得意:「这次下山碰巧救了行商,他硬是要赠我一坛酒酿以表答谢,我也不好拂了人家意思。但一个人喝总是无趣得很,所以我就来找亦姑娘啦。」

「南兄这副样子,要是让师父们看到,又要好好说教一顿。」亦天铃不禁失笑,「不过这酒香得厉害,我也不退让了。」她从腰间摘下酒神葫芦,将酒注满,与他干杯。

南飞锽一口下去,冰凉清爽,暑热尽消,只觉得饮入了满天的月光。他长舒一口气,慨然喟叹道:「与好友过招,又共饮美酒,若是再配上开阔的景致,天下就没有比这更好的事。」

月光拂照草木,露珠晶莹银白,恰似一地薄雪。想起身旁人使过的剑法,南飞锽心念一动,随口问道:「说起来,亦姑娘,你见过雪么?」

「没有。我自有记忆起,就没出过鄱阳湖的地界。南兄在漫游的几年里,想必是见过了?」

「……说来倒是惭愧,我这四年,最北也就是到过淮安。那里雪落了只小一会儿,就会被太阳化干,远没有诗家『千树万树梨花开』的壮观。」他又饮下一口酒,笑道,「想想也是有趣,你我用着从雪化来的剑招,却没有见过真正的雪。这种事要是教东方大侠知道了,不知他会不会发笑?」

「那一起去看便是了。」

亦天铃的语气听着平淡,落在南飞锽耳边,却令他眼眸发亮。「说得好,就是要这句话!」少年滔滔不绝起来,「待到修业结束,出阁闯荡江湖,要是有亦姑娘在旁,肯定更有趣味。」他拍了拍酒坛,又握住剑柄,越说越神往:「若是我们两人,不光能游遍大江南北,连天下的美酒,也能一并喝尽啦!还有那北漠南疆,不知潜藏着怎样的高手……」

「……是是,南兄平生所好唯剑与酒,我再清楚不过。」亦天铃苦笑着打断他,说着也出了神,「只是绝世的高手啊……真想会他一会。让我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侠客。」

她声音渐低,似乎若有所思。南飞锽偏过头看她,落在嘴边的调笑,生生又被吞了回去。那本不该属于亦天铃的眼底愁思,待他眨过眼,就从她脸上消隐得无影无踪,一时令少年以为是看错。

南飞锽想要追问,不料被亦天铃一掌拍在背上,差点把喉中的酒喷出来。看到他滑稽的模样,少女不禁莞尔:「好了,我们差不多也该散伙。」她遥遥指了指弟子房的方向:「灯烛已经熄灭,再过一会儿,霍师父就要来捉我们了——还是说南兄想要再蹲两个时辰的马步?」

「不要啊!」

回想起入阁的第一个晚上,南飞锽打了个寒颤。纵使他根基已比当时稳固不少,次日早上无法从床铺抬起双腿的酸痛,少年还是牢牢记得。见他赶忙起身,亦天铃扬起嘴角:「多谢南兄的酒,那亦某这就告辞啦。」

她向他一抱拳,转过身,消失在渺茫的黑夜里。南飞锽摇了摇头,搬起酒坛,一路走,一路琢磨她使过的剑式。月光照亮蜿蜒的山路,他吹起口哨,畅想出阁之日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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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大哥醒醒,我们该出发了。」

有人在唤他起床。南飞锽揉了揉眼,在听到铎声时猛地清醒过来。夜风冰冷,卷着沙尘扑到他的脸上,他于是想起自己是在大漠,在旅途的正中。锺若昕担忧地看着他,南飞锽坐起身,按上剑柄:「可有什么情况?」她摇摇头:「……没有。冥宫没有继续追来。只是……楚阁主的身体,似乎更加衰弱。」

「阁主吩咐我们,要在天明之前,尽快赶到天机阁遗址……」

少女越说越伤悲,到最后像要哭出来,然而一路艰辛波折,让她学会把眼泪咽到肚里。南飞锽听得怅然,柔声安抚道:「锺姑娘先去整备,我收拾收拾就来。」锺若昕点点头,再抬起脸,已换上了坚毅的神情:「好,我还有话与凌姐姐和武大哥说。」她想要说些什么,还是化作叹息:「南大哥……亦姐姐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

他当然清楚她话中的含义,然而不知如何回应,只能望着锺若昕走远。已经没有人会再提起亦天铃;令师长寄予厚望、与同窗打成一片的少女,竟然是十六年前回雁峰之战中,理应断绝血脉的无生教魔头的遗孤,而她的胞兄,正是冥宫的白衣剑客凌无绝。段霄烈嫉恶如仇,将凌无绝逼得引颈自戮,亲眼见到这一幕的亦天铃愤而叛阁,接替了兄长的位置,从此是他们的敌人。

那之后的冬天,侠隐阁阁倒人散,分作楚段二派。段霄烈带着兵马联合南武林,要推翻已然腐朽的朝廷;楚天碧命不久矣,携愿意跟随他的教师与弟子奔赴西北,循着木人心的遗书,在天机阁旧址寻找能挽救局面的法宝。

南飞锽赞同以善止恶,自然是跟从楚天碧,然而他在征途之中,也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分道扬镳的旧友与师长。他想念段红儿味道诡异的药膳,石崑面冷心热的讥讽,霍坦醉倒在酒桌,宁楚楚朝他背后微笑,招呼不存在的师妹。他想念那个能与他对练剑招、畅饮好酒的少女,他想念他们共赏名山大川、共饮天下美酒的约定。

他想念亦天铃。

南飞锽取了腰间酒壶,饮下一口,劣质的杂粮酒入喉辛辣,热浪裹着烟熏味滚下腹中,他因此觉得好受多了。少年眺望远方,月明千里,将广袤黄沙照作漫无边际的雪原。他不该在这样的时刻想起她,但无论是酒还是眼前壮阔的景色,都令他再次想到不会复返的好友。如果他追问了她眼底的哀愁,是不是亦天铃就会留在侠隐阁,甚至在他身边同仇敌忾?是不是他就能看清在剑招底下,她究竟怀着怎样的意志?

即便那是他不能以他的侠道去理解的心念,他们之间依然有着剑、有着酒、有着共同度过的日月,与不必言说的期约。她是他最好的姑娘,他应当也是她最好的……

最好的……

酒面摇荡,南飞锽仰起头,喝下一整个月亮。他的胸腹滚烫,头脑却清明到冰冷,一如拂过大漠的夜风。少年翻身下了轻车,整理过衣襟,向营火走去。刹那月明如白昼,他茫然地扬起脸,铺天盖地的月光,竟化作漫天飘摇的鹅毛大雪。

他看见了萦绕在他心头的面孔。一双石榴红像亘古寂静的深潭,静静朝他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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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梦非梦,是梦中梦。南飞锽感觉脑袋像被搅作混沌,太阳穴突突地跳,一下又一下,痛楚反而串联起了回忆。他们从大漠返回中原,途经几场战役,护送百姓逃亡时,对上了冥宫率领的尸人。他为队伍殿后,奈何寡不敌众,奋战到血要流干,终于栽进沉寂的死暗。

南飞锽要起身,筋骨却不听他使唤,仿佛除了这颗头颅,都化成了温柔的暖水。他意识到自己被夺了剑,绑了腿脚,捆在石椅上,只有对面一个亦天铃平静地看着他。在他们分别天涯的日子里,她的面颊瘦了,气质也变得清冷,一身素衣长发,几乎认不出来是他活泼爽朗的旧友。

他张了口,是亦天铃先说话:「我给你服下了软筋散。」桌面上有两只白瓷酒杯,她朝他推来一只:「想要出去,倒也简单,与我玩个游戏便可。你我二人共饮十杯酒,你可以将其中五杯给我。若你能喝完不醉,就是你赢了。」

亦天铃语声淡然,落在南飞锽心头,却令他生起动摇。她定下的规矩,分明仿照入阁当年,两人在三侠村赢下的七夕酒会。他喉头滚动,声音嘶哑:「……好。」少女点点头,石室之内,他们头一次这样无言地饮起酒来。

南飞锽自诩爱酒之人,以拥有凭气味辨酒的本事为傲,然而用在此时此刻,让他感到不能排遣的悲凉。他安静地喝,亦天铃安静地斟满瓷杯,一杯又一杯,装的都是昔日回忆。醇白清香的杂粮酒价格便宜,是他们这些弟子最常喝的;花雕要贵一些,深夜偷热一壶,就是练武后最好的消遣。亦天铃送过他十载的杜康,开坛香气氤氲,他们一同饮罢,商量要凑钱买二十载的;香味浓郁到足以唤醒死人,是从唐三长师父那讨来的茅台。众人同饮时令他快意的酒,独自喝起来,竟然是这样锥心刺骨的寂寞。

喝到第八杯,南飞锽依然没有醉倒,反而觉得清醒——他恐怕不会再有比这清醒的时候。亦天铃取出酒神葫芦,正好倒了余下两杯。她一杯自己喝下,一杯放在他面前,醇白而浓烈的气味,分明是七夕鹊桥仙。

当年就不曾难倒他的酒,现在自然也不能难倒他。南飞锽倾酒入喉,紧紧地看着他对面的少女,或许正如他长成青年,她也终于能被称为女人了。亦天铃两颊泛起酒醉的酡红,他讷讷道:「你分明还是不能喝,为什么……」

「……不必问为什么,只知道是你赢了,就好。」

「……这不能算我赢。我才喝了九盅,应当还有一盅!等我真的赢了,我还有要问你的事……」

「没有第十盅。世上的酒,已经喝尽了。」

「亦姑娘!……」

为什么要设这样必输的局,为什么要做那些扶邪助佞的事,种种郁结在胸中的质问,经由她不容分说的拒绝,只余下一声叫喊。南飞锽动了真气,顿觉天旋地转,明灭的视野中,亦天铃在微笑。他曾经爱看她眉目疏朗的笑靥,烂漫得缘花台下的百花都要失色,她此时姿态美极,却让他觉得,这次是真的永远地失去了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巧合,竟就铸成了世间命定的安排。像是在阁中聊起闲天,亦天铃说道:

「南兄,今晚怕是要下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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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飞锽倚着船篷,在江水上飘荡。他瑟缩起来,模糊地想道,应该已经入了秋,不然露水怎么会这样浓重,甚至沾在他的眉间睫上?

喝酒的赌局,他其实输了,鹊桥仙后劲极大,已经飘然地上了头。南飞锽痴痴地看向空中,月华散碎作极小的细片,溶在皮肤,带来无数点细密的凉。他想起一招剑法,剑尖似雪,流转光华,便抬起手,假装握着一把,凭空比划起来。只是没有两下,他就已经忘却了后面的招式,如何也不能忆起,只好作罢。

是谁约他喝酒?是谁教他剑诀?他的脑海中有一个影子,却怎样也抓不住,梳马尾的窈窕身段,想必是个女子,越是描摹,就越空虚,终于化作一道逸散的流光。

遗忘带来困倦,困倦带来舒畅,南飞锽调整了姿势,仿佛回到十五岁,他得了侠隐令,乘船去往江西。少年倚着船篷,手边是呛口的酒,江似白练,映得天上月明。他胸中有浩然的剑气,恨不得乘了千里快哉风,早日拜入那侠隐阁。南飞锽要当大侠,要见过天下所有的剑技,喝得世间所有的美酒,游经万水千山,还要交志同道合的朋友。

「南兄。」

他听得有声音唤他,嗓音他不识得,却心觉莫名耳熟。大抵是将要入梦,让他和着风声,想起了早逝的萱儿。南飞锽倾过头,轻声吹起口哨,忽然想起一句诗,眯着眼望向四周。雪片零落纷飞,一片洁白银亮,他喃喃念道:「……卷帘见月清兴来,疑是山阴夜中雪。」

他辞别了此生无二的某人,正在踏上归途。只是这人姓甚名谁,南飞锽已想不起来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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